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淺間和木場一起在車站等回東京的列車。除了裝有換洗衣服的旅行包外,還有一件名為徒勞無功的心情行李。到這裡來,和工作相關的事情一點也沒做。本應感覺不到什麼疲勞的,但身體同心靈一樣沉重。
今早接到那須的指令讓他們回東京。井沒有被告知理由,但無論是淺間還是木場,已經大體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聽玉原說,神樂騎著摩托車逃走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這之後,北峰縣警本部長指揮的「K關聯特別搜查對策室」,別說是逮捕神樂了,就連目擊情報都沒能得到。但凡進過暮禮路署的,都能看出來搜查毫無成果。北峰苛刻地訓斥部下的情景,這三天基本沒什麼變化。
這就明顯表示神樂已經成功逃到縣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失態的北峰,當初還猶豫著要不要申請讓周邊的縣警協助。發現已經無能為力後,慌慌張張地聯繫各個縣警本部長還是昨天的事情。兩天的話,避開盤問徒步走也能走相當遠的距離。當然,即便昨天進行了一整天的盤查,還是沒能找出神樂。
重要的是,就算現在留在暮禮路市帶走神樂的可能性也是零,所以還是趕快回東京吧——那須指示的意思好像是這樣的。
「話說,神樂那傢伙還真是會逃啊。他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呢?」木場歪過頭。
「我想還是徒步走吧。被發現騎摩托車逃走,如果還是繼續騎著,肯定會在某地被盤問的。沒有目擊情報,多半是甩掉警車後,把摩托車處理掉了。」
「應該沒使用公共交通設施。」
「那些也在嚴密監控著,我可不覺得那會有什麼疏漏。神樂的話也會所有戒備。」
「話說,為什麼神樂會發覺自己所在地暴露呢?」
「我也對此有疑問。」淺間說道,「在東京站買票的時候幾乎沒有戒備,所以才被志賀他們找出了目的地。可在搜查開始不久,那傢伙就開始逃跑。這不是偶然,他一定知道警方的動向。這麼想來,我們最開始確認神樂行蹤的時候,由於懷疑醫院的防盜監控錄像被動過手腳想要逮捕他。當時我們去研究所,其他人去他家裡和醫院。可是,晚了一步讓他逃走了。之後看了醫院的監控錄像後,發現他是走到很近之後,不知為何突然離開了。彷彿能看透我們的行動一般。看了他從自家公寓離開時的影像也是,那時一點也沒有要逃走意思。很明顯是突然改變行動的。」
木場小聲唸叨,「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考慮過後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誰把情報洩露給神樂了,想一想誰能詳細地掌握警察的搜查狀況,並且可以自由行動,還能暗中聯繫到神樂。」
「有那種人嗎?」木場交錯著胳膊,歪過頭去。
淺間想到了一個人,出席過搜查會議,並且那之後行動不明,並且和神樂有私人聯繫——條件很吻合。但他沒有說出口,回到東京後,他想靠自己的手找出來。
列車駛入站台。下來的乘客很少,淺間跟著木場登上了車。
自由席的車廂大概坐滿了一半,有三人座的位子空著,兩人隔著空座坐了下來。要是人多起來的話擠著坐就好了。
「話說,也沒有提到同行者是誰。」
「同行者?」
「神樂的同行者。他不是在東京站買了自己的票之後又買了旁邊座位的票嗎?所以被認為有同行者的。不過縣警關於此事好像並沒有進行調查。」
「估計是沒得到什麼線索吧。」
「可是,不是能在列車上收集目擊證詞嗎?例如列車員之類的。」
「誰知道呢。現在列車員基本都不在車裡轉了,應該也不會記得神樂的事情吧。」
「總之,確認一下吧?」
「知道了,我試著問問看。估計那種事應該會告訴我的。」木場從懷裡掏出電話站了起來,走到車廂門口。
淺間無聊地看向窗外,但被防音壁擋著基本看不到景色。不過要思考事情,這種情況正好。
如果神樂有同行者的話,會是誰呢?據東京站內的防盜監控錄像來看,神樂最開始是打算一個人去暮禮路的,但是好像突然有了同伴的樣子。到底是誰出現在他的面前呢?
