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特殊來客
賀雲景越逛越捨不得離開金海縣了,與京城相比,這裡處處充滿了勃勃的生機,讓人看到有無限的可能,而不像京城,上空都瀰漫著一股快要腐朽的氣息,讓人感覺壓抑得很。
他沒急著回京城,聽說倉河幫名下還有好幾座島嶼,打算等賀雲章得空了去帶他去島上轉一轉,這日從外面逛回來,賀雲章有事沒空帶著他,就讓府裡的隨從帶他四處走走。剛回來見到堂弟也在府裡,正要與他說話,外面匆匆來人了 :「賀總管,幫主傳話叫你過去一趟,就在總部。」
賀雲章衣服還沒換下來,水也沒喝上一口,卻顧不上,起身就往外走:「我就這去,堂哥你自便。」
賀雲景只得揮揮手,知道堂弟這幾日與簡樂陽忙著那幾艘海船的事,能抽空陪他吃頓飯說上幾句話就很不錯了,相比現在這個總管,以前堂弟在戶部的差事倒顯得輕鬆許多。想也知道,倉河幫如今家大業大,要運轉順利哪裡離得開這個總管大人。
賀雲章匆匆趕到總部,朝在座的簡樂陽拱拱手就叫他坐下來說話,其他在這裡沒出海的主事人都到場了,就等著賀雲章一人。
等賀雲章坐下後,簡樂陽輕叩著桌面說:「今天我見了位客人,這位客人身份非常特殊,看來我們倉河幫就算掌握著許多情報渠道,也有不少漏洞空白之處。」
「幫主,是什麼人讓幫主這麼重視?」江左飛詫異道,就算京城來人也不見得讓簡樂陽這般迅速召集他們吧,這裡也就差一個石世鋒,畢竟他剛完婚,還處在新婚中,哪能打擾一對新人。
簡樂陽歪了歪頭,笑了一下:「其實這人我還曾有過一面之緣,張哥應該跟他打過不少交道,這人是從北邊過來的,他說要送我們倉河幫和我簡樂陽一份大禮。」
張孟臉色變了變,立即意識到簡樂陽口中所說的是哪一位:「幫主,是從關外來的?應該不是夷狄族人,他們的特徵太明顯,不可能逃得過我們倉河幫的眼線,除非是……那位汗噠部落的范立仲范大人?」
張孟還記得第一次跟簡樂陽一起前往關外時的情形,那時在互市遺址碰到兩支商隊的人,外族人還罷了,那位出自中原卻效力於外族部落的范立仲就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除了第一次,後來張孟也帶隊去過幾次關外,與范立仲確實沒少打過交道,從他手裡換到了不少珍貴的皮毛與山珍,也只有這樣對中原瞭如指掌的人混進來不容易引人注目。
「不錯,就是他!」簡樂陽肯定了張孟的推斷。
「竟然是他?! 」在座的大部分都知道這麼一號人物,除非一直待在海上對內地情況不甚瞭解的,提起這人有些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明明是中原人,卻幫著外族人一起對付中原百姓,「他膽子倒大得很,也不怕有來無回?」
「幫主,」賀雲章沒跟其他人一起群情激憤,他此刻非常冷靜,這樣的場合他也是以幫主稱呼,不會踰越了身份,「此人前來,到底要送我們一份什麼樣的大禮?此刻關頭,莫非他們妄圖聯合我們一起出手對付京城?」
一聽這話,其他人立即安靜了,這外族所謀甚大,他們還得聽聽幫主怎麼說。
在座各位就算不知道這個范立仲,也瞭解夷狄人的基本情況,最大的兩個部落汗噠部落與烏喀部落這幾年早結成了聯盟,當年的聯盟與聯姻大興朝根本沒有人出手阻攔搞破壞,並且這幾年也數次騷擾邊境,大大小小的戰役發生了十幾次都有,最嚴重的一次是邊境連丟三城,朝廷大大丟了顏面。
只是老皇帝纏綿病榻,朝堂上雖有人竭力主張將夷狄人打回去,收回落在外族手裡的城池,但佔主導的聲音卻是和談,那幾方互相攻訐爭鬥不已的勢力竟也出奇的達成一致意見,那就是和談停戰,其實真實的原因有心人都知道,皇位繼承人都沒有確定下來,他們根本無暇分身去跟外族人周旋,他們最緊要的事還是暫且安撫下這些外族人,讓他們安分一段時間,只等大局一定,上位者就能騰出手來解決這些外族人。
就是病床上的老皇帝聽到這一消息,也嚇得連忙叫人和談去,城池丟了就丟了,要緊的是別讓外族人打進腹地威脅到京城和他的皇位,其他怎麼辦都行。
