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暴雨

　月亮和星星躲在厚重的雲層裡怎麼也不肯透露蹤跡，黑沉沉的天空不見一絲亮色，濃濃的霧氣在半空凝聚不散，黑雲翻滾，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一道似乎要撕裂天空的閃電發出刺眼的光芒，隨即一記鈍鈍的悶雷響起，膽子小的沒有心理準備的人都能嚇得蹦跳尖叫起來。

　仿佛被按了暫停鍵般，熱鬧的街頭小鋪玩鬧的人群定格兩秒，隨即像傳播了什麼信號，驚叫著疾奔四處尋找著躲避的地方。

　暴雨也不甘寂寞，在雷聲閃電幾次輪番上陣後，也出來宣告存在感。

　豆大的雨滴敲打玻璃，淅瀝淅瀝的敲動人的心弦。

　池田將落地窗的簾子拉開，遮住雨幕。

　“幸好我們沒出去，不然現在肯定是困在哪個角落回不來了。”池田慶倖的碎碎念，還好知夏沒有吵著要出門，不然這場雨少不了要淋的，這麼大的雨淋到的感覺可不好。

　見知夏還是悶悶不樂的抱著被子窩在床上，於是忍不住湊過去，“小夏，你在想什麼？”

　知夏一手拍開想要貼上來的臉，“別鬧我，正煩著呢！”

　被拍得整個人趴在床上的池田，鬱悶的埋臉咬床單，女朋友心思不在我身上，好傷心。

　知夏糾結的想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戳戳池田的背，“誒，你說老師和蓮二是不是出問題了？”

　池田還沉浸在傷感中，很不想說話，但知夏的話又不能不回，於是悶悶道，“他們不是一直有問題麼？”

　知夏：“……”什麼時候她的小男朋友這麼敏銳了？她都忍不住想點贊了。

　“雖然你這話也沒錯，但是今晚特別嚴重！你沒看見他們兩個當時的臉色，我現在想起來都還心肝顫，他們肯定是吵架了！”知夏十分肯定的點頭，真難以想像，以蓮二的性子竟還會跟人吵架。還是撕破臉的那種，只能說，老師在蓮二的心裡的確是不同的，不然他們認識了這麼多年，應該早就見識過蓮二變臉的樣子，但事實是今晚的確是第一次，所以知夏才會被嚇到。

　現在想想，還是擔憂不已，雖然老師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也看得出他對蓮二十分溫柔體貼千依百順的，肯定是蓮二挑起的爭吵，但能讓蓮二這麼反常的，一定是大事！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怎麼才過了一個白天就這樣了呢？知夏苦惱，早知道就不只顧自己玩了，今天要是跟著他們一起，就可以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老師還沒回來吧？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老師會在哪裡。”

　“誰知道呢？”池田更不爽，女友眼裡只有別、的、男、人！他傷心了難過了吃醋了！偷偷瞥眼女友，對方還沒發現他正需要安慰！池田紅著眼眶捶被子。

　知夏沒理會鬧脾氣的小男友，想了想，掏出手機，撥打老師的電話，電話那頭回的是機械的女音，聯繫不上了怎麼辦？

　掙扎幾番，知夏翻身下床，找到鞋子穿上，噠噠噠地走出去。

　“小夏，你去哪裡？”池田見狀也蹦躂下床。

　“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知夏示意池田不用跟上來。

　蓮二呆坐在床上，神情木然，這個姿勢不知維持了多久，久到身子都有些發麻了。

　腦海裡不斷重播曾經的一幕幕，過去的現在的記憶交錯出現。蓮二以為自己早已忘掉很多事，如今才發現，無論多久，和維諾有關的點點滴滴都是無比清晰的記著。

　開心的難過的，每一個細節都烙印在腦海裡……

　手無意識的探向脖子，直到撲了個空才驀然驚覺，那項鍊連同戒指，都被他扔掉了。

　腦子放空許久，蓮二很茫然，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他找不到方向了。

　沒遇見維諾前，他的未來早已規劃好，娶一個溫柔知性有共同語言的妻子，生一雙兒女，做一份感興趣的職業，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直到維諾的出現打破這一切，強行的插足他的世界，讓人無法忽視的姿態，擾亂他的未來……直到現在，他都看不見自己的路……

　情之一字，哪怕身不由己，也實是傷人。他實在不想再去觸碰了。

　門口傳來敲門聲，蓮二絲毫不想動，他此刻不想再面對維諾。

　直到敲門的人許久沒得到回應忍不住喊出聲，蓮二恍然，原來不是維諾啊。

　移步過去開門，蓮二看著知夏小心翼翼中帶著焦急的神色，不動聲色地問，“怎麼了？”

