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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第42章
第42章

  希望你永久快樂, 任何選擇之後都灑脫。

  這句話讓蕭刻挺觸動的,能明白周罪的心意,裡面融入了他很深的情感。但其實蕭刻也很明白, 這話很好聽, 但說到底就是在給他留退路,怕如果以後分了不在一起了他身上留個紋身看著鬧心。

  感動的確有, 可這並不能讓蕭刻覺得開心,他的這份體貼只能讓蕭刻覺得惆悵。他們倆之間感情是足的, 但是還有些事兒得談, 有些問題還要解決。周罪心思太重了, 他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蕭刻不跟他談是還沒找到機會,他都攢著呢。

  蕭刻當時在周罪頭上揉了一把, 對他笑了下,說:「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挺快樂了,沒打算有其他選擇,你對我有點信心, 行嗎周先生?」

  周罪在蕭刻手心下面點了點頭,淡淡笑著說「行」。

  蕭刻心說既然都決定了像我一樣不回頭,那就別給我留退路, 咱們一直朝前走就得了,灑脫一些。

  周罪的性格向來這樣,什麼事兒他都習慣考慮很多。老曹畢竟和周罪認識這麼多年,對他太瞭解了。他平時嘴上不消停, 但其實那群人裡面他心是最細的。自打認識之後他時不時就給蕭刻發幾句消息聊騷兒,蕭刻跟他也挺熟的。

  有天老曹跟他發消息的時候問了他一句:刻啊,跟老周在一塊兒挺憋屈的吧?

  蕭刻回他:沒有的事兒,好著呢。

  他真覺得特別好,周老師人後溫柔體貼,他有多好別人體會不著,只有蕭刻知道。

  老曹說:你倆現在剛滾到一起肯定看哪兒都好,你再過段時間試試。老周我太知道了,他那人特別艮,看他我就生氣。

  蕭刻是最護短的,老曹這麼說他周老師蕭刻不可能容忍他,立刻說:那你別看。

  老曹過會兒繼續發過來:平時說點不著調的話那都是開玩笑,我待見你是真的,但是跟朋友搭過邊兒的人我都不碰。我吧……我就想說一句,老周有時候的確挺費勁的,他那腦回路都比別人多拐幾道彎兒。但是人真是個好人,你倆挺合適的,要哪天他犯什麼毛病了你就……多給點耐心。我們之前都擔心這老黃瓜砸我們手裡,好容易你給接過去了,你就接到底兒得了。

  蕭刻心說我大心肝兒怎麼了就讓你給踩這樣,我當然得接到底啊,我不接誰接,誰接我也不能讓啊。

  他當時直接笑著給老曹發了條語音,說:「放心吧,我的人我管,我這人可能缺別的,但耐心絕對夠。」

  他現在跟周罪正熱戀期膩味的時候,怎麼看都是一千個好一萬個好。不過蕭刻本來也是個長情的人,現在看他多好以後也不會就減少了。這點看前任就知道了,只有你對不起我,我不會先放開你。但你要真觸碰我底線了,那從前一切也就都不存在了。你不碰我底線我就一直對你好。

  街上新開了家甜品店,跟他們這兒就隔兩家店。老闆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之前還在周罪這兒做過紋身,很巧。開業那天過來送了很多甜點,都是手工烘焙,還拿了兩大盒冰淇淋。

  徐雯沒在,店裡所有紋身師都幹著活呢,只有蕭刻一個有時間的閒人。冰淇淋挺好吃的,抹茶味兒很純,奶油也不膩。小蛋糕小餅乾放著就行了,但是冰淇淋不吃就化了,蕭刻窩在沙發裡一口一口吃著冰淇淋,看周罪給人做圖騰。周罪隔會兒抬頭看他一眼,看過來的時候蕭刻就衝他笑笑。

  周罪也不說話,就時不時看看他。

  直到蕭刻第二盒也拆開吃了幾口,周罪突然關了機器,跟前面的人說:「歇會兒吧。」

  那人趕緊站起來邊跺腳邊說:「我怕您這兒趕時間我都沒好意思歇,我天呢,我腿都坐麻了。」

  周罪放下機器拆了手套,走過來跟蕭刻說:「給我吧。」

  蕭刻有點愣,伸手把冰淇淋遞了過去。周罪接過去沒什麼表情地吃,蕭刻看了會兒才笑了,抬頭問他:「你愛吃?」

  周罪沒什麼表情地吃著,搖頭說:「不愛吃。但是我再不吃你胃不要了?剛不疼幾天,太涼了。」

  蕭刻足足愣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就盯著周罪看他吃,看他幾大口迅速吃完,然後拿杯子喝了口水漱嘴。周罪喝完水清了清嗓子,見蕭刻還在盯著他看,笑了下問他:「一直盯著我看,我給吃光了不高興?」

