71. 番外 · 九五之外

清晨，張嘉明久違地嗅到飯香，伸了個懶腰，睜開眼。他摸了摸床空出來那側，是溫熱的，便心情很好地起床洗漱。

收拾完畢，張嘉明整好飯桌，擺兩副碗筷，然後推開了廚房門。

「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講一句？」

話音落，張嘉明才看清齊樂天的模樣。他沒想到，竟然能看到這樣一副美味的光景。

齊樂天身上只穿著圍裙和內褲，別的什麼都沒有。張嘉明沖他吹了個口哨，齊樂天也沒從鍋子上移開眼。他對張嘉明講：「張老師，我下了點鮮蝦餛飩，拌蕨菜。等香椿雞蛋炒好咱們就吃飯。」

「不冷？」張嘉明摸摸齊樂天光裸的後背。碰觸上去微微發涼。

「我給餓醒了，沒忍住，就爬起來做飯了。」齊樂天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

「你去穿件衣服，鍋我管。」

「張老師居然不打算偷襲我。」

張嘉明冷不丁捏了把齊樂天的腰，齊樂天腿一軟，撐在灶台上。他也沒抱怨什麼，反正是自己點火，早晚自己得負責熄。他乖乖穿衣服回廚房，張嘉明已經關了火，正在撒鹽。他在一旁看著，不知他不食人間煙火的張老師幾時做飯也這般有模有樣。

齊樂天端盤，張嘉明刷鍋，忙完剛好一起開飯。

二人餐桌，實屬久違。

近來齊樂天忙拍戲，張嘉明的影片到了開拍前最緊要關頭，到頭來二人還是聚少離多。眼見著快過節，宋亞天也捨不得太操勞自己的演員，決定放幾天假。可這幾天假的戲份，到頭來還是要趕。好在劇組所有演員為假期異常賣力，放假前最後一天拍攝留下的戲份不多。齊樂天說自己大約能繼《孤旅》的拍攝之後，久違享受一次朝九晚五的拍攝日。

「今天晚上有沒有安排？」

「我把所有安排都推了。」

「好，我接你收工。」

「你呢？今天什麼安排？還是排練？」

「沒。今天演員試裝拍場照，沒我太多事。我去盯著就行。」

難怪。齊樂天想，照張嘉明投入工作的架勢，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甚至連命都差點不要，哪能確實告訴自己，下午可以騰出時間接自己回家。

「別這麼看我，趕緊吃你的飯。」見齊樂天筷子不動手也不動，張嘉明捏了捏他的臉，「你不用擔心，我現在生活挺規律。」

齊樂天為他擔心，張嘉明一眼就看得出。他跟齊樂天講，自己一日三餐起居作息都很規律，還定期去健身，為了可以活得長久一些。

「你會做又會吃，肯定是長壽的命。我之前被醫生警告過好多次，要命的話就別玩命，你說我能不注意？」

「那你之前也沒注意過。」齊樂天小聲講。想起自己之前被嚇破的膽，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我現在有了你，又不是一個人了。為了能跟你一直在一起，我也得好好活著，你說是不是？」

齊樂天低下頭，盯著自己的碗，猛扒兩口餛飩。一大早就被張嘉明說得臉紅心跳，開始亢奮，擱之前他可是萬萬想不到。

拍攝的時候，齊樂天表現得特別開心。

連著拍了好幾天夜戲，昨日宋亞天終於肯放人回家。沒想第二天上工，居然讓他撞到齊樂天的特殊反應。他一看就知道，張嘉明肯定對自己的男主角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宋亞天八卦心起，午餐時候特地給齊樂天加了兩根雞腿，拐彎抹角問他，發生哪些高興事，聽到哪些漂亮話，讓他開心那麼久。

要知道，張嘉明因為愛上了齊樂天，做過的蠢事說過的蠢話有一籮筐。那段時間宋亞天一直陪著張嘉明，每一件每一條，他自然都見到，也都為對方記得清清楚楚。或許是張嘉明在感情問題上諷刺他太多回，他可當真不願錯過任何能嘲笑對方的機會。

