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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沉默》第8章
第八章

  “圍觀者站在那裡,他們對正上演的'暴行'熟視無睹。有人說今晚超市減價,有人說明日北城活動。嘰嘰喳喳,議論聲像夏季最鬧的蟬鳴。而哭喊從中刺過,他們先是一愣,空氣安靜了。有人抬頭往施暴處看一眼,有人本想張嘴說點什麼,卻很快被再次沸騰的閒聊蓋過。”

  “於是,尖銳的聲音似風掠過石坡,未有波瀾。他們的外形無意中抽象化,身穿黑長袍,帽子罩著整顆頭顱,不再有具體的臉,看來猶似中世紀的虔誠信徒。他們避諱那些不可言說的東西,面對暴行亦是緘默其口。”

  “我們生來如此,這個社會,有人說。在二十一世紀上半葉,他們就學會了沉默。並以沉默為傲。”

  “在覺醒者看來,這是可恥的。”

  沈南逸寫作時偶有低語,筆尖沙沙擦過紙面,混著他沉穩的聲音。有時靈感湧現,他能穩坐半天不動。碰上表達瓶頸,往往寫一頁紙手腕酸疼。

  比如今天,寫下“可恥的”三字以後,沈南逸盯著墨水未乾的字跡出神,接著他往後退開椅子,從桌子最下方的抽屜取出藥貼。

  沈南逸患有腱鞘炎,老毛病。產生原因很常見,長期固定姿勢寫作,關節過度勞損。不過魏北以前調侃,說他喜歡晚上撐著幹事,壓得太多。後來沈南逸從善如流地變了姿勢,每次都顛地魏北叫哥哥叫爸爸,深得很,失了魂。

  藥貼是魏北買的,察覺沈南逸右手腕有問題,他就主動詢問病因,後來藥物一直沒斷。腱鞘炎能不能根治,基本是看病人是否配合。

  沈老畜生屬於拒不配合那種。生病要私人醫生哄,吃藥得魏北低聲下氣哄,輸液堪比要了老命,做手術那你還不如一刀捅死他算了。

  當年手腕病狀不嚴重,沈南逸修養一段時間完全能好。但他碰上創作激情,是萬萬無法撂筆的。醫生無法,只能叫他自己多注意,該用藥時用藥。

  沈南逸倒不至於太沒譜,變相來說,手是他最重要的肢體,寫作“必備品”。就這麼一直佛系療養至今,不至於加重,也沒好起來。

  藥味兒刺鼻,沈南逸撕開貼紙,粘在手腕上。他活動幾下,藥貼開始發熱。沈南逸轉身扔垃圾時,發覺藥貼快沒了。

  他一時說不上哪兒怪異,半晌才回過神——魏北離家進劇組,有十天了。

  上回辛博歐演出結束,兩人趁著興致好,連夜開車去周邊城市消遣。車裡備了衣物等日常用品,稿紙與筆。再加美男在側,自然風光總給人不一樣的感觸,沈南逸心情好得不行,乾脆順著國道往高原開,別出心裁來個自駕十日遊。

