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藺松華住到端王府後,最開心的莫過於楊可晴了。
小姑娘住在端王府中,日日跟著姚先生認真學習,雖說日子平靜而又溫馨,但是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自打藺松華來了王府後,楊可晴總算是明白過來自己到底缺了點什麼了。
她需要個玩伴。
而且,是藺松華這樣特別聽話的玩伴。
楊可晴這回可是放開了。帶著藺松華在花園裡瞎逛,帶著藺松華來回瘋跑。
元槿和姚先生見到楊可晴的這般狀態,非但沒有生氣和氣惱,反倒齊齊鬆了口氣。
之前陶志忠來到京城的時候,長公主曾經多次藉機來到端王府。
那個時候楊可晴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期盼的,希望長公主會接她回去。
可是沒有。
長公主來到端王府中,不過是尋求個庇護罷了。想借了藺君泓的身份和地位來壓制住陶志忠。
雖不明白長公主和陶志忠之間的諸多恩怨,但楊可晴那個時候也是已經明白過來,長公主來到此處並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躲避陶志忠了。
楊可晴自那個時候起,就頗為抑鬱。平日裡愛說愛笑的小姑娘,已然沉默了許多。
元槿和姚先生看在眼裡,有心想要勸一勸她,最後也無功而返——解鈴還須繫鈴人。要想讓楊可晴徹底地恢復到以前,還得長公主做出改變。可是讓藺君瀾改變性子,著實太過難辦。
左右無法之下,大家也只能讓楊可晴繼續持續這般的狀態了,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多多關注她,讓她慢慢地把不愉快之事拋諸腦後。
誰知藺松華來了後,楊可晴卻是好了許多。
楊可晴畢竟是藺松華的長輩,看著自家小輩在這裡,她毅然決然地擔負起了照顧他的責任。平日裡不用上課的時候,就會帶了他同玩。
漸漸地,幾天下來,楊可晴的性子活潑了許多,藺松華也不似前些天那般沉鬱了。
元槿看著他們好起來後,心裡甚是欣慰。
不過,為他們感到開心的同時,這日她也在為了另外一件事而發愁。
徐太妃要她進宮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元槿知道,徐太妃並不喜歡她。
如今因了「要事」而特意喊了她進宮去,元槿怎麼想,都覺得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既是徐太妃那邊傳了話過來,自然是無法瞞住藺君泓的。
看到自家小娘子這般鬱鬱,端王爺輕聲笑了。
他將元槿攬進懷裡,笑問她道:「你這是怕進宮,還是怕徐太妃?亦或者是怕聽到太妃口中的那件事情?」
元槿心說這三個選項裡的後面兩個基本上都可以等同了……
她知道藺君泓必然是明白她心中的顧慮的,因而只是乾笑了幾聲,並未答話。
藺君泓會意,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其實你也不必太擔憂。有太后在,太妃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元槿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心裡頭更擔憂了。
——徐太妃可是他的母親,而太后是皇上的生母。
將這層關係想通了之後,再去想藺君泓剛剛的那番話,怎麼聽都是覺得奇怪。
不過,有太后在,徐太妃確實不能隨意發脾氣就是了。
思及此,元槿說道:「不若我先去給太后請個安,而後再去太妃那裡?」
「做的這麼明顯就不怕惹惱了她、讓她更加針對你?」
聽聞藺君泓這話後,元槿是徹底的挫敗了。
怎麼都是錯,那她該怎麼辦才好?
總不能裝作沒收到徐太妃的消息、不進宮去吧……
元槿暗歎口氣,扯扯唇角笑了笑,與藺君泓道:「我等下進宮一趟。若是徐太妃很不喜歡我,那我就早點回來。還望端王爺到時候不要怨我才是。」
藺君泓知曉她的顧慮,當即頷首應道:「你若是不喜歡,盡快回來。若是你不好脫身,讓繁武與我說一聲,我想了法子趕回去帶你出來。」
有了他這話,元槿到底是放心了許多。
眼看著藺君泓將要上衙去了,元槿出聲喚住了他。
藺君泓慢慢回過頭來,疑惑而又期盼的看過來。
元槿猶豫著說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你說。」藺君泓含笑的道。
「你送我進宮去吧。」元槿有些艱難的開了口,「順便讓繁英也跟在我身邊。」
繁英做事最為迅速,遇到危機逃起來也很快。
有他在旁邊,元槿莫名覺得或許能有些用處。最起碼,她也能向繁英討教下最快的逃走方式不是?
