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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禮物》第42章
二十六 聖誕夜

  1

  格拉夫頓街是都柏林市繁忙的徒步街道,擠滿了趕在最後關頭採購的人潮。大家爭先恐後地搶奪架上的最後一件商品,預算和腦袋全拋出窗外,倉促地依據現有的商品及時間下決定,至於饋贈的對象則未必列入考量。先求買到禮物,至於送誰,晚點再說。

  難得盧沒有追趕周遭慌亂人潮的步調,他牽著茹絲的手在都柏林街道漫步,任由旁人匆匆忙忙與他們擦肩而過。盧擁有全世界的時間。他稍早突然約茹絲碰面,茹絲可是大吃一驚呢,但照例沒有開口問任何問題。她暗自欣喜,樂見盧的新轉變,但她埋在心中絕不說出口的懷疑則等量齊觀。盧.薩芬必須好好表現她才會相信他。

  他們步下亨利街,那裡擺滿了攤位,做最後存貨大出清:玩具和包裝紙,剩餘的彩帶和吊飾,遙控車在街道跑來跑去,各種貨物在聖誕採購狂潮最後幾小時全拿出來。在風貌千變萬化的摩爾街,展品包括充滿鮮活種族色彩的亞洲、非洲商店,與傳統市場攤位並肩而立。盧買了芽球甘藍,那些毒舌派小販滔滔不絕的主觀論述,任誰都會覺得頗具娛樂效果。他們參加早場的聖誕夜彌撒,在學院綠地廣場的威斯汀飯店共進午餐,那是古色古香的十九世紀建築,先前是銀行,如今改裝為五星級旅館。他們在交易大廳吃飯,小布丁全程歪著頭仰望天花板,讚嘆地注視手工雕琢的華麗細膩天花板,還有以八千塊埃及水晶製成的四具璀璨水晶吊燈,他一嚷再嚷,只為了聽自己的聲音在高聳的天花板迴盪。

  盧.薩芬那天看待世界的角度變了。他不是在十三層樓以上,待在染色的強化玻璃窗後坐在超大皮椅上觀看,他選擇投入紅塵。小加說對滑鼠的事,他說克里夫能教他一些道理也是真的──其實,一切始於六個月前塑膠滑鼠砸到他臉上的那一刻,那一擊勾出了盧長年埋葬的恐懼與良知。事實上,當盧細細思忖,發現小加說中了許多事情。那老是在耳朵裡的刺耳聲音,其實在訴說他始終不願聆聽的話語。他虧欠小加良多。當夜色逐漸降臨,孩童必須在聖誕老人飛上天空前返家,盧親吻茹絲和孩子們,和他們告別,看他們安全地上了她的車,然後盧回到公司。他還有一件事得做。

  盧在辦公大樓的大廳等待電梯,當電梯門打開,盧正要走進去,卻見派特森先生走出來。

  「盧,」他驚訝地說,「我不敢相信你今天還上班,你真了不起。」他望向盧手上的盒子。

  「沒有,我不是來加班的。假期不開工。」盧笑著強調立場,巧妙地為新職務訂立大原則。「我只是要……呃……」他不想透露小加的落腳處,以免害小加惹上麻煩,「我只是有東西放在辦公室沒拿。」

  「好。嗯,盧,」派特森先生疲倦地揉眼睛,「恐怕我有事要告訴你。我也是天人交戰了一番,考慮該不該跟你說這些,但我想最好還是知會你一聲。我今天晚上也不是來工作的,」他承認道,「是艾佛烈叫我來的,他說事態緊急。自從克里夫的事情後,我擔心人心不安,所以我急忙到了公司。」

