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她去學校了啊。”徐佳玉面色茫然，“沈先生，出什麼事了嗎？”

　卻見他眉心擰起：“學校？”

　“哪個學校？她大學還沒畢業嗎？”

　困惑的聲嗓，聽得徐佳玉一愣一愣：“6月底才畢業。現還在安大讀書啊。”

　又問他：“有什麼不對嗎？”

　“沒事。”沈靳搖頭，“她電話還是138……”

　他念了串號碼，看她愣愣點頭後，客氣道了聲謝轉身便上了車，一邊啟動車子一邊給夏言打電話。

　手機貼到耳邊時，心臟也鼓噪著，跳得又快又急，完全亂了節奏。

　但電話沒打通，她已經關了機。

　她一直都有關機睡覺的習慣，他知道。

　她身體不好，但很懂得愛惜身體，飲食作息都安排得很科學。這個點的她早已入睡。

　沈靳緩緩將手機收回，胸腔的鼓動慢慢趨於平靜。

　他看著掌中的手機，黑色的摩托羅拉，巴掌大小，這是個蘋果還沒爛大街的年代，鎖屏背景的時間裡，2011年3月底，喬布斯經典的“再一次改變世界”席捲下，第四代果機即將在大陸市場一戰成名的標誌時代。春天的季節，而他認識夏言，是在秋天，相親桌上。

　她是他的妻子，結婚五年，朝夕相處了五年的妻子。

　沈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也不想探究，哪怕是在夢裡，他只求，能再看她一眼。

　一眼，也好。

　——

　車子很快在安大校門口停了下來。

　校門已上鎖，宿舍樓也早已熄了燈。

　門衛室的燈還亮著，年輕的門衛盡責地守著大門。

　沈靳駛近的車子在門衛停車的手勢下停了下來。

　車窗搖下時，門衛已經走了過來。

　“你好，請問……”話到嘴邊，沈靳又皺眉停了下來，他不知道夏言哪個學院，哪個系，哪個班。

　“先生，不好意思，現在是晚上時間，外人不能隨便進出。”門衛出聲提醒。

　“不好意思。”沈靳抬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學生宿舍樓，腦中慢慢翻騰而過的，是她學位證上的文字。

　“07級……藝術設計……四班……”幾個字呢喃而出時，沈靳已看向門衛，“不好意思，能幫我找一下07級藝術設計系4班的夏言嗎？我有急事找她。”

　門衛指著腕間的表轉向他：“這都一點了，學生早睡了，宿舍樓也都鎖了，進不去。有事明早再過來。”

　沈靳抬頭往宿舍樓看了看，十幾棟大樓，他分辨不出她住哪一棟，哪個房間。

　扣著方向盤的手掌緊了又鬆，他低低應了聲：“好。”

　沒強行要進去，但也沒離去，放低了座椅，坐在車裡等她。

　連日來的打擊和徹夜未眠，讓他很容易在這种放松裡陷入沉睡。

　————

　夏言第二天剛開機便接到了她母親徐佳玉的電話。

　“言言，你和沈先生怎麼了？”

　“……”夏言一頭霧水，“什麼怎麼了？昨天不是說了嗎？吃完飯各自回家了啊。”

　徐佳玉：“那他怎麼會大半夜跑我們家指名要見你？”

　夏言：“……”

　“大半夜的，人都睡了，他突然跑過來拍門，問我你在不在。”

　夏言：“……”

　寢室座機突然響，其他舍友在洗手間的洗手間，出去的出去，她轉身拿起話筒，對電話那頭的徐佳玉道了聲別：“媽，我先接個電話。”

　掛了她電話，接起了寢室電話。

　宿管阿姨打過來的電話，告訴她，有人找她，在大門口，昨晚等到現在了。

　夏言滿心困惑，掛了電話便下了樓，人剛走到門衛室，年輕的門衛便打量著她道：“你是夏言？”

　夏言遲疑點頭，目光稍轉，輕易便看到了大門口停著的黑色車子。

　門衛也順著她視線望去：“那位先生昨晚過來說要找你，在這裡守了一夜。”

　“……”夏言遲疑走了過去，剛走到車前便透過車窗玻璃看到了駕駛座裡的沈靳。

　他似乎剛醒來，正揉著眉心，但揉眉的動作僅是一瞬，很快停了下來，四下望瞭望，微擰起的眉心和動作裡的遲滯透著和她同樣困惑的訊息。他似乎並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就如同她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這裡般。

　他也看到了她，搖下車窗。

　“夏小姐？”低沉的嗓音還帶著晨起的沙啞，但平緩聲線下的困惑，顯然還記得她。

　夏言也微笑和他打招呼：“沈先生。”

　慢吞吞回頭看了眼門衛，視線落在他身上：“剛門衛大哥說你找我，有……事嗎？”

