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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成名就[娛樂圈]》第38章
第四章:密會

38.

那天回家之後,張嘉明帶齊樂天去買了生活必需品和食物。到家之前,他一直向齊樂天確認,到底有沒有人在跟拍,也注意路上有沒有車跟著他。

索性一切平靜,齊樂天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能暫時放下來。

每天晚飯後張嘉明帶齊樂天去湖邊散步餵水鳥,白天二人幾乎不再出門,至多在前庭後院剪剪草,收拾花園,剩下的時間全都窩在室內。

齊樂天讀劇本,張嘉明就在一旁看書。張嘉明偶爾瞟齊樂天,看他讀到劇本裡的哪場戲。如果是批註比較多的或者打問號的鏡頭,他就問齊樂天能不能演給他看。

齊樂天一般不答應張嘉明。他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狀態根本不合適。張嘉明問他練習怎麼辦,齊樂天指了指頭,說都在裡面。他又說自己私下會演一演。好在這部戲大部分獨角,他不需要找人對戲。

「對戲?你平時在家都和什麼對?別告訴我是……」

齊樂天見張嘉明一副明瞭的表情,坦白答:「就是我床上那只熊。謝謝那位粉絲送我的禮物,跟了我十年,它還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管被打還是被罵,從無怨言。」

說完齊樂天笑得倒在沙發上,張嘉明剛好接住他。他不敢看張嘉明,張嘉明就掰過他的頭,強迫他視線與自己對視。

一早齊樂天就覺得,張嘉明眼睛特別好看。就算浸潤在百葉窗透出的日光中,仍然黑得發亮。

張嘉明拿過一根筆,攤開齊樂天的手掌,在對方掌心寫字。他寫了三個數字,然後停下來,對齊樂天說:「你知道我的電話。不對,你可以直接敲門去找我。」

齊樂天說好。他說完又想了想,問張嘉明:「張老師,你說我們拍完戲回去,還會住在那個地方嗎?」

「不住那住哪裡?」

「我們的片子成功的話,就可以搬到不漏風不漏雨的房子裡住。」一想到隆冬時節門窗擋不住的寒風,齊樂天又要牙齒打顫。「我是這麼打算的。張老師呢?」

「我也不太會找房子。到時候你物色了住處,我就搬到你隔壁。說不定你什麼時候還能救我一命。」

兩個人剛確定鄰居關係後,齊樂天問張嘉明,用不用把在醫院給自己那把鑰匙還給他。張嘉明說不用了,萬一自己哪天通宵寫劇本暈倒在案頭,還要仰賴他救自己的命。齊樂天一直以為張嘉明當笑話講的,沒想對方無比認真。

他們對視許久,最後齊樂天小聲說:「好。」

讀書的時間總比想像要快。感覺還沒過太久,齊樂天看表,發現已經到了可以稱作下午的時間。他問張嘉明肚子餓不餓,張嘉明摸了摸乾癟的腹部說餓得咕咕叫。他不解張嘉明為何不提醒他,張嘉明解釋道,他看劇本太專注,自己不忍打擾。

齊樂天合上劇本,戳了戳張嘉明的肚子,念他肚子叫的聲音也是打擾。

「張老師,吃炒飯還是吃什麼?」

「不用太麻煩,簡單吃點填飽肚子就好。」

「飯不好好吃怎麼行。」

「我這兩天晚上沒睡好,吃完飯想睡個午覺。越簡單越好。」

齊樂天聽後片了幾薄片火腿,又切了一截法棍,丟進預熱中的小烤箱。然後他洗了幾個番茄,切丁,把迷迭香、蒜鹽、白胡椒和黑胡椒混在一起,碾碎,拌進番茄中。

過了片刻,法棍的香氣從烤箱溢出。齊樂天取出法棍,一段上面放了一勺醃好的番茄,一片香腸,然後遞給張嘉明,讓他嘗味道。

張嘉明原來在意餐廳吃過類似的東西,當時他只覺一般,番茄味道太沖,法棍也是軟綿綿的,湯湯水水滿手都是。齊樂天這道菜則不一樣。法棍一口咬下去生脆,帶著番茄的酸、胡椒的刺激和火腿的咸鮮,明明看起來特別簡單,味道越嚼越香。

「說真的,小齊,以後你一定得做我的鄰居。」

「願意為你效勞。」齊樂天笑著屈膝彎腰,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向張嘉明致禮。他也拿起一塊自己和張嘉明合作的結晶,與張嘉明做出碰杯的動作,三口並做兩口,風捲殘雲。

