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比心
周遙大腿上那道傷疤早就癒合變淺了。那疤卻好像突然又活了,從暗處揮起一刀就砍上瞿嘉的心口,砍出新鮮的傷口。在那裏癒合,在這裏又洇出血。
“甭再踢你的球了,小身子骨兒。”瞿嘉嘟囔一句。
“我踢球帥不帥?”周遙滿不在乎地一笑,“你就承認我帥麼。”
“那腳就故意踩你的吧?”瞿嘉又火大了,不爽,“往哪兒踹呢?幸虧踩偏了,不然一腳踩破你的dan,你就傻麼。”
“哎——沒有,沒事兒了。”周遙趕緊安慰一句,“蛋沒破”。
瞿嘉把手覆蓋上去,小聲說:“不疼了?給你揉揉。”
這句話就值得了。
周遙怔了一下,就下意識的,猛地把恤衫往下一扽,短款愣是拽成長款,恰到好處地遮住。其實還沒怎麼著,就心虛臉燙,簡直是欲蓋彌彰。瞿嘉也趕緊把手移開了。
瞿嘉冷笑他:“拽成裙子?再拽啊。”
周遙回道:“腿好看,爺們兒不怕穿裙子。”
瞿嘉說:“是,你就愛這個。你小時候還喜歡塗口紅刷睫毛膏。”
周遙怒駡:“去你媽的,我才沒有呢!”
瞿嘉把嘴一撇:“趕緊把你褲子提上,別晾著!”
周遙坐著不動:“哎呦——陳年老傷又疼了呢——”
瞿嘉猛一轉身,伸手襲人了!周遙“啊”一聲,在人家芳姐的床上滾走,提摟著他的褲子躲開瞿嘉偷襲他的手,光著腳跳下床。
這好像還是瞿嘉頭一回主動那樣兒鬧他呢,也摸來摸去的。周遙大跨步跳下床,才晃過神兒來,跑啥啊,傻逼啊你周遙,長沒長dan?應該反撲摁倒啊……每次自己在被窩兒裏腦補的,都是翻來滾去浪出天際,見著本人,就又害臊成這副慫樣兒。
見著嘉嘉,拉手都不好意思拉一下。
瞿嘉給他笑一下,被他哄好了,他心裏就漫天放起煙花了。
……
這事暫時過去了,回到學校,校隊的哥們兒還有班裏同學,聽說周遙在校外差點兒被三中的小混混暗算了,都咬牙切齒得,說下回再碰見了一定幹他們,替周遙出這口氣。
“三中的就是嫉妒咱們學校,籃球打不過咱,足球也踢不過咱,中考高考也考不過唄。”任瓊評價道。這種學校與學校之間記恨結仇,淵源由來以久,很難說得清了,就跟他們朝陽一中的也很嫉妒八十中一樣。
“就只、只能,在打架這事兒上。”劉春雨深沉地說。
“下回幹丫的!”潘飛一句話替大夥總結了。
他們那時候心裏都很鄙夷三中的混混學生。站在雲端的人,也不會想要和泥間的那些人群交錯往來。
三中的地位,就是在附近一大片學區裏,把成績排在最低檔的學生大撥轟進去,像轟進集中管。這樣的生源,能指望學校辦成什麼樣呢?因此,很多家長都說,學生進了三中就完了,好孩子也都學壞。抽煙、打架、搞對象,此為學生時代的“三宗罪”。
那一檔次的學校,都沒幾個能正正經經堅持到高考,有些初中畢業就不想念了,有些就轉入中專或職高。這還不算最爛的,當時社會上,還有更低一檔的集中營場所,叫做“工讀學校”,專門容納學籍檔案上有污點甚至犯罪記錄的未成年人,家長們談之鄙夷變色,嚇唬小孩兒就是這句話,“你再不好好學習就把你送到工讀學校去!”
周遙和瞿嘉還是那樣兒的,結伴晃在校園裏,但也瞧不出比其他同學更親密。男生麼,通常都是三五個人成群結夥,嘻嘻哈哈,邋裏邋遢。
午餐時間,在食堂排隊打飯,周遙排在前邊,打完自己的一大盤子,說:“後邊兒那位他不吃素菜,他要兩份土豆燒牛肉,麻煩您給他兩勺啊。”
瞿嘉埋頭瞄著周遙的後腰,走神呢,剛一遞進餐盤,chua chua的被打飯師傅盛了一勺半的土豆燒牛肉。勺子抖,抖,抖,還把牛肉抖掉了,就剩土豆了!
