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一劍斬神刃，十道天雷引。

踏上那條若水天道，一步一步，邁向他的所向。

“淩霄神君南木，犯天界大忌，與狐妖有染，幾經思慮，朕心雖痛，但全天界聲威，以剔二百六十七根仙骨，示眾懲戒。”

他捧著聖旨的手都在顫抖。金明洙顫抖著唇，念完了天君的旨意。

狂風大作，衣袂翻飛，他清俊的眉眼亦被黑沉沉的天色襯得絕悲。耀眼的白光劃破斬神殿的的天宇，卻又一瞬間變得晦暗不明。

南優賢抬眼，遙遙地望著那把高懸在天空中隱隱泛著藍光的斬神刃。

劍身引著天雷十道，集聚著要吞噬著他的力量，劍身劇烈地顫抖著，仿佛已經控制不住想要除人仙骨的力量，朝他噴薄而出。

嘴角微揚，他大步上前跪下朗聲道，“臣，領旨。”

他接過明黃聖旨，轉過頭，再也沒有看那上神一眼。

“南木！”

他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

有些粗啞的，渾厚的聲音，他聽出來是誰的聲音。垂下眼睫，他沒有回頭。

“你是否為了報復我所以如此決絕！”那人依舊大喊著，南優賢慢慢轉身，一雙桃花眼裡毫無波動。

他看著那站在天道前的青衫神君，揚眉一笑，“你多想了。”

金明洙拉住要衝上去的東雨，亦開口問，“你為何要如此決絕？事情未必不可轉寰。”

南優賢搖頭笑，“天君可會答應，讓我娶一妖界男子入淩霄宮？”

他從前是想得太過天真。原以為天君平素裡寵愛他，必定也會應允了他與金聖圭在一起。可是，他如今意識到，天君最愛惜的，不過是天界的名聲罷了。

就算他拿出狐狸眉心金印來，那無上君主也是不願退讓的。

東雨眉眼悲慟，“你是不是如今恨我至極？”

“若不是我與天君告密狐狸的存在，你也不會如此被動。。。”

他淡淡地看著那多年好友，眉目淡然，若不是東雨，或許天君會遲一些知道。可是，結果卻是一樣的。

說到底，是他自己估計錯了自己在天君心中的地位。

他敢冒天界之大不韙娶了金聖圭，但天君，卻是不敢的。

他要天界，要威名。

便是捨棄他一個小小上神，又有何不可？

東雨緩慢說道，“若是天君許你與那只狐狸在一起呢？”

南優賢冷肅的眉眼才漸轉暖，意味深長地道，“哦？”

他聽見東雨慢慢說著下文，笑容卻也慢慢凝結。

“但他不可入淩霄宮不可入天界，而你，也要娶一神女作為淩霄宮正妃。”

南優賢驀地嗤笑。

天君好一個雙全法。這樣一個涼薄無情的主意，也只有那獨坐高臺的君王才想的出來吧。

“替我多謝天君，”南優賢微微拱手，眉眼冷漠，“我到底，是不會背棄那只狐狸的。”

“阿南。。。”東雨搖頭，眼淚掉下來，“是我。。。是我對不住你。。。”

南優賢轉過身，不再去看他。

他飛身而起，朝那把高懸的斬神刃而去。

————

長劍從頭頂穿透，在五臟六腑裡滾了個遍，攪得他天翻地覆。

十道天雷加身，似有震碎他元神之勢。

有血從他的七竅流出，南優賢緊緊攥著手，任那天刑在周身遊走施加。

此時天色大暗，狂風厲厲，悶雷聲聲，雲中的閃電如潮水一般翻湧著。

又是一道天雷，正中南優賢，他的身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雙腿一軟，跪坐在地。

斬神刃宛如他在人間見到的刑犯背的明梏一般，從頭頂直直刺進尾骨。

一道又是一道，南優賢終究是忍不住疼痛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

伴隨著一聲淒厲尖銳的尖叫聲，南優賢的肩胛骨，鎖骨，胸骨，十二根肋骨，尾骨同時被挑了出來。

森森白骨摔落在斬神殿前，力道之狠，驚天動地。

接下來是四肢骨，每被斬神刃挑出一根，都可聽到骨頭和血肉分離的聲音。南優賢痛不可徹的悶哼一聲，渾身已經失去了任何神識，他很想說話卻連張嘴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跪在地上，渾身浴血。他的血液染紅了整個斬神殿，神殿上的七零八落的骨頭全部泡在了血泊裡，隱約冒著白色的淡光。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道有一道的天雷，南優賢一聲比一聲微弱的悶哼，斬神殿上又是一層新鮮的血水。

南優賢咬著牙顫抖著身體閉著眼，冷汗如同雨下，如此之痛他今生從未受過，一股戰慄之感從頭蔓延到四肢。

他疲憊虛弱地睜開眼，看見斬神殿的天依舊黑暗。但那天雷之聲，卻慢慢地聽不真切了。他聞到了空氣裡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感覺到自己雄渾的上神之氣在慢慢散去。

他咳嗽一聲，又咯出一灘血來。

只怕，他想的最壞的結果，要來了。他的元神，似乎，已經碎裂了。

原本抱著僥倖的心理，他剔了仙骨，不過成了妖精罷了，也正好與狐狸長相廝守。

但其實，自己早就做好了元神碎裂這般模樣的打算吧。

南優賢虛弱地看著天，目光渙散。

聽見有人匆匆而過的腳步聲，南優賢掙扎著起身。

兩雙有力的手攙扶著他，將他扶起來。南優賢不停地吐血，卻也只肯虛抹一把。他顫抖著握住金明洙溫暖的手，抬眼看他。

“送我去。。。”

金明洙嘴角一動，想要說什麼，卻也沒有開口。

東雨看見南優賢七竅流血，滿地都是他的仙骨，悲慟萬分。

“我。。。不怪你。。。”南優賢虛弱地靠著金明洙，對著東雨扯著嘴角笑起來。

仿佛他們還同從前一樣。

杯盞今朝過，情意心中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