　“……”沈靳抬頭看了看門衛，皺眉看她，“我找你？”

　夏言愣愣點頭，指了指門衛：“他說的。”

　沈靳又四下看了看，似乎也沒怎麼從眼下的狀況中理出頭緒。

　“沈先生怎麼了？”夏言問。

　沈靳搖搖頭，輕吁了口氣後，人已冷靜看她：“沒事。”

　“可能門衛搞錯了，抱歉，打擾你了。”

　夏言微笑：“沒事。”

　————

　從安大離開，沈靳先回了趟家。

　人剛進屋他母親姜琴便著急迎了上來：“怎麼樣？”

　沈靳想起自己莫名出現在的大學校門，眉心微擰：“什麼怎麼樣？”

　姜琴：“昨晚不是去找夏言了嗎？”

　沈靳眉心彎起的褶皺更深：“我為什麼會去找她？”

　眼角餘光瞥見桌上揉皺的紙片，童童的畫像。

　他拿起看了會兒，沒弄明白心裡的古怪感從何而來。

　夏言很漂亮他知道，性子安靜不鬧他也看得出來，但也僅是個漂亮安靜的女孩子，沒特別到讓人記憶深刻，甚至是一面之後為她癲狂。

　但他在她學校等了她一夜的舉動，卻透著股為她癲狂的古怪。

　“你不記得了嗎？”他的母親看著他問道。

　沈靳眼神轉向她：“記得什麼？”

　姜琴：“你昨晚問我童童。”

　沈靳記得這個名字，垂眸瞥了眼指間捏著的畫像。畫中小女孩肉嘟嘟的小臉，大大的眼睛，眼神安靜無辜，像她。

　這種古怪感來得毫無道理，直至他去上班，也沒能從這種古怪感裡抽離出來。

　“這是所有的參賽作品……二哥？咋了？”沈橋困惑的聲嗓伴著眼前晃動的手掌，沈靳回神，抬頭看了眼他抱過來的厚厚一疊文檔。

　“所有？”他問。

　沈橋點頭：“對。”

　沈靳手掌壓著那疊作品拉到了眼前，一邊翻閱，一邊問：“有好看的嗎？”

　沈橋撓頭笑：“我是外行，哪裡懂這個啊。”

　沈靳點點頭，沒再說話，翻看著手中作品。

　好幾萬份設計作品，要從裡面挑出潛力設計師並不容易。

　他和沈遇以“安城實業”的名義在全國範圍內舉辦了一個藤編工藝設計大賽，獎金五萬起，試圖從中找出一批潛力工藝設計師。

　“安城實業”是他們新組建的公司，全名“安城工藝實業有限公司”，主營竹藝和藤編藝術工藝品。

　安城是個竹藝和藤編藝術發達的城市，竹林資源和藤蔓資源豐富，勞動力富餘。同時也是個民俗特色明顯同時民風彪悍紛爭多的城市，沈靳的意思，希望整合安城的資源優勢，著重發展竹藝和藤編藝術，將傳統民族工藝和現代家族結合，直指海外市場。

　中國元素正在世界秀場悄然流行。在他是個商人之前，他曾痴迷於工藝藝術，陶瓷、雕刻、編結、繪畫、繡織、金屬工藝……那都是沉澱了千年文化，有思想有生命的東西，他希望這種沉澱是被傳承的，而不是淘汰。

　因此在他尚年輕時，他組建的公司，主營的也是當地最知名的藤編家居。

　他跑遍周邊十城八鎮，彙集了技藝最精湛的工藝師。

　他們曾將公司推至巔峰，又慘遭滑鐵盧。

　他費盡心思組建的團隊，如今全在別人手上。

　新組建的公司，所有一切都需要重新開始，包括團隊的搭建。

　安城實業需要一支設計團隊和營銷團隊。設計是靈魂，營銷是助翼，但安城最好的工藝設計師當年都已被他找了過來，如今全為他人做了嫁衣，新一代年輕人裡，已鮮少有人還在從事工藝設計，沈靳這才考慮將目光轉向在校大學生，白紙式的閱歷，全新的思想，可塑性是最強的。

　如今他手上這一沓厚厚的設計作品，就是專門為挑選潛力工藝設計師而設計的比賽。

　沈靳花了一天看完了所有作品，沒有特別亮眼的，還不如夏言隨手給他畫的小女孩傳神。

　“夏言”兩個字從腦中閃過時，沈靳動作微頓，而後很快開了電腦，打開參賽作者名單，搜索欄輸入“夏言”名字，搜索詞條0。

　沈靳記得昨天相親桌上，介紹人有提過，她是安大的學生，藝術設計專業，算半對口。

　沈靳給沈遇打了個電話：“老五，現在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一週，有沒有可能，將自願參與變成強制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