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一)
童若再一次懷孕已經是三年後了。晏堯去德國一個月,他回家和媽媽住一段時間,連續好幾天覺得反胃想嘔吐,媽媽緊張地拽他去醫院一查。
懷孕了。
他在晏堯的公司干到第二年的時候便辭職了,上班實在是不太適合他。他做的全是最簡單的工作,稍微麻煩一點的內容,上司絕對不會分配給他。晏堯後來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正式待在分公司這邊了,成天想著把他調到自己身邊,好讓他可以什麼都不幹。
同事們都不是傻子,久了就察覺到,童若和老闆的關係不一般。
雖然他們對童若沒有惡意,但某些留言還是難免傳開了。
又意外傳到童若耳中。
童若臉皮本來就薄,坐立不安好幾天。他聯想到當初自己怎麼進的公司,多半也和晏堯有關,後來在公司裡的工作待遇也都是受了晏堯的關照。
他可以和晏堯談戀愛,但現在這個狀態,基本上等同於他是吃軟飯的。
童若糾結好一陣子,決定了辭職。他曾經在奶茶店打工過,便想自己盤一家店面下來,學著慢慢做起來。
童爸爸和晏堯之間的關係雖然緩和了一些,但仍然劍拔弩張,對他這個決定大力支持,童媽媽也覺得他在這方面獨立一些比較好。晏堯沒怎麼反對,幫他辦好了手續,又替他挑好了店面,提供不少資金援助,一切都表現得格外正常,只不過心情明顯消沉好幾天。
他對童若控制欲過強,這不是好事,學著自控這麼久,效果總還是有的。
童若乖乖地安慰了他好幾次,也就算揭過。
奶茶店安安穩穩開了兩年,生意還算不錯,招了幾個員工。童媽媽整天呆在店裡幫忙,看著兒子慢慢學會和客人多說話,心情好得不得了。童爸爸自己有工作,沒法常常過來,還動不動就要出門個把月。
晏堯天天以公徇私,給公司點外賣,把親自來送的童若拐進辦公室,得膩歪好久才放人回去。
三年下來,他們早已習慣彼此,做某些事情的時候不再那麼注意。
於是一不小心便中標。
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童若和媽媽一起沉默了好久。這時候晏堯不在,童爸爸也不在,拿主意的就是他們兩個。
童若本來就心軟,幾年前打掉了一個,讓他足足愧疚了那麼久。現在他與晏堯一切都過得很好,當年的心理陰影也被撫平,晏堯心底裡一直希望他能再懷一個,只是也不再逼他。
——他並不是不想要。
但這也不好意思大張旗鼓說出口,悄悄抬眼看了媽媽半天,媽媽對著檢查單,最後收起來,摸了摸他的頭。
童媽媽近年來越發心寬體胖,性格好,又健談,在廣場舞等活動中交到了不少朋友,老太太們個個都抱上了孫子孫女,一個塞一個的可愛,看得她艷羨萬分。
那件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總也該翻篇了。童若的身體就是能有孩子,那為什麼非要跟遮羞一樣不讓他生?
母子倆做下決定,又湊在一塊,商談半天。這件事可以先告訴晏堯,但是童爸爸那邊要慢慢鋪墊,主要讓媽媽來搞定。
晏堯去德國已經半個月,一天要和童若通至少一小時的視頻,再累也要和他隔著攝像頭見上一面。童若心裡藏不住事,當晚說話便支支吾吾,還險些乾嘔出來,最後臉紅著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了他。
第二天的半夜晏堯直接飛了回來,在自家別墅裡沒找到童若,又去了童家。童若瞞著爸爸給過他鑰匙,他悄聲進了門,進了童若房間。
童若睡得正香。這時候已經入冬了,童家節儉,沒開空調,他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晏堯藉著月光看他。這個人好像這麼多年來都沒怎麼長大,跟當年一般青澀柔軟。
現在卻又一次懷上了他的孩子。
願意為他生下來。
他俯下身去,手指撫摸了童若的臉,從耳廓到下巴。童若似乎覺得有些癢,下意識往邊上躲,過了幾秒,又如同感應到什麼一般,向他這兒蹭了蹭,呢喃道:「晏堯……」
「我在。」
童若好像迷迷糊糊地醒了,手指從被窩裡鑽出來,碰到冰冷的空氣,縮了縮,又繼續往外伸,牽到了他的手,便再度入睡了。
晏堯脫了衣服,進了他的被窩,將他摟進懷裡來。童若睡得久了,身體像個為他量身定制的小暖爐,正好是最適合擁抱的樣子,也是最舒服的溫度。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童若的味道,手掌摸到那尚且平坦的肚子,嘴角微勾,就此抱著他睡覺了。
(二)
晏堯作為老闆哪裡都好,不嚴苛,出手大方,公司動不動就有各種福利。
除了戀人一有風吹草動,他馬上就會把工作全部安排給別人,自己第一時間趕到身邊這一點以外。