  「我洗耳恭聽。」盧說,惶恐在內心積聚。電梯門關閉,逃亡路線沒了。

  「他想跟我談……呃,你的事。」

  「是。」盧慢慢地說。

  「他給了我這個。」派特森先生從口袋掏出一個藥盒,是小加給盧的藥。裡面只有一顆。艾佛烈那個小人,顯然他曾飛奔到垃圾桶尋找能毀滅他的證據。

  盧驚愕地看著藥盒,試圖判斷該不該否認。汗珠從他上唇滲出,他連忙動腦筋編織藉口:這是他父親的。不。是母親的。髖關節的藥。不。他有背痛。他察覺派特森先生在說話,於是開始聆聽。

  「說什麼是在垃圾桶底下找到的。我也不清楚。」派特森先生皺眉,「但他知道這是你的……」他再度端詳盧,搜尋他眼底認出藥盒的反應。

  盧的心臟在他耳中怦怦跳。

  「我曉得你和艾佛烈是朋友。」派特森先生有些不解地說,露出六十五歲的歲月痕跡。「但他對你的關心似乎有點用錯地方。我覺得他的目的是讓你惹上麻煩。」

  「呃,」盧嚥口水,盯著褐色盒子,「那不是……呃,那不是……唔……」他結結巴巴地想要組織出一個句子。

  「我不是愛刺探別人隱私的那種人,盧,我的同事們私底下愛做什麼是他們的事,只要不影響到公事就無所謂。因此,艾佛烈給我這東西讓我的觀感不太好。」他皺了眉,見盧不答腔,反而更揮汗如雨,於是派特森先生又說:「但也許你其實希望他這樣做?」他問道,設法理出頭緒。

  「什麼?」盧揩揩額頭。「我幹嘛希望艾佛烈拿這東西給你?」

  派特森先生凝望著他,嘴角微微抽動。「我哪知道呢,盧,你是聰明人。」

  「什麼?」盧的腦袋全糊成一團了。「我不明白。」

  「如果我說錯了,請你糾正我,但我假設,」他抽動的嘴角終於變成微笑,「你刻意誤導艾佛烈這些藥丸的事。不曉得你用什麼方法讓他相信這些藥不僅僅是幾顆小藥丸,我說對了嗎?」

  盧愣愣地張開嘴巴,驚訝地看著老闆。

  「我就說嘛。」派特森先生笑著搖頭。「你是個好人,但也不是那麼規矩。我認得藥丸上的藍色標記。」他解釋道。

  「什麼意思?什麼藍色標記?」

  「你沒把整個標記刮乾淨。」他說明,打開藥盒,伸出手將藥丸倒到手心。「看到藍色的印記沒?如果你看得夠仔細,就會看到原本還有一個D的痕跡。相信我,我在這裡工作,我很了解這種需求,我可以用這些小藥丸發誓。」

  盧嚥嚥口水。「那是唯一一顆有藍色標記的藥丸嗎?」艾佛烈果真懶到最高點,甚至不能有品一點,伸手到垃圾桶裡撈,居然隨便找來尋常頭痛藥丸,刮掉縮寫字母充數。

  「不是,本來有兩顆,兩顆都有藍色標記。我吃了一顆,希望你不介意。不管這是不是從垃圾桶裡找來的,我頭痛欲裂,得吃一顆才行。該死的聖誕季節,忙到可以折我的陽壽了。」

  「你吃了一顆?」盧倒抽一口氣。

  「我會還你的。」他不在乎地擺擺手。「隨便哪家藥房都有,連書報攤都買得到,這不過是免處方箋的藥。」

  「吃了之後狀況如何?」

  「哦,頭就不痛啦,不然還會怎樣?」他皺了眉頭。「可是我要跟你老實說,如果我不在一小時內回到家裡,馬上有人會讓我二度頭痛。」他看看手錶。

  盧目瞪口呆,默不作聲。

  「總之,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欣賞艾佛烈的做法,我覺得你並不是……噯,誰管艾佛烈想說服我你是怎樣的人。公司裡,沒有他這種人的容身之地,我不得不請他走路。今天是聖誕夜耶,老天,有時候這份工作讓我們變壞人。」他疲累地說,現在看來比六十五歲更蒼老。

  盧啞然無語,捫心嘶吼著問自己。要嘛艾佛烈以其他藥物矇混,要嘛盧的兩次分身都是拜頭痛藥之賜。盧拿出口袋裡的手帕攤開,檢視僅剩的一顆藥丸。他的心在胸膛裡定住。他看得到頭痛藥丸的淡淡字母痕跡,為何以前沒注意到呢?

