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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級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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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星期五的第六節課是御崎藤江的古文課,我從早上就在等這一節課。

  御崎藤江穿著過時的米色兩件式洋裝走進教室,她把教材夾在腋下,微微駝著背走向講台。站上講台之前,戴著眼鏡的她冷冷地巡視了教室內所有的人。

  起立、敬禮、坐下後,御崎回頭看著黑板,皺著眉頭說:「今天班會後值日生擦黑板太馬虎了,不要因為是第六節課就鬆懈了。」

  教室內響起竊笑聲,這個笑聲包含了各種不同的意思。

  「誰在笑?有沒有聽到?」御崎瞪著三角眼問。

  「聽──到──了。」教室中間響起一個粗獷的聲音,笑聲再度響起。御崎藤江露出一點都不好笑的表情。

  「今天從三十六頁開始。」御崎用乾澀的聲音說道。

  我用力深呼吸,再度確認了自己的心意。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接下來只要把骰子丟出去就好。

  「老師。」我舉起了手。

  御崎一臉意外地看著我,其他同學的視線也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甚麼事嗎?」御崎一臉詫異地問。

  我站了起來,「我有問題想要請教老師,請老師馬上回答我。」

  御崎有點被嚇到,但立刻強打起精神問:「是和課堂有關的事嗎?」

  「不是。」

  「那請你下課後來辦公室。」

  「不,請妳在這裏回答,因為需要證人。各位同學──」我對一臉木然的同學說:「請你們當我的證人。」

  其他同學被我突然其來的舉動嚇到了,紛紛和旁邊的同學竊竊私語,但沒有人知道我到底有甚麼用意。

  「大家安靜。」御崎對議論紛紛的同學說完,看著我說:「下課後再說,現在正在上課。」

  「妳想要逃避嗎?」

  「我說了,現在正在上課。」這位中年的古文課老師轉身面對黑板,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了起來,其他同學看著仍然站著的我,紛紛翻開了教科書和筆記本。

  「是有關宮前的事。」我對著御崎藤江的背影說,御崎停下了手,緩緩轉過身。我看著她緊張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她離開杉田婦產科回家時衝到馬路上,被貨車撞倒。老師,妳應該知道她為甚麼這麼著急吧?請妳告訴我。」

  御崎臉上的表情好像般若面具般齜牙咧嘴,胸口用力起伏著。

  「為甚麼你覺得我應該知道這種事?」

  「因為妳是當事人。老師,妳是當事人吧?我是這麼聽說的。」

  「誰說的?」

  「誰說的並不重要。因為之前學校收到密告,說我們學校的學生出入那家醫院,所以妳那天在醫院附近監視,我沒說錯吧?」

  御崎漲紅了臉,頻頻舔著嘴唇後,歎著氣說:「你先坐下,等一下再討論這件事。」

  「我剛才說了,需要證人。妳在醫院前監視,看到宮前出現了。妳……老師妳走了出來,想要質問她,但她發現情況不妙,拔腿就跑。於是,妳就去追她。」

  班上的同學開始騷動,有人直接問我:「真的假的?」

  「她不顧一切地奔跑,結果發生了車禍,如果妳不去追她,她就不會逃。如果妳沒有監視,她就不會死於非命。所以請妳回答我,你們有權利用這種方式監視學生的私生活嗎?即使因此導致學生死於非命,也可以假裝事不關己嗎?」

  御崎藤江前一刻還漲紅的臉頓時好像漂白過一樣毫無血色,凹陷的眼窩深處那雙可怕的眼睛瞪著我。

  「閉嘴!」御崎齜牙咧嘴地說道:「你在……胡說甚麼啊……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這和你……和你沒關係。」

  「有關係。至於有甚麼關係──」我深呼吸了一下。我很清楚,接下來說的這句話將對我的未來造成很大的影響,但這是我昨晚經過一夜思考後做出的決定。我說:「因為是我讓宮前懷孕的。」

  教室內的時間好像靜止了。這陣奇妙的空白後,班上立刻騷動起來,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但御崎藤江並沒有斥責他們,她根本無暇顧及那些事。

  「西、西原同學……你……你說的是、是真的?」

  「是真的。」我說:「老師,現在輪到妳回答了。宮前逃走的時候,妳真的是去追她嗎?」

  看到御崎的表情漸漸扭曲,我反而越來越冷靜,甚至可以從容地分析周圍同學的表情。大部份人都在笑,只要不會惹禍上身,旁觀學生攻擊老師的行為都是愉快的餘興節目。

  「等……等一下。」御崎用全身表現著她的呼吸急促,慌慌張張地抱著教科書和教材走出了教室。

  「就這樣逃走了嗎?」我對著她的背影問,但御崎不理會我的挑釁,只是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衝向走廊。

  御崎離開教室後,前一刻還亂成一團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這和平時的情況完全相反。原因很清楚,他們都屏息斂氣地觀察我的行動。

