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重置

　　林越操縱著遊戲中的角色，找到了460，88這個坐標。

　　在這個坐標上，只有一個儲物箱。

　　而儲物箱的裡面，只有一件物品：一瓶水肺藥水。

　　在這個坐標附近，就是一條入海口，看來，風默在海底給他留下了一些什麼秘密。

　　而水肺藥水的持續時間是三分鐘，既然風默只給他留了一瓶水肺藥水，就證明那個入口就在附近三分鐘的路程之內，不會是在深海裡。

　　林越撿起那瓶水肺藥水，來到了海邊。

　　潛入水中，他開始尋覓起風默留給他的其他線索。

　　因為林越自己也能製造水肺藥水，所以他不怕浪費時間搜尋，只要知道那個地點在三分鐘的行程之內就可以。

　　用掉了六瓶藥水之後，林越終於找到了風默留給他的信息。

　　風默用發光的螢石塊在水底鋪成了一條淡黃色的小徑，那條小徑在水下蜿蜒向深海，林越順著它一路向海中探索。

　　在海底走了大概兩分半鐘，林越在海底發現了一扇門。

　　他推開門，進入一條隧道，沿著隧道一路走向深處，林越找到了一個宮殿。

　　宮殿很大，用各種各樣的方塊堆出了一個個巨大的人物塑像。

　　看到那些人物塑像之後，林越這種天天繃著臉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風默擺的是小隊的隊友。

　　林越、風默、林陽陽、鐘靈、江水寒，五個人一個不少。

　　雖然是用方塊疊成的角色，但林越能看得出來，風默做的很認真。

　　衣著，表情，髮型，動作……都捕捉到了他們本人的神韻。

　　不過，林越並沒有在這幾尊雕像上多浪費時間。

　　他走遍海底宮殿的每個角落，尋找著其他的線索。

　　這宮殿很大，但限於時間，很多地方都不是很精細，只有那五尊塑像是真的花費了心思的。

　　宮殿裡除了那五尊雕像之外，就只剩下一條壁畫長廊做的稍微精緻些。

　　長廊兩側的壁畫，讓林越覺得很眼熟，他一下就想到了第一個輪迴世界結束之後經歷的那個回憶長廊。

　　在那條長廊裡，所有輪迴者生前的記憶都被收錄在其中，只有風默自己是沒有任何記憶的。

　　而現在的這條長廊上的壁畫裡的人物，用的也是第一個輪迴世界的那些輪迴者影像。

　　壁畫用方塊拼湊而成，難免有些粗糙，但能看出其中有三歲的小男孩林忘雲、沈珂白建國夫妻倆、紅裙女子……

　　倒數第二張壁畫，是叼著煙的林越，在他的身後則站著林陽陽、鐘靈、江水寒三人。

　　唯獨沒有風默。

　　而最後一張壁畫，看的林越心頭一緊。

　　最後一張壁畫上，畫著一個墓碑。

　　墓碑上沒有名字，只有兩行字——

　　【你們留給我的記憶很棒，謝謝。】

　　【可惜我不能再陪著你們了。】

　　幾乎是一瞬間，林越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風默要離開了？

　　是死亡？還是暫離？

　　既然畫的是墓碑，那八成就是死亡！

　　林越知道自己隨時會被手環監控，他心中震驚，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一臉的淡漠。

　　他看清了那兩行字之後，就迅速將遊戲裡的視角轉開，又去其他地方探索了。

　　最後林越又回到了大廳裡那五尊塑像旁。

　　他假裝在觀察那五尊塑像，心中卻是如同一團亂麻。

　　風默剛才說的51個小時……

　　看來，就是他剩餘的生命了。

　　既然風默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死亡時限，那肯定就是輪迴世界給予的提示，那就絕對是無法違抗的，來自宿命的追殺。

　　按理說，風默是林越的守護者，不應該這麼輕易死掉。

　　那麼，是因為風默之前利用了BUG嗎？

　　林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離真相不遠了。

　　如果真的是因為BUG，那風默的死，林越覺得自己和其他三個隊員也都有一部分責任。

　　要不是風默利用BUG，林越他們就無法湊到足夠多的卡片和晶核，也無法安全在這座城市裡生存，林越他們隊伍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受益者。

　　那既然如此，讓風默獨自一人承擔後果，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林越覺得心情很煩躁。

　　關掉遊戲，林越看了一眼隔壁床位上裝睡的風默。

　　心裡有很多話想問，但手腕上那該死的手環，偏偏阻止了他們交流這個內容。

　　就在林越望著風默，在思考怎麼才能隱秘的將自己的話說給他聽的時候，風默輕輕翻了個身。

　　風默對林越微微一笑，向他眨了一下左眼，半眯著的眼睛和微紅的眼角，彷彿帶著幾分醉意，但他的眼底卻是格外清明。

　　兩人視線相對。

　　風默看出了林越眼中的擔憂。

　　林越也同樣看出了風默眼中的坦然無畏。

　　這一個對視，持續了三秒。

　　接著，風默用一個哈欠打斷了對視，他又翻了個身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含糊的說了一句「夢話」——

