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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道[修真]》第544章
第544章 凡人力量

  莊老三神情先是一怔,隨即面色大變霍地站起了身:“久蘭她們村定也會遇到這些混賬!”

  莊老爹卻是瞪著他:“給俺坐下!”

  不知道為什麼,在草妖看來,靳一斯此時耐心得出奇:“三哥,你要時刻記住,你的敵人是無比強大、手段殘酷、方法神奇遠遠超過你想像的修真者,越是有天大的事,你越要確保你的想法清楚,想清楚了,哪怕遇到任何困難也不要退縮地去做,便是修真者,也總會有被戰敗的一日。否則,每逢大事先自己亂了陣腳,代價往往極其慘重。”

  靳一斯這番耐心的勸告,大抵是因為他此時威信極高,莊老三竟一字不落地聽到了心中,面紅耳赤的重又坐了下來。

  靳一斯卻沒有就此放過他,反而問道:“莊三哥,依你之見,現在如果想救那個村子,應該如何做?”

  所有村民盡皆看向他,他和靳一斯不一樣啊,雖然全村上下曾經與靳一斯打過交道,更不用說靳一斯可是在幾百萬、幾千萬人的目光中侃侃而談的人物,可他,卻是從穿尿布開始就在全村上下眼光中長大,如何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可靳一斯方才那番話又在他腦海中響起,每逢大事先想清楚……

  他認真想了想,如果要幫久蘭他們村,他一時傻眼,他連久蘭他們村什麼情形都不知道,怎麼幫啊!

  在靳一斯目光中,他情不自禁道:“呃……俺不知道久蘭村裏是啥情形啊。”

  靳一斯滿意地點頭:“不錯,未動先謀劃,謀劃中最重要的就是要知曉對方的一切消息,那村裏的消息,大家覺得,應該怎麼打探?”

  若是要去一趟,如今這非常時期,無疑是極其危險的,七嘴八舌中,莊二妮卻靈光一閃:“那郭老狗與那些人走得近,他肯定知道!”

  莊老三忍不住笑話她:“郭老狗就算知道,他也被靳二兄弟給宰了啊,你還能找他問話不成?”

  莊二妮卻瞪他一眼:“俺不知道麼?!可他底下那些人還在呀!”說著,她踢了一下旁邊鵪鶉樣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幾人。

  村民們連連恍然:“就是!他們幾人定然知道!”

  靳一斯此時的微笑才真正有了笑意,不必他多說,那幾人在連番恐嚇中自然也將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這幾人平素跟著郭屠狗魚肉鄉野,自然也不是什麼好人,可若要說做什麼大惡,倒也談不上,靳一斯只是在莊家上下連同村裏人商議之後,朝那幾人淡淡道:“今日之事,你們也是在場的,那些修真者為了維護威嚴定是不會留下任何一條漏網之魚,屆時,我相信,他們可不會去過問你們幾個到底有沒有具體動手。”

  那幾人面色慘白,連忙指天發誓自己定與合村上下一條船,不敢有任何二心。

  莊二妮在一旁冷冷道:“你們若敢出去胡說八道,儘管說去,我莊二妮便是被修真者捏死前也一定先把你們供出去,叫你們也一起不得好死!”

  這番狠話,不只莊家上下有些震驚,便是靳一斯也不由對這小姑娘有些另眼相看起來,實是今日一番天翻地覆,她自己的命運、全家人的命運、全村人的命運,幾番傾覆沉浮,莊二妮的內心確實也已經天翻地覆不再相同。

  靳一斯樂見這種成長,便刻意引導幾句,便放他們村中人自己討論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方才合村上下商議之時,靳一斯除了提點思維方式,更是刻意沒有多言,他們村與鄰村本就有許多姻親故舊,不說靳一斯那好大一盤棋,前往相救本也是應有之義,按照他們中規中矩商量出的計畫,這些修真者驕傲自大,定然不會想到他們有反抗,先悄悄摸過去打探情形,再在這些修真者準備將鄰村人帶走之時一擁而上,像方才那般結果了對方,就三個字,快、狠、准。

