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攤主
臨近年關,這個學期期末就像被過年的腳步追著趕著,迅速就結束了。
他們年級的足球選修課,在各班之間搞了小型比賽。周遙受傷肯定是沒法兒踢了,徹底休戰休養生息,他們二班就算是群龍無首了。湊合拉出來的一支烏合之眾,意料之中狂輸了兩場比賽,大家都挺沮喪,只能等下學期再重整旗鼓,奮發圖強了。
隨後就是各科期末考試。
高中的期末考試周,科目五花八門,上下午連著考,在一周之內狂轟濫炸。
他們一共考了九門,語文外語政治歷史地理,數學物理化學生物。
打完鈴一交卷,黃瀟瀟“啊”的叫了一聲,趴到課桌上昏倒不起。全班同學唉聲歎氣,一起挺屍。連瞿嘉這種混不吝的,都是兩眼發木從教室裏出來,書包裏揣著各科的算草紙,出門拐錯彎了差點兒拐去理科老師辦公室,覺著氣氛不對又悶頭回來了,都給考傻了。
考完試最生無可戀的狀態,就是一個班的同學們互相都懶得對答案,都不想搭理別人。
瞿嘉也不找周遙對答案,不想問數學物理最後幾道大題答案到底是多少啊。操他二大爺的,愛是多少就多少,死就死吧!!
……
畢竟是高中,課業突然就難了,奔著會考和高考的目標上難度了。高中階段的學習,就是迅速淘汰一批跟不上腳步的,再篩掉一批進不去985和211的,成績一下子拉開距離,競爭異常殘酷。
考試成績迅速出來,在本年級的樓道裏,正對樓梯口的地方,貼出了總排名。
瞿嘉考得也沒那麼糟,比他自己想得竟然還強不少。他文科還可以,他覺著理科好多題目都不會做,數學和物理最後一道大題都是寫個公式然後空白著交卷,結果其他人也都是空著的。他在班裏湊合考個第二十名,年級裏混個中游。
考試卷子題型比較難,就是偏向聰明優異的學生,特容易拉開檔次。就像這次數學和物理卷子,瞿嘉是在某位牛逼天才兒童的“趕幫帶”之下,勉強考過75分,自我感覺還挺優秀。回家交成績單,瞿連娣竟然還誇了他幾句,給兒子做了幾個好菜補補,及格了啊你小子,很多人數學都不及格呢。
周遙都是95分以上。
就理科這幾張卷子,每張卷子能甩別人二三十分的差距。
對於很多學生的高中三年,這就是殘酷淘汰的揭幕戰,號角已經吹響。相比之下,小學初中的內容都是小打小鬧,將來的大學四年,則好比混吃混喝等畢業證,只有高中這三年的課業,是最展現一個學生真實能力的,是血雨腥風的,對所有學生都是摧殘心力、耗盡智商的最要命的三年。
在樓梯口看見成績總排名的人都炸了。
黃瀟瀟找了半天,猛一抬頭,指著最頂上:“啊,周遙你看你在哪!”
小姜不停地搖晃周遙:“沒朋友做了,咱們不是朋友了,你是怎麼考的呀?!”