　　「吃肉夾饃啊……這樣挺好的，就這樣吧，嗯……嗯……」

　　林越嘆了口氣。

　　把「吃肉夾饃啊」去掉之後，恐怕就是他真正想說的話了吧？

　　林越躺在床上，將枕旁的書拿起來，翻了幾頁。

　　眼睛在看著書的內容，實際上他卻是一個字都沒放進心裡。

　　他在想，如果他是風默，他現在會是什麼感覺？

　　盯著書想了十幾分鐘，林越明白了。

　　從初見到現在，風默從未恐懼過死亡，一次都沒有。

　　從某種角度來看，他就像是一個初生的稚兒。

　　雖然他擁有著一些零碎的記憶，卻是輪迴世界給他強行拼湊的，織不成一個「過去」，那些記憶對他來說也就沒有什麼真實感。

　　沒有過去，就不會有太多留戀和恐懼。

　　匆匆而來，瀟灑離去。

　　或許對風默來說，這樣的一生也是不錯的。

　　風默是不在乎生死。

　　而林越，已經習慣了生死別離，每當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他的反應是封閉自己所有的悲傷，讓自己不至於太難受，然後，找個角落安靜的消化那份負面情感。

　　這樣的兩個人面對生死之時，就很難表現出太過濃烈的情感。

　　林越沉默了半晌，站起來，和風默打了聲招呼：

　　「我出去一下。」

　　風默把頭悶在被子裡，看不到有什麼表情，只聽到他含糊的說了一聲：

　　「少抽點。」

　　「嗯。」

　　林越走出宿舍，進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洗手間一共十個隔間，身為輪迴者的敏銳，讓林越能感受到還有兩個人在廁所裡，不過這兩個人並不會影響他，他便沒理會。

　　挑了最裡面的一個隔間，林越倚著牆，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一包煙，點燃其中一根。

　　煙味還是蓋不住廁所裡的異味，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難聞，連呼吸都是一種煎熬。

　　那就用更多的煙味沖淡它吧。

　　林越一根又一根的抽著，在這小小的空間裡，沒人能看到他現在臉上的憂愁是多麼濃。

　　廁所的排風機壞了，煙霧越聚越多，開始變得格外嗆人。

　　林越抽到第四根的時候，隔壁一個如廁的男輪迴者抱怨了一句煙味太大，匆匆離開。

　　當便池裡積攢了七根菸頭，隔間的門被敲響了。

　　現在衛生間裡就只剩下了林越和另外一個輪迴者。

　　林越心情煩躁，不太想搭理。

　　他想著，如果對方是外國人，他就假裝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繼續抽他的煙。

　　門外的人開口了，是混合著天竺腔調的英語：

　　「林先生？你有什麼煩惱嗎？」

　　這個聲音有些稚嫩，林越聽出來了，是那個叫瑞哈囉的男孩。

　　瑞哈囉啊……

　　想到瑞哈囉可能見過林陽陽三人，林越就更加煩躁。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林越還是無法怪責他什麼。

　　林越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淡淡回了句：

　　「沒什麼，只是菸癮有些大。熏到你了？抱歉。」

　　林越聽到瑞哈囉拉開隔壁隔間的門，然後在隔壁的隔間裡小聲說：

　　「沒有，沒有熏到我。我只是……有一件事想告訴給你，如果不說，我心裡會不得安寧。」

　　原本林越對這個瑞哈囉已經開始產生敵意，聽到他的這番話，林越眉頭微皺，心稍微軟了一些：

　　「你想說的話很重要嗎？不怕被人偷聽到？」

　　瑞哈囉低聲：

　　「我想，我們在上廁所的時候，應該沒人會監視這麼久吧？我們倆都在廁所裡停留了至少二十分鐘，我覺得監視我們的人應該也膩了。」

　　話音剛落，一串腳步聲傳來，停在了衛生間門口。

　　然後是一個男人用英語抱怨了一句廁所煙味太嗆人，快步離開說要去找人修理排風機。

　　林越索性又點燃一根菸：

　　「沒人了，說吧。」

　　瑞哈囉語氣中帶著歉意：

　　「對不起，林，我們昨夜接到的任務就是找到你妹妹他們幾個的藏身之處，然後把他們帶回基地。

　　嗯……你也知道，我們肯投靠宋金民，就是有求於他，既然這個任務不傷天害理，我們就接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到達目標地的時候，你的那三個隊友已經提前一步離開了，隊長就讓我們帶回你隊友的物資，上交給宋金民。

