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今年的夏天特別熱，七點多天夜幕才完全落下，然而熱氣並未退散多少。

　　廚房裡，溫晴朗的直播正要接近尾聲。相比以往複雜的菜系，今晚溫晴朗只做了一道簡單的甜菜——桂花糯米藕，這道菜還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百年好合。

　　溫晴朗把細心裝點好的晶瑩剔透的糯米藕先放置在一旁，而後走到正在錄製中的攝像頭前。溫晴朗對著衣領上戴著的麥克鳳，用乾淨柔和的聲音說道：「謝謝大家收看『晴朗的廚房』，也謝謝你們的禮物。」

　　隨著他的話，屏幕上又刷出了一波禮物和留言。

　　有誇晴朗帥的，也有說藕片看著好好吃的。

　　也有好奇今天的直播內容為什麼這麼短。

　　還有些網友說，「小牛郎」臉色好像不大好，心疼，要早點休息啊。

　　溫晴朗笑了笑，左右臉頰上兩個小小的梨渦讓直播間裡刷了次屏。

　　「我很好，謝謝大家的關心。就像今晚的菜，今晚的直播同樣也只是道前菜。今晚，我要做一事情，大家兩個小時後同一直播間不見不散。」

　　溫晴朗說完，就把倒扣在一旁的白色紙板舉起來，直到紙板上的內容佔滿整個屏幕。隨後，不再注意因為他的舉動而徹底炸開的直播間和留言，溫晴朗直接下了線。

　　「和100個男人接吻。」

　　這就是溫晴朗用黑色簽字筆在白色紙板上寫的內容。

　　夜裡九點整，燈火通明的福城中心街，人流時不時地向中心花壇彙集。

　　此時，溫晴朗站在花壇，四周是逐漸圍繞著他聚集起來的人群。他臉上噙著笑，胸前舉著 「和100個男人接吻」的白色紙板。

　　李橋選的地方光線很好，即使是在夜裡，他手上攝像機裡的溫晴朗依舊好看。溫晴朗的五官俊秀，臉色白皙乾淨。一身簡單的白T牛仔褲，除了個腕表身上沒有多餘的飾品，只是安靜地站在有些嘈雜的人群中間，便立刻成了吸引人的存在。

　　燈下看美人，這句話在李橋腦中一閃而過，想起和溫晴朗下午那通電話的內容，李橋臉色複雜，心中微歎，小朗和柯勁是真的走到頭了。

　　「不會是同性戀吧」，「操，噁心死了」，「小心得艾滋」，「這如果是我的孩子我就把他打死」，「丟人現眼」……

　　身後人群裡除了驚訝的討論，時不時傳來幾句不堪入耳的議論聲，李橋眉頭緊皺，縱然已經做好準備，但心裡還是壓制不住地氣憤。

　　隨即李橋還是放心不下點開微博，評論裡「小牛郎這是出櫃了吧」被置了頂，手指往下拉，帶著人身攻擊的意味的話基本都被請來的人和小朗的粉絲處理了，直播間裡的也是。

　　李橋看著鏡頭裡依舊面不改色的溫晴朗，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莫名地難受。

　　感情這件事，進的容易，出來的時候誰不是滿心的傷。

　　「女孩子可以嗎？」一個女孩被同行的幾個姑娘推搡著上前。

　　溫晴朗有些詫異，這是站了20多分鐘後第一個向他問話的人。女孩儘管一臉羞赧，但是眼神十分大膽。溫晴朗臉上揚起真摯的笑容，但還是搖了搖頭，柔聲拒絕：「抱歉，今天只限男性。」

　　「親，親臉總可以吧。」女孩子的話音剛落，溫晴朗臉頰上立馬傳來柔柔的觸感，「小牛郎，我可喜歡你了。」

　　「哇~欣姐超猛的。」隨著女孩的吻，另外幾個姑娘瞬間歡呼出聲。隨即，溫晴朗有些呆滯的笑臉又接到了好幾個女孩子柔軟的臉頰吻。

　　人群裡原本有些僵窒的氣氛因為這個幾個女孩的大膽舉動漸漸熱鬧起來。

　　「好，好可愛！」

　　「哇塞，好漂亮的小梨渦。」

　　「這個聲音，真的是小牛郎耶。」

　　「哇，真人更好看。」

　　「媽呀，快到小姐姐懷裡來。」

　　「……」

　　「啵~」二十多歲的高瘦男人嘴唇有點幹，不久後溫晴朗接到了這晚上的第一個吻，他向男人道了聲謝，接著轉向李橋的方向，高聲地喊出，「第1個。」

　　人群瞬間暴發出一陣歡呼，那個高瘦男人也跟著十分大聲地回應：「觸感超級好的。」

　　「哈哈哈哈哈」舉著攝像機的李橋鏡頭掃過人群，這一刻，他很明顯感受到人們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惡意，於是一直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下。

