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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貌美如花【快穿】》第22章
§ 第41章

  等回到寢殿過後,楚宴做了一夜的噩夢。

  再次醒來,外面仍舊一片闃黑。

  「陳周,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寅時了,公子不再睡會兒嗎?」

  楚宴呆愣的從床上坐起,身體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王上呢?」

  陳周看他這樣,還以為是楚宴覺著冷,按理來說,這周圍被熏烤得猶如春天似的,不應該冷呀。

  「公子可是冷了?要再加塊炭嗎?」

  楚宴搖頭,呼吸淩亂:「燕離呢?」

  陳周沉默了下來。

  短暫的寧靜讓人覺得可怕,楚宴執拗重新的問了一遍:「燕離呢?」

  「離殿下的屍身被暫放在冰棺之中,各國使臣除卻紀司徒,全都在那場火裡葬身。須得保留齊斂和離殿下的屍身,向諸位國君解釋,這是燕國唯一為自己開脫的機會……」

  楚宴掙扎著起來:「我要去看他。」

  「看誰?」陳周以為楚宴說的是紀止雲。

  「燕離。」

  陳周長長的歎了口氣,也開始服侍楚宴穿衣。

  一身素白,為祭亡人。

  楚宴走出了這個地方,卻不是立馬就去了燕離那邊,而是走到行宮中孤單盛開的最後一株紅梅樹下。地上鋪滿了一層白雪,有些沾染在樹枝上,看得格外晶瑩。

  這畫面甚美,他不止一次見過。這顆紅梅是行宮中唯一剩下的那顆,也是年歲最古老的一顆。

  他伸出手,去折下了一支。

  上面還沾染了白雪,紅豔豔的煞是好看。

  楚宴不發一言,最後才隨著陳周走到了那邊。

  裡面連個葬禮也沒有,只是在中央擺了冰棺罷了。燕離死後,一個祭奠他的人都沒有。

  楚宴望著那邊,自言自語的呢喃:「這麼說,我還是第一個來看你的人咯?」

  燕離靜靜的躺在那邊,楚宴仿佛還能回想起昨夜燕離的樣子。

  他在朝他笑,說自己是個大騙子。

  [若我沒來,他的結局會是什麼?]

  [主人是在內疚燕離死了?]系統看透了他,便將燕離原本的結局告訴了他,[他會活很久,卻行屍走肉,無法報仇,一日一日掙扎在更深的絕望。活在王后死亡的陰影、活在自己親手殺了弟弟的陰影之中。]

  楚宴低下了頭,眼淚包裹在眼眶。

  他遞上了方才摘下來的花枝,上面還被沾染了些許白雪,楚宴伸出手將它們拂走。

  「這是專程摘給你的。」

  有幾片花瓣散落在冰棺上,裝點著那刺眼的白色。

  楚宴微微闔眼,外面傳來了響動,似乎有人想要進來。

  「怎麼了?」

  「公子,是紀司徒……」

  原本不想再看見紀止雲的,楚宴面露厭惡。只是一想起他可能是來祭拜燕離的,楚宴又將這股厭惡壓下:「讓他進來吧。」

  「可是大王吩咐……」

  「我在這裡,他不會對燕離的屍身做些什麼的。」

  「……」不不公子你理解錯了,大王沒吩咐不讓紀司徒拜祭,大王吩咐的是不讓紀司徒同您見面!

  楚宴自然沒有理解這一茬,侍衛們沒辦法,還是放了紀止雲進來。

  楚宴靜靜的打量著紀止雲,他的確如齊斂所說的那樣,走路的姿勢十分奇怪。那場大火……對他造成了沉重的傷害,他的腿被包了一層又一次的白布,想必今後紀止雲想必再也無法行走自如了。

