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帕頓莊園的物業處。

　　唐亦禾冷著一張臉，他對面的保安部經理滿頭大汗：“是我們管理疏忽，唐先生您放心，我們馬上就查監控，務必幫您找出人來！”

　　一行人去了監控室，誰知調出記錄卻發現攝像頭根本就沒幾個管用的。

　　這個社區雖然是中高檔定位，但其實很老很舊了，因為大部分住客都搬遷，又主打清淨隱私，社區內部的監控本來就少，年久失修下還活著的就更少，饒是如此，還是模糊看到五個影子鬼鬼祟祟地在社區外出現過，不過這些人有點反偵察意識，面部遮得嚴嚴實實，從畫面上完全看不出樣貌。

　　經理赧然：“我們，我們一定加強安保措施……”

　　唐亦禾：“我如果報警，你們沒問題吧。”

　　經理在唐亦禾冷漠的目光下，持續出汗，硬著頭皮問：“這個……唐先生，昨晚有什麼損失嗎？”

　　“沒有。”

　　“損失低於五萬星幣的話，報警也是做個筆錄而已。”

　　唐亦禾：“……”

　　“您看我也沒有用啊……”經理瑟瑟地保證，“不過我們一定會加派人手，您放心！昨晚的事情絕對不會再度出現！”

　　唐亦禾皺了皺眉：“不能打擾到我，也不能監控到我的隱私，你們增加班次，別放亂七八糟的人進來。”沒錯，包括那個莫克斯。

　　經理是個退役軍人，本來早就放下了面對命令反射性服從的本能，但對上他的表情，經理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是！”

　　唐亦禾：“……”

　　經理：“……”

　　媽呀，丟臉丟大發了！

　　唐亦禾投訴完物業，匆匆趕往私房菜館。其實遭賊這件事他不痛不癢，畢竟確實沒有損失，但他今天的棺材臉比平時都要嚴重。

　　早上醒來那詭異的情況讓他有些赧然，剛開始本以為是自己睡相不佳，一把年紀了還要流口水，可是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那洇濕的一側比乾燥的另一側要腫些，似乎被什麼東西反復摩擦過，鮮豔欲滴，皮薄得彷彿一掐就能破掉。

　　想到小哈爬床，唐亦禾就猜出來可能是它幹的好事，臉都黑了。

　　不過他沒往旖旎的方向想，只覺得是小哈故態復萌，大概又想咬人。他窩火之時，還懷疑可能是發情期要來臨，所以它的攻擊性增強，怕是有得頭疼一陣子。

　　二十分鐘後到達小商圈。唐亦禾已經習慣有些食客會提前來蹲點，所以看到門口有人也並沒有意外，但很快，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只見私房菜館的側門是開著的，有人正在往裏邊張望。

　　見到他來，還連忙退到一邊，訕訕地跟他打招呼：“老闆早上好啊，您這裏開著門，我還以為您來上班了呢，你是忘記鎖門了？”

　　說話的幾人都是眼熟的老食客。

　　唐亦禾暗暗吃驚，他昨晚離開前明明鎖好門的！怎麼一晚上店裏和家裏同時遭遇不測了？

　　剛走到門口，突然腳上踩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塊已經解凍化開的肉，如果沒認錯，就是他不久前才分切冰凍起來的。

　　“老闆，這裏還有一塊！”另一個人小跑上來，討好地把同樣解凍的肉遞給他。

　　唐亦禾道了聲謝謝，臉色倏地沉下來，快步從敞開的側面走進去，就見到vip包廂的桌椅東倒西歪，明顯被撞過；再進廚房一看，井然有序的物件變得東倒西歪，幾個櫥櫃和冰櫃更是大喇喇敞開著，裏面的東西已經被翻亂，冰櫃不斷絲絲冒著寒氣。

　　【嘟嘟。】

　　配菜機器人的輪子緩緩轉動，向他駛了過來，一板一眼地報告：【主人，在十二點五十五分發現五隻不明活體，不在常規菜譜上，是否更新菜譜資料……】

　　五隻不明物體？

　　唐亦禾心下已經了然，幾乎肯定就是出現在自家的那幾個人。

　　溫立果這時候也來上班了，看到亂七八糟的廚房，他驚叫道：“老闆，我們遭賊了嗎？！”

　　商圈的保安小哥正好來吃飯，看到這一幕頓時又驚又怒：“天啊，怎麼偷到唐老闆這裏來了？”

　　唐亦禾皺著眉，沉默不語地先核查損失數額。

　　保安小哥A有些無措：“昨天晚上不是我值班……”

