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自取其辱的卡洛斯·奧斯汀先生低頭去看露易絲的表情， 而露易絲察覺到他的目光後回望他，目光真誠，好像在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安靜乖巧的樣子非常符合劇組工作人員對她的評價， 這是個文靜、靦腆的亞洲小女孩，也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那麼好的演技。

　好萊塢其實是很歧視亞裔的， 但是一般不會明著說，因為要是被當事人投訴後證實的話，將有不小的輿論風波， 而且會接到處罰。一般默認的規則是，你可以表現你的態度，大家也能知道你的態度，但是你不能說出口。

　好在宋如一沒有感受到這種歧視，第一，因為她是導演的兒子推薦進劇組救場的， 而且不管是芭蕾還是演技都超出他們預料的好， 第二則是她還沒過十四歲生日， 還是個未成年人。

　未成年人是需要保護的， 但是奧斯汀想說的是，虧你們一個個還是電影工作者呢， 難道沒有看出來未成年的露易絲內心其實是多麼自信驕傲的一個人嗎？真應該讓那些人來聽聽她的這番話。

　奧斯汀絕不承認， 自己之前其實也是那麼認為的。到底是誰說亞洲人都是謙虛的， 那些人才見過幾個亞洲人？他又一次忽視了那些人中也有他。只能在大受打擊之下，捂著胸口轉頭走了，宋如一奇怪的看著他的背影想， 怎麼回事，難道是心臟不好嗎？

　所有的戲份結束之後，宋如一便退出劇組了，而她開學的時間也快到了。顧南澤特地算好了時間，早一個星期給她訂了早上八點的機票，還這麼對她說：“這樣你到燕京時剛好是晚上，回家後可以直接休息，不用特地調時差。”

　宋如一盤腿坐在沙發上，捧著一個玻璃碗吃草莓，聽了後道：“早上八點的機票，我到燕京大概晚上九點。”

　“恩，兩個小時夠你從機場回到家裡了，你能在十一點之前睡覺。”

　宋如一把玻璃碗放到了桌上，認真看著他道：“哥，你考慮的很周到，可是你是不是在美國待久了，忘記燕京的交通狀況了。”

　顧南澤：“……”

　沉默了一會兒，顧南澤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機對她示意了一下：“我打電話告訴今凌，讓她記得到時候去機場接你。”壓根沒有承認他的確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宋如一也沒有再問，低頭看著米迦勒正垂涎欲滴的望著桌上沒吃完的草莓，伸了伸爪子非常想去撥，但是還是選擇轉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宋如一：“……”她拿了兩個喂給它，米迦勒立刻興奮的把草莓咬到了嘴裡，連花托幾口嚥了下去，果汁都順著下巴滴到了地板上。她抽出一張濕巾給它擦了擦嘴，“好了，我馬上就要回去了，剛才那兩顆草莓就是我給你的告別禮物了。”

　米迦勒要是聽得懂她說的什麼，並且自己會說話的話，肯定會唾棄她的，明明是你吃剩下的，好意思說什麼禮物。

　離開那天一大早，顧南澤就開車送她去機場了，距離登機還有半個小時，他雙手放在褲袋中，站在那裡看著她說道：“你可以自己進去的對吧。”

　宋如一點了點頭。

　繼續囑咐：“路上不要做危險的事，有事找乘務員。”

　“放心，”宋如一隨後表示了對顧南澤這段時間照顧她的感謝，還道：“這一個多月，我逛了紐約，進行了公路旅行，在洛杉磯玩了這麼久，還拍了電影，我很開心。而且，這應該也很有意義。”

　顧南澤無語的看著她平靜的說這很有意義的話，心想，是啊，任何一個拿著旅遊簽證到美國來玩的小女孩，都不可能過的像你這樣充實。

　說完宋如一低頭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了兩個小木牌，木牌不厚，長寬比麻將大一點，看著挺袖珍的，正反面都有著精美的紋路。這兩個分別是中級聚靈符和中級護身符，宋如一從幾個月前開始準備，終於能夠刻出中級的靈符了，只是成功率還是很低，依舊需要多加練習。

　她將兩枚靈符遞給了顧南澤，道：“你看見過的，這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了。”

　顧南澤又覺得心裡有股溫情淌過，因為他知道宋如一做這個花了很多時間，而且幾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接過來把它放在手心裡打量，心裡是開心的，口中卻還批判了一番：“像這種掛件，你們女孩子才會喜歡，你有見過男生帶這個的嗎？你說我要把它掛在哪裡！”

