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時候也不早了,再不緊著點兒的話,早膳和午膳就能一起用了。
元槿起身後,讓丫鬟們伺候著洗漱了下,宮人們就已經將早膳擺好。
昨晚藺君泓和她提過,這宮裡多安置些人手的事。
元槿知道,依著規矩,她這宮裡往後的人數定然是少不了的,不然,太不合規矩。故而點頭應了。
不過元槿不喜歡太過陌生的人近身伺候,便想著自己身邊依然是孟媽媽她們跟著。
孟媽媽提為孟嬤嬤便可。至於秋實她們幾個,依例提為宮女。至於旁人,暫且留在殿裡觀察幾日。有合適的人選,再提到身邊來伺候。
用完早膳,元槿趁著換衣裳的事情,就將這事兒與她們說了。
孟媽媽倒還罷了,聽聞自己將要變為孟嬤嬤,就規規矩矩和元槿行了個禮,福身道謝。
幾個丫鬟卻都有些按捺不住。就連最為沉穩的秋實,神色也是瞬間變幻了好幾次。
她們再不懂得宮裡的規矩,也是知道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的人是個什麼樣的身份。
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可她們不過是陪著王妃,啊不,娘娘,在京州里住了這麼些時候,回來之後居然搖身一變身價倍增?
秋實稍微滯了一瞬,也趕忙謝恩。
在她旁邊的葡萄則呆愣愣的有些緩不過神來。
櫻桃看了葡萄一眼,有些焦急。
櫻桃曉得她的心思。
她們雖然跟著娘娘的時日長,但是,畢竟當初效忠的是鄒大將軍。
這和秋實、孟媽媽不一樣。
秋實自打跟著娘娘的那一刻起,就是打心眼兒裡跟著娘娘的。
而孟媽媽,原先心裡只有故去的太太一人,如今太太走了,滿心裡想著的就全是娘娘了。
說到底,她們兩個待娘娘的心,終究不如秋實和孟媽媽更純粹。
娘娘當初嫁入端王府的時候,端王爺就私下裡尋過她們兩個人,問她們是個什麼主意。
兩人什麼誓言都發過了,王爺這才允了她們繼續跟著娘娘。
娘娘不知道這件事。
之後在端王府,她們知道王爺主意大,卻並不知道王爺那時候籌謀的是怎麼樣的大事。昨兒晚上回來後,才算是真正明白了。
雖不至於說嚇得魂飛魄散,但那驚嚇程度,也著實一般人可以想像。
櫻桃昨兒晚上和葡萄是睡一個屋子的。
兩人商議好了,若是娘娘留著她們,她們就在宮裡繼續服侍。如果娘娘或者陛下不留著她們,她們就回鄒家去。
誰曾想所有的心理準備都有了,到頭來,陛下沒有找她們談話,娘娘也什麼都不問,就直接將她們留了下來?
葡萄呆呆的看著元槿,半天沒說話。
櫻桃用手肘搗了搗她的手臂,拚命朝她使眼色。葡萄終於是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的問道:「那婢子們往後還跟著娘娘?」
元槿奇道:「你們不跟著我,跟著誰?爹爹當初讓你們跟著我,還想著將你們要回去不成?」
葡萄和櫻桃兩人面面相覷。
鄒大將軍不喜年輕丫鬟貼身伺候。原本留了她們在府裡,就是為了姑娘。
她們自然是不回去的。
兩人趕忙跪下磕頭說道:「婢子們謝娘娘恩典。」
元槿笑笑,並未多說什麼,轉而吩咐起了旁的。
其實元槿知道葡萄她們以前心裡頭效忠的是誰。
不過,不知是爹爹吩咐過她們什麼,又或者是她們自己想通了。她嫁給藺君泓這麼多天來,櫻桃和葡萄顯然已經開始轉而將她的命令視為第一位了。而且,在京州的這段時間裡,她們也在竭盡全力的對她好。
元槿覺得,這就足夠了。
既然兩個人如今已經全心全意為她,那她便留她們在身邊。
過去的事情,她倒不會太過計較。
更何況,她知道爹爹也是一心為了她好的。當初爹爹尋了她們來,想必也是想讓她們好好照顧她吧。
這事兒一吩咐完畢,元槿便開始急急的著手準備去見太后的事情。
雖然萬事有藺君泓幫她扛著,可是往後她的路是要靠她自己走出來的。
她受了委屈,藺君泓幫她沒問題。
但是,平日裡她總也得讓自己的身子立得直,立得正。
只有她自己做的好了,往後,她說話才能有份量。這宮裡上上下下,才能真正的服從於她。而不是只在面子上和口頭上恭敬。
如今畢竟是身份變了,所以回宮第一次去見太后,最好還是不要耽擱太久。
即便再不和睦,面子上的事情總得做好了不是?