  「那天晚上,我同燕離見過一面。」

  楚宴的手一抖,差點碰到了冰棺上的紅梅:「怎麼回事?」

  紀止雲一跛一跛的走了過去,伸出手去觸碰那冰棺,眼底滿是沉痛:「他說了很多話,原來那天晚上就是決絕。若知如此,那天晚上就不該……不該……」

  後面的話,紀止雲再也說不下去。

  十年相交,十年癡戀,雖然是認錯了人,但他無法真的去恨燕離。

  站得太久了,紀止雲的腿疼得難受,他就這樣跌坐在燕離的冰棺前,手卻一直觸碰著那冰棺。紀止雲出自世家,極重風骨,從不會這樣邋遢的隨意坐在地上。

  「你會不會覺得我可笑?」

  楚宴看得難受,燕離再也不會睜開眼,同他調笑。

  巨大的悲傷彌漫在空氣裡,快要把人給壓垮。

  「先生喜愛燕離,這樣難過也是理所應當。」

  紀止雲低著頭,喃喃道:「喜歡?」

  他忽然抬起頭,看向了楚宴,「葉霖,這麼久了,我一直有話未告訴過你。」

  「什麼話?」

  紀止雲眼底滿是認真,緩緩的說出了口:「我心悅你。」

  楚宴睜大了眼,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聽紀止雲說這句話。

  可不知為何,心酸澀到了極點,眼眶的淚水也快要落下:「先生的喜歡可真是沉重,重得壓彎了我的脊柱,讓我只能爬在地上仰望你。」

  紀止雲臉色蒼白,嘴唇蠕動了兩下,終究沒再說這件事。

  「那天晚上燕離說,吹雪樓是借我的手辦起來的,以後自然也應該交給我。吹雪樓看著高深莫測,實際上裡面除卻幾個能人之外,就沒什麼特別。他讓我照顧好笙娘她們……」

  「他還說,我和他都不懂得如何去喜歡一個人。長久活在仇恨裡,讓他忘記如何去愛一個人。」

  「他還讓我……別再念念不忘。」

  紀止雲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仿佛耗費了全身的力氣。

  楚宴將目光放到了冰棺上,伸手去觸碰,卻被那些寒氣給灼傷了手:「我很早就想問,明明吹雪樓有的是人可以假扮他,為何當時的他不拆穿我?」

  紀止雲沉默了片刻:「或許……他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同他很像。所以不忍心去破壞毀滅這份相似。」

  「外貌嗎?」

  紀止雲笑了一下,卻沒有回答。

  「他雖然利用了那麼多人,卻沒有靠那些外力,到最後竟然是自己傻到親手報仇,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楚宴低下了頭,嘴裡苦澀極了。

  紀止雲看著這樣的楚宴,不由問他:「那他最後笑了嗎?」

  楚宴一怔:「……笑了。」

  楚宴回想起了那個笑容,身體不由顫抖起來,似有眼淚快要掉落。

  直到最後,他也深吸了一口氣,明白了紀止雲說的是什麼。

  ——燕離最後笑了。

  楚宴心底思緒萬千,深深的凝視著紀止雲。

  心裡那些恨破開了一個洞,長期以來凝結的憎惡和悔恨都從那個洞溜走。原本以為失去了那些,自己也會變成虛殼,可楚宴倒最後發現——他也有溫暖。

  楚宴終於朝紀止雲微笑,不含雜質:「先生,我曾經心悅過你。」

  那份感情熱烈而純粹,紀止雲仿佛快要被燙傷似的。

  他眯起眼,終於明白了楚宴同燕離相似的地方——一個是乾淨的愛,一個是純粹的恨。

  無論是誰,都始終貫徹,從未改變過。

  紀止雲心裡忽然很痛,眼底的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知道楚宴那麼很他是為什麼。

  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的愛,何談恨?

  楚宴分開了兩人的距離,然後再無迷戀的離開了這裡。

  留給紀止雲的,唯有那句——先生,我曾經心悅過你。

  那比楚宴說恨他,更讓他覺得心痛。

  紀止雲失魂落魄的站在燕離的冰棺處,這次換他嘗到了那種滋味。

  捨不得、放不下。

  我努力過,掙扎過,可到頭來還是沒能換回你。

  思之不來,念之不見。

  —

  楚宴走出了這個地方,當他聽見系統提示音之後,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松。

  [紀止雲悔恨值已經到了五顆星,宿主準備三天之內脫離。]

  [……嗯。]

  [這次你好像很不忍心脫離似的?]

