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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風景看透》第87章
第87章 諜戰

  瞿嘉這個期末過得很糟糕,周遙過得同樣糟糕。這個冬天的溫度對瞿嘉而言是負10度的,對於周遙就是負30度。

  因為他是被罵“滾蛋”的那個,然後就端著小男人的自尊心麻溜兒地滾了。掉頭就走,也沒回頭。

  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兒,裝傻充愣著賠個笑臉,然後再低三下四地拉著小手手哄人。早就不是“小手”了,彼此都是大人了,很快即將十八歲成年了,什麼事兒是開玩笑亂來的?不懂事麼?

  讓對方滾蛋是能隨便說出口的麼?

  互相都好像一腳狠狠地踢到一塊鐵板上了,都疼著了。有些事情塞在周遙心裏,有一堵牆就橫在兩人面前,已是撒潑打滾裝傻賣萌都無法再掩蓋的矛盾。他是真的傷著了。

  晚上坐在書桌前,瞿嘉給他疊的那只紙鶴還在的,就一直安安靜靜降落在臺燈燈座上,沒有飛走。

  “嘉嘉牌”紙鶴就是他桌上的大明星,獨享那個燈座位置,沐浴著暖黃色的舞臺燈光。至於其他東西,桌載音響,幾樣電子擺件,變形金剛模型,一大摞cd盤,還有亂七八糟的學習用具,全部堆在一起,填滿書桌上其他不重要的位置。

  ……

  晚飯吃得都少了,完全就沒胃口。

  牛胃的食量都變成貓胃了,每天扒拉著米飯粒吃一碗貓食,悶悶不樂得。

  俞靜之一開始懷疑自己做飯手藝又出問題了,做得不好吃嗎?嚴格依照菜譜做的啊,我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女強人,我認真學習,我克服心理障礙,我還勇於實踐突破了自我,放調料都是用量杯量勺量出來的呢。

  過兩天也就看出來了,倆男孩兒肯定是吵架了。

  “遙遙,早飯。”清晨,俞靜之往洗手間門口瞟了一眼,“今天給你做的卷餅啊。”

  周遙飛快地洗臉,洗臉和刷牙同時進行,稀裏嘩啦吐掉一堆泡沫,吐得哪哪都是。梳子蘸著水隨便梳了梳頭,洗剪吹造型也不要了——就不給小薑看!

  平時在班裏時常混的,一起打球的,也就剩下姜戎潘飛那幾位熟人,來來去去都膩歪了,髮型弄那麼帥有什麼用?

  “卷餅,卷各種菜吃,抹甜麵醬。”俞靜之用眼神示意,“你不是說過最愛吃麼。”

  他媽媽真是用心了,早飯都能擺出五六個盤子。

  “我烙得餅,還成麼?”俞靜之自己不吃,專門就坐在桌子對面端詳周遙吃,“雖然肯定不如飯館裏做得好。”

  ‘還成吧。“周遙嚼著,實話實話,”不過,確實不如飯館裏做得好。”

  “我說不好是謙虛,你說就是挑剔。”俞靜之仍穿著圍裙,為兒子這形象犧牲也太大了。從年輕到老就沒怎麼穿過圍裙,當初下嫁老周同志,當著公婆的面兒她都不做飯的。

  “我誠實麼,媽。”周遙小聲說,“沒我瞿阿姨烙的荷葉餅好吃。她烙得就特別薄,軟,香。”

  “你媽烙得這個,厚,硬,不香,是嗎?”俞靜之哼了一句。

  “對啊。”周遙點點頭,耷拉著眼皮像念經一樣就說出來了,“媽,您就不是幹這個的,您一進到廚房,整個兒人都不對了。您的手,就不是為了在廚房裏做飯炒菜烙餅生出來了。您一雙手,是彈鋼琴做音樂的手,是拿鋼筆寫論文的手。瞿阿姨才是烙餅的手,下廚的手,她就擅長做飯,您背一百本菜譜也比不了人家變著一百種花樣,就隨便做出來的!”

  “……”

  “這話誰跟你說的?”俞靜之可能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臉色一沉,“瞿嘉媽媽說的,還是,瞿嘉對你這樣說過?”

  “誰說的有區別麼……”周遙只吃了一個卷餅,吃不下了,拎了書包拿起外套就走。

  “瞿嘉不願意來學院上課了吧?”俞靜之察覺事態嚴重,是真的掛心了,“他以後都不學聲樂課了?”

