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律師們再次獲得了重大勝利,把他們重要的金主,從萬惡的警方手裡拯救了回來。
不過,等一見到張恆那件可以被形容為破布條的上衣,和慘白慘白的臉,律師們得意洋洋的笑容,立即變成了十二萬分的憤怒和嚴肅。
「這是怎麼回事?」三位律師,如出一轍的義憤填膺,「張先生,是不是在警察局,有人對你不人道地逼供?」
「沒有。」張恆搖頭。
不是撒謊,是真的沒有。
在警察局裡,沒人對他逼供,只是有人覬覦他張老大的菊花而已。
「可是張先生,你的臉色很糟。」律師們鍥而不捨地追問。
「放屁!我臉色很好。」
「可是,你的襯衣,怎麼會撕爛了?」
「我自己撕著玩,不行啊?」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吧?張先生,請你信任我們的專業能力,不要害怕,把真相告訴我們。」希望接到一個大案子,好好撈上一筆的律師,臉上的表情比張恆的小弟們還赤膽忠心。
張恆臉龐抽搐,忍不住爆出一聲髒話:「給我滾!不滾砍你全家!」
把律師們罵得抱頭鼠竄,走到警察局外,等待著的小弟們立即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地圍過來。
「恆……」
後面的哥字還沒有出口,老大已經爆發了雷霆之怒。
「恆你的頭!你們吃飯了撐著,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通通給我從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警察局裡什麼都沒發生,襯衣是老子自己撕著玩的!誰敢在老子面前提真相兩個字,老子切了他JJ喂狗!真相你妹!」
把眾小弟吼成一堆人形化石,張恆霍霍地邁開大步離開。
外面氣勢十足,內裡悲催萬分。
能不悲催嗎?
堂堂黑幫老大,為了保護菊花的貞操,在審訊室裡和某高級警司大戰三百回合,最後還被打趴下了。
不但被打趴下,還要被對手抱起來,東摸西摸,關心地問「疼嗎」。
這就是真相?
這種真相,打死也不能說啊!
警察局裡,調查小組全體組員,看著從審訊室裡緩步而出,鎮定從容走回辦公室的洪黎明,充滿了各種震驚。
等洪黎明的背景消失在門後,各種竊竊私語展開了。
「看見了嗎?張恆從裡面出來的時候,那慘樣,嘖嘖。」
「可是,組長不是說要法律不要暴力嗎?」
「拜託!那小子這麼囂張,早就欠揍了。遵紀守法是好事,也不能過於迂腐。組長如果不趁這機會好好教訓他一下,還配得上熱血警界精英這個偉大稱號嗎?」
「組長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個稱號?我怎麼沒聽過?」
「呃……你別管。難道你的意思是,組長不熱血?」
「喂喂,我可沒有這樣說啊,你不要誣陷我。我對組長的崇拜,猶如天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誰說警務工作者不八卦?
牽涉到警界第一偶像,最神秘又最厲害的洪組長,組員們的八卦之心,比燎原之火還旺啊!
興奮起來,竊竊私語,也就變成了熱烈討論。
「你們別那麼興奮。」也有人提出疑問:「注意到沒有?從審訊室出來,眼角青紫的那一個,可是我們組長哦。喂喂,不會在審訊室裡,組長反而被扁了吧?」
「不可能!」曉麗力挺心愛的組長,「組長是擒拿冠軍,十個張恆對上他,也只有挨揍的份。」
她的話,得到大部分組員贊成。
「就是啊,一個小混混,能和我們組長比嗎?」
「話是這麼說。不過,張恆那混蛋,雖然上衣撕爛了,但身上看起來沒傷啊。」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看不出的傷,才是最嚴重的傷,簡稱內傷。你沒看見張恆那小子出來時,嘴唇都是白的嗎?」晨風豪爽地一掌蓋在同僚肩上,神秘地眨眼睛,「以後得罪誰,都不要得罪組長。殺人不見血,打人不留傷,這才叫狠角色。」
聽了晨風的解說,大家恍然大悟。
怪不得。
張恆在審訊室裡,一定被組長教訓得很慘。打到衣服都爛了,外面卻看不到傷口,這是何等高深境界。
「還有,以我的精密推算,組長是故意讓張恆在他眼角上打一拳的。」
「啊?為什麼?」
「防止張恆反咬啊,如果張恆敢說出審訊室的事,組長憑著眼角上的傷口,完全可以反告他襲擊警務人員。」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