不然的話,落了話柄,到底是她自己吃虧。
看到元槿吩咐的急,孟媽媽和秋實就也忙了起來。櫻桃和葡萄在旁搭把手。不多時,便已經準備停當。
秋實忙的鼻尖出了一層細細的汗,低聲道:「娘娘既是急著趕過去,何必先安排婢子們的事情?倒是讓娘娘這邊的時間騰不出來了。」
孟嬤嬤看了她一眼,笑道:「娘娘這也是體恤咱們。」說罷,朝向葡萄和櫻桃,道:「你們往後警醒著點。娘娘既是心裡有你們,你們就該好生的伺候著。明白嗎?」
葡萄櫻桃趕忙應「是」。
元槿看秋實和孟媽媽一唱一和的,不由莞爾。
說實話,元槿之所以時間這樣緊張還將她們安排妥當,就是不想自己剛一回來,身邊的人就要面臨著不知的未來而心裡忐忑。和她們將事情說開後,孟嬤嬤和秋實她們想必能夠踏實許多。
畢竟在她的心裡,這些身邊伺候的人是真心為了她好的。
而太后……
太后待她不好,待藺君泓更不好。
對她來說,與太后根本沒什麼真情實感在。倒還不如這幾個跟了她好多年的身邊人來的親近。
但是元槿怎麼也沒有想到,秋實和孟媽媽居然藉機將她的打算和葡萄櫻桃說了,還趁機敲打了她們一番。
元槿思量了下,往後自己宮裡的事情交給孟媽媽和秋實,是絕對沒錯的。
至於葡萄和櫻桃,稍微歷練個幾年,應當也能夠堪當大任了。
她心下有了主意後,就暫且將這事兒按下,準備回來後再做詳細的安排。
而後就讓人擺了鳳駕,往太后的宮裡行去。
說實話,藺君泓這一招也著實太妙。
他居然將太后的寢宮和他們夫妻倆的寢宮分別安排在了宮中離得極遠的兩處。
雖說元槿這樣過去一趟有些困難,但是,也免去了太后過來尋她的可能性。
——如果路途近了,太后或許還會經常來她這裡「坐一坐」。如今那麼遠,想必就不會了。
她可不認為太后會願意浪費那許多時間大費周章的過來找她。
至於時常喚她過去……
今早藺君泓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分明是不願意元槿時常過去的。
既然有他在前面擋著太后,那麼元槿只需要依著規矩,每月的初一十五還有重大節日裡過去請安就成了。
只要她將表面的規矩做足了,平日裡她不去,即便是諫官們,也說不出什麼不對來。
元槿到的時候,正巧聽到裡面傳來了一聲嘩啦聲。顯然是瓷器摔落地面時候發出的破碎聲。
元槿腳步稍微滯了一滯。但,僅僅一瞬後,她就神色恢復如常,氣定神閒的邁步而入。
裡面正端坐著一位素衣婦人。
她雖兩鬢微有斑白,但是眉目依然艷麗,隱隱可以辯出年輕時候的絕代風采。
元槿知道,如果是穿著華衣,她的相貌定然更為奪目。只不過如今先帝剛剛駕崩不久,舉國服喪,所以不能夠穿上華麗顏色罷了。
對方凌厲的視線忽地掃了過來。
元槿微微別開眼,望向屋內掛著的水墨畫,脊背挺直的走了進去,分毫都不去理會地面上的碎瓷。
走到素衣婦人的跟前,元槿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說道:「見過太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而後,她自顧自的站起身來,尋了旁邊的椅子坐了。
太后雙眸滿是厲色,靜靜看著她,直到她坐到了椅子上後,方才冷哼一聲,道:「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元槿輕柔的撫了撫衣衫下擺,含笑朝太后道:「太后這話,我不明白。」
「不明白?」太后睇了她一眼,沉聲道:「我還沒見過哪個小輩如你一般猖狂。」
