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腳鳥VS執政黨
儘管只需要檢查背部傷口的恢復情況,林雲卿卻依然憑藉職務之便,替她定下了特護病房,不僅有獨立的門禁和衛生間,甚至連浴缸也一應俱全。
臨近午夜,三人終於從瘋狂的淫行中清醒過來。醫生穿戴整齊,負責下樓覓食。梁志則抱起慵懶的女孩,放她進入溫熱的水池,小心地替對方清洗身上的一片狼藉。
黑髮被善樂的長指捧在手中,寸寸搓揉按摩,令沈蔓禁不住舒服得呻吟出聲。
“溫度怎麼樣?需要再加點熱水嗎?”男孩小心地探問,半側著身子坐在浴池邊。儘管眼前清水芙蓉的景象令人很是嚮往,他依然克制地壓抑住自己的慾望:上回跟陳逸鑫一起把她做暈過去的景像還歷歷在目,這次可千萬不能再犯渾。
緩緩地搖頭,沈蔓絲毫沒有察覺到對方的隱忍,反而還將身子靠到他腿上,幽幽柔柔地說:“就這樣,好舒服。”
理智與衝動的拉鋸戰在心中持續,終究敵不過滿腔的柔情蜜意。梁志一雙長指按壓在女孩的發頂,儘管無甚章法,依舊表達出濃濃的憐惜:“對不起,一時沒把持住……”
愛一個人的時候,我們總希望能夠成為最好的自己,為他或她遮風擋雨、頂天立地。
愛一個人的時候,我們往往不可避免地成為最壞的自己,只因關心則亂、當局者迷。
“沒事。”男孩的大腿肌肉緊緻有力,沈蔓依附於上,感覺格外心安,“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想跟我去中洲?”
浴室內溫熱的水汽瀰漫,將一切籠罩在薄薄的霧氣中,連帶著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緩和下來,不再勢均力敵,不再針鋒相對。
沈蔓其實並不介意梁志與林雲卿的勾兌,反正都是自家男人,能夠團結一心,說明將她看得很重。她在乎的是梁志似乎已經決定再一次放棄夢想,無論這重生的機會有多麼難能可貴。
“……嗯。”沉默片刻,男孩終於悶悶地發聲。
“為什麼?”
長指遊走在柔波里,如同一條靈動的魚,輕盈而優美。他一邊濯水替女孩清洗,一邊沉著嗓子解釋道:“我原本以為咱倆終究會回去,不是現在就是將來,等到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突破節點,與其他平行空間建立雙相聯繫之後。你和鄭宇軒的生活還得繼續,我也有母親需要贍養,有工作需要考慮。”
現實和悲觀往往是同義詞,因為生活中的好與壞通常二八分成,太過臣服於現實的結果,便是對一切不報希望。
沈蔓沒有打斷這前提錯誤的假設,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人在做夢的時候,終歸不用考慮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盡可以不管不顧地隨心所欲。我覺得或許可以試試音樂這條路,看看能走多遠。這樣,就算有一天真的回去了,好歹能閉上眼睛安慰自己,其實我也可以。”
伸手攬住他的腰,沈蔓將自己埋進男孩懷中,顧不得身上尚且水淋淋的,只想將他疼進心裡去。
擔心對方著涼,梁志彎著腰擰了條毛巾搭在幼滑的肩頭,繼續道:“可既然林雲卿說要改變科技發展的軌跡,而從你身上同位素示踪的效果看,他也確實有這種潛力。我擔心,我們會長久地留在這裡。”
言及此,他的語速慢了下來,正如人們談及自己最隱秘、柔軟的想法時,不自覺地就會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個無情又冷酷的世界。
“為什麼要改變科技發展的軌跡?”沈蔓往他懷裡又靠了靠,“咱們賴在這裡不走就行啦。”
梁志的身體僵住了:“你……願意?”
“幹嘛不願意?你們對我這麼好,雖然討厭起來也蠻煩人的,但總比期期艾艾地當個怨婦強多了啊。”沈蔓由衷地有感而發。
“可是……”梁志遲疑了,最終決定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錢呢?即便我和林雲卿,或者其他人加起來,恐怕都沒有辦法給你上輩子那樣的生活。”
拜金,儘管絕對物化的標準令人鄙夷,卻是商品社會裡最客觀的標準。無論沈蔓和鄭宇軒的夫妻關係如何,梁志始終對前世的情敵心存敬意——不是所有人都能從出身貧寒、一窮二白走向成功,更何況,那成功背後還隱喻著對科技發展、時代進步的推動。
“時至今日,你還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沈蔓坐直身子,瞇著眼睛看向男孩。
梁志撓撓頭,表情頗為糾結:“知道,我都知道,可還是會……”
“沒什麼'還是'。”沈蔓打斷他道,“我很貪心,卻也很知足,想要的東西我會堅持,不需要的那些根本沒有意義。你唯一考慮的,就是如何好好做自己。”
“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仗著前世的記憶搶占先機,贏得比賽打響知名度,擁有粉絲和歌唱事業——我就不再是單純的梁志,而是聚光燈下的明星,我們這樣的關係,必然會受到千千萬萬雙眼睛的關注,你以為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真的能夠承受得住輿論的壓力?”