  楚宴連忙笑嘻嘻起來:[怎麼可能?]

  系統點了點頭,覺得楚宴果然是它帶的最好的一屆宿主,不會被感情的事情所拖累。

  沒過多久,它就看見楚宴在行宮之中奔跑了起來,似乎急匆匆的要去某個地方。

  系統:[……]別以為它不知道這是通向燕王那邊!

  不過那個齊斂到最後給燕王丟下了一堆爛攤子,燕國今後的命運,恐怕還不好說呢。

  這最後停留的三天,隨楚宴怎麼做都可以。

  等楚宴終於到了那邊,已經氣喘吁吁。

  陳週一看是楚宴,還滿額頭都是汗水,快速的走了過來:「公子怎麼沒人陪著就來這裡了?還滿頭都是大汗!」

  楚宴笑著問:「王上呢?」

  陳周總覺得楚宴好像變了些,又好像沒變什麼。

  他仔細的凝視著楚宴,倒讓楚宴笑容更大了:「這麼看著我作甚?」

  陳周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連忙朝楚宴跪下來:「公子恕罪,是奴失禮了。」

  楚宴無奈:「王上呢?」

  「這……公子現在還是不要進去吧,王上發了一上午的火。」

  「可是因為昨日走火的事情,讓其他幾國有什麼動靜了?」

  陳周尷尬的嗯了一聲。

  楚宴也不顧陳周攔著,而是直接走了進去。

  裡面的光線極暗,大白天連窗戶也沒有打開。借助那為數不多的光,楚宴看向了坐在御座上的燕王。燕王身穿著一件玄色衣衫,金色的絲線細細的勾勒著蓮紋,紋路直接綿延到腰帶處,勾勒出有力的腰身。

  皎如玉樹,豐神俊朗。

  楚宴莫名的想起了這兩個詞。

  越是靠近他,楚宴便越能看清燕王此刻的表情。他正閉目養神,孑然的散發著孤獨疲倦之感。似乎累極了,就連睡夢裡也做著噩夢。

  正當此時,燕王狠狠的道了一句:「安兒,別離開我……!」

  他從夢裡驚醒,有一瞬間的失神。

  或許是燕離的死,讓他真真的害怕了楚宴離開他這件事。

  「我在。」

  終於走到了他的面前,楚宴伸出雙手,緊緊的捏住了燕王的手。

  感受到楚宴在自己身邊,夢裡的那些心悸害怕才最終消散。他的眼眸沉如寒星,將楚宴拉了過來,仿佛就這樣抱在自己懷裡,他才會安心。

  「做噩夢了?」

  「嗯。」

  「我能問問做了什麼噩夢嗎?」

  燕王皺著眉:「不能。」

  他這個反應,卻讓楚宴笑了起來。

  「……有那麼好笑?」燕王的語氣聽上去非常生氣。

  楚宴睜著眼看他,無辜極了,就像某種小動物似的。

  燕王忽然就生不起氣,在這之前,他明明為了那些事情煩躁了一上午。

  「昨日的事情讓你害怕了?」

  「不害怕,因為你來了。」楚宴笑了起來,說著甜言蜜語。

  燕王輕咳了一聲,眼神卻越來越柔和:「……傻。」

  陳周看著這一切,差點就傻了眼。早上的時候王上可懲處了不少人,稍有做錯事的,都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公子果然是公子……進去打擾了王上休息,還能逗得王上這麼開心。

  「王上……」

  「嗯?」

  「我能叫你燕擎嗎?」

  燕王板著臉:「胡鬧。」

  要是那些宮人看到燕王這個樣子,一準被嚇得瑟瑟發抖。然而楚宴卻一點沒被他嚇著,反而直直的看向了燕王:「我若真的胡鬧一次呢?」

  燕王:「……」

  楚宴主動吻向了燕王,迎著對方錯愕的眼神。

  楚宴卻笑了,此刻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有些暖,有些酸。

  只是他不再想去分辨那些,他原本就是飛蛾,不再懼怕撲火一次。就算燃燒己身,化為灰燼又如何?

  生之往矣,無懼!