雖然元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太后對她可能說不出什麼善意的話來,可這麼直截了當的指責,還是讓她心裡十分發堵。
元槿深吸了口氣,努力將語氣放平緩,平靜的道:「那是因為,她們身份的關係。」
太后哈的嗤笑了聲,「你倒是知道用身份壓人。」
「太后此言差矣。我可沒說自己是用身份壓人。」元槿笑道:「我不願那樣卑躬屈膝的對您,不過是想著,既然我夫君走到了這個位置,那身為他的妻子,我總也得挺直了脊背做人。如果隨隨便便就躬下了自己的身子,豈不是要連累他也被人恥笑。」
「恥笑?我可沒聽說,對自己母親恭敬,還會被人恥笑的!」
「如果母親是有正當的緣由在,我若不從,自然是我被人詬病。可若是沒有合適理由,那結果怎樣,倒是真說不准了。」
她是一國之母。
身為一國之母,自然不能隨隨便便就在「不正當的緣由」之前低頭。
太后還想再駁她,仔細思量了下,又改了口。
太后拿起旁邊的杯盞,努力平息了下怒氣,語氣不善的道:「你這樣不懂規矩,想必也做不好這個位置。」
「規矩?我以為自己一向很守規矩的。」元槿笑了,「更何況,規矩是人定的。既是人定的,就有改的可能。若太后覺得我這樣不對,不如我和夫君商議一下,將這不合時宜的規矩改上一改?」
元槿這話說得明目張膽且咄咄逼人。
太后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聽聞之後,猛地站起身來,眼中厲色化為無數利刃,盡數朝她刺來。
太后重重一嗤,冷笑道:「你這是拿我兒子來壓我?告訴你,你太天真了!」
她的意思,元槿明白。
太后是說,這些禮儀規矩是老祖宗那邊傳下來的。即便藺君泓是帝王,也不能隨意動。
其實元槿本就沒打算讓藺君泓動這些規矩。
她不過是想告訴太后,她不等太后開口就自己尋了位置坐下,是有自己的底氣的。無論太后想要從哪一方面來說她、指責她,她都會想了法子來化解。
元槿的笑容淡了點,「天真與否,太后想必自己也是清楚的。」
她和太后都心知肚明。
如果太后再拿這些來壓她,即便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依著藺君泓的脾氣,也得為了自家小妻子而動上一動。
太后極慢極慢的坐了回去,抬手摸了摸桌邊的茶盞,說道:「你這樣晚來,倒是振振有詞了。」
「若我沒記錯的話,我晚來也是陛下的主意。莫不是太后忘了?不如太后遣了人去問上一問,也免得太后不知實情,誤會了我。」
元槿面露詫異,如此說道。
太后的臉色陰晴不定,許久後,牙齒縫兒裡憋出幾個字來:「狐假虎威。」
她是在說,元槿是那狐狸,藺君泓是老虎。
元槿這次倒是笑得十分真誠了,「老虎既然肯了,我這個狐便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太后被她這話堵得半晌緩不過勁兒來。
半晌後,太后手勢僵硬的揮了揮手,讓元槿趕緊離去了。
元槿這便朝她行個禮,帶人行了出來。
說實話,若是平時,元槿斷然不會這樣的咄咄相逼。
可是今日不同。
這一次,是她們換了身份後,頭一次的相見。
如果這回元槿示弱了,往後太后少不得要繼續拿捏她。
所以,元槿這次必然要將氣勢立足了,讓太后不能輕舉妄動。
不然的話,依著太后的脾氣,長此以往,吃虧的必然是元槿。
看著元槿離去的背影,太后氣得手指發顫。
