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唐亦禾在晚宴後又偷懶休息了一天沒有去上班。食客們本來因為知道他是入選晚宴風味菜熱情高漲，看到門口的請假牌子，不住捶胸頓足，這真是他們吃過的最任性的餐廳！

　　不過此時唐亦禾的心思完全不放在店子裏，他正認真思考怎麼獎賞小哈同志。

　　一直以來小哈給他的印象只是只能挖礦的搗蛋鬼，但比賽前夕那天讓唐亦禾意識到，這是一只能預警的狗！

　　雖然後來土豆還是被偷了，可不能掩蓋它是有功之狗。唐亦禾是個賞罰分明的主人，寵物立功，主人肯定也得獎勵獎勵。

　　農場裏的狗屋現在已經淪為五隻挖礦犬地盤，因為系統設置這本來就是他們的家。小哈身強體壯，最近更是又肥了一圈，已經大得連狗屋都進不去了，每次都是可憐巴巴的臥在地上，看那五隻小狗崽子在狗屋呼呼大睡。

　　唐亦禾沒法在遊戲裏面給它弄個窩，便決定在現實中給它搭個狗屋。

　　他讓機器人去後面的小樹林砍了棵樹，又讓機器人削成小段，然後由他親手釘制。

　　打造這個狗屋花了一上午的時間。等釘出造型後，唐亦禾又用乳白色的漆將表面刷得漂漂亮亮的。

　　小哈看到他給自己做窩，開心地在別墅裏面哈啊哈啊地上躥下跳，等唐亦禾刷漆的時候，它還在旁邊繞了一圈又一圈，顯然非常滿意。

　　不過也是樂極生悲，小哈並不知道這玩意兒還不能碰，唐亦禾剛刷完，他就一個爪子呼啦上去。頓時，還沒幹透的白漆上多了一個大大的爪印。

　　“小哈！”唐亦禾斥責道，“你就不能耐心一點？”

　　小哈沖著他汪汪兩聲，聲音高亮卻沒有什麼威懾力，彷彿是在跟他玩。

　　唐亦禾歎了口氣，正想著怎麼補救，可看著看著又那個爪印跟狗屋挺配的。本來在外面買到的狗屋就經常有爪子或骨頭的圖案，小哈不小心弄上去的爪印看著就像特地畫上去的一樣，於是也沒有補漆，就留著那麼個爪子在上面，非常可愛。

　　“好了，以後你就睡這裏，不許再每天早上扒我床。”發情期過後小哈仍舊保留這個惡習，唐亦禾一直耿耿於懷。

　　小哈聽到這句話，樂顛顛的狗臉瞬間皺成沙皮！

　　說什麼獎勵呢？它不認！它就要爬床，從今晚開始就爬！農場主的人都是它的了，他的床也理所應當是自己的。

　　唐亦禾渾然不覺自己禍從口出，正在廚房準備午餐。

　　之前做糯米酒還剩了一把糯米，加上還有很多綠豆沒有用，他心思一轉，決定做個好吃的東西給小哈。

　　——綠豆鮮肉粽！

　　取出幾個盆子，盛滿清水，一盆糯米，一盆綠豆，還有一碗正在醃著肉。醃肉的料主料是醬油，肉是他從冰庫裏挑選的唯一一段五花，肥瘦均勻，白色的脂肪已經被泡成了深棕色，血腥味也被醬香完全覆蓋。

　　這個時代沒有粽葉，包粽子只能用錫紙。唐亦禾把錫紙剪成合適的形狀，依次放入糯米綠豆，然後再放入一條五花，靈巧的手開始包裹食材。他包了兩種形狀，一種是很大的方粽子，這是給小哈吃的，肉放了很多；然後又包了小的三角粽，這是給自己吃的。