張嘉明果然是睏了,吃完飯連連打哈欠,匆匆刷了個牙就向齊樂天道安,仰在沙發上再沒起來。

午覺睡得倒是香,夕陽照得人也懶洋洋的。

張嘉明一口氣睡到太陽落山跡象才睜眼。他在沙發上賴了片刻,見齊樂天沒動靜,便上樓去了。

樓梯上到一半,張嘉明發現齊樂天在客房裡。客房門是敞開的,齊樂天面對門口,低著頭,手邊放著《孤旅》的劇本。

看樣子齊樂天在排練,張嘉明就沒打擾他。

這場是後半段那場男主人公給自己縫針的戲,張嘉明一眼便看出。齊樂天咬緊牙關,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他那麼用力,指尖捏得發白。他右手漸漸靠近傷口位置,皮膚相碰時候,齊樂天倒抽一口氣,眼皮跳了幾下。齊樂天的表情毫不誇張,在森林中剛被狼追過,他根本不敢有大的反應和動作。可是他臉在抖,額頭上冒冷汗,穿針的動作看得張嘉明一股涼氣從尾椎竄到頭頂。

齊樂天已經完全入戲。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張嘉明覺得很可惜,現在不是正式拍攝,景別也不對,他更沒攝像機,沒辦法拍下齊樂天的表演,當作最後正式通過的那一條。他又有些好奇,如果齊樂天排練時候能達到這樣的效果,那正式開拍呢?齊樂天的表現該多棒?

其實在多年之前,張嘉明就想找齊樂天拍戲——那時他靈感並不充沛,坐在電腦前一整天可能寫不出兩句臺詞。他身邊當時沒有特別中意的床伴,腦海中也沒明晰的主人公的形象。那時候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齊樂天,想起齊樂天在布景之間親自己手臂,親得滿是吻痕。

齊樂天的形象,好幾天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試著寫了個愛上維納斯的男孩兒,羞澀,純真,愛得癡狂,愛得無所畏懼。小夥子感受過美好也受過傷,在那個被稱作校園維納斯的姑娘轉學後,他一路追尋一路求索,聽到了對方的心願,最後為她摘來一枝花。那個故事太純情,充滿了檸檬味的碳酸氣泡。那時他把本子拿給管月看,管月甚至不相信是他寫的。

這種充滿青春和追憶的片子,說不定能在市場中站住腳跟。畢竟念情懷是個潮流,誰不願意踏進回不來的青春中,再走一遭。

張嘉明讓管月聯繫選角導演,然後聯繫齊樂天,問他要不要試試這個角色。管月不明白張嘉明提起這個名字的用意。當時齊樂天在業界的壞名聲已經傳開——不接電話,不回留言,不回短信,手機關機。沒有誠心的演員,誰敢用。

可張嘉明聽到偏偏不在乎,讓管月去找人。打電話不通就發郵件,發郵件不會就去挖他家位址,到門口堵。掘地三尺,也要挖出這個人。

齊樂天在當時經紀公司登記的地址都搬空了,管月便找人查,最後挖到齊樂天老家的位址。當時管月穿著一貫的裝扮,西裝高跟鞋,格格不入地站在田間地頭,花了幾天時間勸說齊樂天的家人,終於還是把齊樂天帶到只離張嘉明一步之遙的地方。

可惜張嘉明沒為那部片子拉到投資,他自己也在上一部片子中虧本。那個青澀的愛情故事至今還躺在他硬碟中,他再也沒拿出來看過,再沒想過。

在他心目中,那個片子只有齊樂天一人能演。可齊樂天已經長大,不再是裝嫩扮高中生的年紀。

齊樂天停下手中動作,該是排練完了這場戲。張嘉明喊了兩聲「小齊」,齊樂天沒反應。他又喊「齊樂天」,對方還是沒反應。最後實在沒辦法,張嘉明喊他「項北」,齊樂天終於猛地抬起頭。

那表情像是在看餓狼,看陌生人。不管像是在看什麼,就不像在看他的張老師。

項北是齊樂天在《孤旅》中所飾演的角色的名字。

齊樂天滿臉汗,嘴唇上一道深紅色的牙印,面色蒼白。他盯著張嘉明,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大出一口氣,表情也變得輕鬆。

