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怪,最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夜總會最豪華的包廂裡,張恆打開一瓶冰凍啤酒,往嘴裡灌了一大口,皺起了眉。
全夜總會最漂亮的小姐瑪麗黏在他身上,水蛇般的腰扭了兩扭,嘟著塗得紅豔豔的小嘴說:「當然不對勁啦。恆哥你想一想哦,你有多久沒有帶人家去賽車了?」
「媽的!你是想賽車嗎?你是想念老子無人能比的體魄和耐力吧?」張恆往瑪麗屁股上啪地打了一巴掌,手在半空中趕蒼蠅似的揮揮,「走開,走開啦,這麼熱的天,像床棉被一樣的蓋在老子身上,痱子都被你捂出來了。」
「恆哥啊……」瑪麗拖長軟綿綿的聲音,撒嬌腔讓張恆渾身抖了兩抖。
「知道啦。」張恆掌管著多家大型夜總會,成百上千的漂亮小姐對他處處奉承巴結,早就對女人幽怨的眼神免疫了,坐在沙發裡,很有大哥派頭地說:「不就是想多一點分成嗎?我會和你的媽媽桑打聲招呼的。」
「謝謝恆哥!」
「瑪麗,我醜話說在前頭。你現在有點名氣了,錢也賺多了,對客人的態度要保持啊。別像小仙那女人,才紅了沒幾天,就對客人挑三揀四,給我惹一堆麻煩。」
「知道啦恆哥!我怎麼會學小仙那狐狸精呢?我可是全夜總會最聽話最乖的。」
得知提高分成有望的瑪麗滿懷謝意,一點也不吝嗇地用偉大胸部在張恆身上擠來壓去。
如果放在幾年前,這種送上門的豔福,一定把張恆給興奮壞了。
不過,現在?
俗話說,養移體,居移氣。
年輕有為的張老大,再也不是從前那一見美女就失魂落魄的沒出息的樣子了。
美女?
想和要權有權,要錢有錢,要身材有身材,要瀟灑很瀟灑的張老大約會?不好意思,請出門登記,乖乖排隊。
「恆哥啊……」
「又什麼事?」
「我下個月想請一個禮拜的假。」
「有沒有搞錯,剛剛答應給你提分成,你就和我提請假?」張恆兇惡地瞪她一眼,「我的話你當放屁啊?」
瑪麗又扭起了水蛇腰,嬌滴滴地說:「不是啦,恆哥,我媽媽生病了,在醫院住了快兩個月,現在越來越嚴重。我也給她請了看護,可是她說,她好想我,希望我多陪陪她……」
張恆打量她一眼,虎著臉,「說得這麼可憐?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不敢啦恆哥!」
「好吧,給你一個禮拜的假……」
「謝謝恆哥!」
「喂喂!不要又趴我身上!擠什麼啊擠?你擠奶啊?我還沒有說完,要是讓我發現你騙我,我找人劃花你的臉啊。」臉上被波波波波親了好幾口,張恆氣急敗壞地把掛在他脖子上的瑪麗跩下來,拿手背擦著遍佈臉頰的唇印,「媽的!你是口香糖啊?黏上老子就甩不下來。看完了你媽快點回來上班,勤快點賺錢,爭取早點退休。小姐不能當一輩子,要有理想,爭取當媽媽桑,懂不懂?」
「懂啦恆哥!恆哥對我最好啦!恆哥最英明偉大,英俊瀟灑啦!」
「滾啦!就知道灌迷湯,別妨礙老子談正事。」張恆笑著往瑪麗屁股上再清脆地來一掌。
瑪麗朝他丟個飛吻,扭著屁股,搖曳生姿地離開了包廂。
不一會,包廂的門被人敲了兩下,然後打開了。
「恆哥,羅偉才來了。」一個小弟從門口探進半邊身子。
「讓他進來。」
個頭矮小的羅偉才從外面走進來,朝張恆躬了躬身子,「恆哥。」
「坐。」張恆朝對面的沙發一指,丟了一罐冰啤酒給他,「查出什麼了?」
羅偉才把啤酒拿在手裡,卻沒有立即打開,而是畢恭畢敬地回答張恆的問題,「花了不少功夫,總算查出一點東西。裝在恆哥你公寓裡的攝像頭和竊聽器,都來自警方。」