　　我想說，相信我，林，我們是被雇來當保鏢的，絕對不是來當殺手的，如果那個任務是殺掉你的隊友，我們是不會接受的！」

　　接著，瑞哈囉又將自己見到的所有細節都說給了林越聽，證明自己的隊伍到達的時候，林陽陽三人就已經離開了。

　　林越聽得出瑞哈囉說的八成是真話，他誠懇，慌亂，愧疚。

　　林越對他的敵意又少了幾分：

　　「我知道了，如果真的是你說的這樣，我們還是朋友。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瑞哈囉，那些物資也不用介意。」

　　瑞哈囉的聲音多了幾分欣喜：

　　「真的不生氣？那我心裡就舒服多了。不過物資的問題也不能就這麼算了，隊長也知道我要來坦白，她說物資還是要偷偷還給你一半的，很抱歉，另一半我們還要交差，我們只能還給你一半了，她讓我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面對瑞哈囉小心翼翼，誠摯的道歉，林越煩悶的心情變得緩和了些。

　　基地裡的大部分招募來的輪迴者都算是比較善良，會講道理的。

　　畢竟善良是宋金民的挑選標準之一。

　　多久沒感受到這種有公序良俗的正常氛圍了呢？

　　真是，進了輪迴世界之後經歷的世界就都是扭曲古怪的，變態見了不少，正常的人真的沒見到過幾個……

　　這種久違的正常，讓林越覺得很懷念。

　　林越打開了隔間的門。

　　瑞哈囉站在門外，一臉歉意，微笑著舉起了自己的空間戒指。

　　他的空間戒指亮起一道光，瑞哈囉將一些物資大批量轉移到了林越的戒指裡。

　　轉移成功之後，瑞哈囉認真叮囑了一句：

　　「啊，對了，空間戒指的功能我用的不太好，這批物資裡可能會混進去一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沒問題吧？」

　　林越深深看了他一眼：

　　「……只要是正常東西就沒問題。」

　　「我又沒什麼特殊癖好，絕對正常的！那就這樣吧，再見！」

　　完成了歸還和道歉之後，瑞哈囉卸下了負擔，一臉輕鬆的跑開了。

　　林越看了一眼煙霧繚繞的衛生間，也沒興趣繼續抽菸了。

　　至於瑞哈囉說的話……姑且相信吧。

　　如果瑞哈囉說的是真的，那宋金民居然知道林陽陽他們藏身的地點？這個細想起來，就有些恐怖了……

　　這個宋金民，究竟在盤算著什麼呢？林越暫時還是想不明白。

　　將煙收起，林越打算回宿舍多陪陪風默，看看能不能幫他什麼忙。

　　剛邁出衛生間，林越的手環就亮了起來。

　　接著，一片虛擬投屏出現在林越面前，宋金民的守護者鄭鶴出現在畫面中。

　　鄭鶴對林越輕輕一點頭：

　　「有一個任務交給你和風默，來我們的辦公室聊一聊詳細情況吧。」

　　林越沒什麼情緒波動，「嗯」了一聲。

　　投屏自動關閉。

　　林越邁步走向自己的宿舍。

　　……

　　在林越出去抽菸的時候，風默早就已經醒了。

　　風默倒不是因為傷心而睡不著，是他本來就不困，所以才不想睡。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第一次喝酒，感覺不是很好。

　　頭暈暈的，而且很疼。

　　風默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被撕裂了一樣，開始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出現在他腦中，他開始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一些他並不想回憶的內容。

　　在那些內容的干擾之下，風默的意識逐漸開始模糊，而他的頭也因此越來越疼。

　　他沒喝過酒，也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喝酒之後的正常反應，風默也就沒當回事兒，默默忍受。

　　結果實在疼的太厲害了，他忍不住，也無法安靜的躺著。

　　風默站起身打算去廁所催吐一下，看看能不能緩解一下。

　　剛走到門口，還沒等摸到門把手，一個熟悉的，有些尖刻的聲音出現在了風默的腦海中，格外清晰——

　　「哈哈哈哈！想困住老子？！你他媽想得美！風默你這個禽獸，你想讓我死？想甩掉我？沒門兒！老子又回來了，哈哈哈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那聲音囂張至極！

　　一隻小小的鷯哥從風默的眉心鑽了出來，彷彿是剛剛掙脫了什麼束縛，興奮的在屋子裡亂飛。

　　是風默的守護靈「乖孫」！

　　同時，風默的面前也出現了一條提示信息——

　　【檢測到你利用BUG修改異能，現已將你的異能重置！恢復為原本異能「守護靈」。】

　　這個異能的重置，在風默看來，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而當守護靈一出現，風默的頭頓時不疼了，看來剛才頭疼就是異能要恢復的徵兆啊。

　　風默一臉愁苦的揉著自己的眉心，一聲長嘆。

　　他都快死了，還要被這只臭鳥煩，真是死都死的不安生！

　　他不就是利用了一下BUG嗎？至於給他這麼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