他彎著眼問張嘉明,自己有沒有吵到對方睡覺,又問張嘉明是不是看到自己剛才的排練,感覺如何樣。

張嘉明什麼話都沒說。他走過去,蹲下身,與齊樂天平視。齊樂天問他怎麼了,他沒說,而是雙手捧住齊樂天的臉,小心翼翼吻掉對方額頭上的汗。

齊樂天以為張嘉明接下來會繼續做什麼,可張嘉明沒有。他安靜地蹲在齊樂天對面,看著齊樂天的眼睛,彷彿在那雙眼中尋找一個靈魂。

「張老師,我還想親你。」齊樂天揚起頭,勾住張嘉明的脖頸。

他們的鼻尖互相磨蹭,嘴唇蜻蜓點水般接觸,然後分開。他們的動作十分輕微,可那樣子仍舊像耗盡了全身力氣。齊樂天額頭上又冒出汗水,張嘉明也一樣。背後的房間開著窗,金色的日光為他們的輪廓罩上一圈發亮的邊。

齊樂天覺得那像幸福線,想碰一碰,剛放下手,二人相連的輪廓就變成割裂的個體。他連忙又勾住張嘉明,好讓他們連在一起。稍微遠離的距離又恢復親密無間。

「小齊,你怎麼這麼色,這麼喜歡親嘴?」張嘉明抬嘴輕咬齊樂天的鼻尖。

「這能怪我?」齊樂天不甘示弱,也照著張嘉明的動作,沖張嘉明鼻尖咬了一口,「還不都是張老師帶壞我。」

「我幾時有空帶壞你?」

「張老師不打算承認?」齊樂天稍微起身,張嘉明順勢坐在地上,身體向後傾。齊樂天當這姿態是暗示,湊得更近,雙手撐在張嘉明腿兩側,「當年有個人,對還是高中生的我下手了。」

「幫你排練。」

齊樂天突然收回嬉笑的表情。他對張嘉明說:「那是我的初吻。」

「我知道啊,你第一次拍吻戲,是吧?」

「我是說,我人生中第一次,第一次和別人親嘴。我之前沒和別人接過吻,不是說拍戲,是……」

齊樂天想辯解,結過他被張嘉明盯著,講得語無倫次。他想說那與拍戲完全無關,是他人生中初次體驗。他沒說完,張嘉明拽住他的胳膊,在上面印下一個吻痕。齊樂天還沒反應過來,張嘉明就按住他的頭,碰了碰他的嘴角,親得又慢又輕。

齊樂天感覺自己的大腦就要衝出頭顱,炸成漫天的煙花。

他根本沒想到,張嘉明居然記得那個以排練為由的親吻。親吻的順序,親吻的力道,與當年布景之間的親昵別無二致。

齊樂天順從地閉上眼睛,任由張嘉明指引他。他想,此時此刻,自己願意和張嘉明一起去向任何地方。

親了不知多久,他們才捨得分開。齊樂天呼吸帶喘,眼角泛紅。他總感覺不夠,雙手捧著張嘉明的臉,卻不敢再繼續下去。身下仿若一層鋪滿裂紋的薄冰,稍微一用力就會破碎。

「張老師,我、我餓了,我去弄點吃的……」

「別走。」張嘉明聲音很低,混在窗子裡吹進來的風中,吹到齊樂天身邊。他背對著張嘉明,停下腳步,紋絲不動。

他生怕那句話是幻聽,從右耳進,下一秒就要從左耳倉皇出逃。

地板發出吱呀聲音。齊樂天看到自己影子越來越亮,被張嘉明靠近的身體吞噬佔據。他脊背感受到張嘉明逼近的熱度,炙熱的吐息,一股酥麻感從尾椎慢慢擴散開,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張嘉明從背後抱住他。