她努力握住自己的指尖,緊握成拳,扭頭問身邊的嬤嬤:「長公主呢?人怎麼還沒來?」
嬤嬤忙喚了小宮人出去看。
不多久,小宮人急匆匆來稟,在嬤嬤耳邊說了幾句話。
嬤嬤這便湊到了太后的跟前,低聲回道:「太后娘娘,長公主剛才就已經進宮了。只不過被陛下的人叫了去,在陛下那裡等著相見,過會兒才能過來。」
聽了這話後,太后恍然意識到,藺君泓這是怕她們母女倆夾擊下,元槿的處境更加不好。所以提前就為元槿除去了個勁敵,隨便找了個借口把藺君瀾給支開了。
太后氣得腦仁發疼。
她揉了揉眉心,揮手說道:「去吧。等長公主有空了,讓她過來見我。」
嬤嬤忙領命下去。
其實,太后以為藺君泓是隨便尋了理由來支開藺君瀾,倒沒有猜對。
藺君泓確確實實為了元槿而將藺君瀾叫走,只不過用的那個理由,卻並非隨意說的,而是實實在在對藺君瀾來說極其有用的。不然的話,以明樂長公主的脾性,怎會乖乖的在那邊等了藺君泓那麼久?
在藺君泓議事的宮殿裡,藺君瀾被人請到了暖閣中,枯坐了兩個多時辰,還未等到藺君泓。
她早就有些急了,不住的往外看著。
見有人從殿內出來,藺君瀾曉得這是早朝下了,就想要去尋藺君泓。
誰知還沒走出屋子,就被告知,雖然早朝已經下了,但有幾位大臣有事要稟與陛下,故而陛下脫不開身,還在議事當中。又說,請長公主稍等片刻。陛下等下自會過來見她。
藺君瀾這就知道,藺君泓意思是不准她亂跑。等下如果他不過來之前,她就先行出了屋子,那麼剛才她想知道的那些話就聽不到後半句了。
只是藺君瀾到底坐不住了,索性就在屋裡來回踱著。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的視線都快把暖閣的房門盯出個窟窿來了,這個屋子的房門才被人從外頭輕輕打開。
藺君瀾稍等了片刻。看到少年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暖閣之中,方才快步行了過去,急急問道:「怎麼回事?你說姓陶的那邊狀況有異,是怎麼回事?」
藺君泓轉眸笑看了她一眼,撩了袍子在旁坐下,悠悠然問道:「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莫不是他要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吧?」藺君瀾有些擔憂的問道。
藺君泓聽聞,止不住笑了,「陶志忠其人,生性急躁,狂妄自大,怎會是做大事的人。」
藺君瀾聽聞後,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煩憂。
早先陶志忠回來的時候,說過既想做大將軍,又想做她的駙馬。可見此人野心很大。
藺君瀾讓人偷偷查過,知曉陶志忠自己養了一批兵馬,蠢蠢欲動,似是在籌謀著什麼。
藺君瀾提醒過藺君泓。看到藺君泓無動於衷,她才知道,藺君泓早已知曉了。再後來……
再後來她的弟弟就成了這天下的帝王。
藺君瀾始終對陶志忠那時候的志在必得耿耿於懷。
她總覺得,陶志忠一定有什麼後招所以能夠如此篤定。只不過,她想不透,也猜不出。
藺君瀾望著藺君泓,心下百轉千回,最終說道:「他那個人,不簡單。你好好提防著點。」
藺君泓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藺君瀾惱了,氣道:「是你說他有異動,若我想知道的話,就來這裡等你。如今倒好,我說十句你也憋不出一句來。我問你,你到底讓我過來是為的什麼?」