最後朝廷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讓夷狄人停戰,但三座城池仍有一座落在外族人手裡,因為那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外族人顯然也非常清楚這座城池在戰略上的重要性,輕易不肯放手,只可惜邊關的老百姓吃盡了苦頭。
簡樂陽不屑地笑了笑:「這位范大人說了,讓我們倉河幫與他們聯手,攻打下京城,到時他們佔據北邊,我們立足南方,我們與他們分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
在座的人聽明白這個意思後紛紛發出抽氣聲,一來就將他們老大和整個倉河幫的野心揭穿了出來,其實這兩年他們心裡不是沒犯嘀咕,朝廷腐敗無能,各處天災人禍不斷,加上北地戰事的失利與朝廷所採取的舉措失了一部分人心,所以異心早已經生出來了,特別是如今金海縣一帶在倉河幫的治理下越來越繁榮,生在亂世,他們老大未必不能稱王稱霸。
只是再往前進一步,那就是真的匪類了,他們可不能將老大推上這樣一條回不了頭的道路,所以異心都存在心裡,時機不對就不能提出來,還是私底下積攢力量來得好。
只是沒想到,這外族人竟將他們的野心昭然若揭,張孟一不小心捏碎了手裡的杯子,見其他人看過來,憤怒道:「這外族人好大的野心,覬覷我中原之心就從來沒消停過,絕不能答應他們的要求,不然這樣的合作傳出去後,幫主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名聲就……」
他不僅痛恨那些外族人,還更擔心簡樂陽的名聲會被帶累,真與外族人合作謀奪天下,讓外族人打進關內佔據中原江山,那老大會被那些文人罵得狗血淋頭,成為整個中原的罪人,將來史書上也會遺臭萬年。
經張孟這麼一說,江左飛他們紛紛反對,簡樂陽這個幫主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比什麼都來得重要,他們可以不在乎朝堂上的那些官員和皇子王爺怎麼看待他們,卻不能讓簡樂陽在老百姓中留下罵名。
再說了,他們也不稀罕外族拋出來的這些好處,他們幫主只是沒有動手,否則這南方沿海一帶早脫離朝廷的控制了,就是這地方上朝廷派下來的官員,不管背地裡什麼心思,面上對倉河幫也是客客氣氣的,否則他們這個官根本沒辦法做下去。
賀雲章這時沒再說話,而是看著其他人的表現,看他們如此憤怒,心裡挺替簡樂陽高興的,走到今天這一地步,他們依然將簡樂陽看得最為重要。
簡樂陽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似乎這一切在他意料之中,他一抬手,議事廳裡頓時安靜下來,簡樂陽輕笑一聲:「我只能說,他們未免太看輕我簡樂陽和我們倉河幫了,我想要什麼,自然會帶著兄弟們自己去搶去奪,別人送上門來的?有毒,我也不屑要。不過大家要作好心理準備,外族人如此打算想必籌謀已久,輕易不會放棄,那麼將來我們與這些外族必有一戰!」
「戰就戰!兄弟們不怕!」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看看北地的百姓就知道了,讓那些外族人打進我們中原腹地,老百姓絕對沒有好日子過!」
「幫主,我們不如早作佈置,萬萬不能讓這些可惡的外族得手!」
「可朝廷那幫人怎麼辦?早打聽到消息他們跟外族人有合作,真是與虎謀皮,那些混賬東西一個個都該死!」
散會後,賀雲章與簡樂陽一起離開,邊走邊聊,所談的話題仍是這次悄悄潛進來的范立仲與夷狄族將會採取的行動。
「那范立仲是怎麼出現的? 」賀雲章關心問道,會議上其他人光顧著聲討外族可惡的行徑了,其他一些事倒忽略掉了。