濕熱的親吻落在他後頸。擁抱著他的雙手從他的肩膀滑落,握住他的雙手,在他身前交合。齊樂天深知旁邊就有一面鏡子,可是他沒辦法回頭,沒辦法直面張嘉明此刻的表情。

他害怕,只要自己多看一眼,今生就再無逃離的可能。

這個圈子又不是可以隨便講真情的地方。付出十分,得到的絕不會是十二分。若能得回七八分,那為這個人赴湯蹈火也能甘心情願。

齊樂天深知,自己從張嘉明那裡得到遠比十二分更多。他可以獻給對方崇拜,獻給對方慾望,獻上自己畢生的演技。甚至只要張嘉明想,他可以飛到天上,為張嘉明摘一顆星星。

如果真的能有與張嘉明相愛的那天,他清楚,自己願意與對方相守相伴。掏出心臟捧給對方,他都甘之如飴。

可是他太久沒有愛過誰。

他唯獨認不清辨不透,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不是愛。

「我們可以繼續嗎?」張嘉明問他,「我也餓了。」

齊樂天一言不發,張嘉明也沒進一步的動作。他只細碎親吻齊樂天的後頸和背,故意親出響聲。

「張老師,我……」

叮咚。

門鈴響聲蓋住了齊樂天的句尾。張嘉明喊了個髒字,鬆開齊樂天的手飛速跑下樓。齊樂天失去支撐,險些跪倒在地。他剛才花了太大力氣保持冷靜,力氣已被抽空。

隨著打開門的動作,張嘉明換了張臉。他的表情漆上一層歡樂的油彩,齊樂天打賭,自己從沒見過張嘉明笑得這麼開心。他接過東西,請門外的人進屋,頭也不抬沖齊樂天喊:「小齊,快下來,蘭姨來了!」

來到國外後,張嘉明提到最多的一個人。蘭姨。

她身著一襲紅色衣裙,腳踩尖頭高跟鞋,髮髻一絲不苟盤在腦後,仰頭頷首之間全是風情。她和張嘉明貼面,問張嘉明怎麼來了這些日子都不同她聯繫。

蘭姨抬頭看了齊樂天一眼,點點頭,又收回視線。那眼神彷彿他不是張嘉明的房客,不是張嘉明的男主角,而是與她擦肩而過的萬千眾生。

與她毫無關聯。

像是有一盆帶著冰碴的水,從齊樂天頭頂傾盆而下。他拍拍自己的臉,整好張嘉明揉亂的睡衣,豎起領子,確認後頸的吻痕被妥善遮住,才匆匆下樓。

齊樂天循聲走進廚房,見張嘉明正在往冰箱裡塞東西,便搭手幫忙。

張嘉明親了親他的嘴角,對他說:「別沾手了,去跟蘭姨聊聊天。」

齊樂天應著,坐到桌邊,始終不敢抬頭。他感到刀子般的目光將他從中割裂,一分為二,直接看透他的心。

「你就是齊樂天先生?我是蘭安寧。」

蘭姨隔著餐桌向齊樂天伸出手。她指尖丹蔻豔似血,融化在齊樂天蒼白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冷乾燥,力氣很大,竟攥得齊樂天手有些疼。

「蘭姨,今天天氣蠻涼,我去給您倒杯茶。」

「樂天,坐下。我們都是客人,這些事應該讓嘉明去忙。」

「不用跟我客氣啊蘭姨,張老師這幾天休息得不好,我應當多幫忙才是。」齊樂天回答著,從頭頂櫃中取出一個青花瓷罐,「這是新鮮的明前碧螺春,不知道蘭姨有沒有興趣?」

她點頭說好,然後問張嘉明:「這幾日時差還沒調過來?」

「睡得還行,就是經常做噩夢,夢到我爸媽。」

一時間,廚房內陷入了沉默的尷尬。水燒開了,熱水壺的開關彈起,發出脆響。沸水咕嘟冒泡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熱鬧的背景音漸弱,舞臺為醞釀高朝而陷入寂靜。

「嘉明,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訂位。」是餐桌邊的女士先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張嘉明沒說哪家餐館的名字,而是看向齊樂天,問他:「小齊,你要不要試試?」

齊樂天忙不迭說好。

「蘭姨,」張嘉明走到桌邊,牽起齊樂天的手:「家裡什麼食物的都有,也有位大廚在,為什麼不在家吃,說話更方便。」

蘭姨臉上閃過驚訝,而後笑笑,點頭說好。

天氣尚寒,齊樂天打算做些暖胃的東西。張嘉明主動提供幫助,齊樂天說自己想得食譜簡單,要他和蘭姨敘舊就好。可張嘉明堅持,齊樂天當然拗不過,就讓張嘉明幫自己洗菜,洗淨海鮮,準備好後自己開背去線切丁,二人合作倒是順暢默契。

齊樂天撕了大棵蘿蔓萵苣,鋪上蔓越莓幹、碎腰果和甜洋蔥,再澆檸檬和酸味橄欖油調和的醬汁,調了一盆沙拉。他又切一把海鮮,幾顆菌子,用剛來時候燉的高湯,燉一鍋意式海鮮燴飯。

料理過程中張嘉明幫不到什麼,他就坐回桌邊,同蘭姨說話,偶爾抬頭看齊樂天。

齊樂天背對張嘉明,當然感覺不到對方的目光。他嘴裡哼著不成曲的調子,還會用鏟子鏟起遠處的調料瓶。齊樂天拿東西時,張嘉明看得到他側臉。他眼角都是笑著的,神采飛揚,像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張嘉明有時看得太專注,說話時都忘了看蘭姨的眼睛。