「也沒什麼。不過是想告訴你,他做一些小動作的時候,被我發現了。所以革了他的職,讓他回京來。至於他的位置,我讓李副將先頂替上去了。」
聽了這話,藺君瀾的表情五彩紛呈。
她一時間為了藺君泓察覺了陶志忠的異狀而感到欣喜,一時間又怕陶志忠還有後手。最重要的是,她並不希望陶志忠回到冀都。她很擔心陶志忠回來了後再對她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
藺君瀾心緒繁雜時,忽聽耳邊有人輕聲問她:「你說,你當初那樣對我,到底是因為什麼?若你告訴我,陶志忠那邊,我幫你解決。保證沒了所有的後顧之憂。」
藺君瀾猛地轉頭望了過去,正正的望見了少年半瞇著的鳳眸中透出的冷冷寒意。
在那一瞬,藺君瀾差點就要說出心裡的一些事情。
畢竟他如今貴為帝王,什麼事情也難不住他了。
畢竟,陶志忠太過惱人,她真的很想脫離他。
不過,藺君瀾到底還是存了一絲的理智在。話到嘴邊,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輕輕的搖了搖頭。
藺君泓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忽地轉身,拂袖而去。
元槿回到自己的寢宮裡後,太后的賞賜不多久就也到了。
說實話,太后的賞賜著實算不得少。不過,每一件都是聽著好聽,但是著實不實用的。
比如首飾和衣裳。
樣樣金貴,材質是極好的,又是能工巧匠所製。只不過那些款式,全都是長輩們適用的,像是元槿這麼大的,帶上這些首飾穿上這些衣裳,定然是老氣橫秋。但凡有點品鑒能力的,都不會去穿去戴。
再比如文房四寶。
送來的不是什麼端硯湖筆之類,反而是玉製的硯台翡翠做的筆。全都是裝飾用的小東西。一看就知道,意在諷刺接到賞賜的人是個平日裡不懂得好硯好筆的,所以只拿一些觀賞用的東西送來養養眼罷了。
孟媽媽她們倒是罷了。長年在將軍府裡,大將軍又不是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她們就也沒能領會其中的意思。
可秋實在長公主府多年,早就摸清了這些彎彎繞。她只仔細瞧了瞧這些東西,便一下子看出了太后送來這些東西的含義。
秋實氣得臉都發了紅,眼睛裡滿是憤懣。
「當真是欺人太甚。」秋實憤然道:「娘娘千金之軀,怎麼能讓人這樣隨意欺侮!」
元槿倒是不太在意。
太后這樣明著來和她對峙的,她倒是覺得沒什麼。
畢竟太后的一舉一動都是在明面兒上,沒什麼好讓她太擔憂的。
她反而覺得太皇太后那邊頗為蹊蹺。
之前給太后請安完,她去了太皇太后那邊。卻被那邊的嬤嬤攔下來了,並被告知,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利,不見外人。
「外人」。這個詞兒,著實有趣的很。
元槿細細琢磨著那些話,轉而回了自己寢殿。
說實話,太皇太后的態度讓她十分在意沒錯,不過,也不值得她為此太過費神。
一切已成定局。
她的夫君,最終做成了大事。
她只要好好做好她應該做的事情便好。其餘的,無須在意。
畢竟在她這個位置上,也無需再去看旁人的什麼臉色了。
元槿把宮裡的事情一一吩咐完畢後,就見了見宮裡的所有人。又讓各個人報了自己的姓名和各自在做的差事。這就讓人先散去了。
——這些人她還不熟悉。等往後再瞭解多一些了,再另作安排。
