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思明回來了，今晚大家聚聚，我們一起過去。」

　　五一剛過，六一還在路上，今天是什麼日子？

　　溫晴朗不小心把牛奶倒歪了，奶液溢到玻璃杯外面。柯勁眉頭微皺，抽出紙巾幫著他一起收拾。桌面和杯子擦乾淨後，溫晴朗重新倒了一杯遞給柯勁，「我要直播，就不去了。」

　　柯勁喝了口牛奶後把杯子放下，解釋道：「時間定在八點，來得及。思明說想見見你。」

　　溫晴朗笑了笑，手中的杯子因為粘到牛奶有些粘膩，「最近晚上我又增加了一段時間直播，真去不了，替我向思明帶個好。」

　　柯勁回家後多數時間都在書房，回房睡覺基本要十點半後，想到最近夜裡廚房的動靜，「什麼時候的事？」

　　溫晴朗眼裡的笑意很淡，兩個梨渦很好掩飾住了心裡的失落，「一個月前公司要求的，雖然我們這行時間比較自由，但還是要按規矩來。」

　　其實哪有幾個主播能像他這樣只在晚上吃飯的那段時間做直播的，往往都是夜裡八九點開始後一直到第二日夜裡一二點才能結束。

　　他靠的無非是幾年來積累穩定的個人粉和柯勁他們公司的贊助。這次新產品給了別人，李橋那邊壓力大，他也不好不管不顧，而且，溫晴朗也想讓自己再累點，多點事情做就沒時間想別些個有的沒的。

　　口中的早點失了原本的滋味，柯勁第一時間想到了上次新產品的事情，最終的宣傳計劃是他拍的板，人也是他要求換的，「是規矩還是你在賭氣，為什麼事先不和我說？」

　　話一出口，柯勁立刻意識到他的語氣很不好。都是成年人，過多干涉對方工作上的事情顯得很不理智，而對於他工作上的事情溫晴朗從不干涉，反而在生活上讓他非常舒心，毫無後顧之憂，於是口氣緩了緩後，說：「需要用錢的話和我說，之前的時間安排就很好，和李橋說說，推了吧。」

　　永遠是理智佔了上風，他想吵都吵不起。嚥下的牛奶有些發苦，溫晴朗又退了一步。

　　「好，晚上我會過去的。」

　　「乖，晚上我回來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好。」

　　「也好。」

　　柯勁走後，溫晴朗站在玄關，怔怔得有些出神。又要一個人呆一天，有時候溫晴朗會覺得這個房子是個牢籠，外面的世界觸手可及，他卻心甘情願被束縛。

　　沒有直播的時候，他連話都不喜歡說，總覺得一開口就會聽到自己的回聲，這陣子他連買菜和日用品都用網購了，脫離了人群後，有些事情還是控制不住發生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柯勁會覺得他需要用錢，這所公寓是柯勁買的，生活費也是柯勁給的，他用自己的錢柯勁會生氣。所以，雖然溫晴朗賺得比不上柯勁，但是他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是用柯勁的，賺的錢基本沒什麼用處，每年給柯勁買生日禮物又能用多少。有一次買了一件牌子很貴的大衣，柯勁穿著很帥，溫晴朗高興不已。可是第二天柯勁就給了一張卡，所以現在他連禮物都不敢隨意買。

　　但是溫晴總有種在佔便宜的感覺，他也是個男人，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擔當去了哪裡，他整日宅在家裡，過得越來越瑟縮。

　　柯勁愛他嗎？這問題溫晴朗藏得小心翼翼，連把它從心底拿出來想想都不敢。但應該是喜歡的吧，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卻允許他每日呆在廚房，讓乾乾淨淨的家熏滿油煙味。他們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在溫晴朗無意中得知柯勁的潔癖以及對戀人同樣要是個處男的要求後，他可恥得利用了這點。

　　那日的天氣正如他的名字，萬里晴空。溫晴朗約柯勁一起爬山，陽光下，柯勁被汗水浸透的後背沉穩又迷人，溫晴朗鼓起勇氣，面紅耳赤地告白：「我喜歡你，我沒和別人接過吻，也沒有過戀人，你能和我交往嗎？」

　　橙光下高大的男人轉過身來，背後的光暈讓溫晴朗心跳越來越快，「好」。

　　溫晴朗傻愣愣站在原地忘了動作，驚喜來得猝不及防，直到男人牽上他的手，心才落到了實地。

　　曾經溫晴朗做夢也沒想過，成熟高大的柯勁就那樣成了自己的戀人。兩人關係確定後，溫晴朗愛得小心又謹慎。也是從那時起，在溫晴朗心裡滋生出了一個貪得無厭的怪獸，三年不到，他就被醜陋的怪獸吞噬了，完全喪失了自我。