　　小哥B反應過來：“通知經理！”

　　沒幾分鐘，保安部的經理就攜幾個人過來，看到現場的場景，他們簡直嚇壞了，開什麼玩笑，唐記私房菜現在可是整個商圈的寵兒，商圈最近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流量都是沖著它來的，上面的領導可關照過要對唐亦禾客氣周到，絕對不能馬虎，誰知現在竟然讓賊跑進去了！

　　很快，商場的負責人幾乎也同一時間聞訊趕來，唐亦禾那邊還沒核算完自己的損失是否達到報案標準，負責人就忙不迭道歉：“唐先生，這都是我們的疏忽，您所有的損失我們都會承擔。”

　　唐亦禾檢查完冰櫃，發現只被偷了幾塊肉，寶貴的蔬菜瓜果一點都沒少，頓時放下心來，然而目光放在角落裏的醬油罎子時，看到蓋子已經掀開，明顯被翻動過，他心尖兒一抖，快步走過去。

　　這醬油已經發酵了三個多月，還差一個多月就能達到食用標準，正是關鍵時期，絕對不能有一點閃失。

　　幸好一番檢查後，醬油只有略微有點發酵的浮沫。唐亦禾又用筷子沾了一點品嘗，舌尖已經有清淡的醬香，並沒有其他不應該有的味道。唐亦禾此時才鬆了口氣，連忙將罎子搬到陽臺。

　　但他臉色卻更惡劣了，轉過身冷冷的對總經理說：“譚經理，經過初步核算，損失的部分大約是七萬。“

　　經理露出“幸好”的表情，剛要表示全額承擔，就聽唐亦禾陰沉地說：“馬上報警。”

　　一瞬間，他眼神讓人不寒而慄。溫立果是頭一次見他這麼生氣，但想到老闆那麼寶貝醬油罐子，也馬上理解了，不僅理解，他還同仇敵愾道：“我來打電話，XX路的警局出警快。”

　　敢動他們的醬油？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過還沒等溫立果撥通報警電話，店外就傳來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

　　眾人聞聲看過去，是幾個員警，神情威嚴肅穆。

　　太好啦，剛要報警員警叔叔就出現了。溫立果心底剛歡呼一聲，就見為首的警長咳嗽一聲，出示證件：“打擾了，哪位是唐亦禾？”

　　唐亦禾：“我就是。”

　　“我們接到警報，你涉嫌在家裏豢養非法大型野獸——星際二級保護動物狼熊，現在需要配合調查，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溫立果，比唐亦禾都吃驚：“怎麼回事？”

　　唐亦禾皺起眉，想到了昨晚那群人。

　　總經理結結巴巴道：“這，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唐亦禾現在可是他們吸引客戶的一把手，出事了人氣可要大大下滑的啊。

　　警長：“是與不是，先回警局吧。”

　　說著，似乎想來架唐亦禾走。

　　唐亦禾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吩咐溫立果：“今天停業，你收拾一下，注意醬油的情況。”

　　溫立果：“……”

　　哎，都什麼時候了，還寶貝醬油呢。

　　不過看他這麼淡定，溫立果也稍稍安心，熟練地掛上了停業的公告。不知道發生什麼情況的食客看到這則公告，簡直遭遇晴天霹靂，紛紛打聽緣由，商場的人直接封鎖了消息，聲稱是遭賊。

　　員警帶走了唐亦禾，先讓他去警局做筆錄。

　　“本來按規矩，我們應該直接去你家核查，但考慮到你最近是帕頓的風雲人物，”警長咳嗽兩聲，“我們不想讓民眾失望，所以建議你自首，主動交出非法動物。”

　　唐亦禾聞言倒是沒什麼表情，泰然坐下來：“哦？你們怎麼能斷定我一定養了狼熊？”

　　“自然是我們有證據。”

　　一個聲音傳來，接著便走進來幾個人。

　　唐亦禾定睛一看，只見其中五個就是昨天晚上行動有些鬼祟的客人，有個男的還包著繃帶穿著病號服；另一個男人跟這五個人氣質截然不同，戴著眼鏡，面相有些眼熟。

　　“呵，好久不見。”那個眼鏡男道。

　　唐亦禾定定看著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你誰？”

　　“我是你哥！”唐德暴跳如雷。

　　員警告訴唐亦禾，就是唐德和這幾個人舉報的。因為唐德和唐亦禾是兄弟，在星際法中，由親屬舉報可以當做半個人證。

　　“物證我們也有！”打著繃帶的人怒道，“我的傷口，就是證據，有三甲醫院的書面證明，郎警官剛才已經看過了！”