§ 第42章

  兩人就這樣互相親吻著對方,燕王沒想到楚宴會主動親他,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於是燕王反客為主,更加深入的吻他,與他唇舌相交。

  一吻之後,兩個人都氣喘吁吁,楚宴白皙的臉頰上一片紅霞,讓燕王一瞬間想起了白雪紅梅的美景。

  看著這樣的楚宴,燕王更加心癢難耐,甚至有些情/動。

  在這樣炙熱的視線注視下,楚宴臉都燙了。

  他連忙站起身轉移話題:「聽說燕國現在的處境不太好?」

  燕王也憐惜楚宴的身體,只能將自己的欲/望忍下:「現在我們唯一的證據,就是齊斂和燕離的屍身,只要齊斂的屍身在,一步步追查下去,齊國就脫不了干係。」

  「是不是只要能證明這件事情是齊國做的,其餘幾國是不是不會再針對燕國?」

  「嗯,這是燕國的一線生機。」

  楚宴松了一口氣,總算放心,他偶然間似乎瞥到了那邊花瓶裡插著的一束梅花,不由微怔:「都凋謝了……你怎麼還留著?」

  燕王牽唇一笑:「莫說是凋謝,就算是腐爛了,寡人也留著。」

  楚宴聽得心口一顫,有暖意浮上來。

  「你可知,那束梅花上面綁著我的發帶。」

  燕王悶笑了一聲:「日日把玩,自然知道。」

  楚宴聽到那句日日把玩,心跳不止,還有隨之而來的甜蜜。

  而對方站起身從背後抱住了他,炙熱的氣息全都噴在他的耳朵,勾起一絲絲的癢意,如漣漪緩緩散開:「安兒,別動。」

  楚宴總算是聽出了什麼,那根東西就抵在他的腿部。

  楚宴垂下眼眸,羽睫微微顫抖,一如主人此刻的心情。

  欲/望不知如何平息,燕王只能強行忍著。

  楚宴忽然想起他們之間尚有許多誤會,特別是燕離那件事。

  「對不起。」

  「……怎麼突然這麼說?」

  楚宴抿著唇:「那天晚上,我不是不想讓你觸碰我,而是害怕……」

  燕王呼吸微亂:「抱歉,嚇著你了。」

  背後的聲音一下子低落,活像一隻犬科動物似的。楚宴握住了燕王抱著自己的手:「不是的……醉酒的那天,燕離跟我說是他……」

  燕王表情頓時變得猙獰:「……」

  還好他現在是這樣的姿勢抱著楚宴的,楚宴看不到他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才排斥寡人?」

  楚宴有些心虛:「嗯……」

  燕王的臉猙獰得更厲害了,他深呼吸一口:「若不是燕離死了,寡人真想揍他一頓。」

  他強烈的克制自己,楚宴卻因為他這個說法而笑了出來。

  「……有這麼好笑?」燕王咬牙切齒,聲音還帶著點兒危險。

  楚宴輕咳了一聲:「我之前也很痛苦,分明說了心悅你,還醉酒和燕離做了那種事。」

  「那天是寡人!」燕王極其不爽的糾正了這一點。

  楚宴趕緊順毛:「嗯,別氣了。」

  燕王一挑眉:「你哪只眼睛看見寡人在生氣?」

  他渾身細胞都叫喊著生氣呢,而且還在吃醋,楚宴不是傻瓜,聽得出來。

  「王上似乎抱著我不撒手了。」

  「叫燕擎。」

  楚宴睜大了眼:「可方才你不是……」不准叫麼?

  「叫燕擎。」

  這個姿勢,楚宴無法看到他的表情。當楚宴試探的叫了一聲燕擎之後,燕王終於滿足了。

  他想回過頭去看看燕王,而燕王卻無論如何也不放開:「別轉過頭。」

  「??」

  「寡人現在的表情,不想給你看,會嚇著你。」

  楚宴還有點懵,什麼叫會嚇著他?