周遙心裏穩了,臉上一樂。
小薑喃喃地說:“看人家周遙,會踢球就甭說了……他竟然還會考試……”
楊環環從身後抱著小姜同學,輕聲說:“人家還比我瘦,他還帥。”
周遙就是在磕了腦袋還病假一個多星期之後,考了個全班第一,年級第二。他瞟了一眼年級第一名的各科成績,暗暗估摸自己差了幾分,多錯了那麼幾道小題。他摸了摸自己堆滿容量的大腦門兒,他班主任說得沒錯,這智商從180跌到只剩80了。
然後,又放假了,又快要過年了。
……
那個寒假,瞿嘉就是特別忙,都沒歇著,整個兒假期就在外邊浪著,打工,賺零花錢。
瞿嘉跟周遙解釋過,就是過年這一個月,無論家長還是學生、老的還是小的,都放假都閑著,花錢花得最狠。所以,做生意賣東西也是這一個月最賺,擺攤兒的都不會歇著。
他倆彷彿又回到許多年前的狀態,瞿嘉每天就是忙忙叨叨自己一攤,而周遙每天就是屁顛屁顛地跑來找瞿嘉。
“晚上也不休麼,吃飯去麼?”周遙瞅著嘉爺在這漫畫文具攤子上,半小時賣出去不知多少本“四大天王”、喬丹,還有邁克爾•傑克遜的歐洲巡演錄影帶。兜裏揣著壓歲錢的學生們,最喜歡這些,買東西就跟不要錢似的。
“待會兒去旁邊攤子上吃。”瞿嘉順手摸出一支煙叼上,腦頂前方就掛著禁煙的紅色標誌,大賣場這種地方肯定防火禁煙的。瞿嘉喊住周遙:“幫我看一會兒,我出去抽根煙。”
“啊?”周遙皺眉。
“乖。”瞿嘉對他笑了一下,是那種疲憊而懇求的眼神。這一個眼神就讓周遙受不了了。
周遙揮揮手:“去去去,去吧。”
他心裏知道瞿嘉特別辛苦,放假比上學更累。瞿嘉買了一雙新的旅遊鞋,都是自己掙的。而他周遙雖然看著好像零花錢很富餘,大手大腳,沒經濟負擔,少爺仍然是伸手從家裏領月俸的。
他用五分鐘的神手速幫瞿嘉理了理當天的錢和賬,順便又靠刷臉賣了兩套港臺明星寫真集。有女生結伴來逛大棚的,他趕緊拿起兩本《灌籃高手》,往自己下巴上一擺:“哎,來一套嗎?”
幾個女生就掩嘴樂了:“啊,長得好像流川楓……買麼?就在這個攤兒買吧。”
瞿嘉在遠處都瞅見了,對周遙翻了個嘲笑的白眼兒:你行的。
周遙回瞟了一眼:怎麼著?我很行。
這個大棚裏,賣書的各個攤位貨源都雷同,都是那些書,你讓學生們買哪家不買哪家的?就是看誰家小老闆面相順眼唄。
“流川楓?”瞿嘉慢悠悠過來,哼了一句。
“這是我隊友三井壽,大家捧個場哈。”周遙順便向女孩子介紹身邊這位。於是這套《灌籃高手》又順利地成交。
唐錚在攤位之間往返幾趟,扛了十幾箱書進來,喘著氣。“你開的芳姐的車啊?”周遙問了一句,“你有駕照?”
唐錚用一根食指豎在嘴唇上:“你叫喚什麼?”
周遙蹙眉頭:“你未滿十八歲吧,哥?你就沒證。”
“滿了!”唐錚小聲說,“但是忒麼身份證上未滿十八,我有什麼辦法?”
瞿嘉那邊兒“噗”得樂了。周遙還是反應了兩秒才想明白,唐錚小學時留過級的,真實年齡已經十八了,但是身份證上肯定改過,愣給改得這人不能去考駕照,瞧這憋屈的。哎,都是為了生活啊……
周遙幫忙把新上的貨擺上,畫報封面有一幅酒井法子的露腿寫真,非常清純動人,迷離xing感。唐錚就翻了翻,多看了兩眼。
瞿嘉給周遙打一眼色,說:“瞧見麼,這就是咱錚哥的啟蒙,可迷戀了,每天晚上攥著這本酒井法子擼。”
周遙使勁“哦”了一聲。
操,唐錚笑駡了一句,指著瞿嘉:“你丫別招我啊,我還沒說你的事兒呢。”
瞿嘉道:“我就沒事兒。”
唐錚板著臉說:“遙兒,我告訴你瞿嘉他對著誰擼呢,他那什麼啟蒙是誰啊?”
瞿嘉別過眼神,不吭聲了,你有種兒你就說。
周遙想了一會兒:“一班班花夏藍?哦,那不會是……咱周玲老師吧?”
