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人魚

　　少女現在的模樣，叫人看了都渾身發冷。

　　密密麻麻的細針紮在少女頭皮上，每一根針的尾巴上都繫著金黃色的線，每根都有一米多長。黃色的線匯聚在一起，就好像是及腰的長發，鋪在她的身下。

　　少女的嘴巴不知被誰用針縫住，細密的針腳將她的嘴唇封得死死的，之前少女拼盡全力的求救，讓她的嘴唇被撕出了許多裂口，鮮血將她的下巴都染紅了。

　　她只穿著內衣內褲，胳膊上被人縫上一片片塑料魚鱗，兩條胳膊還用線縫在側腰上，無法挪動，只有手指能動彈一下。

　　少女的大腿上也同樣縫滿了魚鱗，兩條腿的中間被人用較粗的線縫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一條魚尾，根本動彈不得。

　　泳池裡沒水，而泳池足有兩米多高，以少女現在的狀態，根本就不可能自己爬出去。

　　這一系列的折磨，死不了，不會太疼，也流不了多少血。

　　卻讓人看了頭皮發麻，無比狂躁。

　　泳池的梯子斷了，林越索性直接從兩米高的岸上跳進泳池裡，雖然穩穩著地了，但他腿上的傷口好像又撕裂了一些，微微的疼。

　　這點疼痛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沒理會自己的傷，蹲在了少女身旁。

　　林越想幫她，手裡卻沒有合適的工具。

　　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剪刀，哪怕是最鋒利的刀都會給她帶來二次傷害。

　　可他，連不鋒利的刀也沒有。

　　林越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輕將那些針從她頭上拔下來。

　　他拔著針，輕聲問少女：

　　「你不能召喚蟑螂咬斷這些線嗎？」

　　少女痛苦的搖了搖頭，嗚嗚了幾聲，卻讓人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林越猜測，她應該是卡片能量耗盡了。

　　而且，讓蟑螂咬斷線也有點麻煩，至少時間會耗費更多，而輪迴世界恐怕不會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折騰。

　　要知道，除了鬼屋之外，還有三個遊樂設施他們還沒「玩」過呢。

　　林越一邊幫少女拔著頭上的針，一邊交代給風默一個工作——

　　「風默，你去找找有沒有能切斷這些線的工具。」

　　經過上一關的小陷阱，林越對風默雖然還是充滿警惕，但至少，他覺得在出鬼屋之前，他們都不會再互相殘殺了。

　　畢竟，既然鬼屋的規則故意讓輪迴者相遇，那恐怕就是為了讓輪迴者們互相幫助著離開鬼屋。

　　風默也是這麼覺得的。

　　所以，對於林越的指揮，風默沒有抗拒，很配合的去尋找工具了。

　　但這泳池就這麼大，沒有任何出入口，泳池四周只有各四五米寬的平台，泳池的上方是水泥頂，而非玻璃頂，想從上面出去都不行。

　　風默轉了一圈兒就回到了林越他們旁邊。

　　他站在岸上，晃了晃手中的鋸子，對少女說：

　　「你要是能忍住疼，就用這個把腿和胳膊上的線先弄開，其他的等找到更好的工具再說。能忍嗎？」

　　少女也能猜到用鋸子鋸斷線會多麻煩，線的拉扯會讓她多疼。

　　她臉色慘白，非常恐懼，本能的不願用這種方法。

　　但這空蕩蕩的泳池裡，恐怕也找不到更合適的工具了。

　　少女鼓起勇氣，輕輕點了點頭。

　　也確實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林越接過風默手中的鋸子，用自己的衣服測試了一下，鋸齒的某一側還是挺鋒利的，輕鬆將林越的褲子劃開。

　　他琢磨了一下自己該如何下手，然後開始鋸少女兩腿上的線。

　　拉扯的線磨著她的皮肉，疼，血也開始流的多了些。

　　但少女沒有掙扎一下，也沒有哼一聲。

　　白皙光滑的大腿，配上醜陋外翻的傷口，這種對比很是殘酷。

　　林越鋸到膝蓋處的時候，有點不忍心再下手，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目光堅定，示意他繼續。

　　既然她這麼堅強，那林越也就沒什麼可顧慮的了。

　　林越一口氣將少女腿上的線都給鋸斷。

　　少女的雙腿能分開了，雖然兩腿內側都是鮮血和破洞，但這些也只是些表皮傷，就連她的肌肉都沒傷到，不太影響走路。

　　之後，在林越的幫助之下，少女雙臂上的線也被鋸斷了。

　　鮮血淋漓，換得四肢自由，倒也不算虧。

　　少女忍著劇痛挪了兩步，將自己浸泡在污水中的衣服拾起，穿好。

　　穿上衣服之後，少女感覺到臉頰旁還有一綹黃色的絲線，她皺眉，伸出疼到有些麻木的手，將頭頂上殘存的幾根針拔掉了。

　　然後，她將這些針遞給了林越，看向林越的眼神中充滿感激。

　　方才林越只要摘掉一根針，就會將那針存進自己的空間戒指內，所以少女覺得林越似乎要針有用，就主動遞過去了。

　　林越在戰場上就經常帶著針線包，只要上過戰場的士兵，都知道針線的用處有多大，留著總是有用處的。

　　他接過那幾根針放進空間戒指裡，問：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這一關是什麼項目？有什麼任務提示？」