做完這些後,元槿就讓人將多多帶了過來。
多多如今已經和秋實她們熟悉了許多。
認真說來,多多的性子看上去好似並不算太討喜。
它太安靜了。靜到能夠在一個地方窩上許久,都一動不動。
它很喜歡自己跑到一個小角落裡待著。有時候有人喚它,它也只會抬眼看一下,而後就低下頭,繼續趴在原處。
秋實原先還有些擔憂,覺得多多這樣的性子,會不會和旁的小動物們不太好相處。
元槿反倒是由多多的性情想到了旁的一些事情來。
「先讓它學著自己適應新環境吧。」元槿如此吩咐道:「它這個性子,倒也好,自有它的長處。一個多月後,我再做安排。」
語畢,她蹲下身子,勾了勾多多可愛的絨絨的小下巴,「你這段時間裡,就多吃多睡,養好身子,如何?」
多多似是聽懂了她的話一般,汪汪汪了幾聲。
這一回,不只是旁邊的秋實,就是負責看守狗捨的幾個宮人,也都笑了起來。
「多多好似能聽懂娘娘的話呢。」宮人們笑說道:「平日裡我們和它說再多,它都愛答不理的,一聲都不吭。如今聽了娘娘的話,倒是終於有反應了。」
元槿知道,這話裡恭迎的成分居多。
多多即便再安靜,也總有開口的時候。身為近身跟著它的人,那些宮人怎會從來沒有見過它開口叫?
元槿心下有些不喜。
比起愛說場面話的人來,她更喜歡踏踏實實認認真真做事的人。
她掃了一眼那幾名宮人,視線挪移,最終落在了秋實的身上。
「這段時日裡,秋實先看著多多一段時間吧。」元槿如此說道:「等到一個月後,再做其他打算。」
其實,小動物們也很好照顧。不需要時時刻刻在一起,有空的時候多陪一陪就行了。
元槿知道秋實完全能夠安排妥當做得好。
大家俱都曉得,娘娘初初回宮,所有的事情都要她來一一安排,現在沒甚時間去陪多多。更何況,現在是特殊時期,也不好大動干戈的去做別的。
現在這樣子安排,顯然是讓秋實照顧多多到元槿有了空閒再說。
眾人俱都好奇元槿為何這樣關注多多。
藺君泓知曉後,也是有些疑惑,私下裡問元槿:「你想讓它做什麼?居然還特意讓秋實來照顧它?」
「秋實以前照顧過鬧鬧,所以對小動物有點心得。而且,多多性子安靜,秋實又是個耐得住性子的,想必和她能夠相處的比較融洽。」
元槿說道:「多多的話,我確實是另有打算。不過現在只是有一個想法而已,還未完全成型,也不知道可不可行。等到一個月後看看再說。」
藺君泓知曉元槿有自己的想法,就也不再多問。畢竟元槿也說了,還不知道可不可行。
他明白,若她確定了確實可行後,自然而然的就會和他說起。
雖然如今還沒出了新年,但是,這個新年,注定是沒有辦法如以往一般過了。
旁的不說,就連藺君泓的登基大典,都要往後挪一挪舉行。
在這段時日裡,不能舉辦宴席,不能享受絲竹之聲。元槿便將後宮諸事大致安排妥當,只等著出了那二十七天後,再做其他的安排。
皇帝駕崩,舉國服喪是以日代月。
平日裡尋常人家是服喪二十七個月,所以這一回是服喪二十七天,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待到二月初,喪期已過,藺君泓就大開科舉,舉行春闈。
揭榜之時,鄒家大公子鄒元鈞高中榜首。
不多久,舉行殿試。
鄒元鈞再次高中,被欽點為狀元郎。
舉國嘩然。
須知這鄒元鈞不只是鄒寧揚鄒大將軍的長子那麼簡單。
他還是當今聖上的大舅哥。皇后娘娘嫡親的哥哥。
一般來說,這種事兒遇到了就要避一避嫌。
可是皇上卻還是將鄒元鈞點為了狀元……
不知說陛下寵愛娘娘的想法早已深入骨髓,連避嫌都忘了。
還是說,這鄒元鈞當真是才高八斗,厲害到皇上連避嫌都顧不上了?
