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規矩VS窺淫癖
窺淫癖又叫觀淫癖、窺視癖,專指通過窺視異性的裸體或性行為來達到性感滿足的性心理。此症可能源於青少年性無知性好奇的畸形發展,也可能源自承認性無能或對性能力缺乏自信的一種替代補償。
張氏一族家大業大,沒有委屈長房嫡子的道理,張羽的青春期不存在跑偏的可能。沈蔓一直以為,這個看起來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心高氣傲到不可一世的傢伙,本心裡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人。說他缺乏自信需要代償,倒確有幾分道理。
含著金湯勺出生,對於很多人來說也許是夢寐以求的,對於自視甚高的張羽來說,意味著受到無盡詛咒的命運。
沈蔓清楚記得,前世的他已經官拜副部級,在部委裡也歷練了近十年,卻依然無法服眾。科班出身、逐級晉升,幹起工作來比誰都努力,卻因為那非同尋常的身世,永遠承受著顯失公平的苛責。
那時候的他多累啊,白天是開不完的會、見不完的國際友人,夜裡是簽不完的報告、看不完的材料。每當工作上遇到什麼麻煩,張羽總會賭咒發誓對她說,等著瞧,這次一定要讓手下人知道厲害。結果過不了幾天,他就會打電話來推掉兩人約好的見面,原因無外乎活兒乾不完,必須自己加班加點。
作為情人,張羽無疑是合格的;作為領導,他則陰柔有餘、霸氣欠缺,這是沈蔓心中的客觀評價。
如此看法,她不是沒有旁敲側擊地透露過,卻換來對方的一聲嘆息:你以為我想這麼累?你真以為我在張家的位子穩如泰山?我爸爸有三房太太,同父異母的弟弟七八個,但凡我媽有點頭疼腦熱,那幫老娘們儿就急著上位。為什麼?為了給自己兒子一個嫡子的身份。小姑娘,你還太年輕,沒見過大戶人家吃人不吐骨頭的場面。我不拼,拿什麼跟長輩們叫板?拿什麼給我媽撐腰?
可是……
每當她想再開口,張羽便會擺擺手示意打住,對話則無疾而終。
沈蔓想說的是,可是如果你真的不適合呢?不適合當領導、不適合拼命、不適合承受這些無欲則剛之後完全不需要面對的問題。
她沒有把話說完,直到兩人分手,都再沒有把這些話說給他聽的機會。
這樣一個思想壓力大、工作節奏緊張、出身成分複雜的傢伙,有點什麼怪癖似乎也不足為奇。
上輩子,沈蔓不惜利用鄭宇軒對自己的愛慕,在張羽面前出演了一場欲拒還迎的活春宮。事後才徹底拿下張部長,從此一帆風順,差點成為部長夫人。現在想來,他那時不一定是出於嫉妒,很可能是因為窺淫癖被變相滿足了,這才意識到內心深處的情感需求。
嘖嘖,果然是個變態。
沈蔓一邊回憶這些有的沒的,一邊迷濛著雙眼打量“二少”。男人與她再吻終了後,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黏糊,而是退開了一點距離,似乎也在給自己打分。兩人眼中都不甚清明,卻都有類似狩獵者的暗光折射。
他生了一雙極好看的眉,眉角微微上揚,自帶天生的風情。狹長的風目幽遠無際,彷彿吞噬一切的黑洞,將世間的光亮統統掩映。整張臉輪廓深刻、線條清晰,既邪氣又豪情,難怪他會如此自信。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沈蔓在心中默默嘆息。
如果說張羽是光、是電、是高潔純白的雪,這人就是森林、是峽谷、是深不見底的濃霧。她想委屈求全,想讓那個無視自己的男人嫉妒,卻終究不能違背自己的心。
長腿輕抬,悠然地站起身,沈蔓將衣兜里的卡片拿出來,隨手扔到案几上。不管面前男人明顯而無法掩飾的生理反應,也不理會身後那人似不捨、似癡纏的糾結目光。徑直走向衣櫃,將外套穿好,書包背上,而後頭也不回地關門走人。
房間裡,鶯鶯燕燕們被驟冷的氣氛驚到,不知該如何反應。有幾個膽子大的,還想往張羽身旁湊,卻被對面那個欲求不滿的男人一通亂吼:“有沒有眼色?會不會招待客人?我哥就這麼教你們的?快!把這些不中用的傢伙抬走,不許再煩張哥!”