  正在此時,外面的陳周連忙走了進來:「王上,有緊急軍情!」

  燕王原本抱著楚宴,一聽是緊急軍情,便鬆開了楚宴,重新走回御座:「呈上來。」

  「諾。」

  看著那份書函,燕王的臉色越發凝重。他看向了楚宴:「安兒,你先回寢殿休息。當心離了那香,你等會兒又開始疼了。」

  「……好。」楚宴略有些遲疑,分明知道那緊急軍情有多嚴重,卻還是微笑著朝燕王笑了笑。

  至少,不能讓他擔心。

  —

  當楚宴回到殿內休息的時候,聞到那股香味,身上的疼痛才減輕了幾分。

  在外面的時間太久,那股疼痛就壓不下來。

  他蜷縮在床上,冷汗從他的額頭滑落,就這麼不安的睡了一夜。

  楚宴深知燕離和齊斂的屍身在宮裡被重兵把守起來。

  這是燕國的一線生機,燕王決不允許證據被毀。

  那日宮中起火,在使臣館找到了一具同齊斂身形相似、穿著也差不多的男子,只可惜那男子被燒得面目全非,已經沒了性命。

  當所有人都把他認作是齊斂的時候,齊斂又出現在外面,身上還一點燒傷的痕跡都沒有,這足以證明那次的大火齊斂脫不了干係。

  興許真的如燕王所說,這樣查下去會給燕國一線生機吧。

  這麼想著,楚宴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等冬日的陽光懶懶的照射到裡面,從窗戶的縫隙射入一道直直的光,在陽光照射之下,空氣裡的塵粒也隨意飛散,晶瑩得仿佛在發光。

  楚宴緩緩的睜開了眼,聞著那香一夜,他身上的疼痛才略略減輕。

  他從床上起身,喉嚨一陣腥甜,竟吐出一口血來。

  「怎會……?」

  楚宴愣神的看著手上的鮮血,嘴唇不由蠕動了兩下,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呵,沒多少時間了麼?」

  他知道的……自己的身體早就已經腐爛,那些香讓他看上去猶如正常人,時常不會感受到疼痛,卻無法阻止毒素惡化。

  楚宴不忍再看,自己給自己穿上了衣衫,一個人也沒有驚動。

  等踏出了門口,一直守在外面的禁軍問:「公子想去什麼地方?」

  「我的行程也需要和你彙報?」因為方才的事,楚宴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禁軍侍衛們立馬跪了下來:「近來行宮不安寧,甚至昨夜大王都召集了軍隊來天旭城,我們是怕公子出什麼意外。」

  楚宴皺著眉頭,只好解釋:「我去看燕離,你們要跟,就跟著罷。」

  自燕離死亡之後,燕王就朝眾人解釋了楚宴的身份,因此禁軍知道他在說什麼。

  楚宴這樣蒼白的樣子,眉目間滿是脆弱。楚宴近來越發單薄了,就算穿著冬衣,也有一種弱柳扶風的美感。就算是久病,也沒折損他的容顏,反而更加好看了。

  一人看得愣神,久久的仰著頭這樣看他,連回答楚宴的話都忘了。

  另一人嚇得掐了下他的手,臉色僵硬的朝楚宴說:「離殿下那裡也有人守著的,既然是去離殿下那裡,我們就不陪著公子了。」

  「……嗯。」

  等楚宴走後,他才拍了下那人的頭:「還傻看著呢?」

  「我們怎麼不跟著公子啊?最近這麼危險……」

  其中一人睜大了眼:「你還惡人先告狀了?我這還不是看你在公子面前失態!若不是你剛才那個樣子,我早就跟上去了!」

  那人憨厚的摸了摸後腦勺:「我總覺得公子似乎……又好看了些。」

  話剛說完,他又被旁邊的人給打了下:「你腦子沒壞吧?要是大王聽到你這麼說,還要腦袋嗎?就算公子真的好看,咱也只能憋在心裡,一個字也不能說!」

  「……哦。」他失落極了,又想起一件事,「不過公子最近是不是睡得越來越久了?現在都快傍晚了?」

  「哎,別問。」

  「是不是公子的毒……?」

  「都叫你別問!」

  「……哦。」

  他們兩人的對話,楚宴自然沒有聽到的。

  當楚宴走到存放燕離冰棺的地方,偶然間想去看看齊斂的屍身,他想幫燕王的忙。

  他的腳步一頓,走了完全相反的路。

  楚宴穿過了水榭木橋,看到一池冰霜,終於到了那個地方。

  楚宴去看燕離侍衛們會放行,可來齊斂這兒就不一定了。燕國能不能找到一線生機,就要看齊斂屍身,光是看禁軍將這座宮殿圍繞得外三層裡三層,楚宴就知道自己進不了。

  他眼神微閃,正思考著怎麼進去,系統卻發了聲:[任務目標在附近。]

  任務目標?