  “他以後都不理我了。”

  周遙輕聲丟下這句話,丟給他媽媽一個瘋狂飛奔出樓道的背影。

  不想再說了,心裏難受。

  我的手也不是烙餅的手,不是彈吉他的手,不是推泔水車的手。

  顯然,也不是拿鐵鉤子鉤蜂窩煤的手,不是扛煤氣罐的手。

  不是為你刷碗洗菜的手,不是給你端洗腳水的手。所以我就被出局了。

  我也用心了,我努力了,我也盡全力去爭取了。我儘量讓自己顯得更成熟,更體貼,又善解人意又能不添麻煩,以前沒經驗不懂事我現在學會了做很多事。我為這個人做了這麼多,還是不行我不夠格。甚至都不能責怪瞿嘉,兩個人就沒有越捏越緊,而是好像越漂越遠……

  瞿嘉在學校就是刻意疏遠他了,幾乎就不跟他講話。

  下課,樓道裏;體育課,還有課間操,操場上和往來之間的路上;上學,放學,校門口,胡同口……那個叫瞿嘉的大混蛋,好像隨時隨地就要從他的生活裏漂走了。

  薑戎那小子倒是整天跟他黏成雙棒,借同班之便利,食堂打飯、課間操、上廁所、上下學都是一路。

  “周遙,你走嗎?”小薑也收拾好書包,走路總是顛顛兒的,好像就特意等他,“回家吧?”

  “你先走。”周遙把書包挎在右肩上,雙手插進褲兜,慢慢地轉身,他走路步態都變深沉了。

  十八歲也快要活成二十八的滋味,恍惚之間就品嘗到失戀的味道?儘管他絕不承認自己失戀了。瞿嘉只是讓他“滾蛋”幾天,滾開一陣子。兩人都堅決不願說出更加傷感情的話。

  周遙不想回家,就去網吧上網,跟小薑結伴一起去,倆人瘋狂地打遊戲發洩。

  周圍坐得基本都是男生,十個有八個都在打遊戲。薑戎那陣子似乎也情緒不高無聊透頂,特別迷戀打《仙劍一》的windows版,零花錢全都扔給網吧了。網吧裏狂熱的一代線民都是學生,越是臨近期末考試,越是瘋狂尋找解壓的方式。

  周遙悄悄關掉遊戲介面,開始胡亂搜索一些關鍵字,忍不住就搜那些衣著暴露、外型性感陽剛的男人照片,還有某些帶有禁忌色彩的網站,男性論壇,那些描述隱晦的帖子。

  以前他和瞿嘉也來上網,湊在一起悄悄研究“咱們男人”的生理構造,研究床上那點兒羞羞的事,然後就互相在對方身上愉快地實踐。

  但是嘉嘉不在身邊了。

  看著網頁裏那些不穿衣服的猛男,無論黃皮膚的白皮膚的,總能毫不費力地把那顆頭腦補成瞿嘉的臉,但身體不是瞿嘉的身體了。身材不對,氣質不對,哪哪兒的構造就都不對了。

  無論“三棱柱”還是“六棱柱”那些地方的走向肯定也不對,很彆扭,很醜陋,遠不如他認識的那個人長得好看……他就覺著喉嚨不太舒服,更加難受,看那些東西就是飲鴆止渴,乾脆叉掉不看了。

  小姜同學戴著耳機,目不轉睛盯准螢幕,手指靈活操作鍵盤,放大招刷怪的時候兩條腿都跟著扭來扭去地使勁,打遊戲打得心無旁騖,好像就沒注意過周遙在幹什麼。

  小薑那時也沒有湊過來看,周遙究竟上的什麼網站啊?

  ……

  期末考試周,每天放學還能堅持在操場上打球的,要麼是完全不操心成績,要麼就是考試考幾分都無所謂的。

  周遙潘飛他們這撥人,從校隊光榮地正式地退役了。高三年級,很多家長都不允許孩子再踢足球,特怕受傷骨折,他們幾人就偶爾打籃球和排球。

  周遙在外線投籃,砸在籃板上,彈開了。

  周遙再投,直接歪遠了去了,三不沾。

  周遙帶球內切上籃,生生地撞在潘飛身上,球和人一起飛出去差點兒一頭撞上籃球架子,很險的。“靠……”他低頭罵了自己一句,抹一把臉,“真臭。”

  “怎麼了你……”潘飛摟著他捏了捏,都看出他不對勁了。

  “瞿嘉!”潘飛突然對操場外面經過的人大吼一句,“你過來打球?”