「不愧是組長,心思太細密了。」
「對付黑道,就是要用這種比黑道更陰險的方法啊。」
「什麼陰險的方法?」
身後忽然冒出的聲音,讓所有人脖子後方一寒。
慢慢轉過頭。
「聊什麼這麼投入?大家的任務都完成了?」洪黎明環著雙手,掃視著組員們,臉上看不出情緒。
「啊……我忽然想起,西區碼頭的調查報告還沒有寫,我這就去寫!」
「輪班的時候到了,我這就去!」
「我去錄那兩個夜總會小姐的口供。」
「我也去……」眼看同僚們沒義氣地作鳥獸散,晨風也趕緊撤退,可是,剛說了三個字,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晨風接通手機,聽了幾句,臉色微變。
「剛剛收到消息,古策集團今天下午會有大動作,和大批軍火走私有關。」晨風掛了電話,走到洪黎明面前,把聲音壓低了點,略帶一點興奮地問:「組長,你說這一次,古策會不會露面?」
洪黎明目光一凝,「如果是大動作,他很有可能親自參與。」
晨風湊近一步,「組長,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古策那傢伙很狡猾,我們一直抓不到他犯罪的真憑實據,如果這一次軍火交易,我們在現場把他抓住,那……」
「交易的地點,時間,都查清楚了?」
「我們的線人還是挺配合的,已經查出來,時間是在今天下午五點,不過,確切的交易地點。暫時還不知道。」晨風頓了頓,然後,又顯得滿懷信心,「組長放心,我們會儘快把交易地點的資料搞到手。只要能及時掌握進一步情報,相信這次,能把這群混蛋一網打盡。」
嘿嘿。
古策,這大名鼎鼎的黑道帝王,可是調查組垂涎已久的最大最大的大魚啊!
如果抓到古策,想不晉升都難啦!
洪黎明掃了手下一眼,好笑地問:「人還沒有抓到,就想著升官發財了?」
目光並不犀利,但是,就是這樣淡淡的掃視,卻讓晨風渾身按捺不住的激動彷彿瞬間冷卻了,有些赫然地撓撓頭,「沒有啊。」
奇怪,組長怎麼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這麼會猜別人的心思,也太恐怖了!
「不要想得太輕鬆,古策並不是浪得虛名的人。」洪黎明並沒有多加責備,語氣平和。
警校出來的熱血學弟,他見得多了,再歷練幾年,自然就會變得成熟老練。
想當初,他剛剛從警校出來,還不是毛頭小子一個。不過,因為和洪家特殊的關係,在一場又一場真實而血腥的黑白較量中,他的成長,比其他人更痛苦,更迅速了一點。
「軍火交易,意味著警方圍剿罪犯時,很可能遭遇殺傷性武器,激烈槍戰不可避免。我們要做兩方面準備。」
「是,組長請說」晨風立即露出一副最認真的表情。
這可是組長的私下教導,機會難得。
據說凡是跟過組長的人,都會在工作中嶄露頭角,得到上頭賞識。
這和組長從不藏私心有很大關係。
換了別人,誰會花心思來對手下新人循循教導啊?也只有組長,會抓住任何一點機會,把自身難得的經驗傳授給大家。
因此,洪黎明平常雖然不苟言笑,卻極得組員們的敬重。
「一方面,當然是要發散人力,把交易的情報全部弄清楚。另一方面,是讓大家做好現場槍戰的準備。」洪黎明沉聲說:「大場面,兵貴精,不貴多。」
晨風點頭說:「明白,組長,我這就去把分組人員表調出來,做兩個不同緊急情況下的人員和槍備方案。」
洪黎明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晨風雖然不夠沉穩,但悟性還是有的。稍微說一句,他就明白要怎麼去做。
「有進一步消息,立即通知我。」
「是,組長。」晨風精神抖擻地敬了一個禮,腳下生風般地去做事了。
洪黎明正想回辦公室,忽然有人在身後叫了一聲:「洪警司。」
轉過頭,原來是另一位高級警司,魏靈傑。魏靈傑是員警廳的老臣子了,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兢兢業業,辛辛苦苦,才從一個小員警做到高級警司,每次見到從警校畢業沒幾年,就像坐火箭一般往上飆升晉位的洪黎明,心裡總是有點不舒服。
一個毛頭小子,現在居然和自己平起平坐。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魏警司,有什麼事嗎?」洪黎明禮貌地問。
「剛剛陳總警司的秘書在找你,當時你正在審訊室裡,說了誰都不許打攪。」魏靈傑微笑著說:「可能是陳總警司有事和你說吧。」
魏靈傑看著洪黎明,眼裡藏著羡慕嫉妒恨。
世風日下,連員警廳都走上只看外表不看內在的邪路了。