「屁話!用膝蓋想都知道是警方,也只有那些臭條子吃飽了撐著,愛玩偷窺遊戲。如果是道上的對頭,用得著裝這些鬼東西?都能夠偷進我的公寓了,直接砍我好了。」
張恆的話很直接,不過羅偉才一點也不介意。
張老大的風格一向如此。
何況,張老大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策哥的心腹愛將,地位可是牢不可破的。
「恆哥說的是。不過,除了查到東西來自警方,我還查到,這次盯上恆哥的,可不是普通的掃黑組,而是一個很特別的調查小組。」
「特別?」張恆眯起眼,「怎麼個特別法?」
「特別的人員組成,特別的高許可權,特別的資源支持。恆哥,你猜,這個小組的負責人是誰?」
「猜你媽的頭!你和老子玩遊戲啊?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張老大很生猛地虎起了臉。
「是,恆哥。」羅偉才把身子稍微前傾,腦袋伸過來,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神秘色彩地問:「恆哥有沒有聽過,一個叫洪黎明的高級警司?」
「洪黎明?」張恆念著這個名字,撓撓頭,「這名字好像有點印象。是不是上過什麼頭條,破了什麼大案子的?」
「對對,就是這個洪黎明。這傢伙可不簡單,在員警廳簡直是如日中天啊。而且他手段厲害,行事低調。他負責特別小組這個消息,我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
「在我公寓裡裝攝像頭竊聽器的,就是這姓洪的?」
「我敢肯定就是他。恆哥,你可要當心。」
「當你媽的心。」張恆不屑地撇嘴。
從孤兒院出來,跟著策哥打天下,他和臭條子打的交道太多了,誰怕誰?
這些只知道按章辦事的笨蛋條子,要魄力沒魄力,要本事沒本事,就知道跟蹤,偷窺,竊聽,一點殺傷力也沒有。
不過,就算跟蹤、偷窺、竊聽沒有殺傷力,也並不等於張恆不介意被人跟蹤、偷窺、竊聽。
竟然把攝像頭竊聽器裝到他家裡來了,當他張老大是泥捏的啊?
張恆咕嚕喝了一口啤酒,把空罐子咚得丟在茶几上,叫了一聲,「阿輝!」
包廂的門猛然打開了,走進一個看起來很幹練的年輕人,「恆哥,什麼事?」
「那些死條子的偷窺病又犯了,他們裝在我公寓的攝像頭,已經被我拆了。不過,我覺得他們未必這麼容易死心,」張恆想了想說:「你去查一下,我公寓附近的房子,尤其是那些對著我家窗戶的,最近有沒有租出去。」
「是,恆哥。」
阿輝離開包廂,張恆點燃一支煙。
「這個洪黎明,你熟不熟?」張恆一邊吐著煙圈,一邊問羅偉才。
「他的履歷,我已經在員警廳的檔案室搞到手了。生長在單親家庭,母親是個中文教師,已經退休去了國外。警校畢業成績優秀,曾被選送到國外深造,進入員警隊伍後屢立大功,靠個人實力升為高級警司,在同僚裡口碑相當不錯。這個人,看起來沒有任何破綻。」
「今晚約他出來吃飯。」
「恆哥?」羅偉才一愣,驚訝地看著張恆。
「天下沒有不吃腥的貓,就看你有沒有餵對他想吃的魚。」張恆聳肩,「策哥這麼多生意都交給我,我沒功夫和他玩那些無聊的偷窺跟蹤遊戲。你去約一約,今晚七點,尚華庭一號包廂吃飯。他如果不來,就是個膽小怕死的孬種。這種人容易對付,找人威脅他,再塞他一筆錢,幾個美女,他就會老實了。」
「如果他來呢?」
「如果他來?」張恆眯起眼睛,邪惡地咧嘴一笑,黑道氣息囂張四溢,「那你恆哥我,就和他好好玩玩嘍。」
◇◆◇
事實證明,那在員警廳以極快速度躥升,如日中天的高級警司,並不是膽小怕死的孬種。
晚上七點,尚華庭最奢侈豪華的一號包廂,洪黎明高大筆挺的身影,按時出現。