　　最後將三個大粽子和六七個小三角粽一起放進去蒸。

　　蒸粽子是一道頗費時間的烹飪，可糯米的香味，足以讓人願意等待。沒到半小時，整個房子都是香禾糯濃郁到連錫紙都裹不住的清香。

　　小哈本來在外面玩耍，聞到這香味，整只狗都急躁了。而唐亦禾還癱

　　癱在沙發上，不慌不忙地給農場裏的植物澆水施肥。

　　“汪汪！”小和沖他大聲吠，是不是已經熟了，它好餓了！

　　“心急吃不了熱粽子。”唐亦禾悠悠的對它說。

　　小哈聽不懂這些，它只知道自己餓死了，它現在就要吃！

　　唐亦禾剛清點完農場裏所剩的礦石，兌換足夠的化肥。纖腰一緊，小哈就霸道的把他卷起來，馱著他沖向廚房。

　　真是只心急的饞狗。

　　本想讓粽子多在鍋裏迴圈一下，這下也被催得提前打開。鍋蓋掀開瞬間，濃郁香味撲鼻而來，小哈眼睛一亮，都開始沒形象地滴口水了。

　　粽子當然已經熟透，很燙手。

　　剛把錫紙剝掉，小哈就急不可耐的叼來自己的狗盆，拼命的甩尾巴打在地上，看看農場主，又看著他手裏的粽子，嘴裏啊嗚啊嗚的催促。

　　唐亦禾微笑著，把那只大大的粽子剝在了它的食盆裏。

　　粽子冒著嫋嫋的熱氣，外邊是白潤細長的糯米，微微掰開，裏面是蒸得開花的綠豆，中間的芯部是一條肥糯的五花肉，香的讓人口舌生津。

　　小哈迫不及待的就把腦袋拱下去，可是就在它一口嗷嗚吃掉粽子的時候，小哈突然想起這個小小的人類，似乎也是沒有吃午餐的。

　　它知道人類很脆弱，自己可以餓上幾天幾夜，唐亦禾卻是要每天都吃三餐——他吃了這麼多，還是瘦巴巴的，都不夠自己塞牙縫。於是小哈忍痛割愛，把自己的食盆往唐亦禾腳邊推了推，示意他可以跟自己分享食物。

　　當然護食如它，爪子全程扣在盆上，彷彿時刻防備萬一唐亦禾吃多了，它能第一時間奪走食盆！

　　唐亦禾哭笑不得，也剝了一顆小粽子，當它面咬了一口，滿口都是濃郁的糯香。

　　小哈看到他也吃了，這才狼吞虎嚥起來。

　　這香禾糯真是鮮甜的不得了，明明連一點油都沒有放，外表卻油光光的，綠豆口感沙瓤，星際時代的肉本來口感很爛，炒著吃沒有嚼頭，可是配上這糯米，卻軟得恰到好處，分明的層次竟然不遜從前。

　　小哈吃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就幹掉了兩根大粽子。而唐亦禾手裏的粽子才剛剛吃到芯部中間那條軟糯又肥美的肉，正待唐亦禾準備給它剝第三根大粽子的時候，別墅裏突然傳來門鈴的聲音。

　　唐亦禾手上一頓，剝到一半的粽子掉落在小哈的狗盆裏。

　　第一反應就是莫克斯，唐亦禾沉聲道：“小哈，回農場。”

　　小哈豎著耳朵，目光閃爍，鼻子一抽一抽的，被驟然打斷進食很不滿。

　　“聽話。”

　　小哈煩躁的刨了刨爪子，正要跳入農場，突然間來個急刹車，卷了一下唐亦禾的腰，又轉頭叼起自己的食盤，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消失。

　　但很快它又趁著唐亦禾沒有收回掌心，快速從農場裏叼出五隻小奶狗扔到別墅裏，顯然聰明的小哈已經知道做戲要做全套。

　　門鈴聲再次響起，只響了一聲，顯然外邊的人很有修養，換做是莫克斯，讓他等那麼久估計早就踹門了吧。

　　唐亦禾出去開門一看，門外的人竟然是前段時間早上遇到的晨跑男人。

　　而大衛在他開門的時候，靈敏的鼻子就聞到一陣陣清香從裏頭傳來，眼前的唐亦禾身著圍裙，看起來非常居家。

　　大衛溫和道：“您好，我是住在您前面的大衛，最近剛搬回來。”

　　他很熱情，還保留著以前鄰里街坊愛串門的風俗，很多帕頓的年輕人已經把這種傳統給摒棄了。

　　唐亦禾性子冷漠，但這個人是他的房東，當然不能得罪。唐亦禾自然回道：“原來是房東先生，您好。不嫌棄的話，進來坐坐吧。”

　　“沒有打擾到你嗎？”