  蕭刻沒什麼不高興的,他的情緒跟不高興根本不搭邊兒。蕭刻一個爺們兒,連他自己都從來不注意吃什麼穿什麼這些,畢竟不是姑娘,不至於活得那麼精細。如果是別人的話蕭刻肯定要笑了,說一句「吃盒冰淇淋而已,至不至於的」,但話從周罪嘴裡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被人放在心上惦記著的滋味兒蕭刻嘗到了。

  蕭刻站起來沖周罪招了招手,轉身先進了畫室。周罪在他身後跟進來,蕭刻反手關上門,直接把周罪按在門上親了過去。

  一個抹茶味兒的吻,是洶湧激烈的,但情感是內斂溫柔的。

  蕭刻最後在周罪嘴唇上輕輕啄吻,貼著他嘴唇啞聲說:「你太甜了周老師。」

  他說這話的時候連眼睛都是紅的,是真的喜歡這個人,喜歡到心尖抽著疼。三十歲了,談起戀愛來比從前年輕那會兒還要動心,還衝動。竟然比二十出頭的年歲還更像初戀,像少不更事的時候的怦然心動,身上每一根骨頭都在訴說衷情。

  周罪一隻手放在蕭刻腰部以下一點的位置,輕輕拍了下,聲音也有點啞:「別勾我了蕭老師,沒幹完活兒呢。」

  蕭刻閉了閉眼,又湊過去親了一場才放開人。

  周罪繼續工作,蕭刻在畫室看了會兒周罪的新作品,沒出去。那些水墨圖和油畫他還能看個差不多,紋身手稿他就真的看不懂了。不過蕭刻也不是真的想看圖,就是因為剛才親得起了反應,想緩過勁兒了再出去,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蕭刻撿了張周罪畫的手稿,手指在上面刮了刮,想起老曹之前跟他發的消息,說他既然接了就接到底兒。蕭刻搖頭笑了下,心想別說我得接到底,就是誰動了想碰這人的心思,也掂量掂量吧。

  蕭刻出去得很是時候,周罪手機響了半天他沒倒出手接,蕭刻正巧過去給接了,貼著周罪耳朵讓他講電話。

  周罪讓他開免提,蕭刻於是開了揚聲手機放在一邊。

  打電話的是周罪一個老熟人,話音間還是聽得出熱絡來。這人是這次展會的主辦方,另外一所繁華城市紋身圈的頭兒。能接這種國際展會的主辦方自然得讓所有紋身師服氣,沒點地位沒點本事還真的不敢接,接了也得別人認啊。

  這人在國內紋身圈裡很有地位,大師級人物。

  他打這電話就是讓周罪參加這次展會的,但不是讓他比賽,就是想請他帶作品參展,最主要的是作品評比的時候坐個評委席。

  周罪笑了下說:「太看得起我了,曉東。不夠格,算了。」

  「這麼說話是打我臉呢,臊我。」電話那邊的人也笑著說,「年年都有人請你,你年年不去。今年主辦砸我頭上了,給個面子,兄弟。你跟個隱世高人似的,你過得太清靜了,我是真羨慕。」

  周罪還是說:「提前都沒準備,哪有作品。評委席也不缺我一個,我往那兒一坐算怎麼回事兒,壓不住。」

  「放屁,」這人笑著罵他,「你別跟我扯了行嗎?虛話咱們之間不說,來點實的得了。我就是覺得評委組壓不住才找你的,台灣宗老不來了,沿線和高壽也撤了,本來撐得住,但是他們告來告去的一身官司,都派小兵來的,撐家的那些老東西都他媽不來了!」

  「我舌頭都長泡了一點兒都不扯謊,眼看著剩一周了我是真沒招兒了才找你的。國際友人現在好多都來了,展子都弄差不多了,沿線和高壽的展位就在我旁邊兒,現在空著呢,你要來地方就給你,一天十萬的地兒,我不要你錢,我倒找你一天十萬都行。」