　“蓮二，老師回來了嗎？”

　蓮二神情不變，“沒。”

　知夏更加擔憂了，“那老師現在會在哪裡？他手機關機了，我聯繫不上，他能去哪裡？現在基本找不到住宿的地方，而且外面下這麼大的雨……”

　相比知夏的焦急，蓮二顯得十分冷靜，“他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可是……蓮二，要不我們去找他回來？就算有再大的矛盾能不能……”

　知夏勸解的話還沒說完，蓮二就打斷，“我和他沒什麼矛盾，我累了，想早點休息，你也早點睡吧。”實在不想再聽見和維諾有關的一切哪怕只是個名字。

　“蓮二？蓮二！”

　不敢相信蓮二會這麼冷漠，瞪著被關上的門，知夏崩潰，“啊啊啊！我不管了！”暴躁的扯扯頭髮，知夏跺跺腳，扭頭回房，她是吃飽了撐著才會多管閒事？

　蓮二的確不想管，他才不信維諾會沒去處，雖然他的家世更具體的情況他不瞭解，但總知道一點，這邊肯定會有他家的地盤。

　空調的溫度有點偏低了，蓮二此時才感覺到冷意，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但他片刻都不想動，躺在床上，扯過被子蓋上。

　聽著外面的雨聲，蓮二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毫無睡意，夏天很經常下雷陣雨，今晚會有這麼一場雨也不會太意外，只是這麼大的雨，那戒指估計更難找回來了吧？也許，已經被雨水沖刷走了。

　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11點多，蓮二翻個身閉上眼，醞釀睡意。

　心底湧起的煩躁感，越來越深，蓮二怎麼強迫自己睡不著，越是逼自己，大腦越是清醒，似乎總想去做些什麼。

　等回過神時他已經不知不覺站在電梯裡。

　偌大的電梯只有他一人，安靜無比，蓮二怔然，他怎麼出來了？

　沒來得及後悔，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蓮二只好走出去。

　酒店大堂不見什麼人，只有前臺人員和幾個坐在一起聊天的遊客。

　外面本該是最熱鬧的時候，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亂了節奏。放眼看去，不見行人在雨中走動，遠處馬路上來往的車輛也不多。

　蓮二走到酒店門口，滂沱的大雨遮擋人的視線，白熾的路燈燈光照不出去。只能看見燈罩那一圈圓白。

　蓮二看著階梯下湧流進下水道的雨水，一時間思緒紛亂，這樣的雨……找不回來了，那只維諾親手設計的戒指，那只他早已經習慣存在的戒指……找不回來了……

　腳步不由自主的沿著酒店週邊長廊走，如果沒猜錯，這裡便是他扔戒指的那個方向。

　蓮二停下步伐，站在一根大圓柱子後面，陷進一片陰影裡。

　迷蒙大雨中，一個蹲在雨裡摸索的背影顯得十分刺眼，豆大的雨滴不斷拍打到他身上，全身早已濕透，半垂著頭時還有源源不斷的水順著濕透淩亂的頭髮往下流，十分狼狽。

　蓮二此刻十分痛恨自己太過優秀的視力，也痛恨自己為什麼走出來。

　如果沒出來，他就不會看見，如果不會看見，也就不會動搖……

　不，他不會動搖，蓮二冷下心，已經破碎的感情不是一方一廂情願的想挽回就能挽回的，他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

　維諾似乎感覺到蓮二的注視，停下摸索的動作，偏頭看向蓮二佇足的地方，隔著重重雨霧，始終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

　何必呢？蓮二動動唇，他覺得好不容易堅定的信念隨時都會崩塌，他甚至想不顧一切的沖過去對對方咆哮質問，然而腳步似有千萬斤重，蓮二無法挪動半分。

　哪怕看不清對方的表情，蓮二也能感覺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帶著怎樣的感情。

　有必要嗎？想問的話只有自己才能聽見，蓮二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逃也似的回了酒店，甚至來不及等電梯，直接從樓梯狂奔而上。

　為什麼要這樣？值得嗎？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為什麼……就不能放過他呢？

　明明已經決定放棄了……

　蓮二背靠在門板上，手背遮住眼睛，喉間發出野獸困獸般無助的嗚咽，他還是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維諾……

　別再來招惹我了……

　不值得的……

　內心的悲傷惶恐各種情緒無處宣洩，蓮二狠狠的咬住手腕，哪怕嘴裡已經嘗到血腥味也不鬆口。

　不能動搖！不能動搖！已經做錯一次了，不能一錯再錯……

　柳蓮二，你絕對不能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