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的思路都還沒跟得上事情發展的進度,就被宮雋夜不由分說的拖離了現場,但凡想往後瞄一眼,也叫他扣著我的後腦勺扳正了臉,“不許看。”
“夏息我希望你考慮清楚了給我來個電話。”
林里安仍是抓緊最後的時機對我說完這句話,我沒看到他是否離開,然而這樣的狀況鐵定是容不得我再追問些什麼。
我終於死了心,把視線收回來,同他往地下室外的過道走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再往深處問。
我捏了捏口袋裡那張打了褶的名片。
“你認識他。”我小聲說。
他挑了挑眉,深以為然的。“再猜?”
“……”我咳嗽一聲,“他搶過你女朋友?”
他被我這不負責任的猜測逗樂了,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冒出了那樣一句,“那……他是騙子麼?”
我發現但凡我在他面前,有時每說一句話都要思來想去,有時不經斟酌就脫口而出,伴隨著某種驚人的既視感。
後來我終於想到了那是什麼。
——“你看我在你面前什麼都不敢說,因為我擔心說錯什麼會被你討厭,這種感覺挺不好受的。”
我一下子就啞巴了。
“夏息。”
我回過神,發現他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問,“你想當明星麼?”
我們出了大門,晚風習習吹向我的臉,剛才在地下的那種憋悶感一掃而空。我不禁虛起眼,隔著怡人的夜色看他,一點兒也沒打算隱瞞真實的想法。
“我暫時想像不到那種生活。”
“這就對了。”
他放開我,在後背上輕拍了一下,“當明星和想唱歌其實是兩條路,兩種前途。怕你年紀輕輕經不住誘惑。”
我點點頭。
“至於剛才那個人,”他話鋒驟然一轉,壓低聲音,用一種讓人無法蒙混過關的認真態度對我說,“別輕信他,好嗎。”
我趕緊又點點頭。覺得自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平時明明不是這樣子的。
“那個。”
看他沒什麼要說了,我指指站在車旁邊一面閒聊一面等著我的何故他們,“要跟我們一塊兒吃夜宵麼?”
我記得他跟何故是認識的,所以才想著喊他一起。但出於私心,其實是我想再和他多待一會兒。
可冷靜下來想想,他這樣的人,終歸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吧。
“抱歉,”他看了眼手上的表,笑得有點可惜,“我得回去加班。”
“不如你下次單獨請我啊。”
我一時有點不知道怎麼接話,但心裡很突然的雀躍了起來。“好。”
“走了。”他朝我的反方向退了兩步,轉過身,“今天表現真好。”
“……謝謝。”我咬了咬嘴唇,“謝謝哥。”
那些失敗的沮喪,鬱悶與不甘,在這一刻通通得到了釋放。
往前走了幾步,我把林里安那張名片掏出來看了一眼,天黑得看不清最大號的字,乾脆就撕碎了,一把撒進了垃圾桶。
回到何故他們那邊的時候我發現單眼皮那一行人已經離開了,何故背著喬馨心的吉他,可喬馨心沒和他們在一起,正跟幾個面生的人站在不遠處說話,聽不見說什麼,就看她披著簡樸的校服外套,站在那,脊樑挺得很直,別人問一句她就回答一句,從不多話。
其中一個卷頭髮的男人手裡掂著手機,看樣子在問她要聯繫方式,她客套的笑了笑,搖頭。
對方卻還沒有知難而退的意思,仍然伸著手。
不等我指給身邊嚼口香糖的李謙藍看,他從靠著的車窗上直起身子,走到喬馨心身邊去,動作特別自然的把手攬在了她肩膀上。他們身高相差十多公分,所以看起來沒有半點違和感,像極了一對年輕的情侶。
他也不乏客氣地朝那幾個人笑著,兩三句話打發過去,要手機號的男人終於作罷,倒是臉色不如方才那麼好看了。
——所以那個看似簡單的動作,在一些場合是用來表達佔有欲的麼?
何故當我還沉浸在比賽的遺憾裡不能自拔,湊過來好心開導我,“不要難過,來,老師的肚子給你玩。”
我被弄得哭笑不得,“誰稀罕你那一身膘了。”
還想著要不要把林里安的事情跟他說說,問問他的看法,那頭李謙藍和喬馨心一塊兒回來了。我們回到車裡坐著,這次我坐副駕駛,他倆坐後座。車子打開前燈的時候我聽喬馨心說,“這次我請客。”
我從後視鏡裡看到她臉有點紅。她也恰好在這時看到我。
“恭喜了。”我故作正經地說,“必須要用一頓燒烤撫慰我受傷的內心。不行的話,兩頓。”
她沖我笑了,遠比剛剛在外面笑得爽朗,“好。”
李謙藍馬上積極回應,“吃燒烤。”
“破個戒許你們喝酒,喝翻了老子把你們都送回去。”何故發動汽車,“走著!”
那種近乎不真實的幸福感又一次向我襲來。
我搖下車窗,靠著車座,在歌聲般的夜風裡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去了學校,在早自習上光榮的被班主任叫到走廊批評教育了一番。
昨晚她就給夏皆打了電話反映情況,而事實上就在他們通電話的同時,夏皆正興高采烈地看著我拍來的現場視頻,“老師您說得對啊,孩子有些小毛病老不好多半是欠揍,打一頓就好了……哎我操這唱得真絕了……等等老師您說什麼來著……”
喬馨心因為學習好,又是女孩兒,因此沒挨什麼罵,老師的炮火都集中到了我和李謙藍身上,從高考的重要性扯到祖國下一代的未來,訓得我們倆跟孫子似的一個勁兒認錯,想必今後蹺課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了。
不過這個暑假之後我就是准高三生,也該把心思放到學習上。即使不迷信高考對整個人生的審判,努努力總是沒錯的。
一天下來,晚自習之前我才有閒暇去外面透透氣,順便去學校後門的街上買點吃的,給補卷子的李謙藍和來例假的喬馨心隨意捎點什麼。門口來回穿梭的都是穿校服的學生,打眼一看只有黑白兩種顏色,晃得人眼花。
我一手習慣性的放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拎著兩個裝生煎的紙袋往回走,越過一大群抱著籃球一身汗味的男生,我看到一個有著金褐色頭髮的混血男人,站在門口對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