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

　　圍繞主運動場而設的跑道上，一名年輕人滑向柚木等人。不過，年輕人腳上踩的是滾輪滑雪板（roller skis）。這是改造越野滑雪用的滑雪板，前後附有輪子。

　　年輕人操作著滑雪杖，使勁滑行。他已繞了五公里的跑道三圈，表情顯得有些痛苦。雖然戴著墨鏡，但看得出他的臉皺成一團。

　　年輕人通過柚木等人前面，一旁的貝塚按下碼表。

　　「怎麼樣？」柚木問。

　　「又縮短一分鐘以上。」貝塚亮出碼表。「每滑一次，成績就更進步。不敢想像他究竟會進步到哪種程度。」

　　柚木苦笑：「教練怎能這麼說？」

　　「話雖如此，但我教著教著，有時也會覺得恐怖。那傢伙是真正的搖錢樹，害我戰戰兢兢，深怕指導方法出差錯。」

　　「正因貝塚教練是一流的指導者，我們才會把伸吾交給你。慎重是好事，但也得拿出自信進行指導。」

　　「這我明白。我的意思是，他的才華實在驚人。不過，你們也太厲害，光靠基因就挖掘出那傢伙，不是嗎？將來會變成一門不得了的生意吧。」

　　「能不能變成生意，全看貝塚教練的本事，還請多多費心。」接著，柚木望向結束滑行的年輕人。「我想和他聊聊，方便嗎？」

　　「無所謂。但先提醒一聲，那傢伙似乎不怎麼喜歡你。」

　　柚木聳聳肩，「我有自知之明。」

　　鳥越伸吾解下滾輪滑雪板，邊調整呼吸，邊進行伸展運動。一百七十公分的他，在高中一年級生裏，不算特別高大。柚木走近他身後，想著要是他能再長高些就好了。

　　「看起來情況不錯。」柚木出聲攀談。

　　伸吾略略回頭瞥一眼，沒有答腔，默默做著伸展操。不像太喘說不出話，大概是單純不想說話。

　　「不久就能在雪地滑行，是不是很期待？」

　　「沒甚麼感覺。」

　　「老是玩滾輪挺無趣的吧。」柚木拿起滾輪滑雪板。

　　「反正在雪地上還不是會被逼著幹相同的事。」

　　「真正的滑雪和滑滾輪不一樣，需要學的技巧更多。一定會很有意思的。」

　　「會嗎？」伸吾懷疑地偏著頭。

　　「貝塚教練說，要讓你在畢業之前，成為高中前三強的選手。我告訴他：那怎麼行？怎麼能滿足於高中前三強？我們非常期待你在下下屆奧運拿獎牌。」

　　伸吾沒答話，依舊板著臉。柚木心想，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等伸吾實際參加越野滑雪賽，站上領獎台，便會覺得無比風光，並感謝柚木帶領他進入這個世界。

　　「總之，照這樣繼續加油吧。」

　　柚木輕拍伸吾的右腳後，起身步向運動場另一頭的建築物。那棟建築物掛著「新世開發運動科學研究所」的招牌。

　　「新世開發」是靠著建設飯店與休閒渡假村發跡的公司，最近除了本業，也傾力經營健身中心與研發健康食品。這家研究所是其中一環，負責進行各種運動相關的研究。

　　柚木原本是大學的副教授，公司請他來擔任副所長的主要理由，是認為他的研究主題有助於推動某個計劃。

　　這個計劃就是從基因中尋找潛在的運動健將，及早給予適切的指導，培養成優秀的選手。如同貝塚所言，此一技術確立後，將是一門驚人的生意，跟過往以巨額金錢交易施打禁藥的技術一樣。不同的是，施打禁藥是違法的，會摧毀選手的運動生命，但靠基因挖掘才能不僅合法，還能為選手開拓光明的未來。

　　就像柚木對緋田說明的，重要的不是基因，而是基因的排列形式。柚木他們的研究小組，發現幾種具有顯著差異的排列形式，緋田風美等人擁有的Ｆ型基因是其中之一。另一種值得注意的，則是Ｂ型基因。擁有這種基因形式的人，由於體內的能量變換極有效率，肌肉持久力和心肺功能出類拔萃，適合參加中長距離賽跑、自行車、越野滑雪等競賽。

　　馬拉松便是這類運動的代表，在比起爆發力，更講究持久力的領域中，體格遜人一籌的日本人更能與外國選手平等較勁。找到擁有Ｂ型基因的孩童，是展現研究成果的捷徑。

　　那麼，這樣的孩童在哪裏？逐個檢查不切實際，若要正式進行篩檢，又太耗費時間和金錢。何況，實驗結果也發現，擁有完全的Ｂ型基因者極端稀少。

　　柚木的團隊決定列出可能具備優越持久力的名單，先找出擁有Ｂ型基因的成人，再調查他們的親戚。

　　這次的樣本中，包含鳥越伸吾的父親──鳥越克哉。鳥越克哉是登山家，曾多次成功挑戰無氧攀登八千公尺以上的高峰。

　　鳥越克哉擁有完美的Ｂ型基因。不僅製造紅血球的能力優異，可為身體運送大量氧氣，肌肉與內臟還能承受長時間負荷。從事持久性的運動，是最理想的體質。

　　不過，令柚木等人興奮的不是這件事。他們發現克哉的兒子伸吾也擁有完美的Ｂ型基因，而且伸吾是國中生，今後的可塑性很大。

　　不久，柚木便向新世開發運動部建議延攬鳥越伸吾，培養他成為越野滑雪選手。

　　柚木認為，這個少年遲早會嶄露頭角，但那不是終點，而是真正的起點。不只是講求持久性的運動，將優秀選手送進所有比賽項目中，向全世界揭示他們的研究多麼偉大，才是柚木的野心。

　　柚木回座位檢查郵件時，擱在一旁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為「小谷」。小谷是新世開發運動部的部長，也就是柚木的頂頭上司。

　　柚木接起電話，小谷要他立刻到總部。

　　「現在嗎？我等一下要去八王子。聽說緋田風美在參加滑雪用品廠商的風洞實驗。」

　　「緋田啊……對了，你要去說服她吧？」

　　「噯，雖然我沒甚麼自信。」

　　「還沒打仗，怎能先投降？唔，既然你是要去找緋田，之後再過來好了。不過，無論多晚，務必過來一趟。」

　　小谷的口氣頗為急切。

　　「聽起來很嚴重？」

　　「沒錯。細節見面再訴你，不是別的，就是關於緋田風美的事。」

　　「她怎麼了嗎？」

　　「不方便在電話中談。你不是馬上會見到她？那最好別問。」

　　「愈來愈教人在意了。」

　　「那就快點結束過來吧。」

　　望著單方面掛斷的電話，柚木聳聳肩。他有種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