看著她那面帶隱憂的模樣,藺君泓不由得直歎氣:「你讓他們跟著有甚用處?倒不如讓我直接跟了你去,許是還能幫你一幫。」
他剛才一直在等元槿向他求助,誰知沒有等來。
其實,他也知道,依著她的性子斷然不會在這個事情上服軟的。畢竟那是他的母親,她不想一直依靠著他的幫忙來和她緩和氣氛。
但對他來說,正因為那個是他的生母,故而他更不希望看到自家小妻子受到難為。
作為母親的,但凡體諒兒子一些,都不會這樣為難兒媳吧。
只能說,徐太妃並不想要去體諒他。
思及此,藺君泓當即改了主意。
他當即換下了官服來,和人說了一聲,讓繁興去一趟宗人府告個假,就說他今日有事進宮,暫時不去了。
藺君泓邊換著常服,邊與元槿說道:「求人不如求自家相公。你既是擔憂,倒不如讓我跟著。有我在,徐太妃不會為難你什麼。」
元槿有些猶豫。
她自然是知道的。有藺君泓在,她的境況能好上許多。
可她既不想耽誤了藺君泓的差事,免得皇上又對他諸多猜忌。二來,她也不想次次在徐太妃的面前都要依靠他。
藺君泓能幫她擋了第一次、第二次,甚至是第一百次、第二百次。但是,能夠次次都幫她擋著嗎?
徐太妃那邊,對她的態度自然是一時半會兒都不會更改了。倒不如去適應,而後尋了最好的辦法來對抗。
元槿的那點兒心思早就被藺君泓摸了個透。
一看她猶豫的態度,藺君泓就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也不等她拒絕了,直截了當的讓人給他備了車馬,準備和自家小妻子一同入宮去。
其實,藺君泓這一趟非要跟了去,除了是怕元槿受難為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他不知道元槿的這一次進宮和他們這兩日的安排有沒有關係。若是有關係的話,元槿若是一個處理不當說錯了話,怕是會惹上麻煩。
未免元槿被攪進那些事情裡,藺君泓決定親自陪她走一趟。
至於宗人府那裡……
「你不去沒有關係嗎?」元槿多少還是有些擔憂藺君泓這般的任性而為的,「若是陛下知曉你隨隨便便就不去衙門來陪我了,怕是會難為你吧。」
「怎麼可能。」藺君泓絲毫都不在意的隨口說著,又小心翼翼給她披上斗篷,還將斗篷的帽子給她細細繫好了,「若我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怕是會開心的那一個。」
從小到大,藺君淙都不喜歡看到他勤奮努力的樣子。
若他什麼時候開始憊懶不努力了,藺君淙怕是比誰都要高興。
元槿稍稍一思量就也知道藺君泓為什麼要這樣說了。
思及緣由,她暗歎一聲,終是不再繼續堅持,任由他跟著去了。而且,終歸是有他在更安心,他既是願意陪她,她也不想矯情的非要拒絕。
兩人去到宮裡的時候,徐太妃正焦急的等在殿內。
說實話,元槿從來沒有見過徐太妃這般模樣。
徐太妃一直是大方得體,甚至是艷麗的,有種超越了年齡的美麗。
可是此時的她,左右前後都來回焦急地走著,臉上是濃得化不開的愁鬱。原本艷麗的眉眼,此刻裝滿了焦灼,眼神閃爍不定,不時地望向不遠處的宮殿。
那宮殿所在之處,元槿是知道的。
正是太后的宮殿。
元槿暗自琢磨了下,心下有了主意,卻也不敢肯定,故而未曾表露出來半分。
徐太妃正來回走著,一抬眼看到了和元槿同來的藺君泓,頓時眉眼冷了下來。
她望著藺君泓,寒聲問道:「你來做什麼?若我沒猜錯的話,今日端王爺應當還在當值吧。」
藺君泓懶懶一笑,道:「當值不當值,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罷了。更何況,太妃不正巴不得我不在場嗎?如此我倒要看看,我在場的時候能是個什麼模樣。」
他這話說得頗為不客氣。很顯然是在暗指徐太妃當著他的面對元槿是一副模樣,待到他不在了的時候,或許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徐太妃聽聞,眉眼陡然凌厲起來。
元槿見狀,便想著徐太妃會立刻發作。
誰知徐太妃又朝太后的寢殿看了眼後,卻並未說出什麼苛責的話來,反倒是對元槿點了點頭,說道:「你隨我來。」
元槿有些疑惑也有些緊張。不過,既是來了這裡,斷然沒有退縮的道理。就點了頭跟徐太妃往內室行去。
還沒走兩步,藺君泓出聲喚住了徐太妃。而後他道:「太妃不如就當著我的面與我們說了吧。這丫頭並不是個特別聰明的,如果太妃有什麼事情托了她去做,恐怕會誤事。倒不如讓我也聽上一聽,權當是幫忙分憂解難了。倘若她不懂如何應對,我也好指點一二。」
徐太妃先前心情已然焦灼到了極點,只不過強壓著沒有發作罷了。如今聽了藺君泓這番挑釁的話來,她如何能忍得?