  這其中,定下這三字方針的,不出所料,正是莊老爹。畢竟,這些人當中,最熟悉修真者的,非他莫屬。某種程度上而言,莊老爹甚至比靳一斯要熟悉這些修真者,畢竟,靳一斯真正打過交道的草妖,種族不對,且已經站在那種巔峰,不能用以來推測一般修真者。

  靳一斯心中卻還思量著另一件事,雖是按著本地習俗一口一個老爹地講著,事實上,按照壽元來算,莊老爹也不過就四十許人,只是此間凡人生存艱辛不易,田間地頭辛勞,遠比現代四十的人老邁一些,只要不出意外,身體機能卻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這麼一想,靳一斯覺得自己的某部分顧慮又可以解除了。

  按莊老爹的安排,這次行動十分迅速,他們趕過去,正正趕上幾個修真者要離去,對於一大幫凡人趕過來這種事情,這些修真者都沒有遇到過,可是此時情形不比頭一次,那一次是有靳一斯突然出現,連帶著對方揣測可能存在的高階修真者,帶著幾分疑惑與畏懼,而這一次這些修真者可看到明明白白一群凡間農夫,驚怒之余,自然不會有任何顧忌,戰況比之當初,另有一番慘烈。

  但是,鄰村村民原本絕望中要被帶走,他們也隱約聽說過仙賦的可怕,如今有人來助,豈能不奮起反抗,時人重姻親,便是為了親戚也必是要拼命的,人數上的巨大優勢,付出些許傷亡,也終是將修真者殺了乾淨,把人全部救了下來,這一次的行動裏,甚至不需要靳一斯出聲,他們也已經知道如何搶下修真者的錦囊,不叫他們報訊。

  十裏八鄉,彼此嫁兒娶女的情形實在太過常見,親連著親,根本不必靳一斯多提,轟轟烈烈的互助互救就已經開始了。

  可對於這樣的情形,莊家人所在的村子在那一次救援中有人傷亡之後,便冷靜了下來。

  對於這種冷靜,靳一斯是十分樂見,甚至是終於感覺到了一種放心。

  不待靳一斯去尋莊老爹,他已經獨自來找靳一斯了。

  “靳兄弟……俺擔心,再這麼下去,會壞事兒。”

  “哦?”靳一斯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莊老爹憂心忡忡:“這番動靜鬧得這麼大,各村各寨都有傷亡,可是修真者不傻啊,他們非但不傻……他們還十分精明哩,這麼大的動靜,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知曉?若是待他們回過頭來……”

  靳一斯見莊老爹神情,便知他已經有了一些謀算,並沒有出言打斷。

  莊老爹一咬牙道:“若是這般下去,必定會壞事兒!”他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對靳一斯道:“俺想到那仙賦調集之地去!”

  哪怕對他們寄予了許多期望,但真正聽到莊老爹這番想法,靳一斯眼中卻迸發一種異樣的神采來,莊老爹並沒有覺察,他沉浸在自己都要被自己嚇倒的瘋狂想法中,生怕自己停下來,便再也沒有勇氣開口說第二次:“若不想俺家虎子將來還像俺一般受這仙賦驅使,便不能叫這些修真門派再這麼糟踐俺們!可俺想過了,光靠鄉親們……不成,真不成。”

  他一臉沮喪又含著某種堅毅:“若是那些修真門派打將過來,便是有再多鄉親也是不成。靳老弟你先前說過,事前需有謀算,可那些門派中到底是個什麼章程,是個什麼模樣,除了俺,大夥兒皆是不知,便是俺,那會兒年幼,亦是看不明白,俺想,俺想,不如便去看個清楚明白……”

  他抬頭看著那個巨大的仙鶴:“俺想著,這些修真門派既從這麼大的地界徵集仙賦,定有許多和俺們一樣的苦命人被徵召而去,若能團結他們一道……”

  靳一斯眼中除了激賞,此時已經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莊老爹卻知道,靳一斯是真正理解他的想法,且支持他的想法的人。可是,莊老爹卻苦笑著長長歎了一口氣:“靳老弟啊,若是這些修真門派肯放俺家上下一條活路,俺是真不想去啊……”

  那聲歎氣中,多少苦澀、多少無奈、多少逼不得已,又有多少行至絕路勃然而生的悍勇!