  「啊,看來你還有一顆。」派特森先生輕笑著。「你被逮到了,盧。喏,這給你,最後一顆給你,這樣你又多一顆。」他將藥盒交給他。

  盧看著他,嘴巴像金魚一開一闔,卻沒吐出半個字,他收下派特森先生還給他的唯一一顆藥丸。

  「我最好趕快上路。」派特森先生慢慢退開。「我得組裝一個玩具火車,幫一個嘴巴髒得和馬桶有得比的某洋娃娃小姐裝電池,我絕對會被強迫聽那洋娃娃碎碎唸整個星期。聖誕節愉快,盧。」他伸出手。

  盧大口吞嚥口水,頭痛藥丸的事在他心裡翻攪。他對藥丸過敏嗎?分身是某種副作用嗎?是幻夢嗎?不,不可能,那發生過,他的家人在兩個場合看到他。如果那不是藥丸的效力,那……

  「盧。」派特森先生喚道,手仍舉著。

  「拜。」盧聲音粗啞地說,然後清清嗓子,「我是說聖誕快樂。」他伸出手,和老闆握手。

  派特森先生一轉身,盧便跑到逃生梯衝到地下室。那裡的寒意比平日更重,走道盡頭的燈管總算修復,不再像八〇年代的閃光燈一明一滅,門底下飄出聖誕音樂,克里斯.里亞的〈驅車返家慶聖誕〉在漫長、寒冷、荒涼的走道迴響著。

  盧沒敲門便逕自進去。他用腳推開門,懷裡仍然抱著禮物。儲藏室變得空曠許多。小加在第二條走道,睡袋和毯子是捲起的。

  「嗨,盧。」他沒回頭。

  「你是誰?」盧一邊聲音抖顫的問,一邊將禮物放在一個架子上。

  小加起身,走出走道。「咦?」他慢慢地說,上下打量盧,「你的開場白好奇怪。」他的目光移到架子上的箱子,露出微笑。「是給我的禮物嗎?」他輕聲說,「你真的不用這麼客氣的。」他走向禮物,盧後退一步,非常恐懼地望著他。

  「嗯。」小加向他皺眉,轉頭看架子上包著包裝紙的禮物。「我可以現在拆開嗎?」

  盧沒有回應。汗水在他臉上閃閃發亮,視線銳利地跟隨小加的一舉一動。

  小加慢條斯理、小心地拆著包裝精美的禮物。他從邊緣動手,緩緩移除膠帶,留神不撕破包裝紙。

  「我喜歡送人禮物。」他解釋的口氣依舊一派悠閒。「但不常有人送禮物給我。可是你不一樣,盧,我向來覺得你很特別。」他對著盧微笑。他拆開箱子,終於看到裡面的禮物,是供他在儲藏室使用的電暖器。「哇,設想真周到,謝謝你。這絕對能讓我的下一個落腳處溫暖一點,可惜不是在這裡,我要走了。」