　宋如一提醒他：“要隨身攜帶，你可以掛在脖子上。”

　顧南澤：“……你隨隨便便刻的木牌居然要我掛在脖子上？”但是看到她盯著自己的眼神，又連忙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送個禮物當多大事一樣。”

　宋如一抿著嘴，又問：“對了，那我的片酬……？”

　顧南澤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指責道：“我每個月給你五千塊的零花錢，難道我還會貪了你兩千美金的片酬嗎？”

　“兩千美金比五千塊……”宋如一接下來的話在看到顧南澤的表情時嚥了回去：“你知道的，這是我第一次自己賺錢。”

　恩，這還差不多，第一次賺的錢總是有意義的。顧南澤道：“你別擔心，那邊劇組給你結算後，我就通知你，一分不少的把錢打到你卡里。”然後他開始趕人了，“快進去吧，不然等一下上不了飛機了。”

　宋如一轉頭乖乖的走了，顧南澤看著她的背影，一瞬間有些捨不得，看了好久，才轉頭離開。還拎起了手裡的兩個木牌上下看了看，低聲自言自語道：“掛脖子上？虧她說的出口。”不過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木頭刻的，摸上去油光水潤，看著材質很好的樣子，而且上面畫著的紋路有一種神秘感。

　像是那種只能在博物館裡看到，已經幾千年前的古老文明時代才有的繪畫。他站在太陽底下，突然擰起了眉頭：“這個臭丫頭，不會迷戀上什麼古埃及、古巴比倫的文化了吧。”

　宋如一回去的行程比來時順利的多，飛機沒有晚點，飛行過程中也沒有遇到打雷，只是因為氣流機身顫抖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和她隔了一個過道的女士遮了大半張臉的墨鏡都沒有沒有摘下來，依舊在對著筆記本電腦敲著鍵盤。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在飛機上還要要帶著墨鏡，但是這樣打字，真的看得清楚嗎？

　午餐的時候，因為是頭等艙，不像商務艙那樣只能在固定的套餐裡選擇，還可以在菜單上點餐，宋如一要了牛排、果汁和冰激凌蛋糕。開始吃飯的時候，發現一個乘務員小小的驚呼了一聲，轉頭看去，卻見對方已經回到了工作間，但是很快，又拿著一個本子出來了，對坐在過道對面的那位摘了墨鏡的女士道：“我很喜歡你拍的電視劇，我們能不能合個影。”

　哦，在飛機上依舊戴墨鏡的原因，是因為公眾人物不想被認出來嗎？可這裡也沒有幾個人啊，宋如一沒有看到正臉，只覺得那個明星皮膚很白，骨架很小，恩，說話的聲音也挺甜的。

　午餐過後，乘務員收拾走了桌上的餐盤，看她年紀小，還問了一句：“小妹妹，你還需要點什麼嗎？”

　“一杯水，謝謝。”

　很快，一杯水就放在了宋如一的面前，一碰還是溫的，而她托著下巴看著另外一個乘務員拿出了一本冊子展開一位接著一位乘客的問過去，語氣溫柔、笑容標準，用甜美的聲音問：“請問有需要帶紀念品的嗎？我們有免稅手錶、最新款手提包還有各式精美的首飾可以挑選。”

　這一幕讓她想起了一件事，自己好像沒有給慕容、顧誠遠準備禮物。

　但是乘務員每一個人都問了，就是沒有問她，好像直接要從她身邊走過的樣子，宋如一喊住了她，開口說了一句：“能把冊子給我看看嗎？”

　乘務員有點驚訝，畢竟宋如一的年紀看著就小，一般不會單獨買這些東西。但是頭等艙的乘務員，素質還是有的，她沒有多問，將冊子遞給了宋如一，然後站在她的身邊。不過說話的語氣要比對其他乘客隨意一些，也可以說親切一些。

　“小妹妹，你要買紀念品嗎？”

　宋如一一頁頁的翻過去，道：“居然還有巧克力。”

　“是的，”這位乘務員道：“這是洛杉磯最知名的巧克力品牌，遊客要是到了洛杉磯，它是必買的禮物呢？因此我們航空也將它列入了清單。”她沒說的是，在飛機上買，除了一些退稅的，其他東西往往比正常價格高出一部分。

　必買的禮物？宋如一笑了一下，不可置否，轉頭對她道：“我要十盒。”空姐愣了片刻，好像是沒想到她真的要買，不過很快道：“好的。”