  一老一少站在這巨大仙鶴籠罩的天空之下,氣氛一時無比沉重,此時已經是暮春時節,本應和煦之風卻隱含肅殺。

  靳一斯卻神情寧靜,看向莊老爹的眼神竟充滿了一種敬佩,他知道,莊老爹此去,吉凶難料,可是,莊老爹此去,卻又給更多命運叵測的凡人帶去了真正的希望……人類中,永遠有這樣的人在,才會有不可磨滅的信念與不會崩塌的脊樑。

  與莊老爹真正分別時,靳一斯只對他說了一句話:“老爹,你要永遠相信,這一路,你絕不會是一個人。這個世界,終將屬於大家。”

  彷彿已經看到千千萬萬人與自己一道站出來,每家每戶都能在自家地裏耕作,迎著陽光擦擦汗水,不必再為仙賦提心吊膽……莊老爹滄桑的面孔上終於露出一個真正的笑容來,彷彿已經看到了那一天。

  而自始至終,莊老爹都沒有要求靳一斯與他一道同去,更沒有問過這樣卓然不凡的靳一斯到底是不是個凡人?這樣的靳一斯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就像那天傍晚被靳一斯拍開屋門偶然相遇一般,就此別過,再無相逢。

  草妖直到此時,才真正對靳一斯的舉動感到奇異:“你不與他們一道前往那修真門派中?”

  對於草妖和那些天冥族人的突然現身,靳一斯半點也沒有覺得奇怪,他好像早就知道他們一直在旁圍觀。

  對於草妖、甚至所有天冥族人的疑問,靳一斯只是一挑眉,猶如長劍出匣,真正現出那種一直隱藏得很好的桀驁飛揚:“我為何要去!”

  草妖並沒有介意靳一斯的這點桀驁,只是覺得奇怪:“先前是你想幫,為何幫到此卻不肯再幫?此去修真門派,定是兇惡無比,無你在旁,他們必是艱險重重……你當真放心得下?”

  靳一斯卻是忍不住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你們這些修真者啊……到底是有多看不起凡人?我回來這一次,不過是向一片原野中扔下一粒火種,如今星火已起,燎原之勢已成必然,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我的那個世界裏,有一句非常偉大的話,歷史是由人民書寫的,人民必然會勝利……我又何必再參與其中,徒然給他們憑添變故。”

  這最後一句對草妖的含沙射影可以說是毫不客氣。

  靳一斯和草妖之間的關係猶如一根橫在兩人之間的刺,在距離合適時,他們可以平等交談、甚至愉快相處,只是這距離近到一定程度時,這根刺又會突然出現,紮上那麼一下。

  此時的靳一斯,他真的不想去幫莊老爹他們嗎?就像草妖所說,如果不想幫他們,靳一斯當時何必竭力來說服草妖?只是,靳一斯心中十分清楚,這一去深入修真門派中,草妖定是萬萬不肯的,那樣必定會打亂草妖的計畫,一個不好,還會惹出人族各大修真門派,猶如先前那樣,惹上一群蒼蠅根本脫不了身,靳一斯可以用賭局向草妖爭取一個回來的機會,可再想去修真門派,這種明知不可能的事情,以靳一斯的驕傲,他絕不會開這個口。

  更何況,對於草妖肯答應這個賭局的動機,靳一斯真的不知道嗎?真的以為草妖是一時好心。

  果然,草妖以只有他們二人可以聽到的神識傳音低聲道:“所以,你確是來自一個沒有修真者的世界。”