  周罪在這方面向來都是油鹽不進的,人說了半天他都沒松過口。

  後來對方用力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看不上這些,不願意摻和。但是兄弟,現在展子上模仿你的那批都成大師了,你總不出來,自己不混個名,只能讓一批一批模仿的出線。我們背後說起你的時候都覺得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自閉症啊?」

  周罪被他說得笑了,後來說:「你要是實在嫌撐不起來你就把我作品拿去吧,讓小北給你導個圖,你自己挑,看上的讓他給你聯繫方式,你自己想辦法聯繫,能來的我再給潤色一下,來不了的你看著弄。至於手稿和圖片你也隨意,看得上的都拿著。這次我店裡也有人去,拿我名掛個展,最多也就這樣了。」

  這是周罪能給的最大的面子了,更多的他給不了。他不可能本人去參展,這完全不考慮。這麼多年沒參與過圈裡的這些事兒,這次能鬆口讓店裡紋身師帶他作品去掛展,就已經是看在這麼多年惺惺相惜的同圈知己的情分上了。

  他跟曉東是當年在黑人區認識的,這麼多年其實聯繫不多,但每次聯繫上也都還是交心的。不帶利益不帶私心,單純就是年輕的時候認識的朋友,不走一條路,但彼此之間還是有默契的,有種情分在。

  掛了電話之後周罪繼續淡定地給人做圖騰,前面的大哥回頭看了他好幾眼,抻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開了口:「你咋那麼酷,大師。」

  周罪手下在做的是神獸的舌頭,深紅色的,由淺入深。周罪說:「沒什麼酷不酷,性格缺陷吧。」

  對名利場不感興趣,懶得摻合,甚至厭煩。這不是酷,就是性格缺陷。蕭刻在他脖子上輕輕抓了抓,接了他的話說:「沒什麼缺陷不缺陷,人生選擇而已。」

  選擇的事兒哪有什麼對的錯的,就是不喜歡,不想要,有什麼的。

  後來陸小北幹完活出來,周罪問他有沒有興趣,想不想去。

  陸小北看了看他,說:「我在裡邊聽見你打電話了,你想讓我去嗎?你想讓我去我就去。」

  周罪說:「看你自己。」

  陸小北走過來,在周罪旁邊蹲下了,用很小的聲音說:「我總覺得讓別人拿你圖擺展彆扭,不對勁兒。周罪工作室只有兩個人,你,和我。他們是駐店的他們不能代表你,你作品要是去了我就得去,你不去的話就只有我能代表周罪。」

  周罪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光頭,笑著說:「這無所謂,你就考慮你自己想不想去,別想那些。」

  「你不想,但我不能不想。」陸小北抬眼看著他,也看了看蕭刻,還是很小聲地說:「我代表你也不夠格,但除了你也只有我了。我是你徒弟,我站那兒也是響噹噹的,周罪徒弟就我一個。蕭哥你覺得呢?」

  蕭刻都被他給說笑了,走過去揉了他腦袋一把,按著晃了晃,笑著說:「對,就你一個。」

  其實蕭刻之前就感覺到了,陸小北是個很護食的小孩兒。他對自己東西有種顯露在外的佔有慾,我的就是我的,誰也別沾誰也不能碰。但是他的東西其實很少,去掉那些外在的不在意的,也就只剩下一個師父了。在這方面他一直咬得很死,店裡的紋身師不可以說自己是學徒,你們就是駐站紋身師,周罪徒弟只有我自己,學徒也不行。

  陸小北蹲那想了會兒,然後站起來說:「你名字要是去了我就去,要不我就不去。我等會兒聯繫一下曉東吧,問問他。」

  他說完就要走,周罪問他:「你就帶我名去?自己東西呢?準備一下,帶倆人,帶點稿,實在不行去現場組。」

  陸小北說:「我不帶,我懶得弄,煩死。再說我還怕給你丟人,人一看,嘖,周罪徒弟就這狗啃的水平啊?」

  周罪低著頭打霧,一邊淡淡地說:「周罪徒弟拿個獎跟玩兒一樣。」

  雖然蕭刻時常覺得這哥倆很有個性,但這一瞬間蕭刻是真覺得這哥倆太酷了,神格畢現。

  陸小北說:「拉倒吧,就剩一周了,我上哪兒找模特。」

  他前一天還在這樣說,結果第二天就有人主動要給他當模特,笑滋滋的還一臉認真:「哥我可以給你當模特,你隨便弄吧,只要別是脖子手腕這種露外邊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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