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白線-黑糖(2)結局章延長線/雙白
時間是車禍前。
摩天大樓之間,車道交錯縱橫,喬爵的黑轎車在道上行駛著,看似平穩,但裡頭早就氣氛緊繃了——
駕駛座和副駕駛分別坐的是白塗和白墨。
兩人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美人,氣質卻截然相反。
白塗皮膚偏蜜色,性情可人,一腦袋栗色的自然卷剛好襯他親和的脾性,此時卻因為白墨替喬爵上車的行為沒了笑容,一向只要白墨在就亮起來的琥珀色眼睛沒了光輝,握著方向盤的手突起青筋,洩露了他的情緒。
反觀白墨,倒是一如既往地高貴冷豔,丹鳳眼從後視鏡盯著一直不理他的白塗,不緊不慢地問:「你是不是又答應了喬時照什麼?」
白塗給喬時照當過間諜這事是他三年前發現的。
也是那時候他逼迫白塗退出,白塗也當著他的面把材料資訊等等一應毀掉。
但他太清楚自家弟弟的性格了,要是有一件事白塗非做不可,白塗便會堅持到死為止,白塗苦戀了他這麼多年沒有改變這個事實便是個極好的例證。
剛才喬爵一個眼神,他就看出來了。他的擔心終於還是應驗了,他弟弟根本沒聽他的話收手不幹。
「……我的任務你不都猜到了嗎。」白塗終於還是回了一句,他太瞭解白墨,瞭解到白墨上車時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他在他哥心裡又「不聽話」了。
他哥何其聰明的一個人,這麼明擺著的任務肯定早叫白墨給瞧出來了,只是直到被喬爵派來他身邊,才開口而已。就像他對白墨的單相思,白墨難道不知道嗎,他知道的,他哥只是不想面對他。
白墨並沒有止步於白塗模糊的答覆,側過臉看著白塗,丹鳳眼裡眼神愈發冷冽:「什麼東西值得你為他賣命?你知道今天爵爺什麼反應嗎?」
白塗在聽到喬爵名字時抿了抿唇,沒有回覆白墨。
白墨蹙眉冷哼一聲,按了儀錶盤上的按鈕,把後面的座位攤平,露出後備箱裡昏迷的喬時照——
「你覺得這種蠢貨鬥得過爵爺?」白墨扯了喬時照一把,後者的身體橫在後座,因為查天的麻醉槍而依舊昏迷著。
白塗眉頭動了動,卻依舊不理他,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弟弟向來粘人又愛撒嬌,白墨腦海裡一回憶便全是白塗從小到大粘著他的情景,這種他單方面質問白塗,而弟弟居然還不回應的場面讓他陌生,也讓他心裡有種奇怪的不適。
白墨看著車子上了高架,知道這是暗殺任務的多發地,多多少少也猜得著等會要發生什麼。
喬爵讓他來,他並沒有憤怒或傷心,頂多便是那一刹驚愕,那沒有起伏的情緒他自己都覺得不像是暗戀多年的人該有的,他只當自己是麻木了。
可最讓他生氣的卻是白塗。
偏生這個讓他生氣的人還不回應他,讓他拳頭像是打在棉花上。
「你總要這麼讓人操心嗎。」明知道不是時候,白墨還是忍不住訓他:「爵爺對我們這麼好,你還親手在刹車做手腳,最後遭殃的還不是我們。」
自以為對弟弟嚴厲看不慣,卻沒意識到自己不自覺選擇了和弟弟一起面對死亡。
這場面要是放在平日裡,白塗早就笑眯眯跟白墨撒嬌哄他,可是此刻卻似乎早就知道了白墨所言,聲音悶悶的,聽不出情緒:「你以為我都是為了誰?」
「?」白墨漂亮冷清的丹鳳眼一抬,看向他,看到白塗的表情時一愣。
「你以為為什麼你的病總不好?!」白塗壓抑的情緒迸發。
白墨有些迷茫,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白塗,在他印象裡白塗從來都是粘人忠心的,他從沒見過白塗這麼兇狠的表情,甚至凶得有些惑人。
這就是為什麼白塗剛才一直不理他嗎。