　　唐亦禾無語，這樣也行？

　　他冷笑一聲：“你怎麼受的傷你自己清楚，不用碰瓷我。”

　　“姓唐的！”

　　唐亦禾：“我需要更直觀的證據。”

　　頓了頓，他又道：“對了，我也要報案，昨天晚上，我的飯店和家裏都遭了賊。”

　　幾人臉色一變，萬萬沒想到他這麼淡定，還能扯遭賊的事情出來，連忙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

　　“這證據還不夠？”

　　“老子差點被咬得沒命！還換了一身血！”

　　警官頭疼地按住那五個人，見唐亦禾無動於衷的樣子，只能道：“既然唐先生不合作，那我們就依法行事，馬上去搜屋。”

　　唐亦禾覺得這警局的做事特別逗，沒有核實的事情就把自己喊來，可見辦事不靠譜。

　　他不知道那警局也是一片“好心”，擔心好不容易才出來一個非遺傳人就傳出不好的影響，就先壓了下來。本想讓他們私了，然後讓唐亦禾賠點錢把事情降到最小化，誰知唐亦禾這麼不“上道”。

　　“行，我們現在就過去，你們都一起來！”警官沒好氣道，心想等證據擺在眼前，看唐亦禾怎麼抵賴都沒用，只是少一筆橫財怪可惜的。

　　唐德和那個受傷的人對視一眼，悄聲問：“確定沒問題？”

　　“沒問題，就是從他家裏跑出來的，我們逃跑前還看到他走出來跟那只野獸有互動，還取了名字，聽得真真切切的！”

　　唐德放下心來，瞥了被員警圍著的唐亦禾一眼，心底暢快地想著一會看他怎麼哭。

　　而唐亦禾明明是被員警前後左右夾著，卻神奇地走出不一樣的氣場，他淡定的舉手投足間，愣是把魁梧的員警襯托成自己跟班，彷彿他們不是在審查案件，而是充當了他的保鏢。

　　不過他的淡定在接近帕頓莊園時就維持不住了，唐德從後面看到他身體踉蹌了好幾次，左手拳頭也握得緊緊的，臉色很蒼白，背部緊繃，明顯有點緊張。

　　“現在知道怕已經遲了。”唐德幸災樂禍地想。

　　走到別墅門前的時候，唐亦禾的背部已經明顯有汗濕的跡象，不過比他更緊張的是那些員警，因為傳說中狼熊性格暴躁，攻擊意識很強，有些公熊甚至能單挑兩個普通的獸人。他們這次出警了六名員警，卻因為是山旮旯分部的關係，整個片區連一個獸人員警都沒有。

　　還未進去，耳聰目明的員警們已經聽到裏面確實有什麼動靜，正是野獸的聲音，嗷嗚嗷嗚聲隱約傳來……可不就是狼熊嗎！

　　“開、開門。”警長對唐亦禾道，然後對手下打手勢，舉起麻醉槍對準了大門。

　　唐亦禾反應有些遲鈍，他左手攥得特別緊，聞言楞了一下才緩緩開門。

　　……該死的小哈，平時乖巧得很，今天大概是感覺到農場主身邊屢屢有不長眼的小人冒犯，竟然試圖要衝出來，剛才在路上好幾次都要握不住手，幸好唐亦禾心志堅定，這才沒讓那惡犬得逞。

　　不過他的舉動在外人看來就不是一回事了，大家都以為他是畏罪，不敢讓員警搜索。

　　唐德嘴角的弧度已經忍不住翹起來。

　　門鎖一開，那警長就用長長的麻醉槍撞開門，忐忑道：“我先進！你們開槍謹慎點，注意別射傷它，二級保護動物呢！”

　　唐亦禾卻推開了警長，笑道：“別緊張。”

　　只見他越過警長，信步邁入自家家門，手掌一拍，立即聽到嗷嗚聲變得更大更激動，此起彼伏傳來。

　　沒兩秒，眾人便看到五團雪白的影子從別墅的大門裏跑出來。

　　員警們太過緊張，下意識想扣動扳機，但很快他們便看清了那五團東西——華夏田園犬！？

　　眾人：？？？

　　他們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再次看向飛奔的五團東西。

　　靠，還真是！而且都是中等體型，軟萌軟萌的狗崽子，比狼熊的幼崽都要柔弱。

　　眾人集體石化了。

　　轉眼間，五隻小白狗就跑到唐亦禾腳邊，親昵地蹭他的小腿：“嗷嗚~”