  盧已經退到牆壁前,盡可能離小加遠一點,然後哆嗦著說:「你給我的藥丸是頭痛藥。」

  小加繼續研究電暖器。「我看是派特森先生告訴你的吧。」

  盧吃了一驚,他本來以為小加會否認。「對,艾佛烈自己弄來藥丸,然後交給他。」

  「那個小人。」小加搖著頭微笑。「老套的老艾佛烈。我就想他可能出這一招。嗯,他不屈不撓倒是值得讚賞,他真的不要你升官,對不對?」

  盧沒有接腔,小加又說:「我猜跑去找派特森沒帶給他任何好處,是不是?」

  「派特森先生開除他。」盧靜靜地說,仍然試圖釐清狀況。

  小加笑著,似乎毫不訝異。只是心滿意足──非常滿意自己的作為。

  「跟我說藥丸的事。」盧發現自己的語音顫抖。

  「是,那是我在一間書報攤買的頭痛藥,花了我好久時間才把那些小字母刮掉。你曉得,這年頭沒有品牌名稱的藥丸不多了。」

  「你是誰?」盧嚷道,聲音充滿恐懼。

  小加嚇了一跳,神情略微煩悶起來。「現在你怕我了?因為你發現不是藥丸複製你的?現在的科學是怎樣?每個人都輕易相信科學,相信所有的科學新發現、這種毛病的新藥、那種困擾的新藥,要苗條、要生髮,諸如此類,沒完沒了,可是碰到需要一點信心的事,你們就神經兮兮。」他搖搖頭。「要是奇蹟有化學方程式,每個人就會相信奇蹟。真讓人失望。我得哄你說那是藥丸的功效,盧,否則你不會相信我。被我說中了吧?」

  「你說相信你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呀,」他悲傷地看著盧,「我以為現在事情昭然若揭。」

  「昭然若揭?就我所知,根本混亂到極點。」

  「藥丸,那只是科學的騙局。科學的詭計,偽科學。」他微微一笑。

  盧疲憊地摩挲臉,既困惑又害怕。

  「那純粹是給你屬於你的機會,盧。人人都該有一次機會,你也一樣。」

  「哪種機會?」他吼道。

  小加接下來的話令寒顫在盧的背脊上下流竄,令他想立刻狂奔回到家人身邊。

  「別這樣,盧,你知道答案的。」

  這是茹絲的話。這句話屬於茹絲,盧現在渾身顫慄,而小加繼續說。

  「讓你和家人共處一段時間的機會,趁著還沒出事前,真正認識他們……嗯,花時間陪他們就對了。」

  「趁著沒出什麼事之前認識他們?」盧靜靜地問。

  小加沒有答腔,別開了眼,知道天機已洩露太多。

  「在什麼事之前?」盧又咆哮,逼近小加的臉。

  小加默默無語,但湛藍的眼睛熾烈地望進盧的眼睛。

  「他們會出意外嗎?」他的聲音顫抖,心慌意亂。「我就知道,我就怕這個。他們會怎樣?」他緊緊咬牙。「假如你對他們不利,我就──」

  「他們不會有事的,盧。」小加答道。

  「我不相信你。」他方寸大亂,將手伸進口袋拿黑莓機,他看著螢幕,沒有未接來電。他快速撥打家裡的電話號碼,退出地下儲藏室,狠狠再瞪小加一眼,然後邁開腿跑啊跑啊跑啊。

  「記得繫安全帶,盧!」小加在他背後叫道,他的聲音在盧的耳裡迴響,盧跑向地下停車場。

  盧將黑莓機設定為自動撥號,而且仍在持續撥號,他將車飆離地下停車場。滂沱的雨勢嘩啦落在擋風玻璃上,他將雨刷速度轉為最快,駛出空蕩的停車場時,碼頭已經冷冷清清。他踩下油門,未繫安全帶的警示聲愈來愈響,但他充耳不聞,只顧著擔憂。保時捷的車輪在濕淋淋的路面微微打滑,疾駛過碼頭區的僻靜小路,拐上克侖塔夫濱海公路到豪斯。在海的另一邊,發電廠兩根六百八十呎高的紅白條紋煙囪,像向他豎起的兩隻手指。大雨傾盆,能見度低,但他熟悉那些街道,那是他駕車穿梭往返了一輩子的地方,他只想駛過將他與家人隔開的那一小片土地,盡快回到家人身邊。