「這是你選中的人?」

「他是我新片男主角。」張嘉明雙手圍在嘴邊,壓低聲音,「這部戲,是他的獨角戲。」說完,張嘉明笑了,笑得眼角都皺起來。

海鮮燴飯花了一段時間才準備好,高湯、海鮮和芝士散發出的馥鬱香氣擠在屋中。張嘉明早就等不及,見齊樂天關火,連忙抽出手邊的凳子,邀齊樂天坐下。

夜色將至,餐廳的吊燈為可口的飯菜添加了最後一味佐料。桌邊的二人早已開了一瓶酒,飄果香,色澤清澄。他們幾位碰杯,蘭姨對他們的影片獻上了最高的祝福。之後誰都不願再繼續忍耐,對著齊樂天精心準備的菜肴大快朵頤。

期間張嘉明一直在跟齊樂天講蘭姨的故事。蘭姨是張嘉明母親任嘉泉的大學同學。二人都是某藤校商學院畢業,成績頂尖,畢業後一位去打拼自己的事業,另一位在華爾街謀到薪金不菲的職位。蘭姨的人生目標本是年輕時候賺夠錢,後半生享樂。她也確實按照自己的目標行事,帳戶中攢夠一筆可觀的數目,早早辭職,環遊世界,在旅途中遇到了今生的摯愛的人。

齊樂天聽得無比豔羨。能沖著自己的規劃筆直走下去,最後走到目標的人,實在罕見。

自己的目標呢?

齊樂天試圖去尋找,可答案那麼簡單。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清晰簡單。

無論沉浮,齊樂天在圈中多年仍未放棄,就是為了和張嘉明一起拍一部戲。他現在終於達到目標,不晚也不遲。

這樣就夠了,齊樂天想,安心拍戲,安心做張嘉明的男主角,何嘗不是天下最大運氣和福分。

齊樂天舉杯,淺笑著迎上張嘉明,與對方輕輕碰杯。

這段飯吃得時間很久,沙拉與海鮮燴飯都被一掃而空。眼見齊樂天要挽袖收拾,張嘉明不幹,說齊樂天已經準備了晚飯,不好再忙碌。他把碟碗鍋子在水中涮了涮,全塞到洗碗機裡。

收拾妥當,張嘉明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張碟片,塞到仿留聲機造型的唱碟機中,慵懶的女聲流淌而出,她唱:今夜請與我遠走高飛。

隨即,張嘉明走到齊樂天面前,彎下腰,對他伸出手,問他:「和我跳一支舞?」

張嘉明似笑非笑,面頰被酒精染紅,勾得齊樂天差點說好。可齊樂天不會跳舞,他演過那麼多戲,唯獨少了一個跳舞的場景。他只好搖頭,說我不會。

「我可以帶你,也不來?」

齊樂天漸漸聽不到歌聲,聽不到洗碗機的嗡動。他的眼前開始發白,周圍的裝飾變得透明褪色,燈光變亮,刷上更為夢幻的色澤。他眼裡只有張嘉明。他本未期望從張嘉明那裡得到多少。一部戲,兩三句問候,足矣。

可張嘉明已經給他太多,他再要,恐怕下輩子祭出自己的命都不夠。

「謝謝你,張老師。可是我真的不會。」齊樂天攥住微微抬起的手,收回身旁。

「嘉明,來,跟我跳一支。」蘭姨在旁邊沖張嘉明伸出手。他立刻會意,牽起蘭姨,在空曠的客廳內共舞一曲。

齊樂天坐在原位,看著彷彿在銀幕上的二人,安靜無言。

跳了兩支舞後,蘭姨看時間不早,便讓他們快休息。她說記得明日影片就要開拍,耽誤了第一天上工可不好。

張嘉明要送她回家,她言不必,家離得不遠,飯後走走消食也不錯。她問齊樂天,願不願意陪自己走一段。齊樂天當然說好,張嘉明卻怕他獨自回來迷路。齊樂天把手機扔給張嘉明,讓他在地圖中輸入房子位址,讓他寬心,現代科技總會帶他回來。

和張嘉明暫時告別,齊樂天扶著蘭姨下臺階。他們走出幾十米,拐到稍微寬闊點的路上,齊樂天開口:「蘭姨,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講?」