洪黎明不過就是長得高大一點,帥一點罷了,憑著運氣好,破了幾樁比較麻煩的案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美男計,哄得一群報刊女記者對他如癡如醉,妙筆生花,把他生生捧成警界第一精英,全T市的黑暗剋星,好像天底下就他一個神探似的。
連總警司都信以為真,對他越來越青睞。
「哦?那我去問一問,謝謝,魏警司。」
「不客氣。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告訴我一聲。」就算心底羡慕嫉妒恨,魏靈傑臉上笑容不減。
洪黎明現在在員警廳如日中天,還是搞好關係比較安全。這傢伙晉升的速度太可怕了,誰知道什麼時候一不小心,就升到自己頭上,當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和魏靈傑打了一聲招呼,洪黎明轉身往電梯間走,神色平靜。
雖然魏靈傑的眼神稍瞬即逝,藏得很深,但並沒有逃過洪黎明銳利的雙眼。
別以為只有混黑道艱難,其實混白道也不容易。他這幾年連破大案,利用各種手法,獲得迅速晉升,官至高級警司,堪稱警界晉升的奇跡,實際上遍地荊棘,明裡暗裡得罪太多人。
外面恨他的罪犯多,內部眼紅他的同僚,也絕對不少。
洪黎明很清楚,自己現在正風光,沒人敢說什麼。萬一稍有差池,這些人就會像聞到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來,把自己吞得骨頭都不剩。
至於洪家……
洪黎明站在電梯裡,抬頭看著不斷跳閃的樓層號碼,唇角掛著一抹冷笑。
洪家只想利用他,恨不得榨幹他最後一滴血。
有時候,洪黎明自己都覺得好笑,不知上輩子幹了什麼壞事,這一世舅舅不疼姥姥不愛。自己親生的母親,寧願拿他的人生去討好一個不值得討好的男人。
上天對他唯一的眷顧,大概就是在他對這個世界最厭惡憤怒的時候,給了他一個發光體。
那個總是笑容滿面的,美好到不可替代的……發光體。
「小明,我給你買了一個描紅本,這樣可以把字練漂亮哦。我用自己的零花錢買的。」
「小明,我請你吃烤紅薯,超好吃的。」
「小明,我教你吹口琴好不好?不過,你要叫我做張老師哦。」
「小明……」
回憶,讓唇角的冷笑慢慢軟化,變得溫柔寵溺。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總警司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到了。洪黎明整理了一下本來就筆挺熨帖的衣領,從容不迫地走出電梯。
俊朗高大的外形,沉著迷人的氣勢,每次都令陳總警司的女秘書眼睛一亮,笑容燦爛,「洪警司,你來得真及時。陳總警司在裡面等你。」
「謝謝。」
女秘書領著洪黎明到辦公室門前敲門,向陳總警司報告後,朝洪黎明充滿柔情地一笑,就離開了。
總警司陳橋從辦公桌後抬起頭,打個手勢,叫洪黎明坐下。
沒有廢話,直入正題。
「關於崔林成抓捕行動的報告,我已經看過了。嫌疑人持有殺傷性武器,隨時可能傷害警方人員,你下令擊斃,決定做得很果斷,也非常正確。」
「謝謝總警司表揚。這個案子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調查組的所有組員都很努力,在大家的配合下,才成功擊斃崔林成,並且沒有造成其他傷亡。」
陳橋審視著洪黎明,眼中閃過一絲欣賞。
這個年輕人,辦案老練,做人沉穩,尤其難得的,從不獨攬功勞。每次表揚他,他都會把功勞分給跟隨自己的人。
這樣有胸襟的人,才能得到手下的衷心擁戴。
「對古策的調查,進展到哪裡了?」
「今天下午有一樁軍火交易,古策有可能會參加。」
洪黎明的報告,引起了陳橋的關注。
古策不但在黑道呼風喚雨,連很多員警也在威脅恫嚇下,不得不與其同流合污,眼看黑道帝王的王國一天比一天壯大,總警司頗感頭疼,但是又拿古策沒辦法。
「這個行動,是你全盤負責?」
「是。」
「很好,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你的能力,我很清楚。」陳橋的頭髮已經蒼白,但眼神依然銳利,掃過洪黎明端正英俊的臉,「記住,不惜一切代價,把古策抓住。」
「是,總警司。」洪黎明毫不猶豫地回答。
內心卻有別一番打算。
活抓古策?開什麼玩笑。
第一,難度太大。第二,對他洪黎明沒有任何好處。
像古策這種精明又有錢的黑道世梟,要抓他的犯罪證據已經很難,要把他成功定罪,更是難上加難。萬一抓住了,卻無法定罪,縱虎歸山,豈不是給他洪警司找麻煩?
