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笑不出來

　　林越上岸後，雙腿就漸漸開始恢復一些知覺。

　　他挪到離泳池三米遠的地方，遠遠的看著風默在水中沉浮。

　　隔一會兒，風默就會冒出頭換個氣，然後再沉下去。

　　反覆幾次之後，風默游到岸邊歇了兩分鐘，然後管少女又要了一大把鱗片，再次跳進水裡。

　　林越在岸邊也能看到一些水裡的情況。

　　他看到，風默每消滅一隻水鬼，那些漂浮在水中的屍體就會有一具下沉到無盡深淵之內。

　　當少女胳膊和大腿上的鱗片幾乎被扯光，風默也將水鬼除盡了。

　　少女每次提供鱗片的時候都要忍痛，值得敬佩，但風默卻是最累的那個。

　　精疲力盡的風默癱在岸上，疲倦的擺了擺手，有氣無力：

　　「讓我好好歇一會兒，有事你們上吧，我沒力氣了……」

　　林越聽了風默的話，不禁笑了，他認真的看著風默的臉：

　　「剛才謝謝你了。」

　　雖說風默救他的目的八成是擔心規則限制，但救了就是救了，管他目的是什麼呢？

　　風默懶懶瞥了林越一眼，點點頭，繼續在地上癱著。

　　林越看向少女，少女拽完魚鱗之後，就把牛仔褲又穿好了，牛仔褲已經被血染成了紫紅色，穿著半袖的胳膊上也密密麻麻都是血口子，看著都覺得疼。

　　他嘆了口氣，也鄭重向少女道謝：

　　「謝謝。」

　　少女搖搖頭，眼角彎彎的，像是在笑。

　　結果卻扯得嘴上的線繃緊，又是一陣疼，少女「嗚嗚」著摀住了嘴，疼的她眼淚刷的一下就淌了出來，眼神無奈又委屈。

　　經過剛才這場生死掙扎，三個輪迴者之間的隔閡倒是少了幾分。

　　為了活命，他們都拼盡了全力，也不得不信任其他的輪迴者。

　　三人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四周的景色突然開始扭曲，變幻。

　　顯然，他們的下一輪考驗即將開始了。

　　「這麼快？」

　　風默嘀咕了一句，開啟卡片，重新將眼鏡戴好，站直了身子。

　　林越此時雙腿也已經徹底恢復知覺，他也站起來，冷冷觀察著四周。

　　月光涼涼的灑在幾人身上，為三人鍍上一層銀白的光。

　　藉著月光，林越他們看清了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片亂葬崗。

　　漫山遍野的墳塋，只有一小部分是規矩整齊的，這一小部分豎著墓碑，印著死者照片，墓碑周圍還有素雅的假花裝飾。

　　但大部分都是沒有碑的，只有一座雜草叢生的墳包。

　　隨意扔在草地上的棺木，顏色發灰的枯骨，腐爛的殘屍……一些屍體甚至連埋都懶得埋，曝屍荒野。

　　鴉群盤旋在林越他們三人頭頂，發出難聽頹廢的叫聲。

　　林越將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屍體和墳冢上，提防著那些東西突然跳起來攻擊他們。

　　他掃了身旁的少女一眼，冷哼一聲：

　　「要驅鬼也不用把驅鬼道具縫在人的身上吧？居然也不給個合理解釋，那一關就這麼矇混過去了。」

　　風默笑眯眯看著天上的烏鴉，似乎對那群烏鴉很好奇：

　　「鬼屋嘛，只要能讓你感到噁心恐懼就行了，本來就不是講邏輯的地方。」

　　少女則是一臉苦色的摸著自己的嘴唇。

　　這亂葬崗看來也不會有剪刀了。

　　看來，她嘴上的線還是拆不掉。

　　嚴重失血的她感覺頭有點暈暈的，犯困，渾身無力。

　　少女眼前一黑，腳下一軟，沒控制住自己的身體，摔倒在了一座墳墓上。

　　她皺眉，揚起頭打算從墳墓上爬起來。

　　卻一眼瞥到了墓碑上的照片，照片正在對著她微笑。

　　她的心臟頓時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疼的她險些昏過去。

　　墓碑上的照片……

　　她並不認識。

　　但不知為何，卻讓她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親。

　　這一刻，少女的腦子突然有一瞬間的混沌。

　　混沌之後，她竟然在這一時間幾乎忘記了自己輪迴者的身份。

　　她彷彿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場葬禮上，週遭的一切都開始模糊，只剩下無盡的痛苦環繞著她……

　　她哭得很傷心，卻因為嘴巴被縫住，只能發出壓抑低沉的「嗚嗚」聲。

　　母親的離世、父親的冷漠、親戚的嘲諷、新家庭帶給她的傷痕、病痛……

　　曾經擊潰她的那些傷心事，又重新在她腦子裡過了一遍。

　　她沒力氣爬起來，只能跌坐在地上，哭的天昏地暗。

　　在少女陷入這種情況的時候，林越也同樣迷失了。

　　但這一次，並不是幻覺。

　　林越還殘存了一絲理智，他沒有看到任何幻覺，他看到的還是荒蕪的亂葬崗。

　　但他心底的那些情緒卻不知為何突然失去了控制，嚴重影響到了他的認知。

　　他被悲痛左右，所有讓他憂愁恐懼的記憶都一股腦兒湧上心頭，不能自已。

　　林越比少女強一點，少女徹底崩潰了，林越卻還能意識到有問題。

　　只是，他怎麼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他身體僵硬，視覺和聽力都跟著模糊了起來，整個人被悲痛所包裹，無法逃離。