  靳一斯諷刺地道:“終於肯放心了?你這疑心病真不輕,是得好好治治了。”

  草妖肯答應這個賭局,難道不正是希望借機看看靳一斯的真正來歷嗎?一個在自己做了萬全準備要化形,卻無巧不巧正正落到自己面前,與自己結契的凡人,以草妖的城府,哪怕已經與這凡人關係親近緩和許多,甚至肯放他在漩鏡塔外活動,也終究不會真正放心。

  雙方撕破這層猜疑,氣氛簡直凝結至冰點——主要是靳一斯單方面的氣氛。

  草妖卻只作不知,畢竟,靳一斯不是任何一方派來之人,這已經是他期盼中最好的情形,至於,為什麼心中會那樣雀躍喜悅,這高興的程度早已遠遠超過了知曉自己會少面對類似麻煩應該有的程度,草妖卻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徵兆,而下意識地忽略了過去。

  草妖只是回到(他自己以為的)先前那個“安全”話題:“每個種族要走的道路皆是由各自的領袖所定,人族所選這條路本就是踩著無數凡人而上,若非將弱肉強食的準則行到極致,又如何能在短短時日內奉養出一批強大的修真者,甚至與妖族相比肩?如若不是在知時間內強盛,周天諸界恐怕連人族的立足之地都無。”

  人族歷史短暫,確實不能與妖族相比,可卻隱隱有後來居上之勢,這種傾全族之力供養修真者的策略功不可沒。

  靳一斯卻最不喜歡聽這種論調,所謂的“為了更大的利益”。

  莊老爹他們此去他已經無數次祈禱祝福,希望他們一路順利最後成功,他原本已經不想與這些修真者在這個問題上再做什麼爭論,因為沒有意義。

  可此時,說不上為什麼,大概是方才與草妖那番關於來歷的話題終於引爆他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某個雷點,一向冷靜的靳一斯竟也沒有辦法完全壓抑自己的情緒。

  “你的意思是,他們這麼做是為了所有人好?沒有他們這些修真者,這些凡人就活不下去?”

  草妖實事求是地冷靜道:“周天諸界種族眾多,那等大妖佔據之地,凡人只會成為口糧,絕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靳一斯卻冷笑道:“他們現在征這所謂的仙賦,又與成為口糧有什麼分別?修真者,修真者難道不是爹娘生父母養的?不是凡人中出來的?他們不用依靠凡人就能從天上掉下來?”

  對於靳一斯現在咄咄逼人的氣勢,草妖身後的天冥族人卻是看不下去了,在他們看來,這凡人確是與一般凡人不同,可再不同,也只是個稍微不同的凡人,他是什麼身份,王上是什麼身份,怎麼能這般不敬。

  當即便有人出來為草妖、甚至整個修真界廣泛認同的觀點辯駁道:“人族中的修真門派會在他們還是孩童時便將他們帶到門派之中撫育修煉……於他們而言,有養育教導之恩的,是門派,可不是什麼凡人。”

  “僅僅因為他們有各種機會、資源變得更加強大,就可以肆意欺淩壓榨自己的同族?忘恩負義、連自己的出身都能否認,這便是他們修煉的所謂大道?”

  天冥族人一時有些張口結舌:“踏上道途便就此斬斷紅塵親緣,與凡俗再不類同……”

  靳一斯此時早已經進入理性思辨的狀態,根本不假思索地道:“反對,你說的這個是結果,不是原因,是他們為了讓自己壓迫的行為合乎修真者道德規範而制定出來的規則,根本不足為他們的行為辯護!”

  然後靳一斯看向草妖和所有的天冥族人:“你們說來說去,最根本的觀點無非就是認為,沒有他們這些修真者就沒有凡人的立足之地,所以,他們壓榨利用凡人讓自己更強大,本質上是為了所有人類的利益,並沒有任何不對,是吧?”