  瞿嘉拎了書包經過,一搖頭,就沒打算過來。

  “躲什麼啊?”潘飛一手抓著籃球就很想砸過去,“你是躲我呢啊?!”

  躲你什麼玩意兒,你以為你是哪一號,瞿嘉都沒搭理,走路還是那一股子誰都不吝的派頭,徑直就過去了。

  周遙用餘光瞟了一眼,扭開頭不說話,在外人面前就一如既往,不願讓任何人察覺他有一絲難受情緒,不願暴露性情裏任何“不陽光”的陰暗面。

  “這人怎麼回事?”潘飛轉過頭問周遙。

  “店裏忙吧。”周遙說。

  “店裏忙,丫還有功夫泡妞?”潘飛罵了一句。

  “……他泡妞了麼?”周遙咬著下唇,憋著氣。沒有,沒有,沒有。

  跟夏藍嗎?沒有的事,瞿嘉就不會。

  他二大爺的,我們兩個還沒有正式分手呢。我對你那麼好的,你不會。

  潘飛往兩邊瞅了瞅,可能也實在憋不住惱火,猛地勒住周遙脖子,拖到籃球場邊上沒人的地方,掐住了質問:“周遙你就跟我說實話吧,你小子最近,你找瀟瀟有點兒太勤了吧?你要幹什麼啊,眼裏沒我了?

  “還有瞿嘉,就你們倆,和瀟瀟上課下課都湊一起,中午吃飯也紮堆,有話聊不完啊,是不是啊?有沒有這事?

  “周遙你要是對黃瀟瀟有想法有意思,你老實交代吧,我保證不弄死你和瞿嘉……”

  周遙猛地掙脫開潘飛,簡直哭笑不得,當時很想把潘飛這廝的腦袋掰下來,一個弧線投籃,塞到籃筐裏去。

  周遙喘息著,距離很近地看著對方:“我對你才有想法,成嗎,飛哥?”

  潘飛立刻鬆開他:“哎呦你可別嚇死我。”

  周遙有點兒賭氣:“真的,我一直對你有意思,你看不出來麼?”

  “……”

  “你快去找瀟瀟去吧,去去去!”潘飛擼掉自己一身雞皮疙瘩,真膈應。

  過了一會兒,潘飛又轉回來,尋思著小聲問,“哎你是不是覺著,我身材特好,我特帥?我都能吸引男生了。”

  周遙伸手一捏潘飛的下巴,笑出聲:“飛哥你健壯如牛,你要哪有哪,你可帥了。”

  勒著抱著又捏了幾下,互相打量對方身材,終於都受不了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趕緊推開了,去去去,滾滾滾!

  周遙自己都受不了。沒到冷戰的這一步,永遠都感受不到,他的耳垂,他的手心,他的胸口,這些地方原來是認人的。

  呼吸噴到他耳朵上,手抓住他的手,胸膛不小心撞到他,他受不了,因為眼前這個健壯如牛的男生就不是瞿嘉。這就類似生理上的排異反應,多蹭兩下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周遙那天也想起來問他哥們兒,悄悄的:“你是不是喜歡我那雙喬丹氣墊新款?大陸沒有賣那個款式,你想要麼?”

  這些趕時髦的年輕學生,互相交流從香港美國那邊躉來的名牌衣服鞋手錶首飾,在帝都也形成一個圈子了,還有人高價倒賣二手貨呢。

  “我還有一雙差不多樣式的,全新今春新款,飛哥你要不要?

  “別臭美了我不是要白送給你。按官方原價賣給你,我不像那些人似的高價賣,我不抬價。”周遙說。

  “周遙你最近是缺錢了吧?”潘飛挺關心地問了,“你那些高級鞋和動漫模型,你就都要賣了?”

  “還成吧。”周遙就一笑,“賣了,不想留著。”

  “你捨得啊?”潘飛問。

  “有什麼捨不得?”周遙反問。

  “你沒事兒吧?”潘飛突然靈光一閃,“你是不是畢業以後要急著出國,你湊學費呢?”