簡樂陽輕鬆地笑道:「這傢伙挺狡猾的,直接投了拜貼到府上,爹他不知范立仲是誰,聽對方說是我見過的舊友,擔心誤了我的事,特地叫小七把我叫了回去,別說,一開始我也沒能立即想起來這個范立仲是誰,直到見了人才回想起來。」
「你別擔心,他能混進來也算不得什麼本事,要大批夷狄族人混進來才叫能耐,當真讓他們如此,我這位置也可以讓出去了。金海縣想要發展,要打開門來迎接各方來客,就不可避免會出現這種情況,不可能將事事掌控住,只要大局不變就行了。」無數事實證明,搞閉關鎖國是行不通的,水要流動成為活水才能養魚,勢力大了,人多了,總會生出些異心,人是世上最複雜的動物,不可能一成不變的。
「你說得對,不過還是要查查,他們是通過哪條渠道進來的,這條渠道得給他堵上。」賀雲章眼裡閃著寒意,能毫無聲息地混進來,不用說肯定有內部人士接應,這種犯了忌諱的人可留不得,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麼目的。
簡樂陽點點頭:「這事你看著辦吧,有問題當然要及時處理。」
同一時間,一處不顯眼的民居里也有人在談論簡樂陽和倉河幫,以及這金海縣的一切。
一個操著不太純正口音的中年男子從玻璃窗戶往外看去,對身後坐在位置上喝茶的瘦削男人說:「這金海縣太繁華了,遍地是黃金、絲綢還有美酒,只可惜離我們部落太過遙遠,否則 ……」否則鐵騎過來搶他一回都足夠了,這兩日在外面看到的一切都讓他眼紅妒忌,恨不得全搶回去,這些中原人沒他們強壯,在其他方面卻是他們狄夷人所不及的。
聽他說出來的話便可知,他並非大興中原人,而是來自關外,喝茶的瘦削男人正是與簡樂陽會過面的范立仲:「烏嗒,別忘了我們過來的使命,還有別輕易曝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管是簡樂陽這個幫主本人還是他的一干手下,都絕非那些酒囊飯袋可以相比,當年簡幫主在關外可就殺過不少族人,他們手裡還有人人想要爭搶的犀利武器。」
這叫烏嗒的男人到底沒有擰著來,顯然來之前對簡樂陽這個幫主早有耳聞,這人雖是哥兒,卻比中原上所以男人都來得彪悍,哪怕是草原上的勇士,也未必是其對手,所以他們的王寧願攻打大興京城,也不願意跟這個倉河幫對上,這些人是海上霸主,就算不敵也能逃往海外,鏟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真麻煩,這也不准,那也不能,那我過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中原有許多東西讓他們垂涎,其中包括中原女人和哥兒,可姓范的卻不准他動外面那些女人,烏嗒火冒三丈。
范立仲心裡暗罵這蠢貨,真敢動了,他們這些人一個都甭想活著離開金海縣返回關外。
王子信任他,可其他人卻始終覺得他這個中原人不及自己的族人來得可靠,中原人在夷狄人心目一向是狡猾奸詐的形象,所以這烏嗒安排在他身邊,名義是保護他安全,實際上是監督他的。
范立仲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至今還記得早年見到簡樂陽的情形,當然那時的簡樂陽並不是如今的形象,而是遮掩了身份在外行事,直到他倉河幫幫主的身份完全曝露出來,也將當初邊城嚴大少之死的謎底解開了,別人做不到的事,可在簡樂陽這個哥兒的武力值曝露出來之後,對他來說卻不是多大的難事,真是難以置信啊。
當初他也未將這倉河幫與那位樂老大太當回事,雖然一直關注大興朝的種種情況,偶爾也聽到倉河幫如何如何,但他留著中原人固有的觀念,覺得倉河幫不過是三教九流的幫派,又能發展到什麼程度,始終上不了檯面罷了。
他和所有世人一樣看走眼了,如今看到金海縣異常繁華的景象,他更加知道,來之前他的認知依舊有很大的偏頗,這人不僅武力值高有領兵打仗之能,更有治世的能耐,金海縣的一切絕不可能是靠那位簡大人和賀雲章賀總管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