木場從車廂門口走了回來,一臉不解的表情。
「怎麼了?」
木場一邊歪著頭一邊坐在座位上。
「有一名目擊者,是在車內售賣東西的女性。神樂好像買了便當。總之,縣警的搜查員問了話。」
「原來如此。那位女性怎麼說的?」
「哎呀,那個啊……」木場撓撓頭,「現在完全沒有線索。從報告書來看,好像沒問到有用的信息。也沒有關於同行者的事情。」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菜鳥刑警問的話嗎?」
「不是啊,聽電話裡的意思,應該是相當老練的刑警問的。總之,我問來了那名車內售賣員的電話,事務所在東京站內。」木場從記事本上撕下筆記遞給淺間。
「正好。到了東京站的話,趕緊去見見她。」接過筆記,這次換淺間掏出電話站了起來。
大約兩個小時後,兩人在東京站下車,站到站台時,時針正好轉到下午三點。
那位車內售賣員現在正在上班中,說是過了四點會回到東京站。和要去警視廳露面的木場分開後,淺間進入咖啡廳。當然喝咖啡不是目的。他拿出電話,打給戶倉。由於一直和木場在一起,沒能取得聯絡。
「回東京了嗎?真是辛苦了。」戶倉悠閒地說道。
「你是在挖苦嗎?去那種破鄉下,什麼土產都沒有。」
「是啊。課長他們可是相當緊張。」
「系長馬上就到了。我估計,聽了報告課長的血壓會飆漲。話說,『高電器』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戶倉的歎氣聲,「很遺憾,毫無收穫。硬要說的話,就是『TIGER電器』好像已經不進行『高電器』的販賣了。我們去問話之後店主害怕被牽扯進來所以才這樣做的。因為這件事很多沉溺於『電擊器』的人大失所望。僅僅是關於『高電器』厲害之處的傳聞好像已經擴散得相當厲害了。」
「這樣啊。不,等一下。」淺間重新握了握電話,「原來如此,有這種可能性。」
「怎麼了?請不要自說自話。」
「不,只是突然想到了。由於『TIGER電器』而讓『高電器』的傳聞擴散。迄今滿足於『電擊器』的人會由此追求新的刺激感。也就是說,實際上漂亮地宣傳了『高電器』呢。」
「啊,」戶倉發出感歎聲,「確實如此。」
「『高電器』的發明者沒有向『TIGER電器』要錢,原本就不是以錢為目的的。你覺得是以推廣『高電器』為目的這個想法如何?」
「說得通。那推廣『高電器』的目的是什麼呢?是讓全部人類都為之著迷嗎?還是說為了誘發治安混亂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但如果『高電器』的發明者是『NF13』的話,推廣『高電器』的確會有一點好處,就算使用『高電器』犯罪,也很難找到自己。」
「啊,是啊……」
「繼續注意有關『高電器』的情報。不管是多麼細微的事情,知道了什麼就告訴我。」
「知道了。」
淺間掛斷電話,盯著表將已經冷掉的咖啡喝掉。到了四點十分的時候,給車內售賣員的工作地打了電話。上司接了電話,說那位售賣員還沒有回去。當淺間問到現在是否可以過去那邊的時候,對方說會讓她本人過來,並且詢問他現在在哪。好像是因為工作的地方太過雜亂無章,外人過去的話會打擾他們。
在等了十分鐘左右後,穿著白色罩衫配粉色馬甲的年輕女性走了進來。那是車內售賣員的制服,淺間剛乘坐過列車所以馬上就認出來了。
打了招呼,一邊遞過名片一邊介紹自己。
「關於前幾天您在車內目擊到這位男性的事情,我想再問一次。」淺間拿出神樂的照片。
「這沒關係,不過除了之前說過的事情以外,沒什麼特別的了。」
「嗯,沒關係的。再說一次同樣的事就行了。」淺問拿出記事本準備著,「請您看著照片說吧。這位男性買了便當是吧?」
「是的。我推著小貨車,被這個人喊了過去。他要了兩個便當和瓶裝茶。我記得要的是什錦飯便當。」
「記得真清楚啊。」淺間很佩服,並且在她的話當中,還含有重大的情報。
「您說了兩個便當,對吧?也就是說,這位男性有同伴是吧?」
她神情迷惑地皺了皺眉,「之前也被過來的刑警問過這件事,不過我有點不明白。」
「為什麼呢?」
「因為,沒看到啊。」
「沒看到?沒看到什麼?」
「同行者。這位男性坐在兩人座的過道一側,但靠窗的座位是空的,誰都沒在。」
「啊?」淺間看著這位女性,「是不是去廁所了?」
「可能吧。」
「有行李嗎?」
「不,我想沒有。」
「是嗎?和之前來的刑警也回答的一樣?」
「是的。只說了這些。」她回答道。
這就明白了。神樂確實有同行者,但售賣員沒看到,所以報告書上才什麼都沒寫的。
「在車內售賣的話,是會來回很多次的吧。被這位男性叫住的時候,也是那個時候嗎?」
「是的。」
可能就算神樂同行者回到座位上也沒發現吧,淺間這麼想像著,她們可是在幾百位客人當中來回走動的。
「在百忙之中還麻煩您,非常感謝您的協助。」淺間低下頭。
「已經可以了嗎?」
「是的。告訴了很多可以參考的內容。」
她微微點點頭,站了起來,但是在走向出口的半路中,又折了回來。
「怎麼了?」淺間問道。
「雖然沒跟之前來過的刑警說過這事,不過我有點在意。」
「是什麼事?」淺間伸手示意她坐下。
她再次坐下,稍微猶豫了一下張開了嘴,「我對那位客人印象很深是有原因的。其實他在點便當的時候,發生過很奇怪的事情。」
「是什麼事呢?」
「那是……那位客人,在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
「好像在說,要哪種便當之類的話。並且是對著旁邊的座位,就好像那裡有誰在一樣。我覺得他可能精神上有些毛病。」
意想不到的話,讓淺間愣了神,都忘了做筆記。
「之前被刑警問話的時候,沒提到過這件事?」
「對不起。因為對不認識的人品頭論足,有點羞於啟齒。」
淺間點點頭,「是啊。」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其他也沒什麼了。」
「瞭解了。真是太感謝了。」
車內售賣員如釋重負般地站了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出了店。
淺間胳膊肘撐著桌子,揉著臉將她的話在腦中重複並試著想像當時的樣子。雖然不是很瞭解神樂,但沒發現他有自言自語的怪毛病。
或者是雙重人格的另一人格現身了嗎?
這事應該和新世紀大學的水上談談,他也許知道什麼。
淺間站起來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木場打來的。
「已經和課長報告完了嗎?」接通了電話,淺間問道。
「哪有那工夫,發生大事了。」木場的聲音裡帶著急切感。
「怎麼了?」
「殺人了,發生了新的殺人事件。並且被害者還是相關人員。」
「相關人員?誰啊?」
喘了一口氣後木場說道,「是白鳥裡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