  “我就沒想出國。”周遙咬了一下嘴唇,“我捨不得走。”

  ……

  期末考試之後迅速放榜了,年級理科班和文科班的大排名再次張貼在樓道口。

  瞿嘉那天難得碰見周遙,周遙背著書包從樓道經過,說著“借光”,從樓梯口擁擠的人叢中間穿過去了。

  瞿嘉都還沒看自己的成績,下意識就先找周遙的名字。

  抬頭就往理科班第一名找,竟然不是。

  第二,第三,也不是周遙,瞿嘉已經愣在當場了,沉默著,嘴唇緊閉……

  瞿嘉猛然回頭找人,周遙就已經走過去了。周遙就沒有看放榜,也清楚自己大約考得如何,各科多少分都能估出來,就不用看了吧?

  瞿嘉看到大名單上周遙的成績排了年級第十,再低兩分就要跌出前十名。數理化沒有一科是滿分,都狂丟分了。

  其實,全年級兩百多人,前十名也很牛掰的。年級裏90%的人從來就沒有嘗過考前十名是什麼滋味呢。

  但是對於“周遙”這個名字,這就是失常了,這已經是全年級同學之間和老師辦公室裏的新聞了。

  周遙那天就一個人在操場上踢球。

  沒人陪他踢,他就一個人,帶過去七八個足球,全部擺開在距離球門三十米處,排成一道弧形。

  掄開架勢,一腳,再一腳,罰任意球。

  進了。

  又進了。

  還能進。哪怕從校隊退役了,功夫和技術都不減當年,還是和從前一樣。

  他就這麼連續不停地踢,任意球,遠射,爆射!踢了一輪又一輪,看著足球一次又一次鑽進網窩,或者砸在門柱上橫樑上,砸出“砰砰”的巨響……

  直到抽筋。

  他抽筋了。

  周遙站在操場上突然彎腰,摁住膝蓋,然後抓住自己小腿,啊——

  他立刻把腳掌繃起來,臥槽。

  抽得很厲害,大腿和小腿突然就一起抽了。他坐在地上,用力掰正自己的腳,繃直了試圖先抻開小腿肌肉。然而大腿外側那條肌肉劇烈抽縮起來,好像縮成一團,一股劇痛躥出來射中他的神經。

  啊!!!

  周圍竟然沒人,看完放榜成績就都走了,都回家了,沒有人在操場上幫他。周遙慘叫一聲後仰,摔倒在地上,疼得抽搐。

  他那條腿撐向空中的時候被一個人抱在懷裏。

  有人從操場外面不知哪個旮旯跑進來,飛跑過來,抓住他那條抽動痙攣的腿,用力幫他掰腳,拍打大腿肌肉,

  眼前是旋轉的天空,風很烈,喝進去都是冷的,呼出來一團一團白氣。啊! 啊!周遙大叫了好幾聲,渾身顫抖著滾在地上,情緒在那個瞬間突然支撐不住,滿眼都是模糊的。

  他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抱住他腿的人。他伸手抓住自己的腿,也就碰到對方的手指。好像溺水了窒息了快要凍死了渴死了燒死了心痛死了,所有難受的感覺瞬間全部湧上喉頭和眼眶,讓他聲音發啞,眼眶發熱,說不出話來。他終於抓住那救命的指尖,就不想撒手。

  他和瞿嘉的手指碰到一起,攥著他的腿,反復沿著肌肉的走向撫摸,讓那股劇烈的疼痛痙攣緩緩地釋放掉了……

  同班其他同學經過,終於看見操場上的狀況。別人也就隔著老遠看看,小薑顯得最積極了,一路屁顛屁顛兒地飛跑過來:“周遙怎麼了?啊,他腿抽筋了!”

  來得正好,瞿嘉把周遙那條腿往小薑懷裏一送。

  “誒?”小姜捧著周遙那腿。

  瞿嘉深深看了周遙一眼,轉身就走了。走出十幾米遠,撿起扔在那兒的書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薑回頭想要喊住:“瞿嘉你先別走啊,這個腿怎麼揉?我又不會揉……啊,你別走啊……”

  周遙看著瞿嘉就那樣漠然地走開了,沒有跟他講話。

  他抬起一條胳膊擋住臉,擋住宣洩而出的情緒,難受到想哭,但強忍住沒有失控爆發。

  老毛病犯了,抽筋這麼厲害,就是最近一日三餐吃太少,乳製品蛋白質攝入量不夠,還失眠,他身體不舒服了。

  當時疼得滿地打滾兒慘叫,就沒反應過來,周遙晚上睡覺失眠時,反復回想,懷著極其微弱的一線希望,琢磨瞿嘉是從哪個旮旯冒出來的?