  靳一斯露出一個鋒利無匹的笑容:“可是,他們的所謂強大之路,只有這一種方式嗎?只有靠無限壓榨凡人,他們才能強大嗎?這種得到的強大,真的對整個種族好嗎?這種價值觀對凝聚整個種族有效嗎?可以持續嗎?

  不論高低貴賤,每一個生命的存在對種族都有極大的價值,依靠著壓榨一部分而崛起,看起來是強化了一部分,可事實上,整個種族的整體利益並沒有得到提升,甚至有可能惡化了。好吧,既然你們認為修真者更強大,我舉一個你們喜歡的例子,比如這些修真者征這仙賦,他們有意無意殺掉的人裏面,會有多少人會繁衍出更多的有靈根的修真者?如果把所有凡人都殺光,又會有多少不知道的新的修真者夭折其中?”

  這個例子太強大了,天冥族人一時間竟啞口無言,沒有哪一個人從這樣的角度來思考凡人的價值。

  靳一斯卻逕自道:“更不要說他們當中也許會有偉大的藝術家科學家政治家軍事家,每一個這樣的人出現都會讓整個世界發生質的飛躍,甚至是莊老爹這樣的人,他們都是整個人類的財富,可是在你們所謂的弱肉強食中,這些可能性全部被扼殺,全、部、都、沒、有、了、呢!

  在我看來,這種所謂弱肉強食的想法就是垃圾價值觀,明明有真正尊重所有人價值、能讓所有人過得更好的方法,卻要說什麼強者為尊……這分明就是為一己之私卻打著為所有好的大旗,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好大的臉!”

  靳一斯滔滔不絕這番話直將他心頭這口憋了很久的惡氣全部倒了出來,從看到這個狗屎異界開始,他就已經覺得不舒服,在看到所謂人族修真者的行動之後,更是厭惡至極。

  靳一斯雖然鄙視了整個周天諸界的主流價值觀,但他diss人族為主,那種鋒利入骨的尖銳對天冥族來說,衝擊便小了一些,也叫他們下意識鬆了一口氣,這人族好生厲害,明明只是與他交談,卻好像受了神魂衝擊一般恐怖……還好不是與他爭論天冥族的話題,不對,他們天冥族內沒有所謂凡人,自然也不會似這人族般存在壓迫族人的問題。

  靳一斯這一番話之強悍,連這些天冥族都開始有些錯亂了。

  草妖卻是至始至終十分冷靜強大:“你所說的,不過只是推斷,人族的崛起,卻是事實。”

  草妖並不是無故提起人族的事情,那只鳳凰雖然已經離去,但對方提及的話題,卻是令草妖不得不思索的,人族的強勢,已經令他也隱隱感覺到如芒在背,眼前這個凡人,雖然是來自一個沒有修真者的世界,但種種見識與手段常常出人意表,亦多有發人深省之言,草妖更想知道,人族是否真有這種軟肋。

  對於草妖這個問題,靳一斯的笑容卻顯得更加鋒芒逼人:“你真是對凡人的力量一無所知啊……不,我剛剛所說的,不是推斷,而是事實!”

  “因為我親眼見過!”

  靳一斯眉宇間那種驕傲的光芒幾乎令人睜不開眼:“我的先輩也曾經從這樣重重壓迫的絕境中,一路荊棘一路犧牲,他們也曾經腹背受敵舉步維艱,可是他們團結了所有人,一步步帶領著所有人過上了想要的生活!雖然也還有許多不如意……”

  靳一斯微微一個停頓,他的雙眼定定的看著草妖,他不知道才能向草妖表達胸膛中洋溢沸騰的那種情緒,那種就算看到你們這麼強大的文明這樣強悍的力量,我也一樣有底氣抬頭挺胸絕不自卑的驕傲:

  “可你們這些修真者憑著你們的修為所能做到的許多驕傲,上天、入地、排山倒海、移平界域、起死回生、延長壽元,我們凡人,不依靠任何修真者的力量,也一一做到了!”