噗——唐錚一口茶噴到隔壁的書攤上了。
瞿嘉甩了一本書照著臉掄過去,砸了周遙的臉,表情煩躁:“瞎jb扯,你滾蛋!”
“我錯了我錯了,以後我不說了唄……”周遙趕緊又道歉,腆著臉蹭回來,貼著瞿嘉。他心裏其實就一直糾結這些,又羞於直接問出口,瞿嘉你到底有沒有……你平時看著就像個性冷淡一樣麼。
你喜歡過麼,你這些年都喜歡過誰?你有沒有也像唐錚那樣兒,那樣兒的……我怎麼跟你說呢。
以他和瞿嘉現在的年紀,根本不需要再去琢磨議論學校裏哪位女老師、或者哪個影視明星,他們會逐漸地在內心確認,形成一股強烈的意識,自己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明明就在身邊。每天都能看見喜歡的人,每天就都特別開心。所求的不多,這樣就很滿足了。
他們倆都最熱愛的周玲老師,就要結婚了,大家都知道的。因為周玲特意呼他倆,請他們幾個玩兒得熟的學生,在附近飯館吃了頓飯。
周玲的對象是另外一所中學的男老師,但離得比較遠,在西城區。這樣,她以後就要調到西城某所小學去教音樂課,就要離開熟悉的機床廠大院。
飯局席間,周遙和瞿嘉兩個大男生,很給周玲老師撐場面,雙雙站起來,很凶地拽著那位男老師敬酒喝酒。嚇得周玲趕緊說,別別別灌,我們家的可喝不過你們倆厲害的!
周遙說:“我跟瞿嘉是過來幫您把關來的!您物件,可一定得對您特別好才成,以後不能欺負您,不然我們都不樂意呢。”
周玲笑得臉緋紅,很感動:“那肯定的,有你們倆大侄子向著我,對我這麼仗義的。”
周遙還幫周玲老師擋酒,特爺們兒地招呼:“您一杯都不用喝,誰來,誰跟我幹?!我今天都能替您喝了!”
瞿嘉嘲笑一句:“老師,您結婚怎麼沒請周遙當伴郎?他這麼合適,他肯定樂意。”
周玲笑看著他們:“以後誰結婚,如果能請你們倆一塊兒當伴郎,就太帥了……不對,以後你們什麼時候都長大了,有物件了,當新郎,那才最帥的。”
這回,兩個嘚瑟的就同時低頭扒菜啃大雞腿不說話了。
……
那時的回憶多麼美好,那樣的時光不知能否再回來。
他們兩個,叫上唐錚,在冬日暖陽普照的假期裏,還去到機床廠大院的黃土場地,又踢了一場野球,集體重溫舊夢。
場上踢球的又有他們小學的臧海峰老師,在場上瞎吹哨的又是那位教數學的黃老師。臧老師只要約他們幾人出來踢球,總是那位黃老師跟著過來當裁判,戴一副金絲邊眼鏡,穿西褲皮鞋,在球場上還文質彬彬的。
那天黃老師總算帶黃牌來了,然後就給盯防周遙犯規的臧海峰發了一張黃的,對熟人下手毫不留情。
臧老師指著對方鼻子大叫:“臥槽老子還不如不讓你帶這個黃牌過來!你給我亂髮啊,你就是憋著就要發給我啊?!”
黃老師毫不示弱:“早就盯到你犯規了,規則我都研究透徹了,都弄明白了,黃牌不發給你發誰呀?”
“你研究透徹了嗎你?”臧老師直接給黃老師作了個揖,“可千萬別再抽瘋發第二張啊,再來一張你就把我罰下去了!你不准再發牌了!”
