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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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德利曼和布洛格斯並肩走在人行道上。這是倫敦的一條商業街道,已經遭到了轟炸的破壞。這兩個人看上去很不相稱:教授彎腰曲背,樣子像隻鳥,戴著深度厚片眼鏡,叼著菸斗,不顧往哪兒走,只管邁著短促的步子;而走路拖拖沓沓的那位年輕人,白膚金髮碧眼,顯得意志堅強。他身穿偵探雨衣,頭戴奇形怪狀的帽子,那樣子就像一幅幽默畫,只是缺少說明文字。
戈德利曼說:「我看『針』是有來頭的。」
「為什麼?」
「就因為有那樣的背景,他才能違背上司的命令,而且平安無事。『向威廉致敬』值得注意,『威廉』一定是指卡納里斯。」
「你認為他們倆有私交?」
「總有個要人與他相好──說不定是個比卡納里斯權力更大的人。」
「我感到這人後面是有背景。」
「能和大人物有私交的人,通常這種關係早就存在,要麼是中學同學,要麼是大學同學,要麼是在參謀學院裡認識的。你看看那兒。」
他們走到一家寬敞的空蕩蕩的商店門口,這兒曾經有個玻璃櫥窗。現在窗框上釘了個粗糙的牌子,上面手寫著:比平常更加敞開。
布洛格斯哈哈一笑,說道:「我也見過一次,那是在被炸的警察局門口,也有個牌子寫著:規矩點,我們的門依然敞開。」
「這種小玩藝竟成了一種藝術形式。」
他們繼續往前走,布洛格斯說:「『針』會不會真同某個要人同過學?」
「待在學校的人總喜歡拍照。肯辛頓──就是戰前MI六所在地──的地下室那兒,米德爾頓家裡收集了數千張德國軍官的照片:有學校合影、有集體用膳的歡樂場面、有遊行的場面。有與阿道夫.希特勒握手的場面,還有報上的照片……應有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布洛格斯說,「也就是說,如果你說的情況屬實,那麼『針』在德國也會在類似伊頓和桑德赫斯特【註】一樣的學校上過學。我們可能會弄到他的照片。」
【註】伊頓(Eton):英格蘭城鎮,以有英格蘭最大的公學伊頓學院而著名;桑德赫斯寺(Sandhurst):英格蘭城鎮,附近有著名的皇家軍事學院。
「這是十拿九穩的事。眾所周知,間諜都怕拍照,但是他們讀書時並沒有當間諜。在米德爾頓的照片檔案裡,我們找到的將是一幅『針』年輕時代的照片。」
他們繞過一家理髮店外面的很大的彈坑,店本身絲毫無損,只是那根傳統的紅白花紋柱子倒在人行道上的碎瓦礫中。招牌掛在窗戶上,寫的是:我店修面認真【註】──敬請光顧並親身體驗。
【註】修面認真(acloseshave):雙關語,也可解釋為「倖免於難」。
「我們怎麼可能把他認出來呢?誰也沒見過他是什麼模樣。」布洛格斯說。
「不,有人認得他。在海格特那兒加登太太的寄宿店裡,有人對他非常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