  這一刹那,那驕傲沸騰的情緒自魂契中傳來,那種激越的燦爛明光甚至令草妖情不自禁放開了自己的神識,感知到另一端傳來的影像,那一副副畫面生動斑斕,令人不由屏息:

  那是藍天白雲間肆意翱翔的金屬法器,載著許多凡人越山穿雲,無數凡人借著那鐵鳥一般的法器穿行在整個世界間;

  那是古怪的箱子,一個個凡人進入其間,然後沉入黑暗地底,將無數漆黑的烏金如流水般順著古怪的裝置傳出地面,然後順著蛛網般可怖的水陸道路傳向四面八方;

  那是一個海灣,無數凡人操縱著古怪的法器穿梭其間,竟漸漸填出一片土地修建出城池模樣,橋樑如巨龍盤旋往復,甚至他們還在海面之下修出透明的通道,一個個古怪的金屬車輛穿行其間;

  那是一個白色的屋子,他看到無數血肉模糊、註定必死的凡人痛苦呻吟著抽搐著被送往其中,無數身著白衣的凡人轉著忙忙碌碌,操縱著種種古怪的法器,而後,那些明明只剩下一口氣的凡人竟活了下來,漸漸好轉、甚至能再次回到家中與常人無異;

  那是轟然巨響後升騰而起的蘑菇雲,移山倒海嘯風若罡,那恐怖的威能即使以巔峰修真者的神識都感到難以言說的隱約震懾;

  那是高大金屬架子之旁尖尖聳立的巨大法器,隨著陌生語言一聲聲之後,轟隆排出無數雲氣,直直飛起刺破蒼穹離開此界飛向黑暗界域的深處,他甚至能看到黑暗中那一張漂浮在法器之中的凡人面孔……

  直到這一刹那,草妖才在恍惚中意識到什麼,他眼前這個凡人,沒有一個字的謊言,他所驕傲的那些,他所得意的那些,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沒有修真者的世界,凡人依靠著自己的力量,都一一做到的,凡人的力量……他們這些所謂的修真者真正的見過嗎?

  再次認真凝視著眼前這個神采飛揚的人族,草妖才不得不承認,或許,只有那樣一個凡人能夠綻放出閃耀光芒之地,才能誕生出他眼前這個自信飛揚、光彩耀人的凡人。

  這一刹那,莫名地,靳一斯知道,草妖也相信他所說的一切,然後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明顯亦那個世界感到震撼的巔峰修真者,目光中流露著自己也不知道的得到認可的期盼成真的激動:“我們能做到這一切,沒有依靠任何修真者的力量,所依靠的,不過是相信每一個人的力量,給每個人平等的可以施展的機會,凡人或許壽元短暫,可是,我們腳下踩著的,是古往今來所有如星辰般閃耀的偉大同族的肩上,或許,我們做的得還不夠好,但我們從來沒有停下過腳步,從來沒有放棄過向那個方向的努力,我們始終相信,那一切,是可以做到的!”

  這一刻,草妖靜靜聽著他的話,不再想辯駁什麼,也不需要再辯駁什麼,只是凝視著眼前好像在閃閃發光的凡人,唇畔流露出自己也不知道的一縷溫柔,竟然點了點頭,雖未出聲,竟是已經默然認可了。

  天冥族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個凡人空口無憑所說的一切,他們的王上,竟然全都相信了?