今晚包廂裡的男人只有三個,請客的張恆,牽線的羅偉才,被請的洪黎明,不過,如果加上女人的數量,就足以把偌大的包廂給擠爆了。
洪黎明在現身的那一刻起,各種脂粉香水味爭先恐後衝擊鼻尖。
「恆哥,這位就是洪警官。」
「哦哦!洪警官,很賞臉啊。我就是張恆。」張恆和員警打交道是很熟練的,充滿江湖氣地拱拱手,大大方方地打個請坐的手勢。
洪黎明目光在張恆身上一掃。
這傢伙,又穿上了那件花裡胡俏的夏威夷風情花襯衣。
明明很沒品位,卻偏偏……很迷人。
張恆完全沒有當主人的禮貌,又或者是為了給洪黎明來一個下馬威,嘴巴上說著歡迎,人卻大模大樣地坐在主位上,一臉流氣地打量著洪黎明。
「恆哥請客,我怎麼可以不到?」洪黎明回了一句,走進包廂。
大圓桌旁留了一個空位,正好與主位的張恆隔桌相對,是個適合談判的角度。
出人意料的是,洪黎明完全無視了那個空位,緩步走到桌前,隨手拉開了張恆身邊的椅子。
「恆哥,不介意吧?」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洪黎明才沒有誠意地諮詢了一下張恆的意思。
張恆有些驚訝地瞥他一眼。
喲呵,有點膽量嘛。
孤身赴會,還一屁股坐在老子身邊。
「當然不介意,我們正好親近親近。」張恆對洪黎明笑笑,轉過頭,朝包廂中的一眾鶯鶯燕燕擺出老大的架子,威風凜凜地說:「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快叫洪警官好?」
「洪警官好!」
女人們整齊但是又各有特色的嬌媚回答,在包廂裡簡直形成電影般的震撼特效。
這些夜總會裡千挑萬選出來的紅牌小姐們,頓時成了一支紅粉大軍,進攻的目標,當然就是那位一臉正義的高級警司。
「洪警官,你好面熟哦。」
「洪警官,你破過什麼案子啊?」
「洪警官,我叫瑪麗,你要是來捧我的場,我給你打五折。」
「我叫蘇西,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耶,你是不是上過報紙啊?」
「洪警官,你的肌肉好結實哦,是不是經常健身?」
張恆手上拿著一根未點燃的香煙,熟練地轉啊轉,偏著頭,有趣地看著洪黎明陷入他的紅粉大軍的包圍,被這麼多迷死人的妖精圍著,姓洪的居然連一根眉毛都沒有動。
這麼有定力?
「好啦!都給我坐好。先讓人家吃飯。」張恆把手指一晃,點了一個最會勾搭男人的,「瑪麗,你坐在洪警官身邊,幫洪警官倒酒。聰明點,懂嗎?」
「懂啦!恆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洪警官。」瑪麗飛張恆一個心領神會的媚眼,扭著水蛇腰,坐入洪黎明右側的位置。
眾女羡慕地看著瑪麗,在張恆的手勢下,不甘心地坐到別的位置上。
高級警司耶。
前途遠大不說,難得還這麼年輕,眼神深邃沉穩,充滿男性魅力。如果能把他勾上手,不但能得到恆哥的賞識,還為自己釣到一尾大魚。
恆哥偏心啦,每次都這麼關照瑪麗。
大家落座,羅偉才招呼侍者上菜。
很快,濃濃的脂粉香氣和熱熱的菜肴香氣,各占包廂半壁江山。
「洪警官,我幫你倒的酒,你一定要喝哦。」瑪麗塗了鮮紅指甲油的玉手,曖昧地撫在洪黎明放在桌面的手背上,發出嗲嗲的聲音。
一雙大眼睛,卷翹睫毛頻頻搧動,發出電眼攻擊。
可惜,攻擊無效。
洪黎明根本沒有轉頭往她的方向看一眼,反而一直把目光放在恆哥身上。
瑪麗不禁嘟起圓潤的小嘴。
氣死人啦,難道恆哥比我瑪麗還好看嗎?
「恆哥,我敬你一杯。」洪黎明端起瑪麗斟滿的酒杯。
咦?