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像對付崔林成那樣,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個藉口,直接現場擊斃。
洪家這樣擴張下去,遲早會和古策的勢力直接衝突,洪黎明也勢必會被捲進這場風暴中。古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與其將來和古策鬥個你死我活,不如先下手為強,趁著古策還沒有察覺洪家的動靜,先把古策幹掉。、
對於敵人,不管是目前的,還是將來潛在的,洪黎明從不手軟。、
除了這些,洪黎明還有必須幹掉古策的理由——古策在張恆的心目中,地位太重了。
張恆這傢伙,一天到晚嘴裡不離策哥,只要是策哥的命令就堅決執行,只要是策哥的話就信奉不渝。
搞什麼?
把小時候一起「出生入死」的小明忘得渣都不剩,還把另一個男人當神祗一樣供奉膜拜。
洪黎明修煉出一身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並不表示他就真的沒有喜怒。
相反,他壓抑在心底那些無法宣洩的怒火,熊熊燃燒得足以煉化成鋼鐵。
張恆明明是屬於他的,每天喝他做的肉湯,吃他做的手工麵,卻心心念念想著那個叫古策的男人,不可以!
洪警司超級不爽!
既然讓洪警司不爽,那就快點從這個世界消失,不要礙眼。
洪黎明此刻腦裡的念頭,讓任何人窺見,必定會大驚失色。
警司溫和正直的面具下,藏著的,其實是絕不遜于黑道老大的霸道和目中無人。
「不過,你也不要太有壓力,古策不好對付,大家都清楚。」對自己最看重的手下,陳橋很體貼,語氣緩了緩,「這次行動,即使不能抓住古策,那麼,只要抓住別的重要人物,也算一樁大功勞。你現在,很需要的。」
洪黎明眼瞼挑了挑。
總警司最後一句話,顯然藏著深意。
「呵呵,你也知道,再過幾個月,我就要退休了。上頭問我,對於新的總警司,有沒有推薦的人選。」陳橋笑著說。
就算以洪黎明的老練,仍禁不住容色微動。
總警司忽然轉到這個話題,難道是打算推薦他……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洪黎明知道自己的能力受到上頭賞識,也知道自己苦惱經營的幹探形象很出色,但是,總警司可是擔任整個警區總指揮官的人,手中權力遠非高級警司可比。可以成為總警司的人,每一個都擁有超卓的能力和在警界服務的資歷,從員警廳成立至今,還沒有一個總警司是低於三十五歲的。
而洪黎明本人,現在才二十多歲。
如果他真的可以成功晉升總警司,他將成為全T市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警司。
這絕對是洪黎明事業上的一大輝煌!
掌握了更強大的權力,他也可以更遊刃有餘地應對險惡叵測的環境。
「陳總警司,我很感激你對我的欣賞,但是,我經驗尚淺……」不管有沒有心動,謙遜推讓的話,還是必須說的。
「你不是經驗尚淺,你是年紀尚輕。」陳橋截住他搞亂,一一數道:「龍譚雙屍命案、兩億元押款車劫案、徐遠一家四口滅門案、南口重大運毒案……還有,最近的崔林成案,你都辦得很出色。不,是太出色了。晉升為總警司,你的履歷完全沒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年齡,你太年輕。」
洪黎明沉默地看著他。
沒有喜形於色的輕浮,也沒有為了顯示清高,而故意表現出的不在乎。
眼神溫和誠懇,拿捏得恰到好處。
能讓有一雙銳眼,經驗老道的總警司視為愛將,洪警司當然有他的本事。
「這個總警司的位置,很多人盯著,而且很多人在員警廳的資歷,都比你老好幾倍。如果你已經三十五六歲,憑你破獲的那些案件,立下功勞,坐上總警司之位,絕沒有問題。但是你才二十多,這一點要堵住悠悠眾口,你需要一樁更大的功勞,給你自己加分。」
洪黎明一點就透,微笑著吐出兩個字:「古策。」
「對,就是古策。員警廳對古策集團一直束手無策,如果你可以打破僵局,幾個月後,我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就是屬於你的。」
平心而論,陳橋對洪黎明這個手下,確實是苦心栽培。
他沒有說抓住古策,而只說了打破僵局。
聰明如洪黎明,當然心裡明白總警司話裡的意思,即使沒有抓住古策,但是,只要抓住古策集團裡的重要人物,也行!
這番話,如果讓魏靈傑之類的高級警司聽到,一定會羡慕嫉妒恨乘以一百萬倍!總警司你對這小白臉太偏心了!