  可隨即,靳一斯的神情又黯然下來,他茫然看著頭頂那只巨大的仙鶴,胸膛中沸騰洋溢的那些彷彿在一刹那被抽空,周圍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地球再好……可他已經身在異界,他為之驕傲、為之沸騰、甚至願意為之奉獻的一切,此生此世都不知道有沒有回去再看一眼的可能。

  草妖看著這樣彷彿失去所有光彩黯淡下來的凡人,他知道他在黯然什麼,也許,那一場從天而降的相遇,不只是他的劫數,也是他的。

  草妖無聲上前,攬住靳一斯,素來冷漠的神情此時幾乎稱得上溫柔,他只伸手在靳一斯額頭上輕輕一拂。

  靳一斯回過神來,竟情不自禁覺得一股倦意襲上心頭,然後他眼皮開始發沉,向身旁的草妖懷中倒去。

  凡人這點重量於草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他只是輕鬆地攬住靳一斯,朝周遭天冥族人點頭道:“出發。”

  耽誤這些時日,他們也該按照原計劃啟程。

  周遭天冥族人看著攬著凡人前行的王上,不知道為何,那些想為王上分憂、接過那凡人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竟沒有一個開口說出來的。

  而於草妖而言,這一刻,他連將靳一斯放到漩鏡塔中的心情都無有,更勿論說交給周遭這些追隨自己並沒有多久的族人。

  這一刻,草妖的思緒亦情不自禁散開了很遠,有關於凡人出生的那個絢爛世界,也有他即將前往的、父親的故土,此時的他,心中竟情不自禁生出一種渴望來,他懷中這個凡人,不是特別喜歡那些漂亮的、新奇的、絢麗的景致嗎?希望他們前行之地的風景他能夠喜歡,這一刻的草妖,是由衷這樣期盼的。

  靳一斯是在饑腸轆轆中醒過來的,不,不對,他醒來的第一感覺,不只是餓,還有……對,饑寒交迫!

  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靳一斯才發現他居然一直是被草妖抱著,莫名尷尬得有些臉熱的他連忙滾了下來,卻驚奇地發現腳底一片鬆軟,好厚的雪!

  草妖卻沒有靳一斯這分驚奇的閒情,只是見他神情間流露的興奇,不似先前那般黯然,心間也略微一鬆,但神識一掃,又不由微沉:“你不如去同寰埏一道?”

  靳一斯聽出這是個問句,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開玩笑,好不容易從囚犯變成取保候審的,雖然自由半限制,但也比原來困守一地的強,他可不是什麼器靈或者靈植,能有那樣的心性守在一個地方千百年不發瘋,身為凡人,他永遠有一顆躁動不甘的心好嗎!

  靳一斯既然不肯,草妖也沒有再為難他,只是朝他身上一點,叮囑道:“跟緊我。”

  靳一斯便覺得自己好像周身上下不再寒冷,再看向周圍的冰天雪地,他微微皺眉,這才發現情形不對,跟著草妖那些天冥族人居然全都不在:“敵襲?”

  草妖搖頭,不知道是在否認,還是在說他亦未確認。

  既然草妖讓自己跟著他,心大的靳一斯索性不再去想那麼多,留給草妖操心去吧,他從自己懷裏摸出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塞進去的番薯,啊嗚咬了一口,還含糊道:“嗷,太涼了,沒有熱的時候好吃。”

  可是,靳一斯還是啃得津津有味,就著眼前千崖萬壑的雪景啃紅薯,這可是他在現代也沒有這種經歷啊,還是那句話,有時間的時候沒有錢,有錢的時間他卻沒有那個時間了,要早知道會穿到異界,還上什麼市辛苦折騰什麼啊~

  於是,現在的靳一斯啃著紅薯不時抓起一團雪當水解渴,神情特別特別滿足,草妖有些無言,回想那些影像時恍然發現,出身自那樣一個不愁衣食的世界,這只人類,算是格外好養活的?這點思緒轉瞬即逝,草妖卻才算將人類需要補充食水一事放在心中。

  忽然轟隆一聲巨響,靳一斯叼著紅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那座山峰驀然間開始雪崩,你見過一座大山的雪忽然間崩塌成洪流滾滾而來,靳一斯現在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災難,心中只有好大一句臥槽。

  下一瞬間,他已經被扔上半空,在心臟快跳出喉嚨的恐懼中,他唯一記得的事情就是牢牢捍緊手中的口糧千萬不能掉了,這可是最後一塊了!

