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裴甯跟姚遠沒去酒吧喝酒，姚遠怕自己喝多沒法送裴寧，就找了家安靜的豆撈店。

　　裴寧給自己也倒了杯啤酒，「想說什麼就說，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姚遠：「我都給你打電話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就是無從說起，不知道要說什麼，他把一杯白酒一口悶下。

　　裴寧摁著他的手，「別喝了，都喝三杯了。」

　　姚遠笑著：「你不是說要陪我喝酒，怎麼又不讓喝了？沒事，我心裡有數，我一斤多的酒量呢。」他抽出手臂，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裴寧知道他心裡憋悶，沒再阻止，給他夾了不少菜，「多吃點，等會再喝。」

　　姚遠托腮，問裴寧：「學姐，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窩囊的？一個男人...竟然拿得起放不下。」

　　裴寧：「這哪是窩囊，誰愛了誰懂。」

　　姚遠跟她碰碰杯：「你會遇到更好的人。」然後又道：「我們都是。」

　　他把酒杯裡的酒又喝了半杯，咽下去時直辣嗓子。

　　裴寧問他：「這兩年沒去爬山是不是因為這事頹廢了？」

　　姚遠：「也不叫頹廢，就是感覺沒勁，以前都是跟她一起，後來自己去沒意思。」頓了下，他說：「現在算是徹底解脫，這週末我休息，你呢？」

　　裴寧：「我週末出差回來，不過不確定到時有沒有時間。」

　　姚遠：「反正我那天休息，你要有空就找我，沒空我就自己去。」

　　第四杯喝下去，姚遠就把酒杯收起來，隻吃菜。

　　裴寧看著他：「不喝了？」

　　姚遠笑著：「不是說了麼我心裡有數，不會醉，不然怎麼送你回去？」跟她聊起別的：「你上班怎麼樣？有沒有人給你穿小鞋？」

　　裴寧：「都給我穿高跟鞋。」

　　姚遠笑出來，「看來還不錯。」又問：「老闆好伺候不？」

　　裴寧遲疑了下：「還行吧。」感覺是葉西城在伺候她...忽然又想起來：「你不說我差點就忘了。」

　　姚遠問：「怎麼了？」

　　裴寧：「要給老闆買袖扣。」

　　姚遠並不奇怪，以為她的工作包括了秘書做的那部分，怕耽誤裴寧買東西，他吃的很快，不到八點半他們就吃完買單。

　　裴寧歉意道：「等我回來請你吃飯，今晚讓你掃興了。」

　　「哪掃興了？一頓飯吃兩個半小時還不夠啊？」姚遠把水給她一瓶，「往前走就有商場，離你家也不遠，我們走過去。」

　　兩人並肩慢慢走著，姚遠問她：「能跟你聊過去嗎？」

　　裴寧：「多遠的過去？」

　　姚遠：「你可以提起的過去。」

　　裴寧喝了小半瓶水才吱聲，開玩笑的語氣：「那就說說今晚？不過今晚你就跟我在一塊，沒什麼好說的。」

　　姚遠：「...」看來她是真的不想說。

　　裴寧始終沒說，關於過去，她覺得現在再說，沒任何意義。

　　跟葉西城的戀情，沒幾個人知道，她不願多說，跟項易霖的那段，已經過去。

　　以前的那些愛恨也好，遺憾不捨也罷。

　　都已經是昨天了。

　　姚遠拿瓶子碰碰她的：「什麼都會過去的。」

　　裴寧臉上有了絲笑意，「謝謝。」

　　正說著，裴寧手機響了，是蔣雲兆。

　　「在家？」

　　「沒，跟朋友剛吃過飯，還要去逛街。」

　　蔣雲兆：「...朋友？」

　　裴寧：「對啊。」問他：「什麼事？」

　　蔣雲兆：「沒什麼，我給我女朋友買了些甜品，也給你帶了份，正好順路給你，不著急，你慢慢逛。」

　　裴寧婉拒：「謝謝了，不用麻煩，我晚上吃的多，明天又要出差。」

　　蔣雲兆：「你可以放冰箱，掛了啊。」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切斷通話。

　　他把車停好，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裴寧進社區。

　　一直到十點鐘，裴寧才姍姍來遲，不過不是她一個人，身邊還有個男人，兩人慢慢悠悠走著，邊走邊暢聊。

　　蔣雲兆對葉西城說：「大概就是那個跟她相親的男人，挺年輕的。」

　　葉西城斜他一眼，蔣雲兆笑：「你也不老。」然後言歸正傳：「你不是明天要出差嗎？在香港多待幾天，爭取把他們所有的約會計畫都打亂。」

　　葉西城推門下車，蔣雲兆想要拉住他，一把沒抓住，「誒，小葉子你幹什麼？冷靜冷靜！你可別跟人動手呀！」

　　葉西城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從後座拎上甜品。

　　蔣雲兆：「有話好好說，說不定就真是裴甯朋友呢。」

　　裴甯跟姚遠也看到了葉西城，姚遠雖沒見過葉西城本人，但在財經新聞上看過照片，眼下人跟照片合上了。

　　「你老闆。」姚遠示意裴寧。