原來,他並不是胸無大志,只是因為對自己有絕對的把握,才會設身處地得那麼瞻前顧後。
沈蔓為之前自以為是的簡單假設而愧疚,繼而愈發燦爛地笑了笑:“拜託,你以為我重活一世是為了什麼?就為了拯救世人落後的婚姻觀。”
聽出她玩笑裡的認真意味,梁志心中的包袱終於卸下,正想捧起女孩的臉耳鬢廝磨一番,便聽見浴室外冷冰冰的敲門聲:“快點,吃飯了。”
林雲卿一旦下了床,就會變身翻臉無情的機器。親眼看著葷素搭配、營養豐富的晚餐被吃乾淨,這才神情緩和道:“今晚不許熬夜,不許行房,不許到處跑。我明天上班時再藉間手術室替你清創,現在熄燈、就寢。”
說完,不顧面面相覷地另外兩個人,果真洗漱寬衣、關燈鎖門,任憑先人後己的梁志摸黑去洗手間清理,自己則毫不客氣地摟著沈蔓躺倒在床上。
“餵,”依偎在那清冷的懷抱中,女孩試探著開口問道:“你聽見我們剛才說話了吧?”
“一部分。”黑暗中,林雲卿的聲音聽起來既遠且近,沒有任何情緒。
“我對你也是一樣的要求。雲卿,做自己,別為我改變什麼。”
“好了,睡覺。”對方不作回答,只是撫了撫她長發以示安慰。
沈蔓太累了,累得在梁誌上床之前便已經沉沉睡去。睡夢中,只覺得身旁一冷一熱兩處閉匿將她裹緊,充盈而不失力度,豐裕而飽含甜蜜。這美好如仙境般的懷抱是最幸福的歸宿,能夠任由靈魂不受拘束地徜徉其中,看見那或虛或實、或真或幻的夢境。
事實上,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她才發現梁志那邊的床鋪空空如也,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面對女孩的詰問,林雲卿很是淡定:“男人總得自己去面對一些事情,你以為什麼都靠女人幫襯很有面子?”
“……”趴在手術台上,感覺背後的疤痕被一點點清除乾淨,倔強而糾纏的荊棘正在濃烈綻放,正如她此刻的人生,走向了全然未知,卻又充滿挑戰與機遇的新天地。
“他去中洲了。”見沈蔓不說話,林雲卿反倒心軟了,一邊消毒一邊補充道:“你設計的方案很好,正好也有師兄在那邊參加節目,梁志想去探探路。”
“為什麼不叫醒我?”她有些委屈,明明昨晚那樣推心置腹,原以為可以就此並肩作戰,面對所有風雨。
乾淨利落地剪短繃帶,林雲卿開始收拾手術器具:“他比較謹慎,不想你跟著一起去當沒頭蒼蠅,可以理解。”
“我……”沈蔓想說,我有那麼沒用嗎?明明車票都買好了。
“更何況,”醫生單手解開自己的口罩,一雙清明的眼睛在無影燈的照射下格外透亮:“你在Q市就沒什麼想見的人?想做的事?”
胸口像被拳頭重重砸到,沈蔓僵在手術台上,保持著側身的姿勢一動不動。咽了嚥口水,方才言語道:“……你什麼意思?”
薄唇微微勾起,他笑得事不關己:“陳逸鑫,是吧?我對這人有印象。聽梁志說,你誆人家去唸Q市國立大學,轉身自己又跑去帝都?嘖嘖,真是要不得。”
沈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察覺自己忽略了男人們之間聯盟的牢固性,按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以後很可能就不是女王與后宮,而是被統治者與聯合執政的關係了。
“去吧,難得回來一趟。”林雲卿伸手扶起自己的病人,“傷口恢復得很好,別再耍性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斜睨了他一眼,沈蔓用表情昭顯不屑:“謝謝了啊,大夫。”
那人竟恬不知恥地點點頭:“救死扶傷,本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