徐太妃冷哼一聲,不搭理他。因著心裡焦急萬分,甚至親自伸出手來,拉著元槿往裡行。
走了兩步,她細細琢磨了下藺君泓方纔的話語,忽地覺得有些道理。於是又止了步子。
徐太妃立在那處想了許久,最終將所有伺候的宮人盡數遣了出去,而後才與藺君泓道:「若我想要做成事情,你肯幫忙想法子應對?」
「那是自然。」藺君泓保證道:「只要你不為難槿兒,我若能幫你想的法子的話自然要幫一幫忙。」
徐太妃這便大大鬆了口氣。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徐太妃點點頭道:「我這次倒是真的有事要拜託槿兒去做。」
「哦?這倒是新鮮。」
藺君泓應了一聲後,不管徐太妃的臉色如何,硬是拉了元槿在一旁大大方方坐下,而後勾起一抹笑意,問道:「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竟是讓徐太妃肯屈尊紆貴地來讓槿兒幫忙呢?我一直以為,太妃是極其看不上我家小娘子的。」
他這話說得直接而又明顯,語氣裡的嘲諷之意更是毫不遮掩。
若是尋常,徐太妃少不得要和他爭執一二。可是這一次,徐太妃一反常態,並未和他針鋒相對,反倒是點點頭十分隨意地應了一聲,而後與他道:「看不看得上都不打緊。只不過,這事兒也就她能勸得。」
聽她這樣說,元槿倒是極其好奇了。
她看藺君泓氣定神閒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是知道了什麼事情還是不知,於是問道:「不知道太妃讓我去做的,是什麼事情?」
徐太妃掃了藺君泓一眼,又掃了眼空蕩蕩的殿內,終是和緩了神色和語氣,暗歎一聲,問元槿:「你可知道陸若婷有孕之事?」
元槿沒料到徐太妃居然這麼大大方方地就把這事兒給說了出來。
她十分驚訝。
而且,因為太過震驚的,所以她就停滯了半晌,沒有立刻回答這一句問話。
徐太妃理所當然地將她的沉默當做了極度之外之下的片刻怔忡。
徐太妃再次往太后的殿宇方向看了一眼,十分焦急地說道:「我需要你幫忙勸一勸太后,莫要將事情做絕了。若是留下餘地相商,往後才好和睦相處。」
藺君泓抬指輕叩桌案,點點頭,「徐太妃惹了太后不快,所以讓槿兒去勸,免得往後你們互相見到了太過難堪。」
他這話講得有些繞彎,徐太妃思量了下方才明白過來。
徐太妃哭笑不得。
這般的心情下,她的神色反倒是親切和藹了一點點。
徐太妃扭頭與他道:「我說的不是我和太后。這事兒,雖然是我想讓元槿去勸的,卻與我並無什麼關係。」
「那太妃是說……」元槿奇道。
「是陸老太太求到了我的跟前,讓我出手幫忙的。可我做不到這事兒,只能叫了你來。」
這話已經說出了口,徐太妃頓時覺得心情放鬆了許多。
她一字一句慢慢說道:「太后要將那孩子打掉,皇后怎麼勸都不能成。陸老太太捨不得孩子,來求我幫忙留下。」
徐太妃這幾句話出來後,藺君泓和元槿都愣住了。
藺君泓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他往椅背上一靠,眉間微蹙,沉聲道:「誰告訴太后的?老三?」
徐太妃看到藺君泓並未當即動怒,暗暗鬆了口氣。
徐太妃朝後摸了摸,探到椅子扶手後,扶著慢慢坐了下去,「可能是藺天諶。但是也不一定。想要看陸家笑話的人多了去了,還差他一個不成?」
陸家已經有一個皇后了,後來又出了個太子妃。
陸家的權勢一下子達到了巔峰狀態。
而後,太子妃身體抱恙,一日不如一日。眼看著太子妃的位置將要空出來,結果,又出了個陸家的女兒將要接替太子妃的位置。
原先眼紅陸家的那些人自然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尋了法子將陸家拖下水去。
元槿想了想,說道:「也不一定。或許是太后自己知曉的?親事已經提出來了嗎?」
她這問話一出來,徐太妃和藺君泓都不由得往她看了過來。
元槿的話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皇后在這個時候提出來親事的問題,太后少不得要問一問緣由。即便皇后自己不說關鍵的這個點,但是以太后的手段,想要知道其中隱私並不算難。
所以,或許沒有那個高密的人,只不過是皇后自己把話給說漏了。