  瞿嘉鑽出來再跑過來的那個方向,就是當初,兩年前,他初來乍到朝陽一中,加入校隊訓練,有個小傻逼躲在操場鐵絲網子後面,電線杆子底下,抽著煙,偷看他訓練。

  操場重新翻修過了,破鐵絲網子都換成白色刷漆的鐵柵欄。那根電線杆子卻還在。

  電線杆下面守候偷看的人,煙已經戒掉,物證煙頭是找不到了,人卻還在。

  瞿嘉真的還在嗎。

  ……

  而瞿嘉的那次期末考試,出乎他班主任和各科老師預料,也出乎他自己預料,竟然考得不錯。

  周遙在全年級後退了十名,瞿嘉正好相反,他進了十名。

  當然,他們文科學生總共就湊成一個班,他在班裏前進十名,就相當於在全年級文科生裏前進了十名。

  瞿嘉收拾書包和課桌,清理課桌和教室後排儲物櫃裏,他自己的亂七八糟東西。要放寒假了。

  儲物櫃裏塞著他平時踢球穿的足球鞋,氣味相當不好聞。就是周遙給他的那雙球鞋,兩人都穿過的。

  黃瀟瀟再次坐到他前面位子,回頭瞅著他,沒說話先不好意思地樂了。

  “哎,你考得不錯?”黃瀟瀟打個眼色。

  “你也考得不錯。”瞿嘉說。

  “有咱們年級數學太保每天幫我講題,給我畫考試重點,我考不好都對不起人家。”黃瀟瀟噗嗤地笑出來。

  然後,女生掏出一張貼了照片還寫著他大名兒的聽課證:“這是寒假和下學期一共三個月的數學補習班,就最後衝刺三個月了,錢都已經替你交了,你不去這錢就浪費了……瞿嘉你自己看著辦吧。”

  瞿嘉瞅著他的黃瀟瀟同學。

  就這麼瞅著,你繼續表演。

  黃瀟瀟被盯得很狼狽,把頭磕在瞿嘉課桌上,捂著臉,你別看我你別看我了,啊——

  “真是的,你其實早就知道吧。”黃瀟瀟就來回來去地抽拉他筆袋上的拉鎖,一笑,也是憋不住話且不擅長撒謊的,終於呼出一口氣,“我哪有錢幫你交補習費?我數學也那麼爛,咱倆誰能給誰講題啊?”

  “謝謝你了。”瞿嘉仍然說。

  “我也沾了你的光你不用謝我,不然周遙才不會給我講數學題呢他那麼忙的。”黃瀟瀟小聲說,“他講完題,讓我每天再給你講一遍,我每天過兩遍那些重點考點,我能考不好嗎?……周遙就是特別想幫你吧,瞿嘉你也努力,你別辜負周遙了。”

  黃瀟瀟很認真地看著瞿嘉,你別辜負周遙。

  成績大踏步前進了十位,就因為瞿嘉這次數學考好了。

  數學魔鬼試卷從60分一下子進步到110分,在文科班就能甩開十名。全班數學都很爛,甩開差距就在這一科。

  他在考前狂啃周遙寫給他的成套習題,周遙劃給他的那些考題考點,點燈熬油臨陣磨槍復習了幾天,就這麼無畏無懼地去考試了。

  周遙就是他媽的牛逼,周遙幫他劃的重點永遠就是考試考點,每次都能蒙上幾道大題。

  然後,周遙自己考砸了。

  考砸了。

  ……

  那一大袋子藥裏面,有幾盒感冒和消炎的吃完了,瞿嘉就把藥盒留下沒扔。

  藥盒上貼的每一張小字條他都保留下來。回到家,他就把那些字條都裝在一個鐵盒子裏,放在書桌最下面的抽屜。

  那個鐵盒裝的就是他和周遙之間,從小到大的紀念品:小學時代兩個小傻逼的泛黃的照片,這些年用舊淘汰掉的紅繩手鏈,除夕紀念日那天用過的地鐵車票票根,還有這次的話癆中文翻譯說明書……一盒子零七八碎的小玩意兒。

  他全都留著,睹物思人,每一段回憶都不會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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