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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成名就[娛樂圈]》第39章
第四章:密會

39.

這一夜齊樂天睡下得很遲。他在浴缸裡坐了很久,久到渾身僵硬,才想起第二天就要開工。他被凍透,起身時候雙腿都在打顫,圍一層浴巾一層浴袍都毫無作用。

齊樂天只睡了四個鐘頭就被生物鐘擾醒。他頭疼得很,嗓子連帶著耳朵也像燒著一般。他連忙找了兩片感冒藥吞下肚,打算再休息一會兒,沒想到樓下卻傳來一股糊味。他安心不下來,乾脆裹了兩層衣服,起床。

張嘉明還是前一天的張嘉明,他的噩夢,他的求歡,他的邀舞,全都留在昨日。今天又是完全嶄新的,他們回到安全的殼子裡,一如既往。

見齊樂天下樓,張嘉明撂下報紙,倒了杯咖啡放在手邊,為齊樂天拉開椅子。

餐桌上有一座吐司疊成的小山,有的發黑,有的焦黃,有的顏色和原來無區別。桌上還有三種果醬,花生醬,黃油,還有奶油乾酪模樣的東西,一字排開,簡直讓人看花了眼。

張嘉明邀功似的講:「來,嘗嘗我的手藝。」

齊樂天挑了一片看起來不太焦的,抹上覆盆子醬,送進嘴中咬了一口。他發誓,這是自己這輩子吃過的最香的白切片麵包。

「大廚,怎麼樣,我是不是挺有天分的?」

齊樂天笑著點頭。他說「是」,聲音啞得像另一個人。

張嘉明不可能聽不出。他皺眉,表情絕算不上和善。張嘉明問齊樂天昨天是不是太累了,齊樂天不說。他又問昨天是不是凍著,齊樂天還是不答。張嘉明實在沒轍,他說客房本就比別屋冷,今年更是冷得出奇。

「今天晚上你別睡客房了。」張嘉明為他端走咖啡,端來一杯熱水,「來跟我睡。」看齊樂天還打算說什麼,張嘉明連忙補充說,「我是導演,不准反駁我。」

吃完飯後大約九點過半,他估算了下時間,便招呼齊樂天準備出發。齊樂天拿上劇本,坐在張嘉明的副駕位置上。沒有助理,沒有經紀人,未來這幾十天他要和張嘉明同進同出,去同一個片場,回同一間房。

他們之間好似親密無間,沒任何距離。

去到片場的路途出乎意料順利。才十點出頭,就到了片場。

第一場戲,被場務安排在正午拍攝。時間實在充裕。

見了張嘉明,正在忙碌的劇組工作人員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和他問好。他們握手、擁抱、貼面,像許久未見的老友。跟在他身後的齊樂天,收到同樣的熱情。張嘉明向工作人員介紹齊樂天,說這是自己的男主角。而後張嘉明一一為齊樂天介紹:攝影師布萊恩和他的副手及助理,燈光師史蒂夫,場記馬克,以及道具師、燈光師,等等等等……除了化妝師和服裝師國內方面的工作人員,其餘都是當地人。

每一位工作人員,張嘉明都能講出和對方合作過幾次,合作過哪些作品,合作時候的趣聞他也如數家珍。

齊樂天這才明白,張嘉明執意在國外取景,或許不全因倒楣蛋的經歷大多在國外,要找大批外國人做臨演,要搭棚,搭出一個異域小鎮,不如直接在國外拍方便。眼前這些母語甚至膚色都與自己不同的人,才是張嘉明的固定班底,是張嘉明一直以來的合作對象。他們真的是張嘉明的老友。

齊樂天一直關注張嘉明的消息,卻連這些都不曉得。他想,關於張嘉明的點滴,自己到底還有多少不曉得?

這哪裡像對方的男主角,簡直和陌生人沒太大分別。

「齊樂天,歡迎來到《孤旅》的拍攝現場。」

張嘉明張開雙臂,身後是他的片場。有些人在調試設備,有些人在布景,有人在布光,群眾演員湊在一起聊天。一部電影的拍攝即將拉開序幕。

而張嘉明是這所有的主宰者。

齊樂天幾次閉上眼又睜開,才敢確信自己所見並不是夢境。

第一天,他們拍攝的是項北遊玩的戲,拍攝地在某景點。為了不影響遊人,也不影響拍攝,劇組特地申請了休息日的拍攝許可。

劇本上寫項北隨著旅行團走了一圈,去禮品店買了特產的麵包和糖果。之後他選擇孤僻的羊腸小徑,沿途走下去,發現景色不錯的地方。他用三腳架架起相機,測光取景,然後坐在原地等太陽升到頭頂,拍了照片,便離開,去到下一個地方。

這段在本子裡只佔一頁左右,估計最後成片大概也就幾十秒鐘。

齊樂天沒有上妝。他換了更普通的白T恤、洗舊的牛仔褲和運動鞋,背上碩大的雙肩背。混在旅客中毫不起眼。

一切準備好,剛好是開拍時間。

就是現在了,齊樂天提醒自己,這就是自己的夢想,這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時刻,現在終於到來。