打飯師傅抖勺技術一流,還抱怨一句:“太挑食,都要土豆燒牛肉,這都沒了,後邊兒人吃什麼啊?”
瞿嘉:“???”
周遙一樂,拽著瞿嘉走了。
瞿嘉瞪他:“這是你給我打的土豆麼?你這麼愛吃土豆?”
“啊。”周遙說,“本來是幫你要土豆燒牛肉麼,哈哈,吃我的肉吃我的肉。”
食堂裏,長髮長裙翩然而過,仍然很好看,很恬靜。
葉曉白每次在校園裏走過,周圍就一片安靜,男生和女生都鴉默雀靜,都會回頭看。對美的欣賞人人都有,而有些美是符合人類普世價值的。
“沒去謝謝人家?那天幫忙撈你一回。”瞿嘉說,“不然你就真被揍了。”
“我去謝了啊。”周遙說。
瞿嘉:“哦。”
吃完飯往教室走回去,瞿嘉足足沉默五分鐘,突然站定,問:“你們倆中秋節一起吃飯了?”
“啊?”周遙也沒傻,心裏比誰都明白,“你說葉曉白?”
“嗯。”瞿嘉一樁樁一件件都給周遙記著。
“不是那麼回事兒。”周遙趕緊解釋,“就是上回說的,她媽媽跟我媽媽老早就認識,又是同事,就過節約一頓飯,去外面吃的。”
“你跟葉曉白約啊?”瞿嘉看著他。
“什麼啊,是我媽約她媽!”周遙一瞅瞿嘉盯他的那種眼神,立刻就慫了,“就兩家人湊一起吃頓飯,大人聊天,我就是坐那兒悶頭吃的!”
都有搞聲樂背景的兩個高知家庭,家長安排著一起吃了頓飯,就在當時紅極一時的“阿靜粵菜酒樓”。“阿靜”是廣東一個年輕女老闆搞起來的,那老闆名字就叫阿靜。這也是北京第一家有名氣的粵菜館,自那時起,南方高檔菜系終於席捲並腐蝕了北方有錢人的飯桌。
葉曉白也不愛說話,在飯桌上基本也是埋頭吃。
周遙還說:“啊,你也很能吃啊?”
葉曉白小聲說:“好無聊,不吃東西能幹什麼啊?”
“呵呵。”周遙覺著對方挺有意思,“你竟然也吃不胖?你運動麼?”
“從來不運動,懶得動。”葉曉白說,“你吃這麼多也不胖?”
“我天天都訓練,我練多累啊。”周遙說,“不練就是一肚子肥膘兒,上了場我都跑不動!”
周遙媽媽瞧著說:“你們曉白真好,特別漂亮,文靜,有才,學習也好,就是我們最欣賞的那種女孩兒。”
曉白媽媽說:“你們遙遙也好,學習好還能練體育練這麼優秀。男孩兒都活躍愛玩兒,如果學習還好就難得了。”
周遙媽媽趕忙謙虛:“誰愛讓他練體育,哎,他自己非要練的,耽誤時間,還老受傷。高二以後就不想讓他練了,安心考試吧。”
曉白媽媽點頭:“對,有個特長,弄個加分,然後踏實考上最好的大學。倆人一起努力,你們遙遙多棒啊!”
周遙媽媽笑道:“倆人以後要是也能考進一個學校,就更好,都是理科強些麼。也別再去外地,以後都報北京學校,留在北京。”
一頓飯期間,雙方家長強行互相吹捧,氣氛高潮迭起,展望美好未來,都hold不住了。後面的話簡直不用再往下說,字裏行間都有別樣意味,理科強些,一起努力考到北京那所最好的大學……
所以,周遙腦筋也不傻的,瞿嘉但凡不問,他絕不主動提,心虛而刻意回避。他聽著都感到彆扭刺耳,瞿嘉如果聽到,一定就是刺心刺肺。
瞿嘉:“……”
倆人就站在教學樓小廣場的國旗杆下面,一左一右,守衛國旗呢,倆人卻又是這麼不同,天差地別。
瞿嘉也不想問了,誰看不明白?就“門當戶對”“郎才女貌”這八個字,就能成就很多,也能扼殺很多、毀掉很多。你拿什麼跟人家爭?癩蛤蟆不守本分癡心妄想,他跟唐錚就是兩隻呱呱叫的大癩蛤蟆。
周遙把腦門撞了一下旗杆柱子:“哎,你再幫我個忙,葉曉白她宿舍床壞了,咱倆幫她修個床?”