  「紀止雲?」

  [嗯。]

  他來這裡做什麼?

  楚宴想起那天有誰說過,曾看見紀止雲和齊斂交談過。他的心裡忽然湧起萬般疑惑,只知道一件事——紀止雲來這裡一定不簡單!

  楚宴悄悄的跟了過去,果然沒多久就發現了紀止雲的身影。因為腿受傷的緣故,他在雪地裡走的時候,格外費勁,甚至在雪裡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楚宴害怕被發現,跟得格外小心。

  等走到暗處,紀止雲忽然停止了腳步。

  不一會兒,另一人走了過來。

  「等會兒王上和我密談,四周的禁軍會被支開的。」

  楚宴眼底露出震驚,聽那個聲音,很明顯是淮月!

  「大王讓你待在燕王身邊十年,沒想到你真的取得了他的信任。」

  淮月皺下了眉頭,似乎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等會王上只會讓裡面的禁軍退出去,並不會讓他們離開。若想毀掉齊斂屍身,就得讓那些禁軍離得這裡遠遠的。司徒大人,我信你的智謀。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

  「……你想如何毀掉齊斂的屍身?」

  淮月語氣一抖:「燒掉。」

  紀止雲微怔:「燕王現在就在裡面查看齊斂屍身,你連他也不想放過麼?」

  「那是……大王命令。」淮月狼狽的瞥開了眼,「我也無可奈何!」

  「當初燕國攻打周國,大王讓你提供燕國軍情的時候,你怎麼一個字都不說?」紀止雲目光如炬。

  淮月睜大了眼,身體微微的顫抖起來:「別問了!」

  紀止雲冷靜的問:「是不是大王抓住了你弟弟?」

  淮月驀然回頭看向紀止雲,忽然狠狠的推開了他,紀止雲就這麼跌倒在雪裡,狼狽不堪。

  「我必須得做!」

  說完這句話,淮月就離開了這個地方,徒留下紀止雲一個人。

  紀止雲垂下了頭,遲遲沒有站起身,他的臉色難看,說到底還是把一切全都忍了下去。

  燕王的事情,與他無關,不能多管閒事!

  他是周國人,理應護著周國!周國還被燕國奪去了大部分領土!論舊仇新恨,紀止雲也不可能讓這個計畫失手。

  紀止雲深吸了一口氣,從雪地裡爬了起來,慢慢朝著前面走去。

  看到這一切的楚宴卻睜大了眼,得去告訴燕擎!

  否則的話……燕擎會……

  楚宴正想離開,可此時他的嘴裡嘗到了腥甜,身體劇痛無比。

  喉嚨裡憋了一口血,楚宴卻不敢吐出,因為紀止雲就在不遠的地方。

  等紀止雲離開,楚宴才狠狠的咳嗽起來。

  一大口鮮血,幾乎是吐出來的,裡面已經完全是血黑色了。

  他臉色泛白的看著這一切,有些難以置信。

  惡化再加上連鎖反應,楚宴的身體抽搐了起來,意識一黑,竟直接的倒在了地上。

  他完全沒有力氣,就連爬起來告訴燕王的力氣也沒有。

  呵,難怪……今天他會睡那麼久。

  楚宴掙扎著,眼底滲滿了淚水,他的臉貼在雪裡,冰得徹骨,楚宴咬緊了牙關,憑著意志力不讓自己昏迷過去。

  耳旁傳來聲響,那邊紀止雲已經支開了禁軍。

  「動啊!動啊!」

  楚宴喘著粗氣,手上青筋凸起。

  當意志戰勝了殘破的身軀,他終於能動動腿,楚宴從地上爬起來,第一時間就是給自己狠狠一拳。

  疼……

  真疼。

  臉被自己打得通紅,留下了血瘀。不過好歹意識終於清醒,楚宴低著頭,艱難的朝前面走去。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紀止雲是的確利用他的才智支走了那些禁軍。