　另外一個乘務員走過來，遞給了她一張單子，她將其記了下來。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小姑娘要的不止是十盒巧克力啊，只見她盯著冊子上的奧斯卡小金人模型看了很久，“居然這個都有，拿三個。”接著又要選了一個輕奢新款的女士手提包和一條男士領帶。

　乘務員想了想，還是決定遵從良心提醒她一下：“小妹妹，飛機上的紀念品一般比實體店的要貴，而且這個手提包價格超過兩萬了，還有這個領帶也超過三千了，你確定要買嗎？”

　“謝謝提醒，”宋如一微笑的對她說了一句，然後猶豫的問了一句：“你們只收現金嗎？”

　乘務員微笑道：“我們收現金，美金也可以，也可以刷信用卡。”然後跟她確定了訂單之後，道：“如果付美金的話，是三千四百五十百美元，刷國內信用卡，是兩萬四千七百元。”

　頭等艙的乘務員其實是有推銷任務的，好在有提成，她們還是很願意賺這種外快的。宋如一從包裡數出一疊美金遞給她，最後只留下幾張小面額的了。乘務員接過一邊點還跟她搭話：“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坐飛機，你家大人沒有陪你嗎？”

　宋如一道：“坐飛機而已，用不著人陪。”

　“可是你看上去未成年。”

　“你眼神真好。”還能看出我未成年，她壓根就沒想過人家也沒真的對這個有疑問，只是交流之前的客套話而已。

　“噗呲，”宋如一轉頭看去，笑的是坐在過道對面的那個女明星，看到她的目光，還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長的的確很漂亮，骨架小，臉更小，眼睛很漂亮，笑起來有很深的酒窩，看著就甜。

　長的漂亮的就是佔優勢，尋常讓人生不起氣來，宋如一也覺得她精緻。她倒是沒想到，這個女明星也在想，這個小姑娘長的可真漂亮，臉上一點瑕疵都沒有，天生就適合進娛樂圈。只是看她這麼小就獨自坐頭等艙回國，三千多美金眼也不眨的就花出去了，家境一定是不錯的。

　晚上九點多，今凌接到了宋如一，推過她的行李準備一起離開的時候，宋如一喊住了她：“啊，今姐姐，我還有東西要拿。”

　差不多二十分鐘後，今凌手上又多了幾個袋子，問：“這是什麼？”

　“禮物。”

　而回去路上，預料之內的堵車了，前方排著長長的車流，不要說十一點前了，凌晨之前到家都算堵得不厲害。今凌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扶著方向盤，問她：“在美國玩的開心嗎，紐約怎麼樣？”

　“還不錯，洛杉磯也挺好。”

　“洛杉磯？”今凌驚訝道：“你們還去了洛杉磯。”

　宋如一抬頭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是啊，我哥他開學了不是嗎，南加大在洛杉磯。”

　“咳，我一時沒想到，南澤他怎麼樣，過的還好嗎？”

　“很好，他還養了一條狗。”

　“是嗎？”

　“恩，叫米迦勒。”

　米迦勒？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不是單純的指那個大天使，而是好像聽誰說起過，但是很顯然，今凌的記憶力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暫時想不起來。

　直到將宋如一送回顧家，看著她回房間休息，拿著屬於她的巧克力回家，躺在床上時，她才想起來自己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時間回到宋如一出國那天，宋如一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今姐姐，做人呢，總要學會面對現實的，我要做的，就是幫我哥哥面對現實。只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當家裡多了第二個米迦勒。”

　所以米迦勒就是南澤養的那條狗？

　第二天一早，宋如一在九點之前下樓吃早飯了，王姨一大早也不敢去打擾她，怕她休息的不夠，見她下樓後，對她道：“在美國待了這麼久，想吃家裡的東西了吧。”

　宋如一誠懇的說：“差不多，我對食物不挑剔。”

　“不挑剔也不能委屈自己啊，聽說美國人天天吃漢堡、雞肉卷這些垃圾食品，對身體怎麼會好呢？我今天做你喜歡吃的菜，可要好好補補了，你都瘦了。”

　並沒有瘦的宋如一：“……”她很想說也不是每一個美國人都吃垃圾食品的，至少顧南澤對自己挺好的，但是她還是接受了王姨的好意：“那我就等著吃了。”

　恰在這時，月嫂抱著顧南祈從外面的花園溜躂回來，看到宋如一，搖了搖懷裡的小寶寶：“南祈看看誰回來了，姐姐回家了。”