「像林勇、張恆這些,都可以算是古策的左膀右臂,砍斷一根,至少讓古策痛一陣子。」
忽然聽到發光體的名字從總警司嘴裡漏出來,洪黎明心裡微微一凝。
抬起眼瞼,不動聲色的微笑。
張恆確實是古策的左膀右臂,但黑社會也是有分工的。
張恆管的是夜總會和賭場,軍火交易,沾不到張恆身上。
「你最近連續兩次把張恆抓到員警廳,律師們都鬧到上頭去了。不過,我很高興。張恆作為古策的心腹,不是每個員警都敢抓的。」陳橋為自己的得意門生感到自豪。
洪黎明對張恆的強硬態度,正是促使陳橋把洪黎明認定為自己接任人的原因之一。
有膽量抓。
還有膽量親自審訊。
洪警司,是條不畏懼黑社會勢力的警界硬漢。
可惜陳橋總警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如果他知道審訊室裡發生的豔事,才會真正明白,洪警司的膽量,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下午的行動,仔細策劃,不要大意。」
「是。」
「黎明,不到三十歲的總警司,這在員警廳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要錯過。你年紀輕輕就做了高級警司,很多和你同級別,年資比你老的同事,未必對你服氣。如果我退休了,你錯過這次機會,換一個新總警司壓在你頭上,恐怕,你以後在員警廳裡,會有些艱難。」
「我知道。」洪黎明思索片刻,認真地點點頭。
「組長!」
從總警司辦公室出來,剛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晨風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追過來。
「組長,這是各分組人員的調配方案。」晨風把檔放在辦公桌上,把有標注的地方指出來,「我們一共六個分組,在不同的地點做定位監視,第一小組在菲林公園,第二小組在城西碼頭,第三小組在楊北路……」
想到下午的大行動,年輕的組員很振奮,工作效率也特別高。
時間雖然短,做出來的兩個緊急備用方案,還都有模有樣。
洪黎明畢竟比他有經驗,聽他解說片刻,沉聲問:「申請了多少帶夜視功能的儀器裝備?」
晨風一愣,頓時露出滿臉欽佩。
不愧是組長,思考太縝密了,下午五點的交易,如果加上埋伏時間,衝突時間,萬一真的爆發對抗槍戰,時間一拖再拖,說不定就拖到了晚上,那時候光線昏暗,當然是有夜視功能裝備的一方佔便宜。
「晨風,抓軍火交易商,沒有強大火力,那是找死。你去和裝備處聯繫一下,不但要夜視功能裝備,還要最強的火力,越強越好,殺傷力要最大的。」
「對不起組長,我沒想到這個。我現在就去修正!」
晨風又風風火火地跑了。
洪黎明看著毛毛躁躁的組員的背景,搖了搖頭,把辦公室的門關上,坐在椅子上。
剛剛和陳總警司的一番對話,在腦中緩緩過了一遍。
有可能被推薦上總警司的位置,確實是一個好消息,但是,洪黎明並沒有忽略上司最後隱晦透出的口風。
如果錯過機會,以後在員警廳,日子會不太好過。
像總警司這樣顯赫的位置,候選人總不可能只有洪黎明一人,至少會有兩個。陳總警司的話,明顯地意味著,另一個被考慮晉升的人選,對自己懷有敵意。
會是誰呢?
魏靈傑和藹的臉,從腦海裡忽然浮出來。
洪黎明森然一笑。
他還真不打算把總警司的位置,讓給這虛偽的老頭子。
找個沒本事又嫉才的老傢伙壓在自己頭上,整天給自己臉色看,很有趣嗎?
滴滴滴滴——
電話鈴聲打斷了洪黎明的思考。
洪黎明認得手機上的號碼,謹慎地先過去把門反鎖上,然後才接通,淡淡地說了一句:「喂?」
「聽說今天會有大事發生。」是他那位大哥的聲音。
「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你有你的消息來源,我當然也有我的消息來源。」洪宇不緊不慢地笑了一聲,「不說廢話了,我打電話來,是想提醒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古策這個心腹大患,必須剷除。」
「你放心,我不會放過古策,既然你提醒我,那麼,我也提醒你。」洪黎明沉聲說:「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我幫洪家擺平古策,以後我和洪家,再沒有瓜葛。」
洪宇在電話又笑了一聲,隔了片刻,悠悠地說:「黎明,不要意氣用事,我們是一家人,應該齊心協力。等古策一死,洪家在黑道說一不二,正是你這洪二少爺揚眉吐氣的時候。你管白,我管黑,才叫珠聯璧合。」
「洪宇,讀書少就不要亂拋書袋,惹人笑話。珠聯璧合這個詞,不是用在你我之間的。」
洪黎明冷冷地譏諷一句,直接掛了電話。
心底微慍。
已經談好了,只要把古策這個攔路虎除掉,自己就和洪家一刀兩斷。如今看洪宇的口氣,分明是想把他這在員警廳的珍貴內線,繼續無休止地利用下去。
和他洪警司耍這種不入流的花招,有這麼容易?