　　心裡更是慶幸，他們生活在如今觀念開放，網絡發達，交流便利的時代。

　　事情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尤其是在他網絡主播的身份被眾人知曉後，今晚溫晴朗幾乎算得上是超前脫俗的舉動得到了越來越多年輕人的捧場。

　　「第2個」，「第3個」，「第……」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人群中的歡笑聲聲隨著一個又一個走向溫晴朗的男孩或者男人，時起時落。

　　此時，中心花壇不遠處，一家口碑極好的老牌菜館裡，三個長相出色的男女正圍坐著吃夜宵。

　　服務剛端上一盤清炒絲瓜，許思明便給身邊的男人夾了一筷子，用明快的嗓音招呼道：「勁哥，現在這時節吃絲瓜最好。」

　　柯勁手上筷子微頓，圓桌另一頭許思琪伸手輕拍下弟弟的手，「這麼大的人了，還淘氣。」

　　許思明摸了摸鼻子，小麥色地臉上泛起明朗的笑：「呵呵，勁哥還是老樣子。你這潔癖也就小朗受得了你。」

　　聽許思明提起溫晴朗，柯勁動作稍頓後竟是面不改色地夾了口絲瓜吃了進去，姐弟倆的表情如出一撤地有些驚訝，許思明更是直說勁哥給面子。

　　許思琪不動聲色地看了眉開眼笑的弟弟，緊鎖著柯勁的餘光又深了幾分。

　　遠處的呼聲一陣陣傳來，許思明按捺不住好奇心頻頻往人堆處張望，畢竟是在晚上，又隔著些距離，除了擁擠的人群，基本看不出什麼。

　　柯勁看在眼裡，隨即也往那處看了眼後只當是街頭演出，並未作多想，接著開口將許思明的注意力拉回：「國外呆了那麼多年，熱鬧還沒看夠。」

　　許思慧點頭跟著附和：「勁哥你有空也多管管他。我爸媽也說臭小子人是成熟了，只是這性子怎麼也安分不下來。」

　　許思明不服氣地反駁之後，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向兩人炫耀自己這段時間在國外的經歷。

　　遠處不斷傳來的歡笑聲充斥著三人愉悅的交談氛圍。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溫晴朗歪著頭陸陸續續把嘴唇貼在形形色色男人的唇瓣上：乾燥的，粗糙的，濕潤的，甚至微微帶著酒氣的……

　　儘管臉上的笑容不變，但他在心底裡總是控制不住去對比，無論是溫度還是觸感，他的唇上覆蓋不了的，是柯勁帶著涼意的吻。

　　「100！完成了！」

　　隨著最後一個大男孩的離開，溫晴朗大聲地宣佈，「謝謝大家。」

　　而後，他又對著攝像機向直播間的觀眾說了一段話後，這晚的直播才徹底結束。

　　人群散去，李橋看了眼溫晴朗有些紅腫的嘴唇，從口袋裡拿了管藥膏給他。溫晴朗接過放入口袋，手上繼續收拾器具的動作。

　　見狀李橋也沒多勸，只說：「我來吧，你別管了，早點回去。」

　　溫晴朗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見地上的東西也整理得差不多了，衝著李橋點了點頭。

　　接著，他站直身後，對著李橋鄭重地鞠了一躬，說：「李哥，這三年多的時間，辛苦了，謝謝你。」

　　聞言，李橋的眼眶有些發酸，四年的時間，原本青澀的大男孩越發地俊秀了，只是眼裡多了抹本不該有的憂鬱。

　　他拍了拍溫晴朗的肩膀，認真說道：「工作的事情不著急，生活上有任何困難，還有你李哥呢。」

　　溫晴朗認真地看著李橋，在那段人生最陰暗的時間陪伴著他的摯友，堅定地說道：「嗯，未來只會更好。」這話不止是對著李橋，更是對自己說。

　　他殘破的心已經修復好了，也許未來的路崎嶇不堪，但他已經找回了前進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