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決心

　暴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際微微透出黎明的光芒，被清洗得鮮綠的樹葉還不時滴著水珠。

　蓮二坐在床沿，面容平靜，帶著一夜無眠的憔悴，身邊是早已收拾好的行李。

　當第一道日出的光線透過落地窗撒進房間，帶走一室的黑暗，蓮二驀地回神，眨眨酸澀的雙眼，提起旅行包，走出房門，敲開隔壁門。

　沒過多久，知夏打著哈欠開門，“誰啊？”語氣有些不耐，她昨晚糾結了大半夜才睡著，誰一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啊？努力撐開迷蒙的雙眼看是誰敲門，眼下掛著的熊貓圈十分顯眼。

　“蓮二？”看清是誰後，知夏有些迷糊的腦子瞬間清醒，“你怎麼？”這一大早的，還提著個行李包？她是在做夢？知夏忍不住揉揉眼睛。

　“我是來告別的。”蓮二的表情看不出異常，他將手中房門鑰匙卡遞給知夏，“我有事先回東京，你要是聯繫上他就把這個給他。”

　“這就要走？”知夏一個激靈，“會不會太早了？”到六點了嗎？還是她又睡過頭了？

　“啊，我趕早車。”時間不早不晚，剛好。“他的行李還在房間，我先走了。”道了別，蓮二背著旅行包，轉身離開。

　“蓮二……”知夏本想說可以跟老師一起回去，不用去擠車的，但想到他們兩個如今僵硬的關係，知夏撓撓頭，算了，她不管了！就是可惜老師還欠他們一頓大餐，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兌現。

　時間的確還很早，太陽才剛剛升起，清冷的街道上看不見行人。

　蓮二走出酒店，獨自一人走在路上，沒有四處看周圍有沒熟悉的身影。

　大概是昨晚下的那一場雨帶走了昨天的悶熱，今天的天氣十分清爽，吹過的風也帶著一絲涼意。當然也有可能是太陽還沒開始散熱的關係。

　踏過的水泥路路面還沒幹透，不過也沒有昨晚淺溪般的潺潺流動，只是還帶著濕氣，偶爾不平的地方還積著些雨水。

　走得越久，總算看見路人了，越到地鐵站，人越是多，多是像蓮二這般趕車的，幸好沒有密密集集的，畢竟是週末，沒到上班高峰期，也沒有很多人像他這般趕早車。

　蓮二的時間掐的很准，一路走到地鐵站，前往東京的第一趟列車剛好到達。

　排著隊順著人流上了車，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旅行包放在腳邊，背靠座椅，微微垂頭，一路沉默。

　回到東京，回到熟悉的公寓，心底的壓抑似乎稍稍輕鬆了些，蓮二躺在熟悉的床上，身體明明十分困倦，大腦卻異常清醒。

　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著，卻一直半夢半醒，好幾次被驚醒，最後實在睡不下去，再加上肚子已經餓得直打鼓。

　蓮二起床洗漱，隨便煮了點東西填飽肚子，便拿了本書出門。

　此時是下午四點多，因為是星期日，戶外有很多學生在運動，打籃球的、打排球的、打網球的，還有做社團活動的，純圍觀的，炎熱的太陽也無法阻隔他們的熱情，所以校園到處都很是熱鬧。

　蓮二沒有對周身的熱鬧投以關注，目不斜視的直往圖書館而去，偶爾認識的人跟他打招呼也只是淡淡回應，腳步不停。

　走上長長的階梯，到達圖書館正門口，還沒走進去，就被身後一道疑惑的聲音喊住了——

　“柳？”

　蓮二停下步伐，偏頭看向差點擦肩而過的好友，“秋山。”

　“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秋山扶扶大黑框眼睛，“我就站在這裡，你從我身邊走過都沒看見我。”語氣平板直述，蓮二忒是從裡面聽出一絲委屈。

　“抱歉。”蓮二尷尬，他剛的確沒注意周圍，“你在這裡等人？”

　“原本是的，不過見到你，我覺得你更需要我陪。”秋山拿出手機按了幾下發送短信，“好了，走吧。”

　“呃，這樣好嗎？我不需要人陪。”其實他更想一個人靜靜。

　“你確定？”秋山扶扶鏡框，“雖然我近視，但我戴著眼鏡呢！別想騙我，你看你臉色憔悴的，別以為你膚色是我嫉妒的小麥色我就沒看見。”