第一場拍項北進店買東西。這場戲齊樂天只要從遠處的標記走近,在店門口停下來抬頭看店家門牌,然後走進去就可以。毫無難度。

機位已排布好,各個部門在導演的示意下準備就緒。然後齊樂天聽到從遠處傳來的張嘉明的聲音,對他說——

「開始!」

齊樂天開始向前走。現在他就是項北,他被未婚妻拋棄,獨自踏上異國他鄉之路。這是他一直想來的地方,可是身邊已經沒有另一個人陪伴,一切美景都成了空。

走到一半,齊樂天還沒停下來抬頭看店門,遠處的張嘉明就開始喊卡。

不對,這個鏡頭不是這樣,齊樂天想,自己還沒演完。可是副導通知他再來一遍。

齊樂天有些慌,一場十分簡單的戲,他搞不懂為什麼要拍第二條。可他還是乖乖走回原位,等到張嘉明喊過開始,重新再來。

這次他還沒走到一半,動作又被打斷。

齊樂天當然遇到過一場戲拍好幾條的狀況。但那不是單純走路,要複雜太多。他搞不清自己哪裡做得不對。

哪想張嘉明居然直接沖齊樂天吼:「齊樂天,你怎麼回事!」

齊樂天第一次見張嘉明氣成這幅模樣。張嘉明摔開耳機,從監視器後直沖他走過去,神情和傳說中拍戲狀態的張嘉明一點都不一樣——據說片場上的張嘉明對演員向來是一等一的溫柔,從不發脾氣,從不大聲說話,也從不指導演員演戲。他讓演員一遍又一遍來,直至達成他想要的效果。

齊樂天聽無數同張嘉明合作過的演員如是說。

可是他眼前的張嘉明,眼神凶煞,直接用英文吼他,在這麼多人面前一點情面都沒給給他留。

和張嘉明做鄰居也有陣子,他高興他生氣,齊樂天多少看得出。

比如現在,張嘉明站在齊樂天眼前,幾次要開口,話都沒說出。他又氣又急,那模樣前所未有。

齊樂天被張嘉明也惹慌了神,仔細回憶自己的動作,應該沒太多差池,位置也很精準。他硬著頭皮,小心翼翼開口叫:「張老師。」

張嘉明不愛說戲是出了名,同他合作過的演員,宣傳期少有不拿片場的張嘉明說事的。他們都說張導簡直像微笑的魔鬼,達不到理想效果就得一遍遍重來,要是問哪裡不對,問演戲的意見,張嘉明只會講「你是演員,自己考慮」。

齊樂天根本沒期待得到回答,可是他自己實在想不透。否則這場戲可能一天都拍不完。

「能不能告訴我,我哪裡表現不對?」

「你問我?

還好,張嘉明沒擺出傳說中寒森森的笑臉,跟他講讓他自己想,然後再來一遍。

「副導跟我說從A點走到B點,在B點減慢速度走到C點,然後抬頭。」

「對啊!就是這麼簡單一場戲,你普通走過來就好,幹嘛一副死人臉的模樣!」

現場沒幾個人聽得懂中文,可張嘉明話中透出的怒氣,或許不懂中文也聽得出。

「我覺得項北他一定很難過,所以高興不起來。」齊樂天解釋自己的表演。

「他有什麼可難過的?他到了自己一直想來的地方,看到了一直想看的景色,達成了多年以來的願望,美好的前景等著他,他憑什麼不開心?」

「他被愛的人甩了,我覺得他還沒想通。他要獨自一個人旅行,一個人走過那些地方。那些地方他本來打算和未婚妻同行。有句話叫觸景生情吧,他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張嘉明沒有打斷他。這位傳說中獨斷專行、絲毫聽不進別人意見的大導演居然在聽自己說話,齊樂天多了些勇氣,繼續說下去:「張老師,我認為,項北是個非常可憐的人。」

