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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帝都大學理工學院物理系第13研究室的門,就看到青白色的火焰噴出來。湯川穿著白大褂,端著煤氣爐站在那裡。
「誰啊,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了!」湯川大聲嚷嚷。因為煤氣爐實在太吵了。
「敲了,沒人應!」草薙也大聲喊。
湯川馬上把火熄滅了,把煤氣爐放下,脫下白大褂。
「太熱了,看來這個實驗不適合在室內做。」
「實驗?什麼實驗?」
「一個非常簡單的電氣實驗,你上小學時沒做過嗎,把電池和電燈泡接到一起,打開開關,電燈泡就會亮。就是這個實驗。」湯川指著用來做實驗的桌子說。
如他所說,一個應該用來作電源的方形箱子和軟式壘球大小的電燈泡,被兩根電線連在一起。如果單是這些的話,和小學生的實驗也沒什麼區別。但有一根電線和電燈之間連著幾厘米長的璃璃棒。
「這玻璃棒用來幹什麼?」草薙問。
「導電。」湯川回答。
「玻璃棒不能導電吧!難道這是特殊材料做的?」
「你覺得呢?」湯川微笑著。這個年輕的物理學家就愛用答非所問的方式捉弄這個老同學,並且樂此不疲。
「我不知道才問你嘛。」
「可以先動動腦子再問啊。只要把開關打開不就知道了。對,箱子上面就是開關。」
草薙小心翼翼地接通了電路,由於擔心意外,他甚至擺好了逃跑的架勢。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什麼呀,哪有什麼事?」
「那不是什麼特殊材料做成的,就是一般的玻璃棒。玻璃棒是絕緣體,電流當然不能通過了。」
「那你……」
「但是,如果這樣啦,會出現什麼情形呢?」
湯川打開打火機,點燃了煤氣爐。由於調節了空氣量,搖曳的火焰逐漸變成了尖尖的青白色火苗。他將火焰靠近玻璃棒,玻璃棒下面墊著磚頭。
玻璃棒被煤氣爐的火焰一加熱,開始變紅,好像馬上就要融化了似的。過一會兒,令人吃驚的事發生了,電燈泡一下子亮了,也就是說,有電流通過了。草薙發出了驚歎。
「玻璃的主要成分是硅和氧,在固體狀態下,這兩種元素牢牢地結合在一起,但如果受熱融化,它們的結合程度就沒那麼牢固了,帶正電的硅離子流向負極,帶負電的氧離子流向正極,就導電了。」
草薙不是很明白湯川的意思,但他知道,眼前融化了一半的玻璃棒和平時看到的玻璃棒完全不同。
湯川滅掉了煤氣爐,草薙想實驗大概結束了,玻璃棒應該恢復原狀,電流不再能通過。但他想錯了,玻璃棒仍然發著強光,電燈仍然亮著。
「一旦產生電流,玻璃棒自身就不斷發熱,繼續導電,不再需要煤氣爐加熱了。」
「噢,怎麼感覺像慣犯的心理呢?」
「此話怎講?」
「最初有特定的犯罪動機,在那種動機的作用下,頭腦一衝動,便走上了犯罪道路。而一旦邁出這一步,頭腦就更加發熱,不顧後果,開始了新的犯罪,這就是典型的惡性循環,等回過頭來再看,最初的動機已經微不足道了。」
「哈哈,」湯川笑著,「原來如此,果然有些相似。」
「其實只要能適時關上開關就好了。」
「是啊,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會變成這樣了。」
湯川指著玻璃棒,發出強烈紅光的玻璃棒,終因自身的熱量熔斷了,電燈泡也熄滅了。
「自取滅亡。」
在距離大學步行幾分鐘遠的地方,有一個叫「美福」的小酒館,主要顧客是學生,菜單上大多是套餐,種類也很豐富。草薙以前也曾經常光顧這裡,只是沒想到這把年紀了還會再來這裡。但湯川堅持說,這裡就足夠了。沒辦法,只能過來了。
草薙今天回母校,沒有別的事,就是想和湯川喝點酒。兩個人和以前一樣坐在前台裡面的座位上。
談了一會兒老同學的近況,作為閒聊的談資,草薙講起了白天和神崎彌生見面的事。湯川倒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關心,但他還是說了句:「她說的那個高野家,你們可以去調查。」
「你也這麼想?」
「我有些懷疑那一夥親戚。」
「說的也是,」草薙給湯川的杯子裡倒滿啤酒,把剩下的倒進自己的杯子裡。
據神崎彌生講,她往高野家打電話時,是一個男的接的,那人自稱是高野的親戚,神崎休生打聽自己丈夫有沒有去過那裡,對方回答說不如道,還說伯母去世了,現在非常忙,說完馬上就把電話掛了。
彌生還是有些懷疑,就直接去了高野家。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出來接待她,她覺得,那不是接她電話的那個男子。
彌生給他看神崎俊之的照片,問他最近這個人有沒有來過。那個男人看也不看就說,最近誰也沒來過。她還想接著再問,那男人已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那種感覺就像在說——你煩不煩啊,我都說了不知道,你要存心找茬,我就不客氣了。
沒辦法,彌生離開了高野家,向周圍鄰居打聽。她得知高野家現在住著幾個男女,他們兩個月前就出入這裡,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住下了。高野秀生前給鄰居介紹過,說是她的侄子夫婦來了,她一直獨居,比較寂寞,說起這事時顯得挺開心。
據說高野秀的死困是心臟麻痺,她的葬禮是在街道的活動室挺低調地舉行的。但是有一點讓彌生一直很懷疑,那就是高野秀死的那天,也正是俊之失蹤的那一天。
「要展開調查,是需要名義的。」草薙說,「像現在這樣,我們無法採取行動,至少不能當刑事案件來辦。」
「在我的朋友中,有人非常討厭推理小說,」湯川把海參送進嘴裡,「就因為他們覺得犯人都很愚蠢,為了瞞過警察花那麼多功夫研究殺人方法,但對怎麼處理屍體,卻根本不動大腦。其實他們只要把屍體藏好,別人就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警察也不會去搜查了。」
「你哪裡是說朋友啊,不就是說你自己嗎?」
「哦,是嗎?」湯川一口氣把啤酒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