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戰地記憶(五)

　　　白華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晚。隔日一早，時間一到，他還是準時出現在黑澤的面前。

　　　黑澤能從他的情緒及一些小動作判斷出他有些緊張，但似乎已經鎮定下來了。他假裝若無其事的先開口道：「沒睡好嗎？」

　　　「沒有，不是。」白華與他對視一眼，看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

　　　聽他這麼問，白華才鐵了心問道：「你昨晚有看見什麼嗎？」

　　　黑澤在考慮應該要實話實說，還是隱瞞。但以他們目前的情況看來，繼續隱瞞可能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於是他說：「你是指，你昨晚想吻我的事嗎？」

　　　「……你果然看到了。」白華看了他一眼，而後解釋道：「不是我想這樣做，是信息素的影響。」

　　　「其實不是看到的，是感覺到的。」黑澤說：「你不用擔心，我不介意。」

　　　是不介意自己做出這樣的事？還是不介意被自己吻？這答案非常的模糊，但白華卻不敢再問下去了。他昨晚那樣倉皇逃走，本來就不覺得能夠瞞過黑澤，今早是打算解釋的，沒想到收到的回覆反而更令人摸不著頭緒。

　　　但黑澤好像真的不在意似的，神色如常的跟他討論今天的訓練。

　　　白華突然就覺得自己糾結這種事一整晚挺沒勁的，既然已經解釋過了，不管對方信不信，他都不打算再想下去。

　　　沒想到黑澤把話講完之後，突然又伸手試探他一下。

　　　白華看他一眼，「做什麼？」

　　　「幸好，沒變。」

　　　白華有點無言，「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我暴打你一頓。」

　　　「當然不是。」黑澤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

這一周以來，他們把幾乎已經這個精神圖景的範圍摸得差不多了，各地的大小戰事，敵我分佈位置，以及路線圖，全都被兩人詳細紀錄下來，現在他們只剩下主戰場還沒去。

　　　於是黑澤今天提議，差不多可以開始接近臨淵了。

　　　白華等這一句話很久了。他不只想知道十年前的臨淵與現在有什麼不同，他甚至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臨淵反叛的任何跡象。

　　　這一次進入精神圖景後，他們意外的來到離主戰場相當近的地方，荒野山。

　　　這裡像是才剛發生戰事不久，空氣中殘留的殺意很重。

　　　白華朝四周望去，發現一個穿著嚮導制服的人正倒在血泊中。他本來是想要過去看那人的傷勢如何，沒想到還沒碰到人，那名嚮導突然使出精神力攻擊。白華立刻感到一股強大的威脅感迎面而來，但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那名嚮導居然已經在瞬間收回自己的精神力。

　　　那人仔細的看了看白華的臉，以及身上的穿著，「是自己人？抱歉，因為你們的氣息很陌生，所以我誤以為……」

　　　「沒關係。」黑澤在這時候也走了過來，他看了看那名嚮導手臂上的傷口，又說：「你受傷了，先包紮吧。」

　　　白華退了一步，讓黑澤替代他的位置。他的心情尚未平復，對剛才發生的事情還餘悸猶存。

　　　「沒事吧。」黑澤一邊幫對方包紮，一邊透過精神連結與身後的白華說話。

白華沉默了幾秒，才回應道：「黑澤。」

　　　「嗯。」

　　　「剛剛……」

　　　「如果剛才他真的攻擊你的話，你躲不掉，我也來不及救援。這個人不簡單……」

　　　白華心想，能讓黑澤說出這樣的評價，表示這名嚮導的確很厲害。如果在主戰場外圍的人已經能有這種程度，那戰場中心的激烈戰況可想而知。

　　　那名嚮導看白華一直不說話，好像真的過意不去，又再說了一次，「抱歉。」

　　　這名嚮導外表看著斯文清秀，是很普通的嚮導類型。如果不是親身經歷，白華簡直難以想像他也會有這種凌厲攻勢的模樣。他揮了揮手，示意無所謂，「沒事。我就是嚇到了。」

　　　嚮導還在疑惑道：「我以前沒見過你們……」

　　　「我們是支援軍，收到前方戰況緊急的消息，才趕過來的。」黑澤選擇了一個最安全的說法，也幸好他們在這一周內已經摸清了這場戰役的大致走向，才不至於露餡。在異能者中，各式各樣的怪物都有，說不準眼前這個人的記憶力好的驚人，能夠把所有的出戰成員名單都背下來，他不想冒這個風險。