齊樂天說拍攝這部電影很有趣，讚揚宋導的風格不一般，在片場溫柔待人，很有耐心地跟演員說戲，而且說得很到位，演起來非常輕鬆，讓他有如沐春風之感。

被這麼誇了一通，宋亞天也不好意思，轉口表揚齊樂天。他說齊樂天悟性好，理解能力強，一點就通，演得行雲流水，舉重若輕。他還誇齊樂天台詞功底也好，現場收音絕對沒問題。

宋亞天從頭到腳誇了一遍自己的男主角，險些用光了他一世存儲的溢美之詞。旁邊的田一川實在看不過，便跟齊樂天明講，問他好不容易回了趟家，是不是和張嘉明之間發生了什麼好事，今天才格外開心。

齊樂天想了想說：「晚上收工以後，張老師來接我回家。」

「你也太容易滿足太好打發了！」宋亞天不禁脫口而出。

宋亞天此時此刻有些後悔。齊樂天的回答，根本不值兩個雞腿。

好在主演心情好，發揮超常，戲拍得格外順利。即使合作了有一段時間，宋亞天也不得不驚嘆，張嘉明口中的「一條先生」果然厲害。演戲就是演戲，從未因忘詞NG，態度認真，就算對手做鬼臉，笑成一朵花，甚至表現得不成體統，他該是木頭還是木頭，直到導演喊了卡，他才恢復常態。

不止自己做足戲，他把戲也給足對方，就算業界摸爬滾打十幾年的女主角，都盛讚和齊樂天演戲無比輕鬆，很容易被帶入氛圍。

他們第一次合作還是《遠大前程》，那時候齊樂天演了個龍套，是不得志的新人演員，最後被男主角打壓得爬不起身，前後只有幾句台詞，兩場戲。他在鏡頭前和鏡頭後，沒有太大分別，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後來宋亞天問他為什麼，他說怕自己進不了狀態。

那時齊樂天表現固然不錯，可時間久了，總經不起消耗。

現在他終於能做到收放自如，鏡頭前後流暢轉換。這般飛速成長，讓和他二次合作的宋亞天也是舒心。

戲大約還剩兩三條，宋亞天的常規嘉賓張嘉明便出現在片場。他們互相打招呼，沒有寒暄，直接問對方工作進展如何。提到宋亞天的拍戲進度，張嘉明問他，是不是這個男主角選得特別正確。宋亞天連連說是，心服口服。張嘉明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臉上寫滿自豪。他說完，便看向齊樂天。

齊樂天就站在下一場戲的地點，和女主角在排練，根本沒注意片場多出一個人。等準備得差不多，副導演示意收音開機，攝像開機，導演喊Action，齊樂天才看到這場戲打板的居然是張嘉明。這場戲是男主突然想到了好點子，招呼女主和群演來排練，可是群演已經達到疲憊的峰值，所以男主發了脾氣。

最開始那一抹靈光乍現的驚喜表情，因為張嘉明的意外出現，齊樂天演得實在太生動形象。

萬一齊樂天要因為這個鏡頭提名了影帝，宋亞天一定得提醒對方，準備獲獎致辭時，千萬不能忘記感謝他的張老師。

大概因為張嘉明出現，齊樂天後面幾場戲表現得異常出色，其餘演員也無比配合，均一條通過。

才下午四點多，拍攝便完全結束。宋亞天祝福劇組各位節日快樂，給大家一人發了一包奶糖，轉瞬消失。

見工作人員都走遠，周圍人也零零星星，張嘉明直接抓住齊樂天的手，朝著布景狂奔。

從齊樂天開拍第一天張嘉明就在想，這部戲講得是拍戲的人，布景繁複，夾板隔層少不了，縫隙更是。他早就想帶齊樂天找個其他人看不到的縫隙，重溫舊夢，重溫那一場以排練為名的親吻。

