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未來

　姜離移開了落在雲曉霧身上的視線，他側頭注視著遠方，眼神卻空蕩盪地找不到焦點，他輕笑一聲：“顯而易見，不是麼？”

　雲曉霧抿了抿唇，有點懊惱地皺起了眉頭。

　確實是顯而易見的。

　他想脫離玄天劍門，就此墮入魔道，和一眾正派弟子分道揚鑣，甚至是刀劍相向。

　是她想得太簡單了，她一直以為有了掩息玉佩，阿離就能長久地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在玄天劍門生活下去。

　可世事無常，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了。

　四十年太長。

　修真者的一輩子更長。

　雲曉霧深吸一口氣，沉聲問姜離：“已經到了不可調節的地步了麼？”

　這個節奏怎麼看怎麼像黑化滅世的起始，怎麼破？

　想想，一個孤立無助的人魔混血兒混跡在修仙大派，面對著不懷好意地覬覦著他的修為的猥瑣師父，以及對他惡語相向、驚慌懼怕的同門弟子，他內心肯定每天都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尤其是他還曾在玄天劍門風光一時，是無數低階弟子崇拜敬仰的對象。

　對比如今景象，當真得嘆一句世態炎涼。

　換了二十一世紀的那群脆弱少年，指不定早就跳樓自殺了。

　可可可可可是……qaq雲曉霧默默地幻想了一下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一個絕世奇才在正派飽受欺凌，遭人污衊，無人信他，最後走火入魔，判出師門，在魔域中漂泊流浪，見證人世冷暖，對整個世界徹底失望，最後毀滅世界……

　這個邏輯順得她想哭。

　難怪會有世界危機度，她現在也覺得這個世界好危險。

　魔域那種危險的地方哪裡是好孩子該去的？去了，保准兒分分鐘黑化不解釋。

　阿離，乖，跟姐姐回家，別到處亂跑。qaq

　姜離看了雲曉霧一眼，沒有回答還能不能調節矛盾什麼的，他低頭湊到雲曉霧耳邊，雙眼裡有微光閃動，用一種親密的耳語聲說道：“等我拿到懾天……我大約能突破到元嬰期，那時由我來保護你吧。”

　他眼裡的微光越來越亮，似乎看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離開玄天劍門以後，我們可以到處走走。”他認真地看著雲曉霧，明亮的眼神彷彿透過了雲曉霧的軀體，直直地看到了她的靈魂，他問，“曉霧，以後你帶我去看看你曾走過的大千世界，如何？”

　哈？

　“……”雲曉霧氣若游絲地張了張嘴。

　她曾走過了什麼……她並沒有在這個世界浪過好嗎？

　姜離揚起一抹笑容，笑得連臉頰上的酒窩都出現了，他繼續編織著美好的未來：“你若不喜，我們也可以找一處你喜歡的地方定居下來，然後……一直一直在一起。”

　雲曉霧呼吸一窒，她頓了頓，難堪地垂下頭，無法直視此時的薑離，她支吾著，聲音有些沙啞：“阿離……我……”

　她喜歡地球，喜歡她家。

　qaq他要跟她回家嗎……怎麼破？根本回不了、回不去啊……可她亦無法在這裡定居。

　帶不回去，留不下來。

　心好痛。

　話說，總覺得她的心情被無視了。

　絕對是吧？

　她記得她之前明確地表明過“她不喜歡他”了吧？

　還一回重複了三次。

　他莫不是把這事兒格式化了吧？為什麼直接談到同·居了？

　他們這種久別重逢，不應該得先經歷虐戀情深的破鏡難圓，糾結地不愛不愛好一陣子，艱難萬分地確定雙方的心意，才可以談談在不在一起的問題。

　為啥阿離直接跳過了以上所有的步驟，直逼“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醬紫的結局？

　正在雲曉霧默默吐槽的時候，窩在她懷裡的小狐狸似是已經忍無可忍了，它舉起尖利的爪子，朝姜離那張欺騙了無數少女的臉撲去。

　然而，我們都知道，墨茶四十年前是打不過姜離的，四十年後的今天……兩人的差距更是越拉越大。

　雲曉霧只覺一道鋒利的靈氣一閃而過，白毛團就如同一道流星一樣，消失在了天邊。

　“額。”雲曉霧有點傻眼，她轉頭看向天邊，深感憂慮，扔出這麼遠，墨茶真不會有事嗎？

　“曉霧。”姜離不滿地沉聲喚了喚，引回了雲曉霧的注意力。

　雲曉霧虛了虛眸子。

　遇到一個不聽人話的追求者，她該怎麼辦？

　拒絕沒有用，又不能無視他，她還得時刻考慮他的心情，以防他黑化，使世界危機度上漲。

　真特麼糾結。

　遂她不答反問：“究竟發生了何事？你真的無法再留在玄天劍門了嗎？”

　是的，她希望他能留下來。

　若是她能長久地停留在這個世界，兩人一起歸隱山林，簡直不能更美。

　可惜，沒有如果。

　他們離開了玄天劍門，她再離開了這個世界。

　留姜離一個人在此……

　她無法想像會發生什麼。

　不管怎麼說，姜離在玄天劍門生活了五十年，總是有一些朋友的，比如陌風，比如墨茶。

　雲曉霧抬手按著姜離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阿離，你想過沒有？當你拿起魔劍的那一刻，即是對你人生前幾十年的完全否定，你的朋友、你的成就，都將不復存在。”

　最重要的是，剩下的路她不能陪他走下去。

　她沒有理由相信魔域會對阿離釋放善意，她亦不敢奢望正派會接納一個叛門入魔的人。

　這條路太艱難。

　如果玄天劍門的事情尚有轉機，她真心覺得，留在這裡……他黑化滅世的可能性會小好多。

　姜離撇開了眼，沉默了好久，才出聲問：“你為何總是希望我留在玄天劍門？如此，我們終將漸行漸遠……”

　雲曉霧愣愣地一挑眉，什麼鬼？

　唔……對了，阿離似乎一直以為她是一隻魔族來著。

　額，他莫不是把他們定義成了仙魔之戀吧？

　他們明明是異世絕戀好嗎？

　雲曉霧崩緊表情，正了正神色，繼續她語重心長的言論：“如果可以，我不願你與你的朋友決裂。”

　“……朋友？”姜離挑唇冷笑了兩聲，眉宇間卻流露出一絲涼意和抑鬱，“曉霧，你會因為我身上流著人類的血液……而疏遠我嗎？”

　雲曉霧怔了怔，猶豫了片刻，才答道：“自然是不會的。”

　為什麼這麼嚴肅的時刻，她竟然好想笑，流著人類的血什麼的，為啥阿離會這麼堅定地認為她是一隻魔？

　她倒是有可能因為他魔化變醜而疏遠他……

　話說，姜離長大後，她就沒見過他魔化了，除了髮色和瞳色變一變，他會不會長出角、鱗片？

　會不會有一對酷炫的翅膀？

　額……她貌似偏到了玄幻的設定了。

　雲曉霧板著臉——她雖然換了一個殼子，但她常年面癱，對於控制面部表情不變，根本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於是，姜離看著泰然自若的女生，淺淺地笑了笑，帶著三分苦澀，卻又摻著七分暖意：“可他們會……所以，曉霧，你是不同的。”

　他定定地望著雲曉霧：“你對於我來說，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