　蓮二：“……”我的膚色跟臉色是否憔悴有關係嗎？還是秋山你終於說出內心深處一直以來的想法？蓮二看了眼秋山無論怎麼曬都帶著病態蒼白的膚色，覺得自己真相了。

　“而且你這麼心事重重的，我還真怕你想不開。”秋山覺得如果他沒看見還好，看見了總不能棄好友不顧。

　“……”他會這麼偏激嗎？

　“你不是去玩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兩人並排慢悠悠的在圖書館走廊走著，“玩得不開心？”

　“沒什麼開不開心的。”蓮二語氣平淡，“只是覺得倦了。”當初他根本不應該心軟答應陪他。

　“你有什麼煩惱跟我說說吧，雖然我不一定會懂，不過你太壓抑自己的話，小心哪天得抑鬱症。”秋山直覺，好友變成這副模樣，百分百跟維諾教授有關，唉，自從維諾教授來了後，柳整個人都不好了，老是愁眉苦臉的，雖然表面不太看得出來……

　不過這樣的好友有人氣多了，對比一下以前的樣子，秋山覺得蓮二還是為情所困一下比較好。

　“……”只是幾天沒見而已，怎麼這個好友的毒舌功力漲了那麼多？書呆你就安安靜靜當個書呆子我不會嫌棄你的……

　心裡面無表情的吐槽，思索片刻，蓮二還是說道，“只是覺得雖然做出了個選擇題的答案，但要寫下這個答案，有些難。”

　“這有什麼難的？知道了這道選擇題的正確答案，做下去不就行了？”秋山不解蓮二這個問題有什麼難度，蓮二好歹跟他並稱院系學霸，這麼簡單的問題至於糾結成這副模樣？

　“如果你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呢？”要是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這世上還有柳你都不會的題目嗎？”秋山詫異。

　“別把我想得那麼厲害，我不是萬能的，我也有不會的東西。”蓮二苦笑，他如今不就一直在動搖嗎？

　秋山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經驗分享，“很多題目我們會，是因為我們學過這些知識，所以知道正確答案，一旦遇到不會的題目，如果自己掌握的知識都無法解開的話，那就猜，一旦猜到哪個就不要更改，總有四分之一的幾率是正確的，如果猜錯了，也不要後悔沮喪，就當是一次教訓，當然也要去弄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裡，只有做錯過，對這樣的題才會更印象深刻，下次再遇到，也就不會再犯錯了。”

　“是啊。”蓮二若有所思，他之前不就選錯了？難道他還要明知故犯嗎？

　有些搖擺的心，再次堅硬起來，他不會再動搖了。

　“秋山，謝謝你。”蓮二停下腳步，站在秋山面前，誠摯的道謝。

　“不客氣。”秋山踮腳拍拍蓮二的肩膀，“我們這些局外人總比你們這些深陷其中的人看得清楚，你要有什麼想不開的就來找我，別總是悶在心裡。”

　蓮二點點頭，雖然這個好友是個名副其實的書呆子，但他那些獨特的見解，也不是一無是處。他只是需要一個藉口，如今秋山幫他找到了，那根緊繃的心弦就這麼鬆了，身體上的疲憊感就這麼湧上來。

　“抱歉，我想我需要回去休息，就不能繼續陪你了。”蓮二歉意道，好友特地拒絕其他朋友的約來陪他，而他此刻卻沒有足夠的精力陪好友，還真過意不去，但他現在的確很累。

　“沒關係，明天還要上課，你先養足精神要緊。”

　“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目送蓮二離開，秋山老氣橫秋的悠悠歎氣，“愛情呐！”連蓮二這麼個冷淡的人都為情所困，不愧是愛情呐！

　拿出手機再次編輯發條短信給朋友，點擊發送！秋山突然想到，“對了，我還沒跟蓮二說感情上的選擇題跟做試題的選擇題可不一樣，根本沒有所謂的正確答案，只有正視自己內心的想法，才能做出選擇。有些人可是明知道這個選擇是錯的也義無反顧的做下去呢……”秋山自言自語道，“不過蓮二這麼聰明，應該能想到吧？”

　事實上，蓮二有沒想到沒人知道，他回去後一覺睡到天明，並且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