　顧南祈哪裡還對她有印象，其實他以前也是不認識人的，只不過是憑著感覺親近她而已。他被月嫂托著小屁股抱著，小手抓著她身上的衣領，轉頭看了宋如一一眼，回過頭後又怯生生的看了一眼。

　像是在確定她是什麼人一樣，宋如一走近後，他睜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盯著她看了好久，依舊是不認識的，卻像是記起了什麼一樣，放開了抓著月嫂衣領的手，對著她要抱抱。

　這一幕看著讓人可樂，月嫂笑了：“南祈就是親近你，按理說他這樣大的小孩子，兩三天不見就能把見過的人都忘了的。”

　宋如一抱住帶著奶香味的軟寶寶，“其實他親近的可不是我。”

　月嫂聽不懂她說的話，一臉莫名，但宋如一併沒有解釋，她也就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眼睛時刻盯著寶寶，怕姐姐力氣小，抱久了胳膊累好接過來。

　晚上，顧誠遠和慕容特地回家吃了晚飯，問起她在美國的行程，特別是關於顧南澤還有她拍電影的那件事。

　顧誠遠邊吃邊聽，說道：“這麼說南澤還養了一條狗。”

　“恩，我看哥哥養了狗比以前開心了很多。”

　“不好好學習，盡弄些亂七八糟的。”顧誠遠氣道。

　慕容知道他心裡其實還是關心這個兒子的，特別是這種離得遠的，便說：“能讓南澤開朗一些，這狗就養的值，他以前就是太多心事放心裡了。”

　顧誠遠其實也就這麼一說，臉色很快緩和了下來，問宋如一：“你拍了電影，對這一行感興趣嗎？”

　慕容吃飯的動作一頓，仔細聽著宋如一的回答，隨即又放鬆下來，因為只聽她說道：“還好，雖然挺有意思的，但沒有太大的興趣。”

　顧誠遠笑了起來：“不感興趣就好，不然以後我們家兩個孩子都削尖了腦袋娛樂圈裡鑽，像什麼樣子，笑話不夠多嗎？”

　既然宋如一不像她哥哥一樣，那麼這次拍電影也算是一次難得的經歷了，兩人還問了電影的名字，宋如一說了後道：“我看導演和製片人想要用它沖獎，可能要在月底才能發行，如果是報歐洲三大電影節的話，到明年一月份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兩個長輩驚訝了，原來想著她可能去了某個小劇組打了醬油，沒想到場面還不小，這下子上映後更要等著看了。

　宋如一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期待也有，但沒有那種患得患失等後續的想法，這對她來說，只是一件過去了的事而已。

　兩天後馬術俱樂部裡，喬銳先是認真的打量了宋如一一番，道：“你看上去還不錯，沒有旅行的疲憊。”

　“你平時出去旅行的時候，會很累嗎？”

　兩人一同往沙利亞的馬廄走去，喬銳道：“不，但是我聽你提過，你去美國，照顧你的只有你的哥哥，而他今年才被南加大錄取，年齡肯定不大。我想著，只有你們兩個的話，你恐怕不會受到多少照顧。”

　宋如一停下了腳步看著他道：“看來你忽視了我本身。”

　喬銳道：“是，你不是那種時刻需要人照看的女生，我需要向你表達歉意嗎？”他開玩笑道。

　“不，是我應該像你表示感謝，畢竟沙利亞是屬於我們共有的，但是這一個多月來，卻一直是你來看它，我並沒有幫一點忙。”

　喬銳看著她：“我收下了你的感謝，至於沙利亞，我想你可能要自己去尋求它的原諒了。”

　宋如一不解，只聽他悠然道：“這一個多月我已經充分的感受到了，沙利亞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小姑娘，它當初選了你，你卻對它視若無睹，可想而知它有多不高興。”

　宋如一：“……請不要把我描述的像是一個負心漢一樣，這樣很奇怪。”

　兩人走進了馬廄，一起站在了沙利亞面前，喬銳伸手摸了摸沙利亞的腦袋，然後拿了一根胡蘿蔔站在放在了它的嘴邊，沙利亞兩口就把它吃掉了。

　宋如一也伸手想要摸一摸它的腦袋，卻見它往喬銳的方向走了幾步，還故意撇開了頭。

　宋如一：“……”

　喬銳幸災樂禍的說道：“看吧，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看來你已經失去它的心了。”

　“……它是故意的對吧，它走開還不算，還把頭給撇開了。”

　“顯而易見，你不聞不問的行為讓它失望了，好好挽回吧，宋如一同學。”

　宋如一糾結的看著他道：“你要是把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收起來，我會很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