　　“沒有。正好做了點小點心，一起來品嘗吧。”

　　唐亦禾打開門，做出歡迎的姿勢。

　　大衛留了一條心，有意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順便也進自己的這棟房子看看。以房東名義來串門就這麼名正言順。

　　他看到自己的花圃上種著密密麻麻的莊稼時，感到十分意外。

　　唐亦禾看他在看那些植物，就解釋道：“我搬進來時這裏只有雜草，並非要破壞您的花園，我是開餐廳的，這些都是我店裏的食材。”

　　大衛恍然大悟。那天晚宴上有人跟他提過，唐亦禾的食材都很特別，原來竟然是自己種的。在這個機器人橫行、十分便利的星際時代，廚師居然還能自己種菜，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匠人精神啊？

　　伺候這麼多植株，難怪唐亦禾沒有空搭理莫克斯了。大衛對他的戒心少了一分。

　　進到屋子裏，房子非常整齊，每一處地方都收拾得乾乾淨淨，而且傢俱的擺放都跟自己記憶中相差無幾，可見這位租客是個守規矩的人。

　　五隻小狗狗圍了上來，沒有搭理大衛這個陌生人，一心一意的跟在唐亦禾身邊。

　　原來他還養著狗。大衛心想，這個人真是個熱愛生活的人，好感度又上升一分。

　　唐亦禾剝了一隻三角粽子，盛裝在碟子上，邀請大衛一同享用美食。

　　大衛對碟子裏的小三角感到非常新鮮：“這是什麼？”

　　“粽子，一種古華夏的小吃，趁熱吃味道最好。”

　　唐亦禾說著，彎下腰，把自己手裏的粽子分給那五隻狗吃，還順便擼了擼它們的腦袋，它們討好地舔舔唐亦禾，工業化的可愛讓農場主十分滿意。

　　大衛並未完全對唐亦禾放下戒心，可這粽子實在是太誘人了，而且他進來也並不是沒有防備的，所以沒怎麼猶豫就試著吃了一口。

　　頓時，他整個人都驚訝了。嘴裏的口感是一粒一粒的軟糯顆粒，噴香滿溢；沙瓤的綠豆有一股特殊的清甜；被醬油醃過的肉煮的極其軟，肉汁順著糯米粒的縫隙綿延，給清香的糯米平添出一份油滑，卻一點都不膩。

　　大衛被這一口溫香軟糯驚豔得無以復加，簡直顛覆了從小到大對食物的認知，好吃得他差點都要把自己舌頭吞了。

　　那粽子不大，兩口就吃完。

　　唐亦禾對他的吃相感到有些似曾相識，彷彿看到一隻中老年的小哈。

　　大衛訕訕道：“抱歉，唐先生的手藝實在是太了不起了，吃過您的粽子，我覺得以後可能都吃不下營養餐了吧。”

　　唐亦禾對這個禮貌的中年房東還是很有好感的，便把剩下的粽子也端出來，反正沒有幾個。

　　奇怪的是，平時小哈知道自己的食物被唐亦禾送給別人吃，肯定要暴跳如雷。不過自從大衛進門後，小哈一直很乖巧，一次都沒鬧騰過。

　　大衛不動聲色地和唐亦禾閒聊，發現他跟現在的年輕人完全不一樣，不會聽什麼死亡音樂，也不玩什麼網路遊戲，而跟自己一樣，是個一本正經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對軍事上的事情也完全不瞭解。大衛有意無意提到哈迪斯逝世的舊聞，唐亦禾還問是誰，軍事靈敏度簡直低破天際。

　　大衛越聊越覺得，這年輕人文文靜靜不卑不亢的，跟自己特別投緣。

　　唐亦禾也覺得大衛應該是自己穿越後，接觸到的最有涵養的人了，對他頗有好感。

　　“大衛先生，我給您砌杯檸檬水，這是我的店裏很受歡迎的一道飲品。”

　　吃人嘴軟，一會聊房租的事情就好開口了。

　　“好的謝謝。”