  那是六點半,夜幕低垂,漆黑一片。多數人在望彌撒或酒吧,準備將禮物擺在一起,為聖誕老公公留杯牛奶和聖誕蛋糕,再放幾根蘿蔔給馴鹿。盧的家人在家吃晚飯──他向家人擔保會回家吃晚飯──但盧的家人沒有接聽電話。他低頭看黑莓機,確認它仍然持續撥號,因為沒有看著路,他稍稍偏離到中央車道。一輛對向車喇叭大作,他連忙駛回原先的車道。他疾駛過索頓克羅斯區的「海洋酒店」,裡面的聖誕派對熱鬧滾滾。盧看到前方的路面空空蕩蕩,便踩下油門。他飆過索頓教堂,飆過濱海學校,經過一派祥和的安全社區,家家戶戶窗前點著蠟燭,聖誕樹亮晶晶,屋頂垂掛著聖誕老公公。在海灣另一端,矗立在都柏林天際線的幾十架起重架以聖誕燈飾點綴。他告別海灣,駛上返回峰頂家園的陡峭馬路,浩大的雨勢傾盆而下令他的視野模糊。霧氣凝聚在擋風玻璃上,他傾身用喀什米爾大衣衣袖揩掉。他按下儀表板上的按鈕,希望使擋風玻璃恢復透明。嗶嗶嗶的安全帶警示聲在他耳裡響著。由於車內溫度上升,霧氣迅速凝結在擋風玻璃上。他依然快馬加鞭,他的手機持續撥號,與家人團聚的欲望太強烈,壓倒了他當時應有的情緒。他花了十二分鐘,從空寂的路上回到他們家前面的那條路。

  好不容易,他的手機發出接收到電話的嗶聲。他低頭,看到茹絲的臉──她的來電顯示照片。她燦爛的微笑和褐色眼睛溫柔迎人。盧很高興茹絲平安到足以來電,他如釋重負地低頭,伸手去拿黑莓機。

  保時捷911 Carrera 4S配備獨特的四輪驅動系統,抓地力大幅凌駕任何後輪傳動的跑車。它分配百分之五到四十的扭力到前輪,視後輪的阻力而定。所以,假如你在高速下急轉彎的力道太猛,使後輪空轉,扭力便會被引導到前輪,將車子拉回正確的方向。大致說來,四輪驅動系統使Carrera 4S駕馭冰滑路面的能力遠遠超過大部分的跑車。

  可惜,盧的保時捷不是那一款。他已經訂購了,新車將在一月運到,再過一星期便會交車。

  因此,當盧低頭如釋重負地看著黑莓機,激動得只顧著看太太的臉,視線離開了路面,而彎進下個轉角的速度委實太快,他反射性地將腳從油門移開,使車體重力集中到前面,後輪重力減低,然後他重新踩下油門,拚命轉動方向盤試圖拐過彎,但後輪失去抓地力,他翻滾到馬路對面,即懸崖邊緣的陡坡。

  接下來的時間對他來說,純屬恐懼與困惑,驚愕麻木了痛覺。車身翻滾起來,一次,兩次,三次,每一圈都令盧失聲大叫,頭部、身軀、雙腿、雙臂像丟進洗衣機的洋娃娃般被狂暴地甩來甩去。安全氣囊擊中他的臉,打得他流鼻血,暫時暈厥,因此他在沉靜卻染滿血污的時間中度過了一會兒。

  一段時間後,盧睜開眼睛想要評估情況卻發現辦不到。他被黑暗包圍,而且無法動彈。濃稠的油狀物質蓋住他一隻眼睛,使他目不能視,他憑著可以移動的那隻手,發現伸手所及之處都覆蓋著同樣的物質。他在嘴裡挪動舌頭,嚐到了鐵鏽味,而後意識到那是血。他試著動腿,但不行;他試圖移動手臂,只能勉強移動一隻手。他默然,努力維持鎮靜,思忖如何是好。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連個點子都想不出來,當震撼過去,他開始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痛楚便席捲而來。茹絲的倩影在他腦海揮之不去,還有露西、小布丁和父母。他們就在他上方不遠處,在峰頂某處,只差一點點路就能到家。在黑暗中,在撞爛的車裡,在刺金雀花和虎尾草間,在豪斯山坡某處,盧.薩芬唉唉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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