  他常這麼幹,特立獨行。沒什麼富人病,偶爾在路邊買烤玉米。辛博歐不是很能理解,覺得此時沈南逸,與盛裝出席的沈南逸,簡直不是同一人。

  差不離第八天,沈南逸又突然在剛到達的城市訂了返程機票,車子交給運輸公司。同樣沒原因,沒理由,辛博歐問他,敷衍不願講。

  其實是靈感枯竭,沈南逸覺得這旅途不再有意義。

  而回家時,魏北已經走了。

  魏北知道沈南逸很少看手機消息,重要事情就打電話。他掂量會兒,認為自己進劇組是常事,不算重要,只在沈南逸的書桌上留了便條。不算不辭而別。

  紙條只有兩句話:我已聯繫家政阿姨來打掃衛生和做飯。我去劇組了。

  沈南逸盯著那行工整的字跡不說話,然後一整天也沒跟辛博歐說話。

  辛博歐覺得他很怪,特別是脾氣。又冷又傲,常人理解不了。

  可就是這樣吸引他。

  迷人的總是怪人。

  沈南逸扔掉藥貼盒,滑動椅子回到桌前。這張書桌極大,深黑,紋理如水。除開一盞檯燈,左手陳放書籍,右手堆著稿紙。

  要說有誰上過這書桌,目前只魏北一人。修長白皙的腿與漆黑寬大的桌面對比,視覺衝擊太強烈。此後沈南逸每每寫作關於性,總繞不開書桌為暗示。

  後續所要寫的情節與觀點亂作一團。沈南逸沒理出頭緒,恰逢手機鈴響。來電者是國內大導王克奇,要說兩人的孽緣,得追溯到上大學那會兒。

  同為學金融,他們作為學校風雲人物,非但沒水火不容,反而惺惺相惜。俗套講是“你我才為一族人”,有那麼點瞧不上世俗的傲慢。

  曾一度盛傳他們是戀人,王克奇作為鋼鐵直男怒不可遏,不僅發帖反駁,更掘地三尺挖出造謠者——後來那人成了他老婆。

  不過王克奇也表示:這輩子不睡一次沈南逸,是個人都該遺憾。

  無論是沈作家還是王大導,於現在的工作來說,都是半路出家。可能當年校園裡那份默契保留至今,兩人英雄所見略同,也一直沒斷了聯繫。

  成為沈南逸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王克奇是個好導演,這種“好”不限於常規那種。他可以是作品出色,可以是業界內外評價極高,但真不是什麼好脾氣。

  他常在拍攝場地把演員罵得痛哭,管你什麼咖位。出錯、演不好、不投入,那就得挨罵。演員需要盡到自己的職業道德,紅得發紫也不能例外。

  “所以你這是怎麼,罵人太累緩一緩,找我有事麼。”

  沈南逸滑著座椅,語氣調侃。

  王克奇在片場,羽絨服將他裹成球。最近剛蓄起性感絡腮鬍,抱著保溫杯,瞧眼前塞北風光無限,一望無垠萬里雪原。

  “不是,我沒事兒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好歹你是我緋聞前男友。”

  “我看你是閒的。”

  “誰閒啦?我的沈爺爺,能有您悠閒麼。嗨喲餵,瞧瞧那頭條上咋寫的,沈辛CP在線發糖,真叫粉絲們省心。怎麼,您這是準備定下啦?”

  沈南逸笑得短促,“瞎編,你知道是怎麼運營炒作。”

  王克奇問牛答馬:“我這兒有一演員耍大牌呢,我叫他滾蛋了。明天頭條鐵定是我,指不定粉絲怎麼罵。”

  沈南逸接著道:“上回的片子能過審麼,你拍了三年。”

  王克奇吐槽:“我就罵他怎麼了。全劇組等他一人起床,這他媽是在塞北不是火星,條件艱苦得不能活啦?不想演有的是人演,誰他媽稀奇!”

  沈南逸:“......”

  王克奇:“... ...”

  約莫是兩人終於發現話題不在同一頻道,快要聊不下去。

  沈南逸說:“老王,我在問你過審的事。”

  那邊風大,嗚嗚地。這邊的冷風適時順著窗縫走進來,沈南逸覺得後頸發冷,起身去關。

  信號有些不好,也許是王克奇的聲音低了不少。沈南逸聽不太清,窗戶關上時,王克奇的話語清晰一點,“其實殺青那天,我就不太在意能不能過了。”

  “說沒抱希望是假的,這個時代總要有點不一樣的,真實的聲音在。我想讓觀眾看到一些平時會忽略的'困境'或者說'枷鎖'也好,但生活中或許大家都熟視無睹,並不認為它是。我想講出來。”

  “但事實是,現在很少有人這麼拍啦。都忙著賺錢呢,你看當年商業片大火之後,有幾個導演還在追尋電影的意義。可能有,其實我們一開始都有。不過錢啊,制度啊,審核啊什麼的,就給限制了。既然套路式的流水片能賺錢,又不用擔心審核,誰不樂意賺這個錢。”

  “那片子我拍了三年,早就沒想過賺錢。 ”

  王克奇這人挺軸,年輕時拍的片子立意角度刁鑽,觸了不少紅線,基本是拍一部禁一部。他脾氣大,上網鬧得輿論洶洶。之後進局子裡喝過幾次,還是沈南逸找人把他撈出來。

  年齡漸長,脾性在,只是沒那麼鋒芒。陸陸續續拍了些隱晦又能過審的片子,大火。可他咂摸著,始終不是那個味兒。

  三年前,王大導在微博寫了一封“致謊言”,接著人間蒸發。當時引起不小轟動,唯有他老婆、沈南逸、包括帶走的劇組與合夥人知道王克奇幹什麼去了。

  他想拍一部屬於自己的電影,真正的電影。

  “我們每天都活在謊言裡,說這個世界多美好,我們生活的社會多美好。我承認有美好的部分,不能否認有些人活得是很好。那其他的呢,那些痛苦、不堪、骯臟的。有人無法理解這世上還有另一種,另外很多種生活,這是荒誕的。”

  沈南逸靠著窗,從嘴角取下煙。聽王克奇絮絮叨叨講這一會兒,煙灰落地。

  “以後需要我幫忙的,你提就行。”