這高級警司,有點意思。
類似的與警方的談判酒,張恆擺過上百次。每次是從前沒打過交道的條子,一開始絕對是警惕性超高,處處擺出一副我是正義代表的欠揍模樣。
當然啦,只要經過張恆「耐心體貼」「溫柔和藹」的勸說,條子明白到策哥的實力和手段,瞭解到得罪策哥的下場,就會變得老實。這個時候,再趁熱打鐵,灌幾杯酒下肚,送上美女和金錢,那些裝模作樣的條子就會原形畢露,醜態盡出了。
可是,這個姓洪的,卻一反常態,輕鬆淡定得不象話。
居然還主動敬起張恆的酒來。
「好,同飲。」對方給面子,張恆當然不能輸場面,拿起酒杯,和洪黎明對飲一杯。
呼地一下。
一杯烈酒下喉。
看見洪黎明面前的酒杯空了,瑪麗伶俐地再趕緊重新斟滿。
至於張恆,他當然用不著自己動手。蘇西搶不到洪黎明身邊的位置,早一屁股坐在了張恆身邊,瑪麗現在這麼紅,全靠恆哥提拔,蘇西當然不會放過奉承張恆的機會。
張恆喝空的酒杯一放回桌上,蘇西立即乖巧地斟上,香氣撲鼻的嬌軀借機在張恆的手臂上曖昧地蹭了幾蹭。
張恆被女人蹭慣了,不覺有異。
反而是洪黎明的目光,頓時投射在張恆和女人身體接觸的地方。
可惡。
理智上知道要控制情緒,但是,看見這些不正經的女人,對張恆肆意地挨挨蹭蹭,就一陣怒火中燒。
「啊!原來洪警官喜歡蘇西這種類型的啊?你早說嘛。」張恆注意到他的視線,不過,完全理解到另一個方面去了,伸手在蘇西肩膀上一推,「蘇西,你坐到洪警官身邊去。你看,洪警官眼睛一直盯著你,你把人家的魂都勾了。」
「哎呀,恆哥,你好壞。我哪有勾他的魂?」蘇西撒嬌地說了一句,笑盈盈地站起來,走過去,替代瑪麗的位置。
瑪麗雖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壞恆哥的事,只能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讓位。
「蘇西,你要好好招待洪警官哦。」
「知道,恆哥。」
「洪警官,你眼光不錯,蘇西是我們夜總會的大明星,你可要溫柔點啊。」
看著張恆充滿男性曖昧暗示的笑臉,洪黎明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心裡直想把眼前這傢伙用手銬鎖起來,狠狠地打一頓屁股。
你身為黑幫老大,想用不正當手段收買警務人員,這我可以理解。
但是!
拉皮條?
而且是再三地,幫我洪黎明拉皮條?!
我像那種見了幾個漂亮女人,就暈頭轉向的笨蛋嗎?
能讓我暈頭轉向的,也就只有……
「恆哥,你誤會了。」洪黎明說。
「哈哈哈!不說別的,喝酒,喝酒。」張恆一陣大笑,和洪黎明對飲一杯,一隻胳膊伸過來,自來熟地搭在洪黎明肩上,老神在在地說:「兄弟,記得書上怎麼說的吧?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呃,不好意思,記錯了,是……食色性也!員警也是人,喜歡美女,沒錯啊。從前大家不認識嘛,有點誤會,那是難免的。不過,今天認識了,我們就是江湖兄弟。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女人也好,錢也要,和恆哥我打一聲招呼。至於蘇西,只要你把她哄開心了,今晚吃晚飯後,你們的餘興節目,通通我買單,OK?」
「你真的誤會了。」
「哈哈哈!喝酒,喝酒!」張恆又豪邁地舉起酒杯,心裡發出冷笑。
這些臭條子,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誤會?誤會個屁啦!
恆哥我的眼睛可不是擺設。
剛才你盯著蘇西白花花的胸脯,盯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好不好?
那些表面裝正人君子,內心色情得要死的猥瑣男,我見得多了。
這所謂的高級警司,剛才的眼神裡,分明燃燒著欲火。
雖然努力掩飾,但是,休想瞞過恆哥我這雙火眼金睛!