　　林越的雙手緩緩攥成了拳頭，不受控制的顫抖著，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

　　當林越和少女都在被自己心底的負面情緒折磨的時候，風默笑容淡淡的看著兩人，眼神中帶了幾分困惑。

　　他有些納悶的喊了他們幾聲，林越和少女卻還是在「發呆」和大哭，沒有回應一聲。

　　風默有點納悶：這兩人怎麼了？

　　風默好像是唯一沒被影響到的那個人。

　　他站在原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試圖找出這兩人失控的原因。

　　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原因沒找到，風默卻親眼看到一具具屍體從棺槨墓穴中爬出，圍攻向他們三個！

　　看著那兩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風默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又要讓他保護這兩個人了嗎？

　　不知為何，風默沒來由的感到厭煩和無趣。

　　為了抵抗規則，他不得不和這兩個輪迴者合作，他不喜歡這種被規則束縛的感覺，束手束腳的。

　　這個鬼屋到底什麼時候會結束？

　　離開鬼屋之後，他就不會再受到束縛了吧？

　　可這無聊的輪迴世界，又怎麼可能有結束的一天，也許只有死亡才能解脫……

　　可他又不想死。

　　真沒意思。

　　濃濃的無趣感包圍著他，讓他甚至都沒有心情去擊敗眼前的敵人。

　　風默眯著眼睛，不情不願的開啟自己的戰力分析眼鏡，掃了一遍戰場。

　　看完行尸們的戰鬥力，他心裡有了數。

　　一腳踹開旁邊的棺材，風默拆下其中一條木板，將這木板當成武器，狠狠砸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具枯骨……

　　那些行尸似乎也知道風默比較強，居然一直不攻擊風默，只奔著少女和林越去。

　　為了保護這倆人，風默掄爛了一塊又一塊棺材板。

　　在風默他們三人周圍，倒下的行尸逐漸累積。

　　十幾分鐘後，倒在地上的行尸已經二三十隻，再堆下去恐怕就要無處下腳了。

　　風默也累了。

　　這輪迴世界裡的天氣大約是九月中旬左右，風默穿的也是長袖長褲，這個月份本該清涼，尤其是當場景換到這陰風陣陣的夜晚墳地，再加上他們身上衣服都被打濕了，其實是有些冷的。

　　縱然如此，風默也是越打越熱，猛烈的攻勢讓他的體溫上升，口乾舌燥，衣服上的水似乎都快被甩幹了。

　　人的體力是有限的，就算這些行尸不是很強，也足夠將風默的體力耗盡。

　　當他又一次去拆棺材板當武器的時候，他的胳膊已經痠痛的使不出三成力，拽了七八下才拆掉一條木頭。

　　風默感覺自己已經盡力了。

　　要是那兩個人再不恢復正常……

　　抬起腿，他踹出稍顯遲鈍的一腳，將倒在地上的腐屍腦袋踩爆。

　　踩碎腐屍頭顱的時候，風默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又喊了少女和林越幾嗓子。

　　在這一嗓子之下，少女突然一個激靈，猛地一抬頭。

　　少女的眸子恢復清明。

　　清醒之後，是憤怒。

　　她氣得渾身顫抖，用柔弱的拳頭狠狠捶了一下面前的墓碑，結果卻是將自己的手給蹭破了皮。

　　她清醒過來之後，意識到剛才那些痛苦都是這輪迴世界施加給她的，這讓她感到自己被戲耍了，被玩弄了，所以她憤怒！

　　但憤怒之後，她又不得不承認，哪怕被這樣一遍遍戲耍，她還是不肯放棄求生，願意繼續按照輪迴世界的規則行事。

　　她很快冷靜下來，跟著風默一起，笨拙的和那些行尸作戰。

　　而林越似乎狀態很不好。

　　他的雙拳攥得太緊，指甲已經刺進了自己的手掌肉裡，鮮血滴滴答答從指縫裡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少女剛剛體會過那種抑鬱至極的痛苦，所以她能從林越絕望空洞的眼神中看出林越在經歷的，是至少比她濃烈幾十倍的痛苦。

　　她用力拍了拍林越，林越還是沉陷在其中，無法給出回應。

　　少女只好無奈的跟著風默繼續反抗行尸。

　　風默終於能擁有了一些喘息時間，實在累得不行的他坐在一具屍體上，開始休息。

　　休息了幾十秒，風默又站起來，繼續戰！

　　但少女本就失血過多，虛弱得很，打了一會兒就上氣不接下氣，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無力的摔在地上，朝風默擺擺手，示意自己已經無法再幫忙了。

　　風默情況也不比少女好到哪兒去。

　　他累到連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毫無表情的一張臉，除了疲倦之外，看不到其他的情緒。

　　風默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輪迴者卡片，遞給少女：

　　「把你的卡片升到二級。你欠我一張卡片，以後記得還。」

　　林越好像受到的影響太大，指望不上了。

　　風默覺得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把少女的卡片升到二級，看看能不能召喚出除了蟑螂之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