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她顯然忽略了,她和他提前半年的相識,一切都變得皆有可能。
自從她醒來,她彷彿陷在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裡,週遭一切沒變,她的父母,她的妹妹,她病弱的身體,一切都是她過去生活的繼續。
可是她認識沈靳,她有和他從2011年到2016年的所有婚後記憶,她有一個2歲的女兒,叫童童。但沒有人知道童童,也沒有人知道她和他曾是夫妻。
她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醫院重症監護室裡,她托喬時把童童送回她爸媽那兒,她知道他的母親不是很喜歡女孩兒。她如果不在了,他會有新的妻子,新的家庭,她的女兒在他的家裡會成為多餘的存在。
門外急欲闖入的他是她對他最後的記憶。那是唯一一次,她在他波瀾不起的臉上看到了狂亂。
夏言不知道,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她是回到了過去,開始另一個五年,還是所有她和他的婚後記憶,僅僅只是一場夢。
她是做了一個關於未來的夢,現在繼續她原有的生活軌跡,還是她陷在一個過去的夢裡,重走她和他的五年。
自從醒來,她整個人都是混亂的,她分不清,她是活在現實裡,還是虛空裡。
她的生活一切沒變,除了沈靳,以及她記憶裡的童童。
“沈先生。”夏言抿了抿嘴角,壓下方才誤判造成的尷尬,抬頭看他,“你認識童童嗎?”
他平靜的眼眸對上她的:“什麼童童?”
“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夏言比了比,“這麼點大,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有點嘟嘟嘴,頭髮又黑又直,才2歲,長得很可愛。”
她從包裡取出筆和紙,“刷刷”幾下,便將童童畫了出來。
那是她閒著無聊時畫過無數次的小人兒,每一個神/韻捕捉得分毫不差。
沈靳將紙片拿起,看了會兒:“夏小姐繪畫功底不錯。”
夏言嘴角動了動,沒應,看他:“認識嗎?”
沈靳搖頭:“她是你什麼人?”
“一個……”夏言停頓了下,“經常會夢到的小女孩。”
沈靳:“很可愛。”
夏言:“謝謝。”
手機在這時響起。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衝他歉然頷首,夏言背過身,將電話接了起來。
紀沉的電話。
“言言,你在相親?”
他的直接讓夏言有些尷尬,也怕沈靳聽到,不覺偷偷看了眼沈靳,看他注意力沒在這邊,才低聲說:“也不是。”
“我媽剛什麼都說了。”紀沉的聲音很靜,夾著車門關上的聲音,“現在還在餐廳吧?”
“我現在餐廳門口。”
夏言抬頭,看到進門的紀沉。
紀沉也看到了她,手機還貼在耳邊,另一隻手已抬起,衝她招了招。
沈靳也看到了紀沉,看了他一眼。
紀沉掛了電話,走了過來,和沈靳打了聲招呼:“你好,我是夏言的主治醫生。”
沈靳微微頷首:“你好。”
視線在他和夏言間停了停。
他就站在夏言身側,站位和動作間,對她有種護犢的情緒在,以及對他,帶著種男人對男人的防備,那是他想將一個女人納在羽翼下時,對另一個男人侵入領地的本能防備。
沈靳沒有奪人所愛的習慣,站起身,客氣地和夏言道了個別,買了單後便先行離開,順手拿走了夏言畫的童童畫像。
回到家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人剛進屋,他母親姜琴便迎了上來。
“和夏言怎麼樣?”
沈靳正在換鞋,抽空回頭看了她一眼:“媽,我已經強調過了,我不會相親。”
聲線一貫平穩,但夾著的緊繃,透著他對這次安排的不悅。
姜琴氣勢不覺低了下來:“只是去見一見。”
“以後別再給我安排這些沒意義的飯局。”
轉身進了書房,將外套脫下掛衣帽架上,從兜裡掏手機時,連同童童的畫像也被帶了出來。
很漂亮的小姑娘,她的畫技很好。
沈靳盯著畫像看了會兒,畫上小姑娘的眉眼和她有幾分相似。
他對夏言印象不深,簡單的幾次見面都只是匆匆打個照面,就連剛才那頓飯的時間裡,兩人的交流也不多。
她一直都是沉悶而安靜的,外表柔弱,氣質乾淨,不愛說話,一個漂亮得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年輕女孩。
身體似乎也不是很好。
她的主治醫生顯然更懂得照顧她。
將童童畫像擱在書桌上,沈靳順手拿起了桌面上的評估報告,在一邊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和沈遇最近在籌備新公司。
沈遇提的建議,他曾是警察出身,在商場打磨的時間有限,經驗也有限,因此找上他合夥。
他剛經歷一段失敗的創業經歷,從巔峰到低谷,牢裡待了兩年,剛出來,他也需要從頭開始,將他的東西,一一拿回來。
合作變得順理成章。
沈遇出資,但整個運作和把控交由他負責。
幾日來,他為著新公司四下奔波,身體早已疲累到極致,翻著報告,看著看著就靠著沙發睡了過去。
後半夜時突然被沉夢驚醒。
沈靳睜眼,暗色的牆紙、黑胡桃色的實木書架、書桌,黑色皮質沙發,他的書房,曾經的……書房。
視線緩緩從實木書架移過,落在同色系的實木書桌上,白色的紙片在深色木質桌上顯得尤為打眼,他一把將東西拿起,只一眼,眸中波濤漸起。
他倏然起身,轉身拉開了書房門。
姜琴還在客廳,正準備回房休息,看到急促拉開房門的沈靳,奇怪叫了他一聲:“阿靳?”
沈靳掃了眼客廳:“童童呢?”
姜琴:“……”
沈靳將手中紙片轉向她:“這東西哪來的?”
姜琴茫然搖頭。
沈靳抬頭,打量著屋子。
“我……今天做什麼了?”低沉的嗓音,沙啞,略顯遲疑,像被什麼東西梗住了聲帶。
“和夏言相親。”姜琴輕聲回。
他倏地看向她。
”夏……言?”嗓音越發沙啞。
她點頭。
他的視線落在客廳掛著的鐘面上,臉色有片刻的空白,但也只是一瞬,他突然彎身拿起茶几上的車鑰匙,轉身出門。
深夜的馬路車輛漸少,流光依舊,夜風隨著飆升至頂點的車速,從車窗灌入,吹得他大腦愈漸清醒。
他長大的城市,他送她時來回走過的路,每一段都像刻在記憶裡,不需要依憑導航,輕易便能找到她的家。
平時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他三十分鐘走完。
掩映在兩層小洋樓,這個點已經熄了燈火,深夜入夢的時間。
沈靳甚至等不及將車停穩,匆匆推門下車,去按門鈴,一下一下的,重重地連按,伴著拍門板聲。
屋裡燈光很快亮起,腳步聲漸近,門很快被從內拉開,夏言的母親徐佳玉。
看到沈靳時她愣了好一會兒:“沈先生?”
“夏言呢?”他問,視線急切穿過她肩膀,看向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