「蘇西,你給洪警官夾個鮑魚。」
「知道啦,恆哥。洪警官,你吃個鮑魚,很新鮮的哦。」
這場談判酒,喝得比張恆想像中的輕鬆。
什麼員警廳的明日之星?屢破大案的辣手神探?還以為很難搞定,沒想到,美酒美女,來者不拒,天價一隻的鮑魚,也吃得很開心,連起碼的掙扎都沒有嘛。
看來,吃完這頓飯,他就會乖乖投到我張恆,呃不,是策哥這邊來。
一輪推杯把盞之後,張恆臉上添了一絲酒後的紅暈,半醉兼裝醉,他又把身子往旁邊一側,肩膀幾乎挨到洪黎明的肩膀,一隻手再次搭上洪黎明的脖子,擺出一副好兄弟的姿態,打著酒嗝問:「洪警官,平時有什麼愛好啊?」
「我喜歡吹口琴。」洪黎明用尋常的口氣回答,默默控制自己的呼吸頻率。
張恆的手……
那曾在望遠鏡中窺探的修長手臂,正擦過他的後頸;張恆的手掌,正在他的肩膀上,隔著布料大大咧咧地拍著。
和張恆身體上接觸的每一個點,都點燃了一簇小火苗。
沿著血管往下,匯集在下腹,熊熊地燒起來。
兩人靠得太近了。
洪黎明的鼻尖,嗅到從張恆身上發出的濃烈酒味,然而,在那種濃烈的酒味中,他竟還聞到了另一股淡淡的味道——屬於張恆的,特有的誘人味道。
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誘人。
「吹口琴?」滿腦子不正經思想的張恆有些迷惘,撓撓頭,「你說的是吹口琴,還是吹簫?我帶來的這些妞,都不會吹口琴哦,不過吹簫肯定是一把好手。」
他的話,引起鶯鶯燕燕的激烈反應。
「恆哥,你討厭啦!」
「恆哥,你又占人家便宜,壞死了!」
有發嗲的,有抗議地扭纖腰的,一陣軟語聲浪,有她們推波助瀾,包廂的氣氛進一步熱烈起來。
蘇西更是趁熱打鐵,抓起洪黎明的手,放在自己露出大半的又白又嫩的胸口上,撒著嬌說:「洪警官,你不要相信恆哥的話,人家可是很清純的。人家壓根不知道吹簫是什麼意思。」
張恆心裡大讚蘇西會抓機會,視線斜向洪黎明,滿懷期待,等著洪黎明露出色授魂與的嘴臉。
沒想到,洪黎明目不斜視,果斷地把手抽回,拿起面前的餐巾,冷靜地擦了擦手。
張恆一愣。
奇怪。
他不是看上蘇西了嗎?都摸到人家胸器上了,擺明送上門的便宜,不大大方方地繼續深入「探討」,怎麼反而把手縮回來了?
男人對於看中的女人的色誘,抵抗力可是很弱的,就算奧斯卡影帝也不可能裝得這麼淡定啊。
難道,剛才他對蘇西的那一眼,是我看錯了?
張恆心生疑問,眼睛在洪黎明身上掃來掃去,不經意往下一瞄。
我靠!
不愧是高級警司啊,下面都撐起小帳篷了,臉上還能這麼一本正經,恆哥我還以為你對蘇西那豐滿的胸部毫無反應呢,原來反應這麼大啊。
差點讓你騙過去。
幸虧我這雙眼睛夠亮。
根據張恆的經驗,對於要收買的警務人員,只要他有看中的女人,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張恆嘿嘿一笑,繼續和洪黎明勾肩搭背的沒形象的動作,借著醉意,壓低聲音說,「洪警官,大家江湖相逢相識,就是兄弟了。我這個人啦,一向開誠佈公,有話就說的。有一件事,我想問一問你。」
「什麼事?」洪黎明暗中做了一個深呼吸。
他知道,前面那些女人啊,喝酒啊,只是鋪墊。
張恆請他吃飯,當然不是吃飽了撐著。
現在是開始說正事的時候了。
可是,洪黎明的深呼吸,絕對不是因為張恆即將開始談及的正事。
而是因為……在這一刻,這傢伙,離他比剛才更近了。
近到只要洪黎明一轉頭,就能狠狠吻住那兩片性感迷人的薄唇!
