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

　　喬安娜說得很對。鬧街上滿是議論紛紛的人群。我決心依次打探每個人的反應。

　　我先遇到了葛菲詩，他看來憔悴、疲憊已極，我不免感到好奇。謀殺對醫生而言雖非司空見慣，但他的職業，應該訓練他在面對苦痛、人性的醜惡及死亡時，較能持平常心吧。

　　「你看起來很沒精神。」我說。

　　「是嗎？」他含糊地說，「噢，我在煩心最近的一些病例。」

　　「包括仍然逍遙法外的那個瘋子嗎？」

　　「那個啊，當然。」

　　他的目光離開我朝對街望去。我看見他眼瞼微微抽搐了一下。

　　「有沒有懷疑是誰幹的？」

　　「沒有，沒有，我向上帝祈禱自己能夠推測得出。」

　　他突然問起喬安娜，並猶豫地說，他那裏有一些她會想看的照片。

　　我表示可以幫她把照片拿回去。

　　「噢，沒關係。實際上，等一下我會去你們那邊的。」

　　我開始擔心葛菲詩已經陷進去了。該死的喬安娜！葛菲詩那麼好的男人，不該被她當戰利品玩賞。

　　我讓他走了，因為我看見他妹妹正往這邊走來。這回我倒是真心想跟她談談。

　　艾美．葛菲詩開口便是天外飛來一句。

　　「真沒想到啊！」她沉聲說，「聽說你一早就去命案現場了──而且是一大早？」

　　她話中帶話，強調「一大早」時，眼裏還閃著精光。我不想告訴她是梅根打電話找我的，於是我說：

　　「我昨晚沒睡好，那女孩本來要到我家喝茶的，卻沒露面。」

　　「所以你怕她遭到不測？你真聰明！」

　　我說：

　　「是啊，我鼻子靈得跟警犬一樣。」

　　「這是我們嶺石塔的第一件謀殺案。現在已經是群情激昂，希望警方能處理好。」

　　「這我倒不擔心，」我說，「他們那些人辦事效率很高。」

　　「我連那女孩長什麼樣子都記不清了，儘管她曾幫我開過幾十次門。她是個安靜、不怎麼引人注意的小東西。被擊中頭部，然後刺穿後頸哪，歐文是這麼告訴我的。我看哪，八成是她男朋友幹的，你覺得呢？」

　　「你這樣認為嗎？」

　　「他似乎最有可能。一定是吵架了。這邊的人很多是近親通婚──所以很多人的遺傳基因很差。」她停頓片刻後說，「我聽說是梅根．韓特發現屍體的？她一定嚇壞了吧。」

　　我簡略地說：

　　「是的。」

　　「這對她不太好。我覺得梅根本來就不堅強──這種事很可能會讓她精神錯亂。」

　　我突然靈光一閃，決心非探點消息不可。

　　「告訴我，葛菲詩小姐，昨天說服梅根回家的人是你嗎？」

　　「這個嘛，不能完全算是。」

　　我咬住這點不放。

　　「但你的確對她說了什麼吧？」

　　艾美．葛菲詩四平八穩地站在那裏盯著我，有點為自己辯護地說：

　　「年輕女孩逃避自己的責任是不可以的。她年紀輕，不知道別人會怎麼嚼舌根，因此我覺得有責任提醒她一下。」

　　「嚼舌根？」我打住話，氣到講不下去。

　　艾美．葛菲詩繼續說著，仍帶著她那種令人氣結的自滿與自信。

　　「噢，你一定沒聽到傳言吧。我聽到了！我知道人們在說什麼。我先聲明喲，我從不認為那些話有任何意義，從來不認為。但你也知道，人嘛，有機會說點難聽的話，就絕不會跟你客氣。梅根若想找份工作謀生的話，話傳開對她很不好。」

　　我困惑地問：

　　「找工作謀生？」

　　艾美接著說：

　　「她的處境自然很為難了，我覺得她做得對。我的意思是，她不能這麼一走了之，丟下孩子沒人照顧吧。她一直做得很好，簡直沒話講，我對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可是她的處境就是容易招人非議，人們一定會說閒話的。」

　　我問：

　　「你到底在說誰呀？」

　　艾美．葛菲詩不耐煩地說：

　　「當然是愛瑟．霍蘭了。依我看，她的確是個好女孩，而且只是在盡她的職責而已。」

　　「大家都怎麼說？」

　　艾美．葛菲詩大笑，笑得令人很不舒服。

　　「他們在說，她已經在考慮當第二任西蒙頓夫人了──說她正使出渾身解數安慰那位鰥夫，讓他不能沒有她。」

　　「可是，我的天啊，」我震驚地說：「西蒙頓夫人才剛死了一個星期呀。」

　　艾美．葛菲詩聳聳肩。

　　「是啊，是很荒唐！但你也知道，人嘛。霍蘭又年輕又漂亮，這就很夠了。而且別忘了，沒有女人想一輩子當人家的家教，如果她想要個穩定的家和丈夫，而且也採取行動的話，我可不會怪她。

　　「當然了，」她沒停頓，「可憐的西蒙頓對此是一無所知啦。西蒙頓夫人的死讓他崩潰了，還未恢復過來。但也你知道男人是怎麼回事，如果那女孩總是陪在身邊安撫他、服侍他，悉心照顧孩子，那麼，他最後一定會依賴她的。」

　　我靜靜地表示：

　　「這麼說，你認為愛瑟．霍蘭是個有心機的賤婦了？」

　　艾美．葛菲詩臉紅了。

　　「才不是。我是在為那女孩難過──因為別人盡在說她壞話。這就是為什麼我點醒梅根，叫她回家的原因。這總比讓西蒙頓跟那女人獨處在屋子裏好吧？」

　　我開始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艾美．葛菲詩快活地大笑。

　　「包頓先生，聽到我們這小鎮的蜚短流長，你一定很震驚吧，我可以告訴你──這裏的人總是往最壞的地方想。」

　　她笑著點點頭，然後大步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