然而白塗那表情沒維持多久,對白墨的感情和他向來的性子,讓他下一刻便鬆了那股勁兒,側頭遮住紅了的眼圈,繼續開車。
「……算了,你就當沒聽過吧。」白塗嗓音喑啞,本來要解釋他沒有幹哥哥指控的事,想起了白墨會有的反應,乾脆閉了嘴,帶著濃重失望的側影讓他看起來像是喪家之犬。
以白墨的性子,即便心裡悸動,也不會追問什麼,何況現下他還在為白塗對喬爵車子的刹車動了手腳的事生氣。
於是車內一時無話,唯有引擎聲規則地微響,像是死神無情的步伐。
秒針公正地行走,很快就到了約定的時間,白塗沉吟半晌,看著前面排練時經過無數次的岔道口,還是開了口:「喬時照給我的解藥,放你保險櫃了。」
不知道這時候在他身邊陪他赴死時哥哥想著誰,可是即便白墨願意,他不會讓白墨陪他的。
「白塗,你敢!」白墨沒等他說完便意識到他要幹嘛,清冷的神態頭一回變了,眼疾手快地去搶方向盤,卻被白塗輕易制住,眼前的一切像是慢鏡頭下放映般清晰,他卻無能為力——
白塗把車開過約定地點,潛伏已久的白色麵包車從左邊全速撞來,白塗才冷靜地想右打了方向盤,身子把白墨籠罩,似乎不想白墨看到他死後的慘狀,腦袋還擱在白墨頭頂。
電光石火間,黑色的凱迪拉克後座被撞得凹陷,喬時照還沒有醒來便被撞得慘不忍睹。
安全氣囊盡職地彈出,卻來不及為白塗抵過下一擊,白墨甚至來不及去看後面肇事逃逸的人,視線所及只有弟弟寬厚的胸膛和沿著弟弟下巴滴落到上面的血。
「……白塗。」白墨冷清的聲音不如以往俐落,身上的青年胸膛裡心跳有力,敲在他耳邊卻如奪命鼓。
他從不知道他弟弟有這麼大力氣,能完全掌控自己。
他也不知道,原來弟弟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壞,喬爵還是白塗的好友,白塗還是沒有動刹車的手腳。
「以後沒人煩你了,你自己好好吃藥。」
他聽到弟弟最後微薄的嗓音充滿苦澀,然後身上的那副身軀心跳一點一點弱下去,物化了白塗生命的流逝。
白墨在手機聯繫上急救人員,耳邊白塗的心跳幾乎被那些遠遠圍觀人群的嘈雜蓋過,雖然微弱,卻一下一下透過他的心防,刺痛了他。
作為兄長,他總是責備白塗當局者迷,總是殘忍地拒絕弟弟違背倫常的感情,可是他白墨是不是也只是自以為旁觀者清而已呢。
在他眼裡,白塗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蠢,可他沒有看到,弟弟雖然和以前一樣粘人,但是也已經長成了一個獨當一面的大男人了。
這人不是沒猜到喬爵可能如此,而是即便猜到了,為了換自己病好,也要赴這個死局。
仔細想想,除了那對著他撒嬌的性格,唯一不變的,居然只有對他深重又扭曲的感情了。
白墨推推身上的白塗,剛才還強硬的青年現在輕易落到白墨懷裡。
他忽然想起了年少時白塗不知第幾次和他表白的場面——
「白塗,怕黑就滾回去走廊睡,我不開燈。」
「……我不怕黑。」
「不怕黑你就別粘我這麼緊。」
「我不怕黑,我只是怕你不喜歡我。」
「那你不用怕了。」
「……嗯?哥哥你喜歡我對不對。」
「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的。」
「嗯,沒關係,我連著你的份一起喜歡就好了啊。」
……
可是即便命運殘酷如此,弟弟眼裡重要的也只有他白墨而已。
白墨伸手把弟弟臉上的血擦去,露出那張俊美卻沒有生氣的臉,沒有了平日裡生動的表情,這副樣子還真像極了自己。
救護車的聲音和警笛交錯,人聲愈發嘈雜,鬧得人頭疼。
鬼使神差地,白墨丹鳳眼垂下,白皙的指在白塗染血的蜜色臉頰尤為突兀,正如他們格格不入的處境。
只聽他低聲問:「喂,其實你真的只是怕黑,對吧?」
那聲音太小,很快被喧鬧的聲音掩蓋,仿佛從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