那倆人你來我往,互相可嫌棄了,把周遙他們笑崩了。
後來聽說的,臧海峰是咱們校長從當年師資隊伍裏搶來的一位老師。小學裏面男教師是稀有物種,每年待分配的鳳毛麟角,各學校恨不得見個男的就瘋搶。
機床廠附小好不容易撈到個男教師,特滿意。然後呢,一來竟然就來倆。
那位教數學的黃老師,原本有機會去東城區一所市級重點示範小學,就沒去,拐著彎兒來了他們機床廠附小。學校裏當然非常高興,校園師資以前是嚴重的陰盛陽衰,自從來了兩位性格活躍能蹦能跳的男老師,搞個聯歡會啊運動會之類,氣氛都不一樣了。
小學校園很難留住男教師,因為工資很低,職業發展沒有前景,又不受社會上尊重。有人心甘情願跑到這鳥不拉屎的三流學校來教體育、教數學,整天就是帶一幫小屁孩兒,當“孩子王”,他們是為什麼來的?
以周遙和瞿嘉當時的懵懂、無知、沒經驗,愣是沒有看出來——能是為什麼來的?
他們在東大橋大棚打工期間,周遙經常跟著瞿嘉,就在大棚的一個攤位上吃飯。
那個攤位特火,一對外地中年夫妻來北京做的小生意,專門賣牛肉餄餎面。櫃檯四周一圈凳子都坐滿了,去晚了他倆就只能端著碗在街邊站著吃。
瞿嘉就回頭說:“你去吃你愛吃的。”
“我就吃這個,”周遙說,“這家的麵條好吃啊。”
過半晌,瞿嘉解釋說:“我要是天天都去馬路對面兒吃肯德基,我每天就白乾了。”
周遙就是一臉“我都懂你甭解釋”的表情。
這家確實好吃,關鍵忒麼還便宜,五塊五毛錢一大碗餄餎面,碗裏好多肉。在附近攤子裏,這家是碗最大的,半大小夥子買一碗就能吃飽,所以瞿嘉吃這個。來這兒吃午飯晚飯的,全都是附近擺攤的、打工的年輕人。
周遙就這樣在一個寒假裏,幾乎天天就吃這家牛肉餄餎面……
大棚裏只有前面一小部分是賣書、文具和音像製品的,後面的攤位全部都是經營服裝的個體戶,棚子往裏走縱深面積很大的。所以,這其實是一家個體服裝大賣場。
所有的攤位一列一列排在一起,中間是狹窄的過道。每個出租攤位就是一個鴿子籠的面積,衣服有鋪開的,有掛起來的。顧客人流密集,裏面擠得人山人海。
“哎那誰,過來幫個忙,l號的,試個衣服!”他們書攤的後身,那家服裝攤的小老闆,女的,又探頭喊瞿嘉。
“甭試了,拿我後背比。”瞿嘉都懶得回頭,那位大姐一天喊他八趟!
“比哪比得出來,你過來幫忙試一個!”賣衣服的阿姨又喊他。
攤位面積狹窄,設施條件簡陋,這樣的個體商販服裝市場,檔次是完全不能跟燕莎、塞特比的,跟隔壁藍島大廈也沒法比了,但就是熱鬧,便宜,還能砍價,家家都掛著“外貿尾單”“清倉大甩”的紙牌子,瘋狂地吆喝。
這種地方沒有男人來的,男的一進門看這陣勢就嚇暈了。來逛大棚服裝攤的都是女的,有時要給丈夫兒子買,就需要找個男的比劃比劃衣服。
瞿嘉就是附近幾個攤兒專用的“活人模特”。
“哎學生,你過來幫我們試試,這件穿上好看不好看?”挑衣服的阿姨也喊他,“我兒子就跟你差不多高,就你這身材,你穿上給我看看!”
瞿嘉被套上個衣服,被人前前後後打量,原地轉個圈兒,衣服扒下來,然後再套另一件,覺著自己忒麼像個傻逼。
然後周遙又來了。
瞿嘉一抬頭,正好逮著了:“周遙你過來!”
於是這天,周遙又被折騰得一臉蒙逼了。本來是幫嘉嘉賣書來的,身後三家服裝攤主搶他這位行走的男模,輪番往他身上套衣服。
“這個m號的皮帶,就系你身上的牛仔褲,你給我試試夠長嗎?”