洪黎明臉上露出一絲不屑,挨在椅上思考片刻。
他掏出電子匙,把手邊的密碼抽屜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副監聽耳機戴上。
首先聽到的,是嘈雜的背景音和喇叭聲,沒有人說話,張恆似乎正在開車。
「……趙光義的即位,打破了中國歷史上嫡長子繼承制的原則……」耳機裡忽然傳來的人聲,讓洪黎明愣了一下,好一會,他才意識到,是張恆一邊開車,一邊打開了車上的音箱。
誰能想到呢?
那個開口老子,閉口老子的囂張老大,在車裡準備的,並不是轟炸式的狂野音樂,而是文縐縐的語音類歷史課程。
「當大唐帝國轟然倒塌,維持的平衡被打破,歷史再一次進入了大割據時代……」
洪黎明閉上眼睛,後腦靠在高高的真皮椅背上,微微仰起臉。
想像著那個總是帶著一大群小弟,跋扈不羈的傢伙,此刻獨自開車,手握著方向盤,一本正經地聽著歷史語音課的畫面。
唇角不知不覺中揚起。
還是那個,自己回憶中的張恆。
講課到中途就被關掉了,接著,是吱地一聲刹車。車門打開後又砰地關閉,有人在畢恭畢敬地叫「恆哥」。
「辦好了嗎?」是張恆的聲音。
洪黎明不禁微微一笑。
果然,再怎麼心煩,只要聽聽這個人的聲音,就能驅散許多煩惱。
有的人,天生就像一束燦爛的陽光,可以驅散籠罩烏雲。
「都辦好了。」
「今天的事很要緊,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明白,恆哥。」
「貨什麼時候送到?」
「下午五點。」
聽見這一句,洪黎明猛然睜開眼睛,在椅上坐直了上身。
下午五點,不是那樁軍火交易的時間?
負責夜總會和賭場的張恆,怎麼會插手軍火?
洪黎明濃黑的劍眉皺起來,繼續監聽。
「接貨地點確定了?」
「確定了,還是老地方,菲林公園南邊一四五九號別墅。」
一陣沉默。
張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換個地方,」一會後,張恆開口,「改在楊北路的百樂俱樂部。」
「恆哥,有什麼不對嗎?」
「這段日子風聲緊,凡事謹慎點好,下午五點,我在百樂俱樂部等你們,明白沒有?」
「恆哥,這麼大的事,要不要問一問策哥?」手下似乎有點猶豫。
「問你媽的頭!老子說的話不算數?」張恆猛地怒了,吼得像獅子王一樣。
手下頓時萎靡,結結巴巴地說:「算數!算數!恆哥你的話不算數,還有誰的話能算數?我們就照恆哥說的辦。」
張恆這才火氣小了點,不耐煩地哼哼:「這麼大的買賣,策哥也會露面,他這兩天很忙,火氣很大,你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給老子小心點,知道沒有?」
「知道,恆哥。」
後面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洪黎明把耳機摘下,從辦公桌上翻過一張白紙,用鋼筆在上面刷刷記了兩行——菲林公園南邊一四五九號,楊北路百樂俱樂部。
寫完,把鋼筆往桌上一丟。
眼神有些惱火。
管管夜總會就夠了,軍火這麼危險的事,居然也去湊熱鬧。
這個讓人不放心的傢伙!
洪黎明站起來,轉身走到窗前,把窗戶拉開,外面的風呼一下吹進來,撲在他陰沉沉的俊臉上。
交易地點已經很明確,楊北路的百樂俱樂部。
不出所料,古策這頭喜歡藏在暗處的猛獸,終於忍不住冒頭了。
只要這一仗打得漂亮,和洪家的瓜葛,還有總警司的位置,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
可是……張恆這混蛋!為什麼要橫插一杠!
洪警司一想到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
策哥,策哥!就知道策哥!
為了你的策哥,每天在夜總會那種噁心的地方泡著也就算了,你還打算為了古策,把這條小命葬送在警匪槍戰裡面?
歷來為自己的養氣功夫感到自豪的洪黎明警司,越想越憤怒,垂在大腿側的拳頭,用力爆起。
如果張恆那不聽話的傢伙在面前,洪黎明說不定真的會一掌把他扇倒,然後把他狠狠壓在地上,讓這位沒大腦的黑道老大徹底明白——誰,才是你男人!