「我的公寓,最近被人裝了攝像頭和竊聽器,這件事,是你幹的吧?」張恆勾著警官的脖子,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帶著笑,勾住對方的脖子,問出讓對方猝不及防的問題,這一招,他是跟策哥學的。
策哥說,勾脖子有兩種含義。
一種含義是,如果你乖乖聽話,老老實實,我就把你當兄弟。
另一種含義,則是,如果你不乖乖聽話,我就一把勒斷你的脖子。
策哥說這番話時,語氣輕描淡寫,眼神冷漠無情,帥得一場糊塗。
張恆膜拜得五體投地,暗暗對自己發誓,當老大,就要當策哥這樣的老大,嘖嘖,懶洋洋勾著別人的脖子,或者兄弟,或者哢嚓。
真是帥到掉渣!
張恆不知道的是,這平時帥到掉渣的一招,看在洪警官眼裡,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誘惑。
手臂勾著脖子的觸感,張恆偏過臉,有點小壞的似笑非笑的微揚的唇角……洪黎明感到身體裡的熱流驟然洶湧,兩腿之間,無法控制地興奮。
「不錯,是我幹的。」洪黎明輕咳一聲,嗓子略帶沙啞,「恆哥今晚請我吃飯,是要找我算這一筆帳?」
「好!承認得很痛快,我喜歡你這個性。」張恆顯得很寬宏大量,拍拍洪黎明的肩膀,「算帳就不用了。不過,今晚之後,我希望這種事不要再發生。同時,我也希望,你那個什麼特別小組,不要讓我,我的手下,還有我的夜總會,有任何的為難。」
「憑什麼?」
「憑什麼?」張恆像聽了一個笑話,哈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就憑你也有七情六慾。洪警官,你是聰明人,很多事,不用擺在明面上說。員警廳那點可憐兮兮的工資,還不如我們夜總會客人玩一晚給小姐的小費,你這麼精明的人,為什麼不給自己安排一條更好的路?跟著我,對你只有好處。你這麼喜歡蘇西,其實事情很好辦。蘇西,你今晚願不願意陪洪警官聊人生理想啊?」
蘇西馬上知情識趣地笑著說:「當然願意啊。我還想叫洪警官教我怎麼吹口琴呢。」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
「恆哥,」洪黎明對張恆淡淡說:「我說過,你誤會了。」
「洪警官,大家都是男人,用不著不好意思。」張恆嘿嘿地笑,「我誤會了,但是,你的這裡,可沒有誤會哦。」
一邊說,帶著一種抓到對手把柄的壞笑,手往下一探。
洪黎明早就箭在弦上,靠著驚人的控制力才按捺住野獸般咆哮的慾望,張恆這樣直接抓在躍躍欲動的重要部位,無異於點燃炸藥桶。
洪黎明臉色微變,驟然反掌,狠狠抓上張恆不老實的手,捏得張恆手腕一陣劇痛。
張恆本意只是調侃兩句,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麼大,居然招呼也不打就動手。他跟著策哥走南闖北,可不是吃素的,手腕一被抓住,第一反應就是——媽的!臭條子偷襲!
另一隻手刷地朝洪黎明脖子上橫切過去。
相鄰而坐的兩人,同時霍然站起,椅子撞得哐當兩響。
張恆上面切掌,下面居心險惡地提膝前撞。也不知道洪黎明是早有提防,還是他和張恆一樣居心險惡,同一時間膝蓋也往前一起。
砰。
一聲骨肉相撞的鈍音在包廂響起,儼然是黑白兩道最迸射火花的一記膝撞。
狠撞之下,膝蓋痛得入心入肺。
兩人視線對上。
這邊,充滿挑釁的囂張,另一邊,因為用理智強行壓抑著慾望的沸騰,而變得驟然淩厲。
幾秒前氣氛還很熱烈友好的包廂,瞬間陷入異常的安靜中。
羅偉才和嘰嘰喳喳說笑的紅牌小姐們都愣了,瞪著無辜的眼睛。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剛剛還勾肩搭背好兄弟,毫無預兆就上演全武行了?
