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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教堂附近碰到了卜艾先生。他正在跟艾蜜莉.巴頓說話,她紅著臉,看起來很激動。
卜艾先生滿心歡喜地跟我打招呼。
「啊,包頓,早啊,早!你那位迷人的妹妹還好嗎?」
我告訴他喬安娜很好。
「怎麼沒來參加我們的村會議?大家對這消息都感到很震驚。謀殺!我們這種地方竟會有社會版中的謀殺案!這可一點都不好玩哪,太惡劣了,竟然忍心殺害一位幫佣的小女僕。這雖然不算是歷史頭一遭,但畢竟是條新聞。」
巴頓小姐顫巍巍地說:
「太嚇人真的是太嚇人了。」
卜艾先生轉向她。
「但你很喜歡,親愛的女士,你很喜歡,承認吧。你雖然難過、表示指責,但又覺得很刺激。是不是,你覺得很刺激。」
「那樣好的一個女孩。」艾蜜莉.巴頓說道,「她從孤兒院出來後就到我家。初來時什麼都不會,但很肯學,後來變得蠻伶俐的,帕翠姬對她很滿意。」
我很快表示:
「她本來昨天下午要來跟帕翠姬喝茶的。」我轉向卜艾先生,「艾美.葛菲詩應該跟你說過了吧。」
我的語氣一派輕鬆,卜艾先生毫無戒心地答說:
「是的,她的確提起過,我記得她說,僕人用主人家的電話倒是很少見。」
艾蜜莉小姐說:
「帕翠姬絕不敢那樣造次,我真訝異阿妮絲竟會那樣做。」
卜艾先生說:
「親愛的女士,你太落伍了。我家那兩個討厭鬼就經常用電話,而且到處亂抽煙,直到我抗議才罷手。普考特雖然喜怒無常,卻做得一手好菜。他老婆整理家務的本領也沒話說。」
「是的,確實是那樣。我們都認為你很幸運。」
我不想讓談話變成純粹的家務閒聊,便插話說:
「謀殺的消息傳得可真快啊。」
卜艾先生說:
「當然,那當然。賣肉的、烤麵包的、做燭台的,大家一起來嚼舌根,發揮添油加醋的本領。嶺石塔就要墮落了,匿名信、謀殺,各種的犯罪行為,一樣都不缺。」
艾蜜莉.巴頓緊張地說:
「他們不會認為……認為那兩件事有牽連吧。」
卜艾先生立刻發表看法:
「這想法很有意思。那女孩可能知道內情,因此被謀害了。是的,是的,很有可能。你真聰明,會想到這點。」
「我……我受不了了。」
艾蜜莉.巴頓突然說,然後轉身快步走開。
卜艾望著她的背影,圓臉奇怪地皺成一團。
他轉向我,輕輕搖頭。
「你不覺得她很敏感可愛嗎?是老一代的人了。她其實不屬於她的年代,而是屬於她的上個年代。她母親的個性一定很強悍,讓整個家庭的時光停滯在一八七○年代,全家人都被保存在一個玻璃盒裏。我倒很想見識見識那種氛圍。」
我可不想談什麼歷史年代的問題。
「你對這一切真正的看法是什麼?」我問。
「你指的是──」
「匿名信,謀殺……」
「我們這裏的犯罪潮啊?那你又有什麼看法?」
我笑著說:
「是我先問的。」
卜艾先生柔聲表示:
「我很喜歡研究不正常人格,這我很有興趣。那些表面看起來最不可疑的人,往往會做出令人料想不到的事。就拿麗奇.鮑頓的案子來說吧,真的找不出合理的解釋。而在本案裏,我會奉勸警方去研究人性。別用指紋、筆跡、顯微鏡那套東西,而要留意人們不經意的動作、吃東西的方式,是否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大笑出聲等等。」
我揚起眉毛。
「你是指瘋狂的行為嗎?」我說。
「是的,十分瘋狂的行為。」卜艾先生又加了一句說:「可是你永遠不會知道。」
「究竟是誰?」
他與我的目光相對,微微一笑。
「不行,不行,包頓先生,我說了等於是在造謠中傷。都已經亂成這樣了,我們就別再生事了。」
他朝街上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