古策?
古策憑什麼讓你為他出生入死?
窗外迎面吹來的風,和篤篤的敲門聲,讓洪黎明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門是他接洪宇電話前親手反鎖的,自然不能只說一聲「進來吧」就自動打開。洪黎明先回到辦公桌前,把那張寫著兩個位址的紙條收到抽屜裡,然後才走過去解開鎖,打開辦公室的門。
「組長,方案我修正過了,你看看還有沒有問題。」
原來是晨風和曉麗連袂而來。
走進辦公室,晨風很積極地把新方案在辦公桌上攤開。
「裝備處的同事知道這是對付古策的,超級配合,給了我們很多超級好料!」晨風開心地報告,「微光夜視鏡,熱成像裝備。對了,還有最新式的光炫震盪彈,嘖嘖,這東西可厲害呢,爆炸產生的光線可以致盲,如果誰不小心在它爆炸時挨著邊,內臟都能震碎。」
洪黎明眼底,掠過一絲不舒服。
但他掩飾得太好,晨風完全沒看出來,反而獻寶似的繼續說:「還有第四代光理狙擊槍,裝有紅外功能穩定式瞄準鏡,穿透力強到嚇人,分組裡的小徐是神槍手,在高處狙擊最好不過,如果古策張恆那些混蛋敢拒捕頑抗,讓他們來一個掛一個,來兩個掛一雙!」
兩道目光霍然射到晨風臉上,犀利冰冷得讓他渾身一顫。
晨風本來還有很好「超級好料」要炫耀的,被洪黎明森森地一瞥,要說的話頓時被嚇回了肚子。
好一會,晨風才小心翼翼地問:「組長,是不是……方案哪裡做得不好?」
「你這是要去打仗?」洪黎明聲音並不嚴厲,但身上透出的危險氣息,更令人不安。
「我想著要是發生槍戰,火力要夠大才能保證同事們的安全……」
「你只想著同事的安全,你想過市民的安全嗎?殺傷性這麼大的武器,如果涉及無辜市民,你有能力承擔後果?抓罪犯很重要,但是,保護無辜市民的安全,更重要。」洪黎明沉聲說。
曉麗在一旁,眼睛裡星星亂舞。
保護無辜市民的安全,更重要。哇哇,組長說這句話的時候,超級帥!
「呃……可是……」可憐的晨風組員,完全迷惘了。
拜託啊組長。
你剛剛不是說抓軍火交易商,沒有強大火力,那是找死嗎?
要最強的火力,越強越好,這句話,好像也是組長你說的吧?
「可是組長,你剛剛不是說……」
「我剛剛說了,火力要強,但是,強也要有個限度。我們是員警,我們的行動是抓人,而不是殺人。晨風,你覺得自己是員警,就有權力決定別人的死活嗎?」洪警司一向不輕易對手下發火,不過這次,他是真的火了。
連光炫震盪彈這種歹毒的東西都出來了。
致盲,震碎內臟……
想起這東西有可能丟到張恆身邊,就在張恆的腳邊爆炸,洪警司簡直有生吃了晨風的衝動。
我洪黎明這輩子,就這麼唯一一個心裡牽掛的人,你居然敢炸?
炸你媽的頭啊炸!
不好……
一時憤怒,居然把辛辛苦苦守了多年的戒條都破了,在心裡罵了一句髒話。
很多年前,他曾經發過誓,要變成張恆所期待的那個樣子。
做令張恆最滿意的那個小明。
不再說髒話,不再放蕩不羈,不再破罐子破摔。
還有,會吹口琴……
「我明白了組長,我……我這就把裝備再調整。」晨風被上司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戰戰兢兢說完這一句,夾著尾巴就逃了。
洪黎明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棱角分明的臉上,掛著一層冷霜。
經過調整後,光炫震盪彈,第四代光理狙擊槍,這些極端武器可能被刪去,但是,警方行動中的武器,絕不可能沒有殺傷性武器。最常見的警用手槍,只要瞄得夠准,子彈一樣能要人的命。
想到張恆會出現在下午五點的軍火交易現場,而且被全副武裝的警方包圍,可能在槍戰中永遠地閉上眼睛,洪黎明就覺得心臟被梗塞住的難受。
身經百戰的洪警司,當然很明白,槍戰中的人身安全,根本是無法保障的。
別說身在主要戰圈的人,就算只是從附近走過,也有不小心被一顆流彈奪去性命的可能。
古策在軍火交易中現身,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這次,要再對付古策就難了。
可是,以張恆對古策的忠心,一定會時刻跟在古策身邊。
警方介入,引發槍戰,古策絕對是最多子彈招呼的方向,那在古策身邊的張恆,豈不是……
洪黎明心裡一陣煩躁,轉過頭,沉聲問:「還有什麼事?」
「哦哦!」曉麗正「色迷迷」地欣賞著組長濃眉深鎖的「美」態,被組長充滿魅力的深邃目光一掃,醒過神來,「組長,行動分析報告出來了,根據情報綜合後的推測,交易的可能地點有三個。一個在菲林公園,一個在閘南街的廢車場,還有一個,在楊北路。這三個地方,都是古策勢力特別活躍的地方,而且地理位置很好,撤退容易,適合做非法交接。」
洪黎明不禁對分析科的同事暗暗佩服。
三個分析結果裡,竟然真的有一個蒙對了。
張恆和手下說的交易地點,不正是楊北路的百樂俱樂部嗎?