　　裴甯不知道葉西城要幹嘛，不過她跟姚遠解釋道：「老闆來拿他的袖扣。」

　　姚遠：「那你快去。」跟她揮揮手：「週末聯繫。」

　　葉西城沒過來，在大門旁等著她。

　　裴寧加快腳步走過去，「葉總。」

　　葉西城把手提袋給她：「蔣雲兆臨時有事。」

　　「謝謝。」裴甯從包裡拿出袖扣：「買好了，你看看合不合適。」

　　葉西城沒接：「先放你那，早點休息。」他轉身離開。

　　汽車遠去，裴寧才收回視線，又看看手裡的甜點，他應該等了很久吧。

　　回到家裴甯先給奶奶打了電話，那麼晚了奶奶還是精神頭十足。

　　「甯寧啊，明早不要忘了吃麵，再給自己買個大蛋糕，聽到沒？」奶奶在視頻裡叮囑。

　　還有幾個小時就是她農曆生日，從小奶奶就給她過農曆生日，習慣了。

　　裴甯應著：「嗯，到香港再買。」

　　「要出差呀？」奶奶問：「跟誰一起去？」

　　裴寧：「跟葉西城。」

　　「哦，那就好，正好也有個人跟你一起吃飯。」奶奶還是那句話：「明天吃好點。」

　　裴寧笑：「知道啦。」

　　奶奶拉長尾音：「過了生日你就二十八咯。」

　　裴寧笑笑，她懂奶奶什麼意思，又變相催婚。

　　奶奶沒再多說：「你趕緊睡吧，奶奶也困了。」

　　「好，奶奶晚安。」

　　奶奶關了電腦，戴上老花鏡找出項易霖號碼，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給項易霖打電話，以前從沒打過，主要是沒什麼話說，再者又怕打擾他上班。

　　奶奶不會算時差，只知道項易霖那邊現在是白天。

　　電話很快接通，項易霖溫和的聲音傳來：「奶奶，您還沒睡呢？」

　　項易霖沒再做別的，坐到沙發上認真聽電話。

　　奶奶：「沒呢，老人了，不困。你忙不忙呀？」

　　項易霖單手扣著紐扣，「不忙，今天沒工作，一會兒去機場。」

　　奶奶：「哦，要回北京了？不是說下個星期才回去嗎？我是不是老了記錯了？」奶奶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性。

　　項易霖：「奶奶您沒記錯，我不是回北京，去香港。」

　　奶奶開心了：「去香港啊，難怪了，我剛剛給甯寧打電話，她說等她到了香港再買個蛋糕吃，原來你們兩人一起過生日啊，那就好。」不禁又重複遍：「那就好。」

　　項易霖扣紐扣的手一抖，聲音也莫名沙啞了，有些話他怎麼也問不出來，只說：「嗯，到時我買個大蛋糕給甯寧。」

　　奶奶說：「易霖啊，你們也別光顧著忙工作，什麼時候你跟甯寧一起回來，我們商量商量你們的婚事，我跟你爺爺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就怕看不到他們結婚那天。

　　項易霖喉結上下滑動，張張嘴，什麼都說不出。

　　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他低聲說：「奶奶，等我去香港跟甯寧商量。」他這輩子的謊話全對一個老人說了。

　　掛了電話後，項易霖還在發愣，直到程絲在對面沙發上坐下來，他攏了攏思緒。

　　程絲系好睡袍帶子，點了支煙抽起來，煙霧繚繞。

　　項易霖瞅她一眼，面無表情站起來，正好秘書敲門進來給他拿行李。

　　他剛走，程絲的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的，她調整下情緒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才接聽：「媽，這麼晚了您還沒睡？」

　　「剛跟你爸應酬回來，你跟易霖玩的怎麼樣？」

　　「很開心。」程絲笑著，又用力抽了一口煙。

　　「嗯，你那脾氣好好收收啊，兩口子過日子免不了磕磕碰碰，別一言不合就甩臉子，聽到沒？」

　　「媽，您怎麼這麼說您閨女呢！」

　　「那還不是為了你們好，哪天回？提前跟我，到時跟易霖回來吃飯。」

　　程絲頓了片刻：「下周，具體沒定，再多玩幾天，難得易霖有空。」

　　母女倆聊了幾句通話結束。

　　此時的北京，已經很晚。

　　裴寧處理完所有工作，洗過澡已經十二點半。

　　也不知道是真餓了，還是單純就想吃，她把葉西城送來的甜點吃了好幾塊。

　　正吃著，葉西城給她發來信息：【睡了沒？】

　　裴寧拿濕紙擦擦手才回：【葉總，什麼吩咐？】

　　葉西城：【明天把袖扣帶著。】

　　裴寧：「...」半夜就為了這事？她回：【好的。】

　　葉西城：【早點睡。】

　　裴寧摁掉螢幕，把剛才沒吃完的半塊甜品又吃下，吃完後是徹底不困。

　　反正也睡不著，裴寧躺沙發上看電視，電視劇她沒時間追，就找了部電影打發時間。

　　電影情節扣人心弦時她才能全神貫注，等放到平淡的情節她就不自覺會走神。

　　後來裴寧就著電視機的嘈雜聲迷迷糊糊睡著，手上的遙控也掉在了地毯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還做了個夢，之後就醒了。