幾人暗自思量了下,徐太妃終是重重一歎,說道:「無論是什麼原因,終究是已經造成了這樣的局面。畢竟是一條小生命,或許是兩條人命。槿兒若是可以,不如過去勸一勸吧。」
雖然說是要取了那胎兒的性命,但是在這個生產都極其凶險的年代,即便是小產流產,也能要去人半條命。若是一個不當心,性命不保都是有可能的。
元槿剛要開口說話,旁邊藺君泓朝她看了一眼,慢慢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
藺君泓輕笑一聲,將徐太妃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這才笑著問道:「徐太妃的話當真是好無道理。如果陸老太太和徐太妃都勸太后勸不住,為什麼槿兒就可以?莫非徐太妃想著槿兒受的罪還不夠,所以硬要推了她到太后的跟前被訓斥?」
徐太妃一聽藺君泓這話就知道他想岔了,趕忙道:「且不提要不要留下孩子。讓元槿過來不過是想看一看太后的態度。若是太后肯讓陸若婷即刻嫁給太子,那事情就好辦了許多。」
不想留下孩子,不過是表明一個態度罷了。
太后,並不滿意這樁親事。因此,用這件事為源頭來將事情鬧開,順便將自己的意願說出來。
元槿輕歎口氣,說道:「太妃著實太過高估我了。在太后跟前,我說的話哪裡做的了數?即便我與太后那般說了,也只能落得個趕出來的下場。」
「試一試總是好的。」徐太妃的眉間慢慢擰緊,不容置疑的道:「我去說的時候,太后不過是將我趕了出來罷了,並沒有把話說死。你趕緊過去看看,說不定就將事情給扭轉了。」
元槿沒料到徐太妃對於這件事情竟然如此執著。
說實話,陸家怎麼樣、太后的態度怎麼樣,和端王府並未有太多的關係。
先前也不過是因為徐太妃這樣講,所以元槿和藺君泓方才就這個話題說了這許多的話。
若沒有徐太妃的那番說法,依著陸家和端王府的關係,太后如何做,端王府都不會去管。
元槿心裡不由得冒出了一個念頭,轉眸狐疑的朝徐太妃看了眼。
恰在此時,她聽到了藺君泓問出了她心裡頭的話。
「徐太妃怎麼對這事兒那麼執著?莫不是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了吧?」
元槿默默地默默地看了藺君泓一眼,心說這傢伙也真是一點都不含蓄,居然將這話就這麼明明白白都問了出來。也不怕徐太妃惱了。
好在徐太妃此時心裡另有緊張的事情,並未在這些字句上過多琢磨,只順勢答道:「當年陸老太太對我有大恩。我不能置她於不顧。你既是有餘力相幫,不如就替我還了這個人情吧。」
徐太妃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想逼藺君泓一逼。
旁的不說,端王府的地位,還是一頂一的強。
如果端王爺肯出言相幫,事情或許就能有轉機了。畢竟陸若婷肚子裡懷的,還是太后的親重孫。若是有人力勸,孩子許是就保了下來。
誰知藺君泓卻是當即拒絕了這件事情。
「這個渾水,端王府不能去蹚。」藺君泓斷然說道:「無論太后的主意是什麼,端王府都是管不得的。」
說著話的功夫,藺君泓已經拉著元槿站了起來。
徐太妃趕忙去攔他,「你這忘恩負義……」
「陸老太太不過是幫過徐太妃罷了,又不是幫的我。這『忘恩負義』四個字,怕是和我無關吧?」
藺君泓淡淡笑了笑。
並不理會徐太妃的臉色變得如何難看,他當即拉了元槿即刻離開。
遠遠的,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了過來。
伴有徐太妃的恨恨喊聲。
「你怎麼就知道和你沒有關係!」
藺君泓腳步一頓,回頭問道:「那太妃倒是說說,陸老太太幫你的事情,和我究竟是有怎麼樣的關係?」
徐太妃聽聞後一時語塞,半晌沒有言語。
藺君泓輕嗤一聲,拉了元槿轉身而去。
往回走的路上,藺君泓低聲與元槿道:「這事兒怕是不好辦。」
元槿知道他的意思,低低地應了一聲。
藺君泓說的不好辦,雖然說的是「這事兒」,其實是指的那一系列事情。
陸若婷入太子府的事情。
孩子留下的事情。
陸若婷嫁給太子的事情。
雖然第一件和第三件看似是一件事情,但其實是掰開來的兩個。
入府不見得就是正妻。
若不是妻,就算不得是「嫁」。不過是個轎子抬進去就罷了。
陸若婷即便能夠入了太子府,也不一定就能夠「嫁」過去。
思及剛才徐太妃的一系列舉動,藺君泓忍不住皺眉,重重歎道:「糊塗。」
這個事兒怎麼能夠管?