如果警方盯上那裡……
「線人現在還無法查到具體的交易地點。曉麗,你有什麼看法?」洪黎明鎮定地說:「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曉麗心底一陣歡呼雀躍。
組長想聽我的!
耶!組長你終於意識到我的秀外慧中了!
曉麗咳嗽兩聲,按捺著脹滿胸膛的歡樂,中規中矩地回答:「組長,我覺得對這三個地點,我們應該加強監視。如果他們要進行軍火交易,總不可能不露出一點蛛絲馬跡。行動處的同事在這裡待命,一旦監視點的同事發現交易的痕跡,我們立即出動,進行抓捕,人贓並獲。」
「想得很不錯。」洪黎明點了點頭。
曉麗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
「不過,不切實際。」洪黎明話鋒一轉,冷靜地說:「分析報告給出的不是三個地點,而是三大塊地方。菲林公園有多大範圍,你知道嗎?閘南街的廢車場,監視起來還容易點。但是楊北路呢?難道我們要監視整條楊北路?我們根本沒有那麼多人手。」
曉麗臉上的得意立即消失了,一絲赫然取而代之,其中還有點仰慕。
組長就是厲害,實戰經驗豐富,總是輕易把關鍵點給找了出來。
「那麼組長,我們應該怎麼辦?」
「在分析報告的三個結論裡,選出最有可能的一處,把所有人手抽調過去,重點監視。」
「啊?」曉麗感到驚訝,愣了一下,提出自己的意見,「組長,目前我們並沒有得到確切的地點,如果三選一,比較像賭博哦。萬一賭對了還好,如果沒賭對,古策在另外兩個地方交易,而我們又撤走了監視小組,整個行動就毀了。」
沒賭對?
那就對了!
和洪家的關係要斬斷,總警司的位置要爭取,至於古策,更是死不足惜。
這一切原本很重要。
可是,和張恆的安全比起來,通通都不重要了。
「與其徒勞無功的遍地亂撒網,不如集中力量,攻其一點。」洪黎明的指尖,在分析報告上緩緩移動,滑過楊北路,停在菲林公園這幾個字上,「菲林公園是古策的老巢,根據線報,最近兩年,菲林公園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進行一宗大型軍火交接。這一次,集中全力,盯住菲林公園。」
「組長,是不是再……」曉麗猶豫了一下。
「這是命令。」洪黎明截住了曉麗的話,冷淡的語氣中顯示出上司的強硬氣勢,「把楊北路等幾個地方的監視小組撤回來,全部佈置在菲林公園一帶。聽到了嗎?」
「是,組長。」
洪黎明看出了曉麗的困惑,然而,只能如此。
放在平日,他有很多方式,可以找出各種藉口,讓大家心服口服地改變行動計畫。但今天不行,時間太緊,現在離下午五點只有兩個半小時,如果楊北路的監視點不立即撤走,被監視小組發現楊北路百樂俱樂部有軍火交易的可能性,把行動組召喚到百樂俱樂部……那即使以洪黎明的權力,也無法再扭轉大局。
這樣獨斷獨行,沒有理由地中途調離監視小組,是極為冒險的舉動。
在洪黎明潛伏警方的幾年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糊塗事。
可想而知,當警方虎視眈眈,大批好手屏氣斂聲埋伏幾個小時,卻發現菲林公園毫無動靜時,所有的質疑,會全部落在他這個下決定的組長頭上。
不過,那又如何?
值得。
精于算計的洪警司,哪怕算上一百萬通,心裡的不等式,還是保持不變。
洪家小于張恆,總警司小於張恆,古策小於張恆……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再加上他洪黎明自己一條命,都小於張恆的一條命!
地球加月球,加上太陽,都不如他的發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