　　雖然對唐亦禾印象好轉，但他一走，大衛臉上的溫和笑容就收起來，目光犀利地掃射整個屋子。從剛才開始，他就感受到這別墅不同尋常。

　　首先是那幾隻小奶狗，雖然活蹦亂跳的，但他總覺得那幾隻狗味道也太接近了，以他的鼻子竟然嗅不出有什麼區別。

　　其次空氣中，飄散著一縷令人難以察覺的異樣氣息，就連大衛一開始都沒注意到，需要非常仔細才能分辨得出來，這間屋子裏還有另一股生命活動的痕跡。

　　他趁著唐亦禾在廚房裏面做檸檬水，鼻子一抽，猛的變成了只野獸的鼻子，部分獸化能讓他的嗅覺更加靈敏。

　　從濃郁的糯香中，大衛驚訝地辨別出它有點熟悉，很像一個人……

　　但那股氣息已經非常清淡，似乎離開這裏有段時間了。

　　只有一個地方的濃度稍微高點。他循著味道走過去，發現在別墅的落地窗外邊有一座狗屋，看起來是新搭的，油漆都還沒有幹。

　　這座狗屋很大，差不多是老虎的規格，裏面放著一張毛茸茸的窩墊。大衛走過去，剛要分辨窩墊上面的味道，突然看到狗屋上有一個爪印，

　　爪印雖然像是畫上去的，但這爪印卻是那股氣息最濃的地方。

　　大衛眼睛半眯，發現爪印上有一根深紫色的短毛，很隱蔽，嵌在縫隙和油漆上，不仔細是發現不了的。

　　這是……！

　　大衛心中警鈴大作。

　　“大衛先生？”唐亦禾在這個時候端著兩杯檸檬水從廚房走出來。

　　電光石火間，大衛心中閃過無數個可能。他快速冷靜下來，不動聲色地問：“這狗屋真大呀。”

　　唐亦禾也隨口道：“是給我家的五隻狗住的，當然要大一些。”

　　這答案無懈可擊。

　　大衛的目光從那根紫色的短毛上移開，回身走入別墅時，已經恢復成平時溫厚的笑容。

　　檸檬水冰涼清冽，味道十分驚豔，可大衛已經沒有心思細品。溫和的外表下，不斷回想剛才那個爪印，以及看起來完全一無所知的唐亦禾。

　　雖然幾年沒見過少將了，但畢竟照顧過幾年，他很確定，那就是哈迪斯的味道！

　　少將在這裏……出現過？！為什麼沒有來找自己？和這個唐亦禾又有什麼關係？是少將的人嗎？

　　大衛嘴唇微動，卻始終沒有問出口。他非常清楚，如果猜測方向是錯的，自己將會打草驚蛇，他必須要以更隱蔽的方式驗證哈迪斯來過這裏。

　　他故作愉快地喝完水。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大衛就走了。

　　臨走前唐亦禾順便繳了接下來一個季度的房租。

　　大衛出門後神色保持如常，因為他知道附近並不太平，很多雙眼睛盯著他。

　　“真是個很和善的房東。”唐亦禾心裏這麼想，手心突然一陣騷動，他皺眉張開手，讓小哈跑出來。

　　小哈出來後的第一個舉動，並不是找他算賬為什麼要把自己心愛的粽子給別人吃了，而是沖到茶几邊，嗅了嗅剛才大衛使用過的檸檬水杯。

　　它喉嚨裏發出一陣陣嗚嗚聲，整張狗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緊接著小哈又嗅了嗅，大衛坐過、站過的地方，它似乎陷入了嚴肅的思考中，像警犬一樣，眼神精亮，耳朵豎得尖尖的，小表情看起來可正經，彷彿誰也不能打擾此時的它。

　　唐亦禾忍俊不禁，調侃道：“怎麼，除了莫克斯，連大衛你也不爽？”

　　小哈對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確實都沒什麼好感，連那麼溫順的溫立果好像也不喜歡，平時多說幾句話它都要蹭蹭打斷。

　　聽到大衛二字，小哈卻突地轉過腦袋，愣愣看著他，嘴裏沙啞地啊嗚啊嗚幾聲，最後不知怎的，歪著腦袋，不太清晰的發出了：“嗷……大……嗚……衛……”

　　唐亦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麼？”

　　小哈卻出聲了，它眼睛直愣愣呆了兩秒，突然很痛苦地用爪子抱住自己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兩圈。

　　它……它好像對那個中老年有記憶，可是為什麼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