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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點剛剛撤走,艾蜜莉.巴頓接著就來了。
她想談談花園的事,我們就此聊了約半小時,然後一起轉身回屋子裏。
這時她突然壓低聲音,輕聲說:
「我真希望那孩子……希望這些可怕的事沒讓她太傷心。」
「你是指她母親的死嗎?」
「當然了。不過我真正的意思是,是……背後的那件醜事。」
我很好奇,想知道巴頓小姐的反應。
「你覺得是真的嗎?」
「噢不,不,當然不是真的。我相信西蒙頓夫人從沒──那孩子不是……」嬌小的巴頓小姐紅著臉,有點手足無措。「我的意思是,那絕不是真的──不過,有可能是一種審判。」
我盯著她問:
「審判?」
艾蜜莉.巴頓的臉更紅了,活像德瑞斯頓瓷器上的牧羊女。
「我無法停止這麼想,所有這些可怕的信,都是蓄意要造成大家的痛苦和悲傷。」
「它們當然是有備而來的。」我正色道。
「不,不是,包頓先生,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指的不是寫信的那個壞人──那傢伙一定是個很墮落的人。我指的是這些信是上帝的意旨──好讓我們認清自己的缺點。」
「可是全能的主可以選擇較溫和的武器吧。」我說。
艾蜜莉小姐喃喃說著這是上帝的奧義。
「話不能這樣說,」我表示,「我們老是把人類製造的罪業推到上帝頭上,巴頓小姐,上帝其實無需懲罰人類,因為我們已經在忙著懲罰自己了。」
「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有人想做這種事?」
我聳聳肩。
「大概是神經錯亂吧。」
「聽起來好像很悲哀。」
「對我而言並不悲哀,我只覺得那些人該受到詛咒。而且我不會收回這種說法,因為我真的這樣認為。」
巴頓小姐雙頰上的紅暈已經消褪,恢復了原本的雪白。
「可是為什麼,包頓先生,為什麼呀?他能從中得到什麼樂趣?」
「一種你和我都不可能懂得的樂趣,幸好我們不懂。」
艾蜜莉.巴頓壓低聲音說。
「他們說是柯里特太太!」但是我不相信。
我搖搖頭。她煩亂地繼續說:
「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就我記憶裏從來沒有。這個小地方向來平靜,我親愛的媽媽會怎麼說呀?這個……幸好她不必經歷這些。」
我心想,據我所知,老巴頓太太應該強悍得足以承受任何事,而且說不定還很幸災樂禍呢。
艾蜜莉繼續說:
「這讓我非常不安。」
「你自己沒……沒有收到什麼東西吧?」
她的臉脹成紫紅色。
「啊,沒,沒有,真的沒有。那樣太可怕了。」
我急忙道歉,可是她卻走了,看起來相當煩亂。
我進了屋子。喬安娜站在剛生起火的壁爐邊,晚上天氣畢竟還是很涼。
她手裏拿了一封拆開的信。
我一進屋子,喬安娜就迅速扭過頭來。
「傑瑞!我在信箱裏發現了這個──是寄件人親手投箱的,信的開頭寫道:『你這個濃妝艷抹的妓女……』」
「信上還說些什麼?」
喬安娜扮了個大鬼臉。
「還不是老套。」
她把信扔到火裏。我在信著火之前,火速將它抽回來,害我的背扭了一下。
「別燒,」我說,「也許我們會用得著。」
「用得著?」
「交給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