  他從不會假惺惺讚揚王克奇的堅持,也不會特別說明:我們想的一樣。更不會一起批判什麼,他們只需做自己的事,然後在必要時,互相拉一把。

  王克奇知道他的意思,抱著保溫瓶哈哈大笑,“你他媽別咒老子進局子,什麼玩意兒。”

  “你知道,不能過就算了。”

  “隨波逐流?不可能的。”

  “回頭燒點香,記得去大慈寺拜一拜。”沈南逸把煙頭掐滅,吐出最後一口煙霧。

  白煙染得窗外綠樹褪色,冬季紅黃臘梅變成一幅白描,他終於切入主題。

  “對了,你手頭還有沒有好劇本。”

  “有啊,”王克奇說,“我前幾月剛挑了一本,估計明年能開機。但具體時間不清楚,先把這兒搞完,後續工作一攤子。”

  “你怎麼突然想起問劇本了。”

  沈南逸:“你幫我留個角色,我這有一小孩兒,想引薦你試試。”

  “噢,男一?”王克奇喝口水。

  “不至於,什麼角色你定,也看他自己本事。能演就演,火不火,看命。”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收回去!從我電影出來的,哪個最後沒紅?啊?不是,我的沈乖乖。聽你這麼說,這他媽一點都不靠譜啊。哪號人?我聽聽。”

  “暫時不提,你把現在的片子拍好。他麼......”沈南逸似想起什麼趣事兒,忽地笑了聲。他走回書桌前,眼神瞄到垃圾桶裡的藥貼盒。

  “跟我也挺長時間了,三年前想引薦,但你不在。”

  王克奇意味深長地哦了半天,掛電話時道:“隨你吧,明年可以讓他來面試。”

  “但如果演技真不行,你別怪我不用人。”

  沈南逸笑:“那我帶資進組行不行。”

  王克奇可煩他這嘴臉:“去您媽的吧,不行!”

  天開始下雪。沈南逸再從稿紙裡抬頭時,不知不覺窗外已大雪紛飛。

  剛才和王克奇講了些話,斷掉的靈感又銜接上。挺順暢。

  他檢查幾遍錯字,看著一段話,反复思索。

  白紙黑字寫著——他們面對危險的信號保持沉默,他們自我閹割。覺醒者其實懷著希望,才敢義無反顧地,一次又一次去碰觸那根線。

  他們希望這世界能更好,所以才要高聲大喊。

  ——勇敢的人你可願,與這份信念肩並肩。*

  書房門被敲響,是辛博歐。沈南逸叫他進來,收起稿紙。辛博歐穿著運動服,瞧著鮮嫩可口,簡直能掐出水。

  青春又朝氣,似枝頭最鮮美紅潤的果子,咬一口,汁水亂濺。

  是一切與性相關的代名詞。是叫人看一眼便有慾望的。

  他幾乎小步快走靠近沈南逸,環住他脖頸,“南哥,你陪我去打網球行不行。”

  “外面下雪了。”沈南逸揉著他頭髮,吻了吻耳側。

  “那我們去室內,好癢你別......”

  辛博歐未講完,雙唇被堵上。沈南逸將他拉進懷裡,幾乎霸道地啃噬著。

  雪還在下。這場網球沒有著落。

  書房的地板上有兩道身影,玻璃窗倒映著搖動的節奏。新鮮的果子被採摘,叫人拿在手裡把玩。採摘者聞到那香甜,於是露出獠牙,狠狠咬下去。

  地板是寒涼的,身體是火熱的,而更要命的東西在時快時慢。

  辛博歐抓住桌沿,想要攀上去。沈南逸卻沒給他機會,於是濕滑的掌心在桌沿留了五個指印,跌落下去。

  天地間白皚皚,城市如浮在泡沫上的玩具。

  這個冬天才將將開始。儲食不夠的動物,都會在這個季節死去。

  “魏北!”

  有人隔著雪簾大喊。

  “哎!我來了!”

  一陣匆忙的小跑,因戲服過於繁瑣而絆了幾步。

  漂亮男人提起衣袍下擺,渾身紅黑暗紋遊走,在大雪裡格外醒目。

  魏北瞧著前方拍攝場地,身後是巍峨宮殿。他深深回頭望著“倡人”與“君王”初相逢的高樓,如果戲中人可先知,誰料到結局會如此。

  那人又叫幾聲,魏北便跑去了。

  “這個冬天真冷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勇敢......並肩”——《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你可聽見人民的心聲)

《悲慘世界》的片尾曲。

原句是:Will you joinin our crusade?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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