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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吃飯時,喬安娜對帕翠姬表示,希望她的茶會開得很成功。
帕翠姬臉一紅,表情變得更僵了。
「謝謝你,小姐,但阿妮絲根本沒來。」
「哦,對不起。」
「反正我無所謂。」帕翠姬說。
她滿腹不悅,只好將苦水倒給我們。
「又不是我要請她來的!是她自己打電話來,說心裏有事,問我能不能過來,因為她剛好休假。我說只要小姐准許就行了。可是後來,她人沒到,竟然也不來個信!連句道歉都沒有,不過我想明天我大概會收到她的明信片吧。這年頭的女孩呀,真是太沒分寸了,一點規矩都不懂。」
喬安娜試圖安撫帕翠姬。
「也許她身體不舒服。你沒打電話去問問嗎?」
帕翠姬火氣又來了。
「小姐,沒有,我沒打。真的沒有,要是阿妮絲這麼不懂事,她最好小心點。下次見到她,我非說她一頓不可。」
帕翠姬餘怒未消地出去了,我和喬安娜則忍不住噴飯。
「大概是『南西阿姨專欄』上的那種事:『我男友對我態度冷淡,我該怎麼辦?』
「這個阿妮絲找不到專家諮商,便來找帕翠姬出主意,結果小倆口又和好如初了。我看哪,阿妮絲現在八成在和她男友卿卿我我,就像暗幽樹籬旁的戀人一樣,別人瞧見了挺尷尬,他們自己卻樂在其中。」
喬安娜大笑,說她猜想也是如此。
我們開始談論匿名信的事,也很想知道納許和憂鬱的戈雷夫有什麼進展。
喬安娜說:
「從西蒙頓夫人自殺到今天剛好滿一週,他們應該有些眉目了,總有些指紋、筆跡或其他線索跑出來吧。」
我心不在焉地附和她,不知怎地,我心中的不安,竟越來越強烈。也許跟喬安娜剛才所說的「滿一週」有些關係吧。
我早該把這些線索拼湊在一起的,也許下意識裏,我已經在起疑了。
總之,那東西已經在甦醒了,我也越來越感焦躁難安──那股焦慮就快要爆發了。
喬安娜興致勃勃地講述她在村裏的一件遭遇,但她突然注意到我並沒在聽。
「傑瑞,你怎麼啦?」
我沒答腔,因為心裏正忙著把事情串連起來。
西蒙頓夫人的自殺那天下午她一個人在家……一個人在家是因為女僕當天休假外出……就在一週前……
「傑瑞,怎麼了……」
我打斷她。
「喬安娜,女僕一週有一次休假可以外出是嗎?」
「還有隔週的星期天。你到底」喬安娜說。
「先不說星期天,她們每週都是在同一天外出的嗎?」
「是的,通常是。」
喬安娜好奇地盯著我,完全不知道我腦袋裏在想什麼。
我穿過房間,按了鈴。帕翠姬走進來了。
「告訴我,」我說,「這個阿妮絲.沃德爾……她還在幫佣嗎?」
「先生,是的,在西蒙頓夫人那兒做事──現在應該說是在西蒙頓先生那兒做事了。」
我深吸了口氣。看看時鐘,已經十點半了。
「你想她現在回去了嗎?」
帕翠姬不以為然地說:
「是的,先生。女僕得在十點前趕回去,他們家很傳統的。」
我說:
「我去打個電話。」
我走到大廳,喬安娜和帕翠姬跟在我身後。帕翠姬很不高興,喬安娜則一臉不解。
我撥號時,她問道:
「傑瑞,你打算幹嘛?」
「我想確定那女孩已經安全回家了。」
帕翠姬用鼻子吸了口氣──只是吸了口氣,沒再說別的。我才不管帕翠姬吸了幾口氣呢。
接電話的是愛瑟.霍蘭。
「對不起,打擾了。」我說,「我是傑瑞.包頓。你們的女僕阿妮絲已經回去了嗎?」
我話說完了,才突然想到自己有點像傻瓜,萬一那女孩已經回來了,而且沒發生什麼事,我該如何解釋自己打電話的意圖。要是一開始喬安娜去問就好了,儘管那樣也還是需要費三番解釋。我可以預見又有新的閒言閒語會在嶺石塔蔓延了,而我和那位素不相識的阿妮絲.沃德爾,將成為一則桃色八卦的男女主角。
愛瑟.霍蘭自然十分吃驚了。
「阿妮絲?哦,她現在應該回來了。」
我覺得自己很白痴,不過還是繼續說道:
「霍蘭小姐,能不能麻煩你去看看她是否回來了?」
小孩子的家教通常有個特點──習慣言聽計從,而且不會問為什麼!愛瑟.霍蘭德放下聽筒,順從地去了。
兩分鐘後,我聽到她說:
「包頓先生,你還在嗎?」
「在。」
「阿妮絲真的還沒回來呢。」
那時我就意識到自己的直覺沒錯。
我隱隱聽見聽筒那邊傳來雜音,然後西蒙頓先生說話了。
「包頓,你好,什麼事?」
「你的女僕阿妮絲還沒回來嗎?」
「沒有,霍蘭小姐剛去看過了。怎麼了?沒發生意外吧?」
「不是意外。」我說。
「你的意思是說,你覺得那女孩出事了?」
我沉聲說:
「如果發生意外,我並不會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