  繼續站在那裏也沒用,我坐了下來,同學都不停地偷瞄我,但沒有人找我說話,也許我身上散發出拒絕別人對我說話的氛圍。

  過了一會兒,班導師石部走了進來。「西原,跟我來一下。」

  我不發一語地站了起來。

  ※※※

  小會議桌和鐵管椅,這是學生輔導室的大道具,成績單之類的資料是小道具,今天只有學生輔導室主任灰藤和班導師石部兩個演員。

  「御崎老師去了哪裏?」我一坐下,立刻問道。

  灰藤左側的眉毛挑動了一下,「你這是甚麼態度?」

  「我剛才為了宮前的事向御崎老師發問,她還沒有回答我。」

  「我說西原啊,」灰藤發出好像來自地獄深處的低沉聲音說:「你以為你有資格說這些話嗎?宮前死了,你也不想想,最根本的原因是甚麼。」

  「車禍的原因是宮前衝到馬路上,她是因為御崎追她,才會衝到馬路上。」

  灰藤拍著桌子,旁邊的石部跳了起來五公分左右。

  「你才是根本的原因。」灰藤瞪大了眼睛,「是因為你沒有克制一時的性衝動做出了輕率的行為,宮前才會去醫院,難道不是嗎?」

  「身為一個男人,我知道自己有責任,所以我才主動承認。」我也用力瞪著灰藤,「但逼死宮前的是御崎。」

  「不可以對老師直呼其名。你雖然說知道自己有責任,你敢去宮前的父母面前承認嗎?不敢吧?」

  「哼!」我用鼻孔對他噴氣,「我昨天見過了。」

  「見過了?」灰藤皺起眉頭,瞇眼看著我,然後緩緩點頭,「原來是這樣,御崎老師的事是她的父母告訴你的。」

  我沒有回答。灰藤把頭轉到一旁吐了一口氣,小聲嘀咕說:「怎麼會有這種父母!」

  「所以,你們承認是御崎……老師在追宮前囉?」

  灰藤沒有回答,在桌子上握著雙手,探出身體。

  「西原,你聽我說。我不知道宮前的父母是怎麼對你說的,但那起車禍是不可抗力,御崎老師沒有任何過失。」

  「如果她沒有追宮前──」

  灰藤再度拍著桌子。

  「那是因為宮前逃走,御崎老師才會去追她。難道你不覺得錯在當事人做了虧心事嗎?」

  他口中的「當事人」當然也包括了我。

  「懷孕是宮前個人的問題,」說完這句話,我搖了搖頭,「是我和宮前兩個人的問題,不需要學校的老師監視,這是妨礙隱私權。」

  「說甚麼大話!搞了半天也只能獨當半面,有了孩子只好去墮胎。」

  「如果把孩子生下來就算是獨當一面嗎?」

  「西原!」

  灰藤雙手拍著桌子站起來時,傳來敲門的聲音。石部打算去開門,灰藤制止了他,自己走了過去。

  門打開了一條縫,外面有一個人影──八成是學生輔導室的老師──小聲地向灰藤咬耳朵。

  「知道了,請他進來吧。」灰藤說完,走了回來,看著我的臉,露出奇妙的表情。雖然他臉上的表情很生氣,但眼睛露出一絲奸笑。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學生輔導室的老師走了進來,跟在那個老師身後走進來的那個人,是我的父親。

  ※※※

  這天,我們晚上九點回到家裏,我不想吃晚餐,回到了自己房間。

  父親默不作聲地聽著灰藤說的每一句話。雖然對於讓父親面對這樣的處境感到抱歉,但老實說,我也對完全不反駁的父親感到不滿。也許父親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但至少可以指責學校方面的過失。我在一旁咬著嘴唇,不願看父親不停鞠躬的樣子。

  灰藤處理這件事的方式太老奸巨猾。他對父親說,考慮到我的將來,學校方面不希望把這件事鬧大,這件事就不張揚了。他根本搞錯了方向,一旦這件事曝光,最傷腦筋的是他們,他卻用這種好像是為我著想的方式封住我們父子的口。他也用這種方式對待宮前家,宮前由希子的父母和我的父親雖然知道這是學校方面的計謀,卻也無能為力。

  離開學校後,我們去了宮前家。由希子母親的態度比昨天稍微溫和一點,我和昨天一樣,站在父親旁一直鞠躬。

  父親幾乎沒有和我說話,但從宮前家回家的電車上,他對我說:

  「你應該想了很久才決定主動承認吧?」

  「是啊。」我回答。

  「我想也是。」父親歎著氣說。但這句話成為今天一連串不愉快的事中唯一的救贖。

  父親沒有數落我任何一句話。

  我像平時一樣躺在床上,回想著自己做的事。我的行為是否符合由希子男朋友應有的行為?如果真的有那個世界,如果由希子在那裏看著這個世界的一切,是否會稍稍感到滿意?我所受到的傷害是否和我犯下的罪過相當?

  不,還早得很,離彌補罪過還差得遠呢。

  但是,除此以外,到底還能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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