　　　那名嚮導聽了這句話，果然沒有懷疑。支援軍是極為秘密的消息，一般管道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的左手臂受傷有些嚴重，幾乎抬不起來，身上也有或深或淺的傷口，但他看起來並不太在意，向兩人道：「我叫風旭，謝謝你們的幫忙。」

　　　聽見這個名字時，兩人都愣了一下，這是臨淵好友的名字。

　　　兩人對視一眼，已經有了初步的共識。雙方簡單自我介紹過後，黑澤率先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進荒野山，我要去找臨淵。」

　　　白華在這時候接道：「我們跟你一起去吧，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風旭似乎是因為自己受傷怕拖累兩人才有點猶豫，但大概還是擔心前線戰況，所以最後並沒有拒絕。

　　　在哨嚮歷史上並沒有詳細記載關於風旭的事，僅是用臨淵的好友這幾個字帶過。但就方纔他用來對付白華的那一手，就絕對能夠進入嚮導的前幾位排名。黑澤甚至不敢確定自己能打得過對方。然而像這樣一個厲害的人，最後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讓黑澤不得不認為，這裡頭有些隱情，甚至連他的死亡很有可能都是故意被一筆帶過。大概就是這些猜測，讓他更確定要跟著風旭。

　　　白華的想法與他相同，透過這個人，或許也可以找出與臨淵有關的蛛絲馬跡。

　　　三人一同進入荒野山中。

　　　風旭的嚮導能力不曉得是什麼，他的感覺很敏銳，像是能避開凶險的地方。他們這一路上很少遇到戰亂，即便是不得已碰上遭遇戰的時候，敵我人數也不會相差太多。

　　　越往山頭走，危險越大，他們走至山腰處時，也差不多天黑了。三人找了一處山壁邊過夜。

　　　按照風旭的說法，今晚可能是唯一一次能睡好覺的機會。

　　　這次會遇上風旭完全是意外，如果按照平常的時間來看，兩人這時候應該早就要從精神圖景裡退出來了。但他們也非常清楚，如果從這裡離開了，下次再進來就不一定能遇到風旭了，甚至切入的時間點都會不一樣。

　　　利用戰地記憶創造出來精神圖景就是這樣，它沒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只是一段意志，只是一段時間軸內的場景還原與重現。就像紀錄片一樣，在這段戰地記憶裡的人真實還原原主的性格與思維，但他們只能存活在過去與當下，理解不了未來。

　　　所以風旭並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場戰役中死亡。即便黑澤或白華告訴他真相，他也無法理解。

　　　但兩人並不想放棄這條線索。經過討論之後，他們臨時決定留下來。

　　　黑澤突然問：「你的嚮導素有帶夠嗎？」

　　　黑澤是一個非常盡責的人，他先前說過會提醒白華按時服用嚮導素，真的是說到做到。

　　　白華實在是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這簡直是無時無刻提醒他結合熱的存在。但面對黑澤認真的模樣，他也是感到十分無奈，只好盡量若無其事的回道：「應該夠用。」

　　　黑澤點了點頭，「如果不夠的話，我有多帶。」

　　　白華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的反應是想笑，有哪個嚮導會為自己的哨兵帶嚮導素的。

　　　自己的哨兵？

　　　他意識過來時，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立刻在腦海中把「自己的」這三個字去掉。

　　　黑澤不知道白華到底在想什麼，只察覺到他莫名的緊張了一下，然後很快又放鬆下來了，前後反應差距太大，簡直讓人好奇。

　　　他心想，白華這個人果然很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