  再睜眼的時候,他人已經十分不科學地懸停在半空,看著地面上雪浪猶如一鍋被燒開的水不斷沸騰滾動,哪怕在地球上,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奇景呀!

  一邊瞪圓了眼睛目不暇接,一邊咬著手中的口糧,靳一斯十分心滿意足。

  草妖身形在雪山冰海中時隱時現,金色符紋一閃即逝,具體怎麼打的,靳一斯看不分明,但草妖熟練使用的那些符紋,靳一斯卻真的漸漸有了眉目,指尖甚至會情不自禁地動彈一下,跟著比劃臨摹,他有些呆呆出神,如果將方才幾種結構提煉出來,再結合草妖施展的威能資料……是不是可以建模了?

  他十分懊惱地撓了撓頭發:“啊!要是有本子在手頭就好了!”

  現在他身在半空中,身上沒有筆也有紙,想拿根樹枝在地上演算都不行,簡直憋死他了!

  一個氣哼哼的聲音在他耳邊道:“汝要本子做什麼!”

  靳一斯側頭一看,寰埏包子樣淺金色的身子果然就在他旁邊,他不由露出大大的笑容,經過這麼多事,明明沒有經過多久,再看到寰埏竟然有種由衷的親切:“小寰埏呀!”

  寰埏哼了一聲:“汝不是不願意同吾在一處麼,假惺惺!”

  看來是剛剛的話被它聽到了,這器靈還記仇呢,靳一斯卻是笑吟吟地道:“上次你讓我照料你家主人的事我們還沒算賬呢,你家主人我照顧得很好吧?你是不是欠我一次?”

  這件事讓寰埏包子身一僵,好像、確實是這樣哦……靳一斯卻是笑眯眯地一副大度模樣:“那我們就一筆勾銷,誰也不能再計較了好不好?誰要再提,誰就是小氣包!”

  寰埏扭動著胖胖的身子,勉強道:“好吧。”

  於是,觀戰的又多了一隻,不過寰埏雖是被主人扔來保(看)護(著)靳一斯,卻也是有其他使命的,比如那根被扔下去的藤蔓。

  靳一斯目瞪口呆:“你怎麼把小紅扔下去!這麼高,不會粉身碎骨吧?你是不是又輸給小紅了?我說就算是賭債在身,也沒有這麼大仇吧,寰埏啊,我們看錯你了……”

  寰埏翻個白眼不解釋,下一瞬間,靳一斯張大的嘴巴更加合不攏了,只見要快讓他得雪盲症的冰天雪地中多了一點綠色,然後那綠色就瘋狂擴張,再下一瞬間,整個世界綠色與白色再也無法分開,靳一斯此時才明白,小紅是去給草妖幫忙了,只是,看著那將雪山抽出道道裂縫的藤蔓,小紅……原來這麼兇殘嗎?

  想到自己原來掐著那藤蔓多勒索一隻甜瓜的豐功偉績,靳一斯擦了把不存在的汗水,感謝小紅不殺之恩哪!

  寰埏不是一個器靈來看熱鬧的,當寰埏把那根紫色小木棒拖出來時,靳一斯十分驚喜:“啊!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一根樹枝當筆來著!”

  像小紫小綠他們,也有枝條,但靳一斯將心比心,折人家枝條豈不是類似折人類手腕當筆?這樣太殘忍了,這根樹枝就不同了,本來就是根木棍模樣,物盡其用嘛!

  寰埏:(⊙o⊙)!

  小木棍:(⊙o⊙)!

  靳一斯已經老實不客氣地握著小木棍開始劃了起來:“就是沒有紙,只能勉強比劃一下,裝支筆使喚了……”

  然後一個聲音細細的道:“吾不是筆,汝是不是裝錯了?”

  靳一斯的表情刹那間僵在臉上: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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