徐太妃真是白在宮裡頭那麼多年了,這點兒事情居然做不好!
亦或者是……當年陸老太太幫忙的那件事,十分重要?
藺君泓百思不得其解,最終將此事給暫且擱到了一旁,不再細想。
其實徐太妃這麼擔憂此事,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已經那麼久沒有再管前朝後宮之事的皇帝藺君淙,居然也插手了此事。
自從聽聞太子妃還在世的時候,太子就已經和陸若婷勾搭在了一起,藺君淙對待此事的態度就十分堅決了。
旁人或許不知道,不過,徐太妃卻對藺君淙的態度轉變有些瞭解。
其實當初藺君淙發現蕭以霜和劉統領私下裡一起游過園子後,雖然心裡頭存了疑,但他原本覺得兩人或不過是說話罷了,問了蘭嬪幾次後,就也暫且作罷。
誰料沒隔多久,藺君淙自己發現了一個細節。
他看到蘭嬪拿的帕子和劉統領常服的繡紋一樣。
藺君淙對這事兒存了疑心,就來問太后。
當時徐太妃正好在屏風後給太后沏茶,藺君淙沒有看到屏風後的她,直截了當的把此事說給了太后聽。
依著太后的意思,再仔細瞧瞧,仔細問問為佳。
藺君淙就細問了幾句。
劉統領說他的衣服不過是在錦繡閣隨手買的罷了。
而蕭以霜那邊,則是說她的帕子是自己繡的。以前看到過這種花樣子,覺得漂亮,所以繡了個一模一樣的。
藺君淙聽聞後,當時沒說什麼。
不過,自那以後沒再去過蘭嬪那邊。
藺君淙雖然現在沉迷於煉製丹藥,但是當時劉統領沾染他后妃的事情,讓他的心緒波動極大。故而,他對這般的背叛之事尤其敏感。
而且,他最在意的就是「被極其信任之人背叛」。
在經歷過長期煉製丹藥之後,藺君泓的心境早已和以前大不相同。
更何況,他每日裡都要向張真人詢問長生不老之道。知曉了許多「大道理」。
聽聞了陸若婷的事情後,藺君淙一反常態,第一反應並非是自家兒子怎麼樣,而是發現太子妃被自己的妹妹背叛了。
故而藺君淙十分堅持,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
如果留下,將是藺家的奇恥大辱。
而且,有了這麼個孫兒,他的長生不老一途將會面臨著重重荊棘,變得十分艱難。
正因為藺君淙的態度如此堅決,所以太子、皇后和陸老太太才會緊張成了這般模樣。
皇后和太子就罷了。
這兩個人徐太妃管不得,也不能管。自然擱到一旁不予理會。
可是陸老太太當年幫過她……
徐太妃拒了誰都行,就是陸老太太的請求,她完全沒法拒絕。
當時陸老太太在她面前都落了淚。
「婉婷如今已經去了,如果若婷再有個三長兩短的,陸家怎麼辦?!如果若婷無法成太子妃,那她往後的日子,又該怎麼過!」
陸老太太的眼角泛著濕意,不住抹眼淚。
聽了她的話後,徐太妃有些怔忡,隱約的好似看到了當年的情形。
最後,徐太妃終究是沒法拒絕徐太妃的請求,答應幫她一幫。
可是除了元槿和藺君泓外,徐太妃也沒法尋誰相幫。
她女兒藺君瀾若是出手的話,不毀事就是好的了,根本就不能指望她能幫上什麼忙。
因此徐太妃只能叫了元槿來。
偏偏藺君泓是個疼愛妻子的。看元槿來了,就也跟了來。
有他在,徐太妃當真沒法逼迫元槿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人走了。
徐太妃暗歎口氣,再次往太后的宮殿看了一眼。
再過不多久,陸若婷就要被帶進宮裡來了。而她,還沒有找到可以幫到陸老太太的法子,這可如何是好。
徐太妃在宮內兀自琢磨著糾結著,元槿和藺君泓往外走的時候,卻是心情十分複雜。
元槿既擔心那個小胎兒的安全,又忍不住有些怨徐太妃。