“你滾吧,”瞿嘉氣得,“你自己給人家修去!”
太他媽嫌棄了,但是瞿嘉那天放學以後還是跟周遙去到學校宿舍,一起去幫女生幹活兒。
倆人撅在宿舍地板上,幫人家把塌掉的床腳掰正,螺絲擰緊。葉曉白站在一旁不停地致謝,完後還請他倆人吃零食,從行李包裏掏出各種五花八門的袋裝零食。周遙高呼,“我靠你竟然還有這個,玉米‘康樂果’,我以前老喜歡吃這個了,都是用我們東北玉米做的,老好吃了哈哈……啊!你還有炸蝦條和地瓜幹兒!”
一起分享零食,才是友誼真正的開端。沒有什麼比發現同為吃貨的樂趣更能讓一群同齡人惺惺相惜。
瞿嘉都忍不住說:“你這是有多能吃?”
葉曉白笑道:“宿舍裏也沒意思,又沒人說話,那就是不停地吃啊。”
瞿嘉哼了一聲:“寫數學吃包蝦條,背英語嚼一袋地瓜幹兒。”
葉曉白捂嘴笑:“你怎麼知道的?”
瞿嘉頓了一下,說:“那天瞧見打架你也害怕吧?”
周遙嚼著一嘴“康樂果”插嘴:“她嚇得丟下我,掉頭就跑了!”
葉曉白捂嘴繼續笑:“還沒有太害怕,之後看到瞿嘉竟然一個人沖去了,我才嚇到了。想著人數打不過麼,至少應當喊個籃球隊過去呀,我還想要不要幫你們倆報警呢。”
“哎你幸虧沒有喊員警叔叔!”周遙誇張地說,“員警叔叔來了一看,這誰打誰啊?”
瞿嘉很酷地哼了一聲,“打‘街霸’你沒二打五贏過?”
周遙不信:“你是用隆和ken打的嗎?”
葉曉白掩嘴:“春麗啊。”
瞿嘉周遙同時回頭:“你也會打啊?!”
葉曉白笑:“和同學都打過呀。”
後來大夥也慢慢都熟了,才知道,這就是個外表“城戶紗織”、內心“春麗”的女孩子,天性是不會被長久壓抑的。
那天修完了床,他們仨竟然還結伴去逛藍島大廈,瞿嘉的褲子皮帶扣壞了,周遙帶著去修,葉曉白當時尚參謀,幫瞿嘉挑了個好看的皮帶扣。這就是學生時代最純潔的感情。內心的淡淡惆悵以及對崎嶇前路的擔憂,也抵不過最美的年華里,飛揚著的青春。
葉曉白很好,連瞿嘉都認為,沒得挑人家的毛病。忒麼老子要是家長,要是家裏養個兒子,巴不得能有這樣的女孩。
週末,“朝陽杯”的最後一場分組比賽,仍然在首經貿的大球場進行,那天很多同學都結伴騎車過去看球了,為校隊加油助威。
瞿嘉叫上唐錚再次結伴兒去看球,唐錚那時就說過,“嘉你現在才是犯賤了,你就非要摽著周遙混,圖什麼啊你?!”
在學校附近就碰見葉曉白和其他女生啦啦隊。他們乾脆就跟葉曉白同路一起,唐錚立刻就不逼逼了沒話說了,煙都掐掉不抽了,倆人騎車時候自動地分成一左一右,很有做爺們兒的自覺性,就跟倆保鏢似的,一路護送騎在中間的葉曉白。
校隊面臨強敵,這場球,贏了他們是小組第一,平了是小組第二勉強出線,輸了就淘汰回家。對方亦是如此,誰都不能輸啊。
周遙還是沒有首發,瞿嘉就在替補席後面不遠處,一直盯著周遙,都不想看比賽了。場面膠著,被動,上來就丟球,太激烈太刺激人。
周遙一直在場邊來回跑動,拉伸,折返跑,做準備活動,雙眼望著場內,面色嚴峻,一絲表情都沒有。操,這場真的要輸,回家刷鍋洗碗抱孩子去吧。
瞿嘉抱了幾瓶水,給自己學校的送水,丟給周遙一瓶冰紅茶。
周遙說:“給我拿一罐紅牛!”