眼前劍拔弩張的一幕,比好萊塢大片還有畫面感。
彼此攻擊的一連續動作在兔起鶻落間完成,反握、切掌、揮拳、膝撞……
驟然,兩人動作定格,形成一幅感官性極強的對峙畫面!
洪警官一隻手抓著恆哥的手腕,另一隻手握著槍,頂到恆哥的小腹上。
恆哥更威猛,一隻手跩著洪警官的領子,另一隻手握著還剩半瓶的威士忌酒瓶,舉在半空,隨時可以砸開高級警司的聰明腦袋。
目光互不相讓地對峙幾秒,張恆咧嘴一笑,「洪警官,看不出你這麼害羞呀。大家都是男人,摸一摸那裡,有什麼大不了,用不著掏槍這麼誇張吧?」
洪黎明的聲音裡沒有表露一絲情緒,「不該碰的地方,就不要亂碰。」
說完,把抵在張恆腹部的手槍收回來。
張恆高舉的酒瓶,自然也放回了桌上。
看見兩人坐回原位,包廂裡其他人高高懸起的心,這才回到胸口。瑪麗把剛才愣住時失手掉到地毯上的名牌唇膏撿起來,拍拍豐滿誘人的酥胸,正要笑著說兩句緩和氣氛。
砰!
包廂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恆哥!瑰麗天堂出事了!」張恆一個小弟闖進來,嚷嚷著報告,「說查什麼毒品交易,一大群員警把瑰麗天堂包圍起來了,還說裡面的人都有嫌疑,現在誰都不許出來。我們很多兄弟,還有小姐和客人們都困在裡面啦!」
屁股剛剛重新沾到座椅上的張恆,刷地一下又站了起來。
心裡忽然一動。
「他媽的!你調虎離山!」張恆震怒地盯住洪黎明。
洪黎明緩緩起身,迎上張恆帶著點兇狠的眼光,深邃眸子深處,藏著一絲從容而狡黠的微笑,「在我眼裡,你還算不上一隻老虎,更用不著我費心思去調你離山。再說,今晚請我吃飯,可是恆哥你主動的。」
張恆簡直氣炸了肺。
好酒你喝了!鮑魚你吃了!小姐的胸你也摸了!
老子本著黑白兩道好兄弟的立場,對你以禮相待,你居然當面咪咪笑,背面找人砸老子的場子?而且砸的是策哥千叮嚀萬囑咐,要好好經營的最重要的瑰麗天堂夜總會!
你你你……你居然污蔑是老子主動的?
「姓洪的!你以為你是條子,老子就不敢動你?去你媽的!」張恆大手一揮,氣吞山河地下命令,「來人!給這王八蛋上堂課!」
話音一落,包廂大門外,呼啦啦衝進來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把洪黎明包圍起來,緩緩逼近。
「洪警官,我的請客,可不是尋常人擔得起的。你老老實實地聽話,有吃有喝有小姐;你要是不老實,」張恆冷笑,「吃進去多少,我讓你跪著哭著吐出雙倍。」
才說完,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張恆一愕。
他在外頭埋伏了十五個小弟,已經全在這包廂裡了,怎麼還有一群人往這裡來?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大量拿著武器的警員,彷彿暴風般闖了進來。
剛剛還得意洋洋地笑著圍住洪黎明的男人們,通通被趕到牆角,面對牆壁蹲下。
「洪警官,你沒事吧?」曉麗今晚也穿回了警服,女警官的英姿颯爽顯露無疑,快步走到洪黎明面前,關切地問。
「我沒事。」洪黎明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張恆那張鐵青的臉,「恆哥的請客很精彩,有吃有喝有小姐,還要免費給我上課,讓我大開眼界。恆哥,多謝招待。」
張恆不可能當著這麼多員警的面和洪黎明動手,聽著洪黎明暗帶譏諷的話,心裡氣得一鼓一鼓的,半晌,磨著癢癢的牙,發洩似的吐出一句,「姓洪的,你別得意,老子遲早操死你。」
洪黎明含蓄地笑了笑。
心裡默默地想,真好,真巧。
你想對我做的這件事,恰恰正是,我很想、很想、很想……對你做的。
不過,「操」這個字,太不文雅了。
我更願意用「抱」這個令人感覺溫暖的字。
張恆,我遲早,要抱你。
抱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