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宋竹在兩條街外一個不太起眼的牆邊蹲著，握在掌中的手機不斷震動，來電顯示都是同一個人。

晚上將近十二點學區附近很多店面早就都收攤了，四周冷冷清清，宋竹努力把自己縮到最小，吹過的風太冷了，剛才情急之下沒來得及拿外套，全身上下唯一的熱度來源是他貼在肚子上的暖暖包。

他是挺難過的，但還不至於到要哭，眼眶的血絲是因為剛睡醒，鼻子通紅是因為冷風直灌。

這個時間點早就沒公交車了，身上的錢又不夠搭出租車回家，他想再蹲個幾分鐘，等下去附近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速食店過一夜算了。

宋竹其實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幹嘛這麼衝動，孫皓銘說的又有什麼錯呢，他的世界當然不可能只有他宋竹一個人，他有同學、有老師、還有家教的學生。

宋竹也覺得自己有可能是自做多情，孫皓銘有追求者又怎麼樣，有人明示暗示著喜歡他又怎麼樣，宋竹是他的誰，憑什麼吃醋又憑什麼使小性子。

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宋竹垂眸看著還在不停震動的手機，孫皓銘幾乎是不間斷地撥打著，他不敢接，怕接了被找到在哪，那人也許會直接把他送回家，以後就真的再也不和他連絡了。

但宋竹又很想找個人說話，凍僵的手指趁著孫皓銘掛斷電話再回放的短暫幾秒鐘空檔，點開通訊簿找到徐若維的名字，指腹剛觸上屏幕正要往旁邊滑，孫皓銘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宋竹馬上停手卻還是來不及，電話被接起來了。

他愣愣看著屏幕上讀秒的數字，數字跳到三十的時後才反應過來把電話掛掉。

宋竹想該換位置了，再這麼凍下去可能腦袋都要僵了，他靠著牆壁慢慢站起身，一雙腿又酸又麻，只是還沒等到腿上的不適感退去，一雙眼熟的鞋就這麼映入眼眸。

宋竹怔了怔，不曉得孫皓銘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微微抬頭，大概是剛才一路上都用跑的，那個人正喘著粗氣，臉上的表情不太好，好像有點生氣。

孫皓銘沒等宋竹說話，攤開被自己緊緊抓在手裡的外套往明顯在發抖的宋竹身上套，然後一把拉過他的手臂往回走。

孫皓銘用了很大的勁，宋竹根本沒辦法掙脫，半推半就地又被帶回了自己剛才負氣離開的空間。

孫皓銘一直到進了房鎖上門才鬆開宋竹，他開了熱水器，要凍得幾乎成了冰塊的宋竹先去洗澡，宋竹卻說了句不要。

「你先去洗澡，洗完我們談談。」

「談什麼？我那麼喜歡你你都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都不知道，你又不想跟我談戀愛，那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兩個人在浴室門口僵持了一陣子，最終還是孫皓銘率先敗陣下來，他低歎了一口氣，伸手扣住宋竹的下巴往上抬，迫使他看向自己。

孫皓銘的眸色很深，他不常笑，臉上的表情都是剛毅冷冽的，很難讓人看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被他這麼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宋竹服軟了，問他：「孫哥，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啊？談戀愛的那種。」

孫皓銘沒有回話，他的姆指壓上宋竹的下唇，左右來回摩娑了下，又按住中間最柔軟的部分。

宋竹不曉得他想做什麼，沒來由地有點緊張，嘴巴微微張著，明明很冷，被碰觸的地方卻又莫名覺得燒得不行。

「你為什麼……非要來招惹我。」

然後宋竹聽見孫皓銘很輕地說了這麼一句，語氣似是無奈，又隱約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存在，只是宋竹沒來得及思考太深，壓在他下唇的手指鬆開了，下一秒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觸感覆了上來，涼涼的，還有一點點乾燥。

宋竹一開始根本沒反應過來，只知道嘴巴上貼著一個涼涼的東西，有孫皓銘身上的味道，等他意識到他們是在接吻的時候宋竹心跳才猛然加速。

孫皓銘的吻很輕，輕輕貼著而已，宋竹稍微緩過來之後注意到孫皓銘的眼睛是閉上的，也跟著有樣學樣地閉起雙眼。

宋竹沒和誰親過，但他看過電視，他在腦海裡揣摩了一下以前看過的畫面，微微張開嘴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被舔了一口的孫皓銘背脊僵了一秒，呼吸一沉，鬆開還捏著宋竹下頷的那手，改繞到後頭按著他的後腰，往自己的方向壓，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貼得更緊。

他順著宋竹微啟的嘴，濕軟的舌頭探進去，不慎熟練地掃過他口腔裡每一處。

兩個人畢竟都沒有經驗，一個一味深入另一個一味承接，連最基本的換氣都不會，兩雙嘴唇分開的時候都憋紅了臉，大口吸氣。

宋竹喘了幾口氣，見孫皓銘和自己一樣的窘態，忍不住笑了起來。

孫皓銘放在他腰上的手還沒挪開，彼此還是貼得很近，宋竹微仰著頭親親孫皓銘的下巴，又輕咬了一口，「你是喜歡我才親我的對吧？」

「宋竹。」孫皓銘往後退開了點，手仍舊摟著他。「這條路很難走，你如果後悔了，隨時告訴我。」

孫皓銘說得很認真，宋竹還泛紅的臉一下就垮下來，「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有那麼喜歡我。」

孫皓銘不明所以，喉嚨發出疑惑的單音。

「你要是很喜歡我，就會和我說這條路難走，你也會一直陪著我，可是你卻說後悔了就告訴你，是不是我後悔了你就要放手了？」宋竹沒等孫皓銘回應，自顧自地又繼續說：「可是我那麼喜歡你，我才不會後悔。」

孫皓銘深深看著宋竹，覺得自己再也裝不下去、再也忍耐不了，宋竹太暖，讓人忍不住想靠近，想擁抱想佔有，想讓他只為了自己發光。

「孫哥你喜歡我吧，能不能再更喜歡一點啊，最好是就算我後悔了都要死死抓住我的那種？」

「已經很喜歡了。」孫皓銘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吁了出來，湊上前再一次吻住宋竹。

當然喜歡，喜歡到可以為了他不要原則，可以為了他冷靜克制，又可以為了他不顧一切。

孫皓銘一邊親吻他一邊想，與其無謂的擔心不知道會怎麼樣的未來，倒不如就牽著他的手走一步算一步，任何困難總是會有能夠解決的方法。

孫皓銘又想到剛才害宋竹跑出去的那句話，在心裡暗自把它補完，說是說不出口的，但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做到。

－－我的世界不是只有你，但愛情裡面你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