“你甭太急了。”瞿嘉說。真要是踢不過,淘汰就淘汰了,你喝馬家軍的中華鱉精也沒用啊。
“下半場開場,你直接上啊。”教練給周遙一個眼神示意。
周遙剛點點頭,場上就又是一陣飛沙走石,臨近上半時結束,還沒結束呢,雙方隊員一陣混戰爭搶,又有兩個撞到了鼻子狂流鼻血。
他們隊的前鋒捂著鼻子下來了,血流如注無法堅持。教練猛一轉身,往這邊一瞅能打替補的幾位,啊,也是沒招了,伸手急招周遙,拽過頭緊急指點了一句上去以後怎麼辦。
瞿嘉看著那個捂著鼻子跑下來的,血從手指縫兒之間滑落,隊醫和老師都圍上來了。
他繃著臉再看周遙……這時候特別贊同一件事,周遙你當初,怎麼就沒跟你媽媽學聲樂學鋼琴?你看那些在臺上表演鋼琴獨奏的,有哪個彈著彈著琴,被樂隊指揮或者大提琴手突然沖過來,“嘭”打了一拳,打出鼻血或者打折腿了,有嗎?
但是足球場上真的有啊,你這麼彪的。
周遙又跑回替補席,換掉普通的訓練褲衩,換上正式球褲。他裏面穿了一件打底緊身褲的,就是防止褲衩被扒走光,這也是經常的。
周遙抬頭瞄到看臺最底下坐的唐錚,跑過來:“借你腳上的仙氣!”
唐錚起身抬腳,跟周遙用右腳碰碰右腳,左腳碰碰左腳,就好像渡了百米10秒5的仙氣過去了。唐錚鼓掌大吼:“遙兒你加油啊牛逼啊!!”
周遙再從瞿嘉面前跑過去時,停頓了一下,笑:“沒事兒,不怕,老子拼了!”
瞿嘉在那瞬間,突然彎腰也抱了一下周遙的右腳,攥住腳踝,用力揉了一下,然後拍拍周遙後腰:“加油。”
周遙就沒怎麼打過前鋒呢,因為他身體素質很爛,不太禁扛,這就是病急亂換湯藥了。
他一被撞就飛出去。在禁區裏被撞,那跟頭摔得,恨不能飛過門柱,他直接摔到門後邊去了。他都找不著球在哪,沒機會起腳。
教練把他和潘飛吼到場邊,倆腦袋揪到一起,吼著佈置戰術:“別打高不能打高!周遙搶不著球!就堅持打地面,往裏突啊,造點,造定位、定位!”
意思是說:走地面,強行突破製造對方犯規,造點球或者戰術定位球的機會。
弱隊怎麼打強隊?定位球。
周遙一突破就被扯,再突破又被扯,至少兩個後衛貼身黏他,手段就是抱腰和扯球褲!每次嘩啦一下就扯出周遙的純白色打底緊身內褲。
唐錚在看臺上嗷嗷地罵三字經、四字經和六字經,黃瀟瀟也在喊叫,“就會扯我們球褲,他們都在耍流氓!”
突不進去,周遙提上球褲,帶球開始往回跑,往中圈溜達。
往回跑就是拖走對方後衛拖散對方陣型,再突然轉身回傳!潘飛突然啟動往門裏走,小吊球越過對方後衛就到潘飛腳下,“啊啊啊”黃瀟瀟在尖叫。
但潘飛仍然是佯突,再拖走對方中後衛,實則做牆,轉身再次回傳周遙!