說實話,這件事兒,當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她擔心小胎兒,是因為那畢竟是個小生命,任誰想到一個孩子將要在世上消失,都沒法不去惋惜和傷感。
但是如果硬要去和這事兒沾上,那麼就會惹得藺君泓和整個端王府都會有麻煩。
她自認不是聖母。沒法為了別人家的事情而讓自家相公還有自己家的所有人陷入危險。
更何況,太后又怎麼會聽她的?
因此在這件事情上,她不會自不量力地去妥協地去想要去勸說什麼。
元槿思量已畢,半晌沒聽到聲響,便扭頭去看藺君泓。
少年的眉目舒展,唇角帶著笑意,看似十分隨性且開心。
但是元槿分明看出來,藺君泓的心情很不好。因為他的眼神中隱隱帶著股煞氣。這已經是他發怒的模樣了。
元槿不知道他是怎麼了,稍稍思量了下,有些瞭然,輕聲問道:「可還是在想著之前陸老太太幫助太妃的那件事?」
藺君泓沒料到元槿一下子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他怔了怔後,莞爾,露出了個真心實意的笑來,問道:「你怎麼知道?」
元槿搖了搖頭。
她不是知道,也不是猜出來了。而是她在聽了徐太妃的那些話,看了徐太妃的一系列反應後,也很是在意徐太妃提到的那件事。
她和藺君泓離開的時候,徐太妃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莫不是陸老太太當年幫助徐太妃的那件事情,當真和藺君泓有點關係?
元槿百思不得其解。
她正兀自思量著,忽然頭頂一暖。抬眸望過去,正對上藺君泓溫和的笑意。
藺君泓揉了揉她頭頂的發,輕笑道:「想什麼呢?那麼專注。那些事情,你無須多管。往後我查清後,自會和你說起。」
元槿頓了頓,橫了他一眼,哼道:「誰說我在想你的事情?我明明是在想我等下午膳的時候要吃什麼。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可懶得去管。」
藺君泓靜靜凝視著她,半晌後,少年輕笑一聲,搖頭歎道:「你就嘴硬罷。」說罷,他又怕她羞惱,趕忙執了她的手好生握住,輕聲問道:「你想吃什麼?我讓人準備了就是。犯不著這樣用心去想。」
元槿看他明明心裡存著這麼多的事情,還不忘了將她照顧妥帖,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哪就需要你為我準備了?」元槿忍不住怨氣十足地嘀咕道:「左右我今日無甚事情,不如我去準備。」
「若你能準備妥帖,那就你來好了。」藺君泓含笑道:「就怕到時候又出了什麼岔子,需得我來給你善後。」
元槿哭笑不得,氣悶地橫了他一眼。
藺君泓見她真的要惱了,就沒再繼續逗她,轉而和她商議起了今日的午膳。
兩人邊往外行著,邊低聲細語著說話。
不多時,便走到了宮門口。
藺君泓正要和元槿道別,就聽不遠處傳來了爭執聲。
因為離得頗遠,那爭執聲並不是特別明顯。他仔細去聽,才分辨出來是太子和三皇子。
藺君泓掃視了下四周,沒看到那兩個人的身影,思量著他們許是躲在哪個屋子裡在「說話」,就也沒細究。與元槿道了別後,他讓繁武護送元槿回王府。他則往宗人府趕去。
原本以為這件事許是就在太后和陸家的對峙中結束了。
誰料這天晚上卻是傳來了個讓人震驚不已的消息。
太子將皇帝刺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