　　白色地磚上溫晴朗的倒影模糊又清瘦，卻很好掩蓋了他臉上一覽無餘的自我厭惡。

　　東軒某包廂門口開了條縫，有人進門時動作隨意，門沒關好，聲音洩了出來。

　　湯俊在席上坐下，詫異道：「話說柯勁怎麼還沒到？」

　　周航遠、許思明和吳浩三個正在斗地主，許思明出了個對子，說：「勁哥應該是去接小朗了。」

　　吳浩跟了，有些不屑道：「一個大男人還要人接，自己不會過來，我們還能把他吃了。」

　　周航遠手上的牌沒對子，說了過，「柯勁把他當寶呢。得了，這不是新鮮勁兒還沒過。」

　　邊上許思琪有些不耐，「好好的聚會把他帶過來做什麼，話也不會說，破壞氣氛。」

　　吳浩猥瑣地笑了笑：「姐，現在的主播私底下約炮，操粉不要太爽。別看那個溫晴朗乾乾淨淨的，跟勁哥前，私生活指不定放縱成什麼樣子。我哥們看過他的直播後，說溫晴朗正兒八經的樣看著就想操。」

　　湯俊：「行了。等下柯勁過來，嘴巴注意點。」

　　「喳！」吳浩嬉皮笑臉道，見許思明放了個炸彈，說聲臥槽，又投入進去了。

　　對於他們來說，溫晴朗就是一個不相干的人，沒必要花無畏的功夫去較真關於他的話題是否屬實，逗個樂子也就過去了。

　　推門的手收回，溫晴朗轉身往外走，上公交車後，給柯勁發了條信息，說他臨時要加播一段，晚上的聚會不去了，第一次沒等對方的回復直接關了機。

　　此時，柯勁站在玄關，室內黑漆漆的，手中握緊的手機傳來對方已關機的人工語音一遍又一遍迴響在靜謐的空間裡。

　　那晚的聚會，柯勁第一次缺席了。

　　兩個小時後，錦繡小區501室燈亮。

　　「去哪裡了？」

　　溫晴朗看著靜坐在沙發上，眼裡看不出情緒的男人，腦子昏沉沉地，臉上的錯愕怎麼也掩飾不住。他一個人在酒吧喝了很多，但還是很好的算著時間想著早點回來，所以他真的很意外看見不聲不響坐在沙發上顯然等了他許久的柯勁。

　　溫晴朗無意識地回了個問句：「你怎麼回來了？」

　　青年的臉上是明顯的酒後潮紅，心中的擔憂被怒氣取代，柯勁放下手中播了一次又一次的手機，拿起從陽台找出的煙盒一把丟到溫晴朗身上：「你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紅色紙盒變了形，裡面長條形的香煙露了出來。溫晴朗張了張嘴，很乾，他茫然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覺得累，那種從心底泛起的無力感在酒精的作用下讓他無所適從，出口的話是抓不住柯勁語意重點的妥協：「我以後都不抽了。」

　　煙盒被溫晴朗撿起，進了垃圾桶。可顯然今晚的矛盾重點不在這裡，溫晴朗逃避的態度讓柯勁心中的怒火更勝，出口的話喪失了平日的理智：「你是不是又去見網友了，這次又被親了哪裡？」

　　柯勁冰冷的語氣讓溫晴朗眼角有些發澀，他曾好奇兩人爭吵時會是什麼樣子的，現在想來他真是幼稚得可笑。想到不久前包廂外聽到的話，會不會柯勁也是這樣想他的。

　　大概一年多以前，直播室裡一位支持了溫晴朗很久的粉絲要過生日了，請他幫她做個蛋糕，溫晴朗理所當然地同意，畢竟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很巧的是，粉絲和他在同個城市，溫晴朗本想叫同城快遞，但是當日恰逢颱風，溫晴朗找不到人便自己去送。姑娘見是主播親自過來，高高興興地和他合影。只是沒想到結束的時候她親了溫晴朗臉頰一口還被一起慶祝的人拍了下來，隔日便傳上了微博。評論裡有人說的很難聽，約炮操粉什麼都有，那是溫晴朗第一次被黑。

　　當時柯勁沒什麼反應，溫晴朗感動他相信自己之餘，又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現在溫晴朗已經明白當時的失落從何而來，可他卻不敢把柯勁這時的質問錯當成吃醋，他累，真的好累好累。

　　「如果，我說是，你要和我分手嗎？」

　　聞言柯勁拳頭嗖地緊握，胸口急速地起伏。溫晴朗說完立馬低下頭，眼角的液體落了下來。他仿若一個毫無生氣的玩偶被柯勁拖著進了浴室，衣服被扯落，溫熱的水流過赤裸的身軀。

　　柯勁帶著薄繭的大手把他的皮膚搓得通紅，隨後他被丟上床，身體一遍又一遍地被柯勁貫穿，嘴唇破了，口腔瀰漫著一股血腥味。溫晴朗意識喪失前，耳中還迴響著柯勁失了冷靜的怒吼：「你是我的，都是我的，不能髒，不可以。」

　　這一晚，溫晴朗的眼睛沒有從男人的臉上移開片刻，第一次見到了這樣瘋狂的柯勁。

　　恍惚間，他想，他低估了男人的佔有慾，也高估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敗得毫無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