「你可真聰明。」

「您特地支開了張老師。」

「小齊,抱歉,剛開始對你太失禮。」齊樂天表示沒關係,她繼續說:「我以為你是他們中的一個。」

「他們?」

「這些年我見過嘉明幾次。他身邊從不缺人,有男性也有女性。他們脾氣都差不多,長得也差不多,就是你的模樣。有些性格還不錯,有些……可惜了。」

說起張嘉明的情史,看似無憂無愁的女士也嘆了口氣。她說自己一直沒要孩子,視張嘉明如己出。難怪蘭姨第一眼那麼冷,齊樂天想,自己衣冠不整,頭髮被汗打濕,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縱慾之後的模樣,哪裡會得來好臉色。

「那時候我剛排完戲,張老師也才睡醒,所以……」

齊樂天覺得自己的解釋太蒼白無力。好在對方不再在意,變得溫柔:「我看,嘉明特別最中意你。」

「他……確實喜歡吃我做的飯。」齊樂天笑言。

「不止是飯,而是你這個人。」

「蘭姨,你聽說過嗎?張老師對他的演員們特別特別好,好得讓人有戀愛的感覺。實際上他自己根本沒動情,只是別人會錯意。」

齊樂天把眾人勸解他的那些話對蘭姨講了一遍。蘭姨聽後嘆口氣,輕鬆愉悅的表情裡多了些重量。

「哎,我以為你也中意他。」

「張老師是我最崇拜的導演,最希望合作的導演。所以大概我……我們不是您想的那樣。他是導演,我是他的主角,我們偶爾會……互相為對方解決下,你知道,生理……需求……」齊樂天憋了半天,才想出怎麼告訴長輩他們姑且算合作夥伴兼火包友關係,「蘭姨,我不知道該怎麼把他當愛人看,我不知道……對不起……」

「小齊,別這麼說,是我誤會了你們。我擔心嘉明,他……」蘭姨頓了頓,嘴裡彷彿有許多話,但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別人家的事情我不好多講,只是嘉明那孩子,從小到大身邊幾乎沒人對他好過。你肯為他燒飯,我感謝還來不及。」

齊樂天聽了鼻尖發酸。他不知怎麼答。他總怕自己對張嘉明不夠好,可是同張嘉明關係那麼近的人竟然在感謝自己。

蘭姨也看出他為難的神色,走到主幹道上,便遣齊樂天回了。齊樂天記得來時的路,他沿著走回去,眼見就能看到房子前面的街燈。他看到廚房的燈還亮著,甚至能看到廚房窗簾後來來回回的身影。他又想起蘭姨的話,想起在客房中看到的那些全家福照片,緩緩停下腳步。

他臨時改路,去到離張嘉明家不遠的公園裡,坐在秋千上,蕩來蕩去,就是沒辦法回到那棟房中。

手機連震三下,齊樂天才被現實拽回。他看著信息,全是張嘉明發的。張嘉明問他在哪裡,用不用自己接。齊樂天回條不必麻煩,張嘉明即刻回他早些回來,自己先收拾休息了。

齊樂天這才發現,自己出門已一個鐘頭。他連忙加快腳步,只要幾分鐘,又回到熟悉的門前。

樓上樓下已一片黑。

齊樂天小心翼翼推開門,脫掉衣服,躡手躡腳地上樓。他猜張嘉明已經睡下,自己也準備休息。結果主臥傳來腳步聲,齊樂天被叫住:「怎麼剛回來?」張嘉明靠在臥房門口,浴袍鬆鬆垮垮套在身上。偌大的房子裡只有走廊一盞小夜燈亮著,照得他曖昧昏黃。「我不放心你,還是沒敢睡。」

齊樂天以為張嘉明早睡下,沒想到對方一直在等他。

「張老師料事如神。我迷路了。」

「不是有導航?」

「有一段信號不好,地圖沒更新。」

張嘉明抬眼看看牆上的時鐘,距離午夜還有一陣子。明日開工時間不算早,清晨也不用著急。他問齊樂天:「下午的事情,要不要繼續?」

「張老師,剛才走了好長一段路,我有些累,想先休息。」

「感覺不舒服?」張嘉明直覺齊樂天有很重的心事,卻不與他講。

「沒關係。張老師,晚安。」齊樂天走過去,在張嘉明嘴角印上一個不帶絲毫情慾的吻。說完他走進浴室,閉上門。

齊樂天打開花灑,調到最涼的水溫,脫掉衣服站進浴缸裡。頭頂澆下的水寒冷刺骨,卻總也比不上蘭姨寥寥數語刺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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