  他連忙走到放置齊斂屍身的地方,看到了一片燃燒的大火。楚宴臉色發白,心臟也幾乎驟停。

  ——他來晚了。

  終於,當火光燒起來的時候,紀止雲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火越燒越旺,很快整個屋子都燃了起來。

  楚宴從暗處走出來,臉色大變,朝裡面撕心裂肺的喊:「燕擎!!!」

  紀止雲錯愕的回過了頭,看到楚宴臉上的淚痕,不由愣在原地:「你怎麼在此處?」

  楚宴沒有理會紀止雲,看著那著火的宮殿,想要徑直的沖進去。

  因為跛掉的腿,紀止雲沒能來得及拉住他,只是狠狠大喊:「別去!」

  天已經完全暗淡下來了,他的背後是一團火,猶如紅蓮盛開。這一刻的楚宴當真美的讓人難以忘懷,仿佛他也要隨那些火燃燒起來。只是此刻的楚宴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如紙,眼底滿是惶恐不安。

  聽到紀止雲的聲音,楚宴回頭看了他一眼,火光照耀在自己臉上,他忽然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

  「先生,我真恨你。」

  紀止雲的心頭一顫。

  「我得去尋他,燕擎一人在裡面,我怕火燒得他疼。」

  他一步步走到了裡面,紀止雲不可置信的看著楚宴,到最後,他的身影沒入火海之中。

  紀止雲站在原地,竟眼睜睜的看著他沖到了火裡:「霖兒……不要……」

  紀止雲上前走了幾步,也想隨他一同進去。可紀止雲的腳不爭氣,劇烈的走了幾步,就跌了下去。地上的雪是冷的,連同他的心一起冷到了骨髓裡。

  他艱難的向前爬著,直到再也看不到楚宴的身影,他完全被火苗吞沒。

  「你是要自己進去赴死嗎?」紀止雲眼底滿是熱淚,跪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而此時,燕王已經從密道裡出來了。

  雖然艱險,可到底苟延殘喘。

  齊斂的屍身也被他帶出來,燕王狼狽極了,臉上早染上了燒過的黑色木屑,就連頭髮也被燒掉了半截。

  他看到紀止雲過後,不由皺眉:「你怎會在此處?」

  紀止雲怔怔的看向了他:「你出來了?你竟出來了?」

  說著說著,紀止雲失常的大笑起來,活像個瘋子,「你出來了,安然無事,可霖兒卻進去了。他為你進去赴死,為救你要在裡面活活被燒死,你卻出來了?」

  燕王睜大了眼,一瞬間明白了紀止雲說的是什麼。

  「你為何不攔著他!」

  「他說他要去尋你,怕你一個人被火燒得疼,我……還能阻止什麼?」

  燕王一拳打在了紀止雲的臉上,轉身想要奔進去。

  而此時,大殿忽然倒塌,燕王的臉色一白,被砸下來的粱擋住了去路。

  「葉霖!」

  火海裡,無一人應答。

  他似乎還想奔進去,用手不顧一切的刨開那些還在燃燒的木頭,似乎想從裡面找到楚宴的蹤跡。

  很快,手上就發出了被燒焦的味道,可燕王卻不管不顧。

  等陳周帶了人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被魔怔的燕王嚇了一跳。

  「王上!」

  燕王不理他,陳周驚呼一聲,「王上你是想燒焦自己的手嗎!?」

  燒焦兩個字觸痛了燕王,他怔怔的看向了陳周,聲音沙啞到極點:「安兒還在裡面。」

  陳周睜大了眼:「什麼?」

  「安兒要救我,他想見我,他不知道我出來了。」

  陳周心裡沉痛到了極點,眼中的淚水終於包不住:「王上,屋子都塌了,公子出不來了。」

  「胡說!」

  陳周像把燕王拉起來,可燕王卻一把打開他的手,繼續翻著那些燃燒的木頭。

  他的手被燙傷,也一點也不去管。

  陳周看見燕王的腿在發顫,他才恍然間睜大了眼,明白了一切。

  大王沒進去,是因為他的腿疾發作了!