　　她睜開眼，恍惚了瞬間，想起來自己沒去床上睡，電影早已結束，電視螢幕定格在結束的畫面。

　　裴寧坐起來揉揉心口，夢裡亂七八糟的，有小時候，有爺爺奶奶，有葉西城，有項易霖，還有她的父母。

　　雖然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可她知道那是她的爸爸媽媽。

　　中間的具體情節一點也記不起來。

　　裴甯關了電視和客廳的燈回到臥室，後來怎麼都睡不著，一直捱到六點鐘索性起床。

　　葉西城比約定的時間早來了兩個小時，他原本說九點鐘來接她，哪知七點時就給她打電話，「我在社區外，我媽給你做了早餐。」

　　他人都到了社區門口，她總不能拒絕讓他回去。

　　裴寧：「好，這就下去拿。」她化好妝，換了衣服匆匆下樓。

　　還沒到社區門口裴寧就看到了葉西城，他一手拎著保溫壺，單手抄兜，正看著她這個方向。

　　今天他穿了白襯衫，袖子撩到了臂彎處，比平時看上去要隨和不少。

　　「謝謝，以後讓伯母不要這麼麻煩了，我自己會做。」裴寧伸手要拿保溫壺。

　　葉西城沒給她，「我也沒吃。」

　　裴寧：「...」她之前沒打算要請他上去，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跟她一起吃早飯。

　　葉西城看她沒動，「沒睡醒？」示意她：「刷卡，別耽誤去機場。」

　　裴寧看了他眼，轉身刷卡進社區，葉西城隨她進去。

　　到家後葉西城從鞋櫃拿了雙拖鞋換上，直接去了餐廳，自然的就跟在他自己家裡一樣。

　　裴寧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葉總，你知道鞋櫃有拖鞋？」

　　葉西城回頭，「你家的鞋不放鞋櫃？」

　　裴寧被噎的無法反駁，她智商糊了，竟然問了個這麼硬傷的問題。

　　葉西城來了跟沒來是一樣的，家裡依舊安靜，聽不到說話聲。

　　裴寧吃著他給她盛出來的早飯，又覺得這種安靜是不一樣的。

　　兩個人默不作聲，各吃各的。

　　清早的陽光鋪在餐廳，葉西城慢條斯理吃著，正好逆著光，裴甯無意間抬眸的那一瞬差點看失神。

　　她定定神，接著吃早餐。

　　吃過飯，裴寧收拾餐桌，葉西城在客廳看新聞，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洗過碗裴寧倒了杯溫水送給葉西城。

　　「昨晚沒睡好？」葉西城盯著她的眼看，有很重的黑眼圈。

　　裴寧撒謊：「看了幾部電影，到飛機上補覺。」

　　葉西城沒再說別的，裴寧也沒其他事要做，就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下來看新聞，至於新聞都講了些什麼，她不知道。

　　九點時，司機來接他們。

　　裴寧才恍惚，這麼快，都過去了兩個小時。

　　在去機場的路上兩人偶爾會聊兩句，也都是跟宴會有關。

　　裴寧：「這次有需要認識或是要特別聯絡感情的嗎？」她得提前知道，參加宴會的名單她之前問了葉西城，葉西城說沒有。

　　葉西城就沒想過讓她去應酬，「用不著，你跟在我身邊就行。」

　　裴寧點頭，「好。」

　　到了候機大廳，他們中間隔了一個座位，是裴寧刻意跟他保持了點距離。

　　葉西城把包給她：「我去個洗手間。」

　　裴寧這才注意他今天帶的這個手包跟她的背包是一個品牌，都是今年新款，看上去像情侶系列。

　　很快，葉西城回來，直接坐在了她旁邊那個位上，他坐下來時手臂還不小心蹭到她，兩人靠的很近。

　　裴寧也不好再往邊上位子挪，只能儘量跟他保持沒有肢體接觸。

　　葉西城把襯衫衣袖放下來撫平，問她：「袖扣帶了吧？」

　　「帶了。」裴甯打開自己的包，昨晚給他買了三副。

　　葉西城把手臂遞給她，那麼自然：「幫我戴一下。」

　　裴甯看著葉西城，第一次反駁他：「你自己不好戴？」

　　葉西城：「嗯。」

　　裴寧故意問：「平時誰幫你戴？萬特助？」

　　葉西城臉色如常：「是。」

　　裴寧：「......」

　　這人是破罐子破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