一時間,眾說紛紜。
不過,大部分人都還是以第一條想法為準。
在這樣的時候,好似所有人都忘了,春闈揭榜的時候,鄒元鈞已經是被眾位考官推舉的第一名。
在這樣的議論紛紛之下,鄒元鈞進宮面聖了。
藺君泓本在處理政務。
他可沒有忘記,今日晚上需得早點結束政務,好和元槿一起溜溜貓狗。
說實話,藺君泓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他們家的「小動物」們這麼難伺候。
旁人家裡的那些貓兒狗兒,又是乖巧,又是懂事。隨隨便便派幾個人過去看著,就能乖乖順順的。
偏他們的不。
他們家的那幾個,是單個兒看還湊合。如果一窩蜂的湊到了一起,那可就熱鬧起來。
紐扣也會打狗了。
多多也會撓貓了。
鬧鬧也能呲牙咧嘴了。
至於阿吉阿利,那就鐵定是更凶的。
所以,要想讓它們幾個一起溜躂著玩一玩,必須是藺君泓和元槿中的至少一個人看著才行。
不然的話,這些傢伙一旦打起來,御花園的花就別想有完好的。
藺君泓筆下不停,急速認真的處理著政務,就聽外頭有人來稟,說是鄒公子來了。
藺君泓有些詫異。
要知道,前不久他才剛見到鄒元鈞。
那個時候,狀元郎春風得意是,很是威風。怎的幾日不見,他就急慌慌的進宮來了?
甚至連讓人提前說一聲都不曾……
藺君泓心下詫異,筆下不停的讓人將鄒元鈞請了進來。
進屋之後,鄒元鈞撩了衣袍行禮問安。
藺君泓看著手中卷宗,點點頭應了一聲,說道:「賜座。」
鄒元鈞慢慢坐了下去,半晌沒有言語。
他甚少這樣遲疑。
畢竟是他主動前來,想必是早已想好了因為什麼事情。如今卻遲遲不開口……
藺君泓心下瞭然,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而後他抬筆沾了沾墨,問道:「什麼事?但說無妨。」
鄒元鈞考慮了很久,最終說道:「所有人都在質疑,陛下這般做,是不是因了槿兒的關係。」他和元槿兄妹情深,一時間還繞不過彎來改變稱呼。元槿和藺君泓更不會跟哥哥們客套這些,私下裡的時候,鄒元鈞便依著以前的習慣來叫。
聽了他這話,藺君泓終是停下了手中之筆,望向了眼前之人,「什麼這般?」
鄒元鈞開口的時候,頗有些艱難,「就是殿試之事。」
藺君泓沒料到他居然是為了這個而來。
說起來,他一直覺得鄒元鈞足夠淡然,應當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不過,他終究還是想錯了。
饒是鄒元鈞性子沉穩,也有些忍受不住謠言的壓力。
他再如何幹練,也還不過二十出頭。而且,經受過的挫折也並不多。
藺君泓將筆擲到一旁,往椅背上一靠,挑眉道:「原先還不覺得是因了這個緣故。如今聽你也這麼說,我倒是真要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不是因了槿兒而這般做的了。」
鄒元鈞沒料到他是這般的說法,先是有些頹喪。而後怔了怔,往前邁了一步,「所以……」
「沒有什麼所以。」
藺君泓抬指輕叩桌案,打斷了他的話,而後勾唇一笑,「在這樣的狀況下,鄒大狀元是不是更應該用實力向我們證明,讓所有人都看一看,你得了這些絕非是浪得虛名,而是實至名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