潘飛有時在場上過分依賴周遙,是一種下意識行為,覺得周遙腦子特好使,最後把球給周遙好像就很放心。
周遙接球這時真的突破了。
一個特別精彩的撞牆式二過二,在職業聯賽裏很常見,但在中學生業餘賽事裏,這就是讓人驚豔的配合。很多人都站起來了,葉曉白那樣兒的都攥緊小粉拳站著看,心臟停跳。
周遙帶著球就直突禁區,面對門將。
速度極快,瞿嘉雙手捂臉,時空靜止。唐錚在那一刹那也一定會感慨,論帶球奔跑的速度周遙贏所有人。
後衛從後面想鏟都沒能追上。守門員被迫棄門而出,電光石火的瞬間,抓了周遙的腳腕……
周遙摔倒,摔出至少五米遠。
啊——全場大喊。
裁判鳴哨,手勢指向12碼位置。
點球。
太緊張了,所有人都屏息站起來。黃瀟瀟一扭頭趴到葉曉白肩膀上,“不敢看不敢看好害怕啊啊!”
比賽最後關頭,0:1落後,這點球誰踢誰心臟要崩啊。
場上所有人都汗流浹背,狂喘,面目緊張發白,眼底浮現看臺上許多身影,因疲勞而兩眼發花。假若隊裏沒有人能有絕對把握,點球就是誰造的誰罰,罰進去你是英雄,罰不進就當你這個點球不存在了。
周遙慢慢走向罰球點。
唐錚從後面抓住瞿嘉的肩膀,也在喘:“老子給他渡仙氣兒了渡仙氣兒了,肯定進。”
周遙又回頭,往後走了幾步,摸了自己左邊耳朵,隨即轉身面對整場比賽的壓力。
本方所有球員蓄勢待發,周遙助跑起腳了,內腳背點射,太他媽緊張了,球直奔左立柱而去,門將飛身奮勇撲救……
潘飛和任瓊從兩個不同方向,反應奇快,全都緊盯左門柱沖過去了,皮球砸在左面立柱的內側,“啪”的就往球門線橫著彈過去……
周遙在踢點球前拉自己左耳垂,意思就是“我要踢左面”;扯右耳垂,就是“踢右面”。當然,如果還有下一場比賽,他們幾人就得換個暗號,摸頭髮還是摸肚子了。
他自己踢完都是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踢哪去了。
潘飛和任瓊奮不顧身玩兒命去鏟,還有對方一群後衛。那倆人都鏟一塊兒去了,連帶著皮球同時撞進網窩,跟網子纏到一起。
啊——
瞿嘉放下雙手往後仰過去,臥槽,緊張壞了。唐錚高舉雙手咆哮。黃瀟瀟在看臺上狂扭五十六套民族舞姿勢,好開心好開心啊。葉曉白都笑了,和身邊同學擁抱慶祝。
這球進了,朝陽一中校隊在最後時刻頑強地將比分扳平了。
裁判都沒看清楚,這球到底算他們仨誰捅進去的,在射手榜上應該記誰名下。
校隊號稱“帥逼三劍客”的周遙潘飛任瓊,興奮地跑到場邊,擺出妖嬈的慶祝造型。潘飛伸出大腿,周遙把自己腿掛在潘飛腿上,任瓊再摞到周遙腿上,勾肩搭背親熱地摟著,“啪”的同時一甩髮型,帥到飛起!
潘飛然後就在胸前比桃心,就是悄悄比劃給瀟瀟的。
任瓊眯著一雙桃花眼,笑,是給全場女生髮小桃心呢,那表情就是“全校女孩兒都在暗戀我都別跟我搶”!
周遙也把雙手合攏,在球衫左胸位置,比了一個大大的桃心!他的眼神虛晃一槍,掠過那些被他當成背景板的人,投射到瞿嘉臉上。
臉龐洋溢汗水,笑容真實而滿足。又帥又man,神采飛揚。
瞿嘉大約也是在那個瞬間,突然有所領悟,為什麼周遙這麼喜歡踢球,在球場上自由飛翔是個什麼感覺。可惜他自己不在場上,站在周遙身旁擁抱摸頭慶祝的人怎麼就不是他呢?
周遙這些年,身體和靈魂都不停地在奔跑,在跨越,在飛翔。
一直鼓起勇氣在迎風前進,也在努力地尋找答案,已經跑出很遠的路程了。
恰恰是他自己缺乏這樣的人生勇氣,閉塞而膽怯,對待人,對待事,對待自己真實的內心世界。假若再不追上去,就真的追不上對方的腳步。
周遙胸膛起伏著,又用緊攥的拳眼,很男人地在左胸碰了兩下,給嘉嘉。
瞿嘉於是也攥了拳頭,握在自己胸口,重重地錘了兩下,為遙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