　　少女嘴上的線縫的太密，用鋸子的話她可能兩片嘴唇都會被扯掉，所以她現在只能保持這樣，也說不出話。

　　她伸出手指，沾了地上的污水，以指做筆，在乾燥的泳池牆面上斷斷續續寫出幾行字，用詞儘量簡潔——

　　【不知道，我醒來就在這裡】

　　【提示只有一句】

　　【超度迷途的靈魂】

　　林越看著骯髒空曠的泳池。

　　超度靈魂？

　　這裡空空蕩蕩，哪兒來的迷途靈魂？

　　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想辦法把少女從泳池底弄到岸上去，泳池底太髒了，容易讓她傷口感染。

　　少女不算高，160cm左右，很瘦，目測九十斤左右，林越托起她的雙腿，沒費什麼力氣就把她推上了岸。

　　這泳池的梯子壞了，林越的腿畢竟受了點傷，泳池底又很濕滑，想上去還得費點勁兒。

　　就在林越琢磨著自己要不要冒著滑倒的風險來段助跑的時候，岸上的風默趴在岸邊，對林越伸出了手：

　　「來。」

　　林越用審視的眼神看著風默。

　　風默笑：

　　「怕我偷襲你？想殺你的話，剛才你鋸線的時候我就會動手了。」

　　剛才林越也沒忘了防備風默，風默雖然沒打算幫忙，倒也確實沒有落井下石的想法。

　　抓住風默的手，風默兩手拽住林越的胳膊向上一提，林越藉著這股力量，輕鬆爬出了泳池。

　　坐在泳池邊，林越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一根連著線的針，就是剛才從少女頭頂上摘下來的針線。

　　林越將左腿上的簡易繃帶拆開，把自己腿肚子上那道一釐米深的口子縫了起來。

　　細密的針腳，手法專業，一看就是親手縫過不止一次的外傷。

　　一旁的少女看著林越的手法，入了神。

　　當林越縫完傷口，少女皺著眉頭，對林越伸出了手，被縫住的口中傳出了一聲「嗯」。

　　林越居然聽出她想要的是針。

　　他取出一根針遞給少女。

　　少女退到一邊，背對著林越和風默這兩個大男人，將染了大片血跡的牛仔褲再次脫下，學著林越的樣子縫起了大腿上的傷口。

　　風默和林越背過身子，免得惹她尷尬。

　　風默笑著，也不知是在讚歎還是感慨：

　　「這小姑娘，適應能力挺強的。」

　　林越也跟著點點頭。

　　少女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稚氣未脫，很多時候，林越也能感受到她的恐懼。

　　而她過於沉默，誰也不知道她在這短短的兩個多小時裡，究竟發生了怎樣的心理轉變。

　　至少，她從未放棄過抗爭，此時也能鼓起勇氣為自己縫傷口，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能理智的面對這些痛苦，已經很難得。

　　林越到現在還不知道少女的名字是什麼，少女現在又不能說話，他也懶得為了一個名字折騰她，沒必要專門問了。

　　希望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是從她口中聽到，而不是從死亡提示裡看到吧。

　　在少女為自己縫傷口的時候，林越和風默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環境，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所以，當幾分鐘後，整個泳池的燈光突然熄滅，三人都沒有感到恐慌和意外。

　　三人想的反而都是——終於開始了。

　　封閉的空間裡，不透一絲光。

　　當燈光熄滅，就是徹底的黑暗。

　　三人迅速靠攏，背朝內，面朝外的站成一圈。

　　比起未知的恐懼，輪迴者之間的廝殺還是比較容易防禦的。

　　嘩啦啦的水聲突然從泳池中響起。

　　那聲音像是漲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層層的水浪衝擊著泳池的瓷磚壁，水聲一開始很輕柔，逐漸變得洶湧，水浪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在林越的指揮之下，三人靠向了牆角，儘量遠離泳池。

　　水腥味瀰漫整個空間，潮氣也惹得身上有些黏膩，極不舒服。

　　幾分鐘後，水聲徹底停息。

　　瑩瑩綠光開始在泳池中閃爍，照亮了泳池內的一切。

　　泳池已經注滿了水，一片發光的藻類漂浮在水面上，將水照成了碧玉，清透，瑩潤，煞是好看。

　　但再好看，也不能讓林越他們放鬆警惕。

　　三人死死盯著池水。

　　半分鐘後，一隻手緩緩從水裡探出，搭在了泳池邊沿。

　　那是一條格外好看的小臂。

　　羊脂般的白，肌膚細膩泛光，五指纖長柔軟，指甲透著桃花粉，一看就是個年輕女人的手臂。

　　那隻手臂扶在岸邊，水波輕晃，它也跟著搖晃。

　　林越他們緊盯著那手臂，心中愈發警惕。

　　盯著盯著，突然，那手臂消失了。

　　下一瞬，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了短髮少女的面前，是個一絲不掛的長發女人。

　　及腰的長發將它的面容遮住，看不清它面目。

　　但在它面前的短髮少女，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它在盯著她！

　　少女被這突然出現的傢伙嚇的不輕，緊張的往後退了半步，狠狠撞上了林越的背。

　　但它只是盯著少女看了一秒，就沒了興趣。

　　它伸出白嫩的胳膊，一爪按在了旁邊林越的肩頭上！

　　接著，林越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拖拽著自己，根本反抗不了，而且速度極快！

　　他就好像是被一輛跑車拖行，視野凌亂，天旋地轉。

　　下一秒，林越就感覺自己被丟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