陪酒小姐們不愧是女中豪傑,很快把醉成爛泥的陪客們架起來,三三兩兩地退出了包房,只留下張羽他們兩個人。
“……謝謝你了。”端起沈蔓留下的酒杯,仰頭將其中的殘酒一飲而盡,張羽笑得有些落寞。
被人稱為“二少”的周胤欽擺擺手,深吸了幾口氣,待身下的尷尬漸漸消失,這才抬起頭來:“哥,你這哪兒找的妞兒啊?真他媽夠勁。”
“喜歡?喜歡就送給你。”話音剛落,胸口便抽搐起來,其中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週胤欽認真打量了對方幾眼,隨即不屑道:“嘁,玩我是吧?之前叫我哥一起跟傳媒大學老師吃飯,就是為了她吧?這麼心水的妞兒,你捨得送人? ”
張羽生得眉眼清淡,即便被人說中心思,面子上也看不出太多端倪,反而顯得愈發隨意:“我這趟外派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她不是盞省油的燈,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家兄弟。”
“別介,哥,算我求你。”週胤欽高舉雙手錶示投降,“別挖坑給我跳,我這人最禁不得女色誘惑,回頭咱兄弟鬩牆,讓外人看笑話多不好。 ”
被對方耍寶的表情逗得開心,張羽終於放鬆了表情,說出了原本想說卻不敢說的話:“她叫沈蔓,如果,我這次回不來,麻煩你幫忙照應著。你哥事情多,對付女孩子沒你心細……”
“等等,等等。”週胤欽瞪大了眼睛示意他止住,“什麼叫你‘回不來’?這到底是搞外交還是打仗啊?”
“自古富貴險中求。”張羽彷彿在對他說,又彷佛在自言自語:“你哥這次的事鬧得有點大,託中間人還不如親自跑一趟,我剛到部裡報導,也需要表現機會。”
大哥和張羽之間的交易屬於家族事務,週胤欽一直很小心地避嫌,聽他主動說起才撓撓頭道:“一個礦而已,大不了換條線,沒必要把你麻煩成這樣吧? ”
“臭小子,懂個屁!”張羽笑著搖搖頭,“只管喝酒泡妞,什麼時候不惹事就算幫大忙了。”
幽遠無際的深眸裡有暗光閃動,卻被低掩的長睫所擋,沒有讓人發現。週胤欽很快恢復到“二少”的樣子,頗為誠懇地勸道:“說真的,哥,太嚇人咱就不去了,周家不差這幾個錢。”
沒有理會對方,張羽將桌上的黑色卡片捻起,端詳片刻,復又收進西褲口袋,再次沖週胤廷點點頭:“記著我拜託你的事。”
說完,他擺擺手示作告別,大步推門離去,好像再也無法忍受這裡的環境。
空蕩蕩的包間裡,終於只剩下一個人。
原本的喧囂吵鬧轉變為寂靜無聲,原本的情色男女幻化成滿屋子的黑暗。那女孩和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卻依然融散在閉匿的空間中,久久不肯褪去。
週胤欽掏出手機,目光中不復任何猶豫慌張,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篤定堅毅。
電話那頭很快有人回應,態度畢恭畢敬地問他有何吩咐。氣質陰鬱的男子歪著腦袋,動作瀟灑地點了根煙,瞇著眼,不慌不忙地指示道:“帝都傳媒大學旁邊,幫我找個場子。”
沈蔓大步走出夜總會的停車場,只覺得氣息越來越不平穩,她以為自己剛才喝多了,這會兒才上頭,並沒有太多意外。
街邊有流鶯攬客,出租車根本不敢停,她一邊踉蹌前行,一邊努力保持清醒,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栽倒在地。
隨著步伐前進,兩腿反复摩擦,那處不可言說的隱秘之處也越來越燥熱,沈蔓暗道不好,十有八九是被下了藥。
受人冷落的委屈,酒後難耐的頭痛,身體異常的敏感,林林種種交錯於心,直叫她鬱卒難耐。
右肩的刺青又在隱隱作痛,林雲卿清冷的聲調彷彿在耳邊迴響:“癒合期內避免出汗,少吃刺激性食物……”
如果他知道自己這樣不管不顧的行為,是否又會冷笑出聲?然後告訴她,放棄吧,安安心心地在自己的現有人選裡挑一個,然後老老實實地過日子。
天涯浮萍,何處歸依。
如果可以安心,誰不願意老實。前世不正是累了、倦了,被傷透了才選擇退而求其次?結果,現實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今生,無論遭遇多少不屑、質疑,只要有人願意愛她,她都要認認真真地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實現。
視線越來越模糊,混沌的心也越來越委屈。把NP作為畢生事業追求,對女人來說原來也不止是吃肉喝湯那麼簡單。
腳下一個踉蹌,沈蔓猛然往前摔向馬路,即將與地面親密接觸時,被一雙大手及時扶起,男人低沉而優雅的聲線在耳邊響起:“小姐,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