  他此刻連站也站不起來!

  「王上,公子死了。」

  當那個死字剛說出口,燕王手裡的木頭轟然倒地。他呆愣的看向了前方,腿用不上力,他無法走到他的身邊,就想用爬。

  哪怕離他近一點點的距離,一步都好。

  「安兒……」

  史醫師本就判定楚宴活不長,可燕王沒想到楚宴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他。

  燕王眼底滿是熱淚,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失聲大哭起來:「他到死,都不知道寡人在外面。」

  燕王能想到那樣的情形——楚宴沖了進去,在著火的屋子裡四處尋找起他來,他篤定自己會在裡面,所以想就算是死,他們也要實在一起。外面的屋子坍塌了,楚宴還是沒有任何離開的想法,他翻開了被子,床底,櫃子,只想在某個角落裡能找到他。

  火燒得越來越大,楚宴直到死都沒發現他在何處……

  燕王哭得淚流滿面,這是陳周第一次見燕王這麼哭。

  他的心裡也壓了一塊巨石,重重的讓人無法喘息。陳周想說話安慰燕王,到頭來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公子走的時候,一定非常遺憾,連死之前都無法見一面。」

  燕王駐足在外面,淚水模糊了視野,只能看到跳動的火焰和坍塌的房屋。

  這個夜晚,雪花飄飄而落,大火最後終於撲滅。

  在最後,他發現裡面的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被燒得焦黑,不復當初的容顏美貌,燕王一點點的靠近了他,猶如珍寶似的把他抱在自己的懷裡。

  「安兒……」

  「別睡了。」

  「別留下我一個人。」

  「你就當……憐惜我,多看看我一眼。」

  「我就在外面呢,你怎麼那麼傻,非要衝進來救我。」

  「這樣……我怎麼告訴你,去哪裡告訴你,我逃出來了?」

  然而懷裡的那個人,只留下被燒焦的味道,再也不能開口了。

  這雪下在身上,刺得人生疼。

  而後幾日,行宮裡的古梅樹轟然而倒,這天旭城的行宮之中,終於再無一顆梅樹。風雪覆蓋在寂靜的天旭城之中,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樁。

  他插在瓶子裡的梅花早已經腐爛,連樹枝也不復存在。

  燕王將那根紅色的發帶取下,日日帶在身邊。

  燕王不肯讓他的屍身下葬,像是發了瘋似的,將他存在冰棺裡。

  他還時不時一同和他躺入棺材,輕聲的叫著安兒。

  夜晚冷,躺在冰棺裡就更冷了,寒氣入體,他的腿疾一日比一日嚴重,可燕王統統不在乎。

  被活活燒死,該有多疼……

  他想也不敢想。

  燕王再也夢不到那些畫面。

  他的夢裡……一次也沒有他。

  無論多麼期盼,都再也見不到他。

  只是楚宴纏著他叫燕擎的模樣,卻時刻出現在燕王腦海之中。

  陳周偶然為他拿來一件披風,卻見燕王蜷縮著身體顫抖的說:「這世上,再無一人會喊寡人燕擎了。」

  沒有人。

  等冬天過去,屍體也開始腐爛,他再也抱不到他。

  燕王像是變了一個人,比以前更加冷血。他找到了齊國陷害燕國的證據,穩定了其餘幾國。春天還未到來的時候,燕國開始攻打周國。

  周國被打得節節敗退,兵燹城下,當燕國鐵騎進入周國的那一刻,他瘋狂的報復,將周國王宮燒成了火海。

  淩冽的寒風吹在身上,燕王的聲音滿是嘶啞。

  周王宮盡數被燒毀,下半夜的時候,大雨落了下來,琳在他的身上。

  燕王的腿疾尤甚,喃喃的望著遠方——

  「安兒,你再喊我一聲燕擎啊……」

  未見君還,再不見他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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