“這個牛仔褲,瘦不瘦?你穿上瘦不瘦啊?”
周遙說:“褲子怎麼試?我還脫褲子啊?”
“褲子也能試!”攤主大姐嘩啦扯下一塊布簾子,往攤位上斜著一掛,“你就在簾子裏脫,沒問題,我們女的都這麼試褲子!”
“我……啊……”周遙就是被人欺負的好脾氣的。
瞿嘉在旁邊瞟著,又坐不住了。他不是好脾氣的。
“行了,有完沒完?甭試了。”他皺眉說。
瞿嘉一爪子把周遙又扽了回來:“行了你,我給她試吧。”
周遙打量:“呦,嘉爺還幫人試褲子啊?”
瞿嘉哼著說:“我腿可長啊……我試出來的褲子肯定都短一截,肯定賣不出去……誰買這短一截的褲子?就讓她賣不出去。”
哈哈哈,周遙笑。
午後客流稍微稀鬆的時候,他倆坐在書攤後面的小凳上,沒人注意的角落裏,眼神散漫地瞟著那些書。
心裏想的,肯定不是書。
“你這雙鞋特好看。”周遙說瞿嘉腳上穿的高幫男靴,“自己買的?”
瞿嘉:“嗯。”
周遙小聲問:“我以前幫你買的那雙,足球鞋,你後來穿了沒?”
瞿嘉抬眼看他:“穿過,都不捨得穿。”
周遙:“後來穿壞了?就給扔了?”
瞿嘉:“沒穿壞,現在都還幾乎是新的。”
周遙:“哦,再穿啊。”
瞿嘉:“廢話,那是童鞋!”
瞿嘉垂下單薄的眼皮,自嘲一笑:“不捨得穿,結果那鞋很快就小了,就穿不進去了。我留著沒扔呢。”
傻乎乎的嘉嘉。
周遙心裏又洇出一股暖意,你把我也一直留著沒扔呢,對吧?
咱倆之間,你一直都沒扔。
你只是嘴硬不說,打死也不說實話,這種人就是你。
他從身後環抱瞿嘉,摟腰抱了,貼著沒撒手。
瞿嘉低頭不說話,挨了好久:“幹嗎呢。”
明知故問,廢話麼,周遙說:“給你量量腰圍,成麼。”
瞿嘉低頭亂翻手裏的書頁,不知自己翻的是什麼。
這就已經是兩人最親密的姿勢,很難再往前邁那一步。周遙就這麼摟著,舌頭含在喉嚨口哼哼:“那,我還想量量你胸圍臀圍,成麼?“
瞿嘉似嘲笑的呲了他一聲:“你量啊,你隨便量。”
書攤的高度大約在胯骨位置,他倆就攥著手,蹭在瞿嘉的大腿上。
他們在桌下捏對方的手指,撓手心。然後就把五指的指肚對在一起,再十指交握,然後鬆開來,對手指,再緊緊地交握。
不用眼睛看,這就是在考驗彼此的默契。冬日平靜的午後,聞著不遠處餄餎面的香氣,一道陽光從大棚天頂的玻璃窗透進來,淡淡地灑在書攤上,手指好像能觸摸心跳……
“什麼書啊這麼好看?”身後服裝攤子的大姐一聲爽利的吼,“還擠著看?那誰你再過來一下,這這這m號的褲衩兒,是小還是不小……”
周遙“嘭”地從瞿嘉身後彈開,表情極不自然。
他下意識扽了一下自己牛仔褲褲dang附近,再用外套捂住……心慌,難受到抓狂。
瞿嘉推開眼前亂七八糟的書,“操”了一句,臉色暴躁。
反應總比別人遲鈍那麼一分鐘,而有些情緒偏偏是後勁兒十足,讓瞿嘉眼裏緩緩流出很痛苦的神色,沉默許久,緩不過來。
那時好像陷進一片淺金色的流沙,已經越陷越深,覺著自己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