今天天氣太好，齊樂天被夕陽照得閃閃發亮，眸中全是瀲灩的波光。

張嘉明所願所想，齊樂天當然懂。他對片場更熟，把張嘉明引至舞台下方。那裡不高不矮，空間不小，站不起來，但坐著趴著跪著都綽綽有餘。

齊樂天先爬進去，然後對張嘉明伸出手。張嘉明身體剛躲到舞台下面一半，二人便迫不及待親吻起來。他們面對面跪著，急切尋找對方的嘴唇，親得急亂，又毫無章法。

恰在此時，一位工作人員突然走來，見有人在，便問道：「有什麼事？」

張嘉明脫口而出：「我養的小兔子鑽進去了，我得把他勾出來。」說完，他笑著推了齊樂天一把，示意他再向裡點。工作人員問張嘉明要不要幫忙，張嘉明連忙說不要，自己已經抓住了那隻兔子。齊樂天看著張嘉明的狼狽樣，一直在笑，還在張嘉明頭頂比了比兔子耳朵。

待工作人員走遠，張嘉明連拖帶拽，總算把齊樂天從舞台下拽了出來。他手鬆開，抬起，齊樂天以為對方要為自己整理凌亂的頭髮，沒想到對方趁他不備，彈了下他的額頭，又刮他鼻子，一邊捉弄他一邊講狠話，喊他：「你居然敢捉弄我。」

「那，張老師，你有沒有打算……懲罰我？」這句尾，齊樂天講得意味深長。他眨了眨眼，指著自己休息室說：「那裡面浴室特別大。」

這一次，換齊樂天牽著張嘉明跑。他輕車熟路，七繞八彎，一路上都沒碰到什麼人，最後溜到休息室門口。

他扭開門，從狹縫中側身進門，也提醒張嘉明快進來。齊樂天探頭看走廊沒人，連忙關住門，勾起張嘉明的脖子，忘情地親吻對方。

張嘉明知齊樂天休息室內有寬大的沙發。他把齊樂天往那個方向領，就勢仰倒，突然感覺有何不對。

身下居然不是柔軟的墊子。發硬，而且在蠕動。

驚訝的聲音此起彼伏。

張嘉明這才有暇仔細看看沙發。沙發上早有兩個人，衣服凌亂，外套和領帶散在一旁。那兩個人一個是他們德高望重的田先生，另一位是張嘉明多年的摯友宋先生。

田一川襯衣扣全開，胸口還有幾道紅印。宋亞天頭戴著黑色貓耳，手上戴著肉球手套，兩側面頰都畫了三道槓。他面色潮紅，嘴角掛著銀絲，嘴唇紅腫。雖然張嘉明不願繼續想，可他還是瞄到沙發旁邊有個紙袋，裡面是條黑色的貓尾，頭部連著一條假陽具。

張嘉明連著講了三遍F字頭的英文單詞，還對著宋亞天比了個中指。

「你們來我的休息室幹什麼？！」宋亞天聲音一起一伏，顯然受到了驚嚇。

「這是我的休息室。」齊樂天小心翼翼地講。配合齊樂天的話，張嘉明從休息室外抽出齊樂天的名牌，扔給宋亞天。

宋亞天來回看了好幾遍，尷尬地笑了笑，說：「嘉明，這個你就不要在意啦。我和樂天都是天字輩的人，名字容易搞混。我不是還認他做弟弟了嘛，這你就別在意了。你看我和一川都成這德行，你們乾脆就早點回家……」

「你們就這麼喜歡玩辦公室亂性！」

張嘉明氣憤地掏出手機，連拍數張。他也非常樂於收集用來嘲笑宋亞天的證據。妥帖保存好宋亞天的照片，張嘉明和齊樂天不甘地離開休息室。

然而並非全無收穫。張嘉明想，給齊樂天搞一套兔子耳朵和兔子尾巴的計劃，可以提上議事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