　　雖然是那麼人工的可愛，但唐亦禾還是被萌化了，彎下腰在每只狗的腦袋上擼了擼，笑道：“有沒有乖乖的？”

　　五隻狗：“嗷嗚~”

　　乖的，即使出來了，我們也有好好刨土挖礦，只是這裏太貧瘠了，連一塊礦石都沒挖到。

　　受傷的男人率先反應過來：“不，不可能……昨天咬我的不是這五隻！肯定還有一隻大的！而且毛色也不是白的，是深紫色的！我不可能看錯！”

　　員警其實有點後悔了，但聽他這麼一說，也硬著頭皮道：“對，我們要檢查，只要有毛髮落下我們都能確認DNA！”

　　唐亦禾冷笑，居然還不死心。

　　他似笑非笑道：“那就請吧。”小哈從不掉毛，能找到算他們厲害。

　　說來今天也是無拙不成巧，平時一般是不讓五隻挖礦犬出來的，但今天早上唐亦禾太生氣了，所以勒令小哈叼它們出來，然後罰它自己一隻呆在農場裏。

　　沒想到歪打正著，正好用來應付這些員警。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進別墅裏，開始檢查是否有大型野獸的活動跡象。

　　結果連根異色的毛都沒有，花圃裏倒是有不少腳印和坑，可都是小小的狗爪，並沒有超過人腳印大小的痕跡。

　　“報告警長，確實，確實沒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幾個屬下戰戰兢兢地來報告檢查結果，“無大型生物活動跡象。”

　　“當真？”

　　“每個角落都檢查過了！”

　　警長臉一陣青一陣白，只能對唐亦禾說：“抱歉，是我們冒犯了，恭喜唐先生，您現在沒有任何嫌疑。”

　　“不可能，肯定哪里不對！”受傷的那個快崩潰了，他就指望著從唐亦禾身上撈一筆呢。

　　比他更崩潰的是唐德，他身形後退，幾乎想落荒而逃，可逃了也無濟於事，今天一大早就去自告奮勇做證人的人就是自己，記錄都在案，根本沒法抹去。

　　“肯定哪里沒檢查到，或者它提前收到風聲藏起來了……”唐德白著臉道。

　　“沒錯，肯定是這樣！”

　　“你們給我閉嘴！”警長恨不得堵住他們還在嚷嚷的爛嘴，“從通知唐先生到我們來這裏只有三十多分鐘，如果真有狼熊在這裏，哪怕它逃走了，也絕對會留下蛛絲馬跡，怎麼可能會有紕漏。”

　　“一定是你們在別的地方被咬了，反過來栽贓！”

　　幾個人急得百口莫辯，怎麼也想不通，明明是在這裏被咬傷的，那麼真切的事實，五個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怎麼反倒是他們栽贓了？

　　警長：“你們報假警，現在要拘留你們。”

　　“慢著，”唐亦禾突然打斷，“員警叔叔，我也順便報個警，昨天半夜，有五個人正好來我的別墅和飯店行竊，希望警長查查是誰幹的。”

　　還能是誰？現在情況簡直不要太明顯，不然怎麼解釋這五個人半夜來這裏呢？

　　“真，真不是我們栽贓啊！”幾人見到形勢鬥轉，心裏開始慌了，徒勞地否認。

　　受傷的男人乾脆身體一歪，暈了過去。

　　可員警們說翻臉就翻臉，根本不聽他們辯解，雙方人有打起來的趨勢。

　　現場混亂之時，別墅裏又迎來訪客。

　　“嘖，什麼情況？”銀色頭髮的男人倚在門口，質問唐亦禾，“親愛的老闆，你今天居然不營業？你知道我推了天大的工作特地來吃早飯嗎？”

　　唐亦禾：“……你怎麼又來了？”物業處還能不能靠譜點？

　　莫克斯臭著臉，大長腿邁進來，看到那群無賴跟看狗shi一樣。他心情很壞，因為昨天跟唐亦禾“表白”後，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誠意還不夠足，今天準備了很多驚喜想打動他，誰知剛趕過去，那只笨兔子就瑟瑟發抖地說老闆出事了。

　　他從那個小分局摸到這裏，以為是什麼大事，結果就是幾隻蝦兵蟹將外加一群無賴在纏著唐亦禾。

　　呵，英雄救美的時機已至！

　　莫克斯故意側過身體，沉♂穩地秀了秀自己肩上的星星杠杠，看到那些員警被它們的光芒閃到不敢睜眼冒犯的表情，心中大為安慰：終於有人認識本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