聽他說完,張嘉明抓起他的手臂就走,走得偏離了拍攝現場的位置。齊樂天聽懂張嘉明喊「等下再繼續拍」,可他還是不明白張嘉明打算去哪兒。

現場有輛房車,裡面放著各種道具和衣服。張嘉明把他推到車上,鎖上車門,拉下窗簾,狹窄密閉的空間封得嚴嚴實實。

被張嘉明一直近距離盯著看,齊樂天臉上的尖厲也稍稍褪去了些。張嘉明為他換了個環境,他又變回齊樂天,不帶一丁點項北色彩的齊樂天。

「張老師,拍攝時間不是很緊嗎?」

「是,所以我們要說清楚。」

「你說,我聽著。」

齊樂天發覺自己事先準備做得不夠充分。他沒看足夠多遍張嘉明影片的拍攝花絮,他從不記得張嘉明還有把演員關到小黑屋的嗜好。

在靜止的空間中,時間彷彿變慢,一分一秒被無限拉長。齊樂天如坐針氈。

他又開始思考,想自己對項北的理解到底哪裡有誤。根據張嘉明的話,項北應該比他想像中更粗線條一些。可他以為,做攝影師的人心思大多細膩,看得到別人看不出的部分。

比如,圈內以攝影水準見長的張嘉明就是這樣。

齊樂天聽張嘉明深吸一口氣,連忙扯回自己思緒,專注在張嘉明身上。

張嘉明說:「齊樂天,我以為你懂我,我以為我在你身上可以少花點心思。」

張嘉明的失望顯而易見。開拍前齊樂天一直非常擔心,無論排練多少次,他總覺得不夠。他不希望張嘉明失望,他希望自己的表現毫無差池。結果居然與對方的期待南轅北轍。

齊樂天深陷在汪洋中,張嘉明捏碎了手上那根浮木。

他不知自己哪裡理解錯,他需要講清楚。

「張老師,項北什麼都沒了。」

「不對。」

「他最親近的家人都沒了,工作也遇到很大的瓶頸。」

「不對。」

「他原本是風景攝影師,結果因為結婚的原因,改行也不成功。」

「不對。」

張嘉明聲音平靜的可怕。齊樂天寧願他發怒,寧願他喊出來,寧願他能夠徹底發洩出情感。齊樂天願意為張嘉明承受一切。

「項北連最愛的人都失去了。」

「齊樂天,你不能因為這樣覺得他可憐!項北的經歷再曲折,他也從沒放棄過。不要隨便覺得一個人可憐。」

完全跑偏了,齊樂天心想。他已經不記得最初爭辯的點是什麼。一場戲的理解?根本不是。他們現在爭的可能不再是角色,而是跳脫角色外的東西。

這樣做不專業,自己是,張嘉明也是。他想張嘉明應該也料到,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合適。

張嘉明稍微冷靜些許,音調也變回平時的張嘉明。他說:「齊樂天,項北他不是你的,是我的。」

「我知道的,張老師,我當然知道,」齊樂天靠近張嘉明,他們距離變得非常近,可他看不到對方眼中的自己。他一字一句對張嘉明講:「項北是你的一部分。可是我從項北跳出你腦子以後就跟著他。我看他出生,看他成長為現在的樣子。張老師你還記得,那間破屋子裡面,只有我和你,你讓我看這部劇本,」齊樂天說得聲音發顫,眼睛變得晶亮,「請相信我,張老師,我對他的感情不比你淺。」

齊樂天講過喜歡的張嘉明影片中的鏡頭,也講過喜歡的表現手法,但他從沒講過根本的原因。那時候他不確定二人關係是否親近到可以分享這個資訊。

他愛張嘉明的影片,是因為他可以在裡面看到自己。他懂那些人的掙扎,那些人的困惑,他覺得許多臺詞字字句句都是戳在他心頭的針。

他覺得那就是張嘉明的一部分,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他覺得那就是張嘉明,也是他自己。

齊樂天從未預想過,一個生活經歷和出身環境與他相差甚遠的人,居然是他所認為的世界上最瞭解自己的人。

打從一開始,齊樂天就投入太多感情,以至於沒有辦法完全客觀地看待張嘉明的作品。

他和張嘉明的距離前所未有拉近。他們之前說話、排練、吃飯、上床,兩個人之間的親密舉動,能做的都做了個遍。可即便是鄰居,中間也隔堵牆,是兩道分別上鎖的門。這回他們從早至晚同出同住,睡一張床,沒有任何罅隙。

齊樂天不自覺地通過表演,把自己的改變帶入了角色中。他們為角色爭辯,為角色分歧,本就因為他們是兩個不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完全不一樣,完全正常。

但齊樂天清楚,這一次是他太私人,太情緒化。他在項北中投射了太多自己。

張嘉明所有的主人公都是愛不到,求不得,失去以後才發覺到失去。他們最終只得一無所有,慘澹又積極地向前走。

項北簡直如同那些人的集大成。以往張嘉明的片子中有更多的角色,好的壞的倒楣的欣喜的,都由大家分攤。但這次只有項北,所有好的壞的全要他一人擔。他經歷了許多艱難險阻,最後等到了他的希望。他怎麼會可憐。遠處發動機聲響起來時,他應該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這個角色,當然不會是死氣沉沉的臉。可齊樂天也不覺得,人生經歷過那麼多,還能在獨自踏上旅途時候喜笑顏開。

「張老師,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試一試。」

齊樂天轉身推開車門,走到日光之下,走回原來的位置。

張嘉明下令,各部門注意,準備開拍第三條。他環顧片場,最後視線落在齊樂天身上。

站在那個位置的,彷彿已經不是齊樂天了。張嘉明喊開始,遠處的人向他緩緩走進。那個人不再是一副死人臉,也不似其它旅行客一般太興奮。張嘉明感覺到那個人不單單是旅客,他在探索,在尋找。他在發現人生失落的部分。

他就是項北。

他理所當然是項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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