他為了懷孕這件事私下已經做過好多準備,聯繫上當年為童若做手術的醫生,找了相關醫療團隊,童若一檢查出來,不過一周,團隊立刻到位,把童若嚇得夠嗆。
晏堯還鎮定自若地安慰他:「不要怕,你不會出事的。」
童若其實是震驚於他的準備周全,誰知道這個人瞞著他已經期待了這麼久。他難免有些感動,順著他的安排做好了一系列身體檢查,之後又有專人來為他制定各種孕期計劃,從飲食到運動到各種注意事項,一系列事情下來,童若負荷量本就不大的腦袋就暈了,完全跟不上,晏堯反而在邊上記得認真。
彷彿懷孕的人是他本人一樣。
回家後又一切都嚴格照著醫囑來。
請了兩個可靠的傭人,平時負責照顧童若,食譜也改了,甚至還想把傢俱也換一換,避免一切意外。
他的動作太大,童若又哭笑不得。懷孕了又不是就變成碰不得的玻璃人了,哪裡這麼嬌貴。家裡請傭人也用不著,他一被人伺候就惶恐不安,而且他日常還要去店裡,不會就坐在家裡等人照顧。
晏堯顯然緊張過度,不太想讓他去店裡操勞了,板了臉。童若坐在他旁邊牽著他的手跟他仔細地談,最後也只妥協到,傭人先請了,平時打掃家裡,省得之後真到了不方便的時候,還要另外找人。
每日童若去開店的時候,他都要親自送過去,紆尊降貴在店裡幫忙,等到外面司機焦急地跑進來催了好幾次,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回家也要自己親自接才放心,為此還推了不少應酬。
如果不是童若要臉,他甚至連吃飯都想親手喂。
兩個月下來,童若被養得硬生生胖了十斤,原本清瘦的小臉長了點肉,白嫩嫩的,連媽媽見了都想捏一捏。
肚子四個月也開始顯懷了,微微鼓起一點。童若起先不是很敢看,多少有點兒自卑,晏堯卻喜歡得不行,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時不時便要將他的衣服撩起來,將他推倒在床上,從胸親到肚子,將吻痕落得整個腰腹都是。
懷孕前期不宜做愛,晏堯始終忍著,因此也就越發地喜歡親吻他。童若的身體這幾年來越發敏感,不管碰哪裡,都難免會戰慄,晏堯的每個吻都能點起小簇火苗,他拚命忍著,一小截白白的腰蒸起粉紅,顫抖個不停,死死咬著嘴唇不好意思出聲,只有軟乎乎的喘息聲總不能自控地溢出來。
到最後便帶著鼻音哀求晏堯不要再舔,彷彿馬上就能哭出來一樣。
他的戀人爬上來,親吻他的嘴唇,大大的手掌一挽住他的後腰,便覺那個地方的皮膚熱得像火,又軟得像水,扒掉他的褲子,將兩個人的下體頂在一塊,互相戳弄撫慰。
(三)
不知是童若太瘦還是肚子裡的孩子健康過了頭,到了五個月時,他的肚子顯然比許多同期孕婦都要大,穿著寬鬆的衣服也不太好掩飾了。
童若膽子本來就小,肚子一大便不再敢出門,生怕被人看出個不對勁來。
偏偏在這時候童爸爸又結束工作回家來了,喊了他兩次來見自己,結果去的全是晏堯。
懷孕的事總算瞞不住他——也不能再瞞。
這幾年來他們都有若有似無試探過童爸爸的態度,童爸爸對於懷孕這件事仍然牴觸。哪怕自己兒子喜歡了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了,但也是個男人——一個男人生孩子,哪有這種事情?
每次的回答都是絕不同意,因此他們才瞞了這麼久。
晏堯將懷孕五個月的事說出來之後,童爸爸毫無疑問地勃然大怒。他差點當場和晏堯打起來,又把晏堯從自己家趕了出去,險些再跑到童若那兒去問罪。晏堯都在準備讓傭人帶童若出來散散心、找個地方躲著了,童媽媽氣沖沖把他拉回去,衝著晏堯喊,讓他回去陪童若。
夫妻倆不知道協商了些什麼,童若坐在家裡,杞人憂天了足足五個小時,終於接到爸爸電話。
童爸爸口氣仍然很臭,卻也不那麼憤怒了,只是罵他:「小兔崽子,這麼重要的事瞞我這麼久!」
童若認慫速度世界第一快,可憐巴巴地道歉:「爸,對不起……」
「明天給我回來,」童爸爸凶道,「這次再敢糊弄我,我肯定不饒你!」
第二天回家的時候,童若還是有些不自在,一路碎碎念了不少。下車時,晏堯見他不安,自覺地擋在他身前。
他卻扯扯晏堯的手,並肩走上來。
「爸也不能再打你了,總打你算什麼事啊,我也會心疼的……」童若念叨,「瞞著他是我的錯,要罰就罰我好了。」
晏堯險些就馬上把他抱回去。
兩個人互相做好代對方挨打的準備,小心翼翼走進去。
童爸爸卻沒有發火,只是撇嘴坐在沙發上,抬眼看看童若,不爽道:「杵得那麼遠幹什麼?」
童若忙不迭過去坐下。
童爸爸一抬手,他以為爸爸要教訓自己了,大義凜然地屏住了呼吸,還險些閉上眼睛。
結果那隻手只是落到了他的肚子上,摸了兩下。
隨後童爸爸溢出了一聲歎息。
他永遠堅定強大,卻只會在兒子的事情上,一次又一次地軟化妥協。他搖了搖頭,像當初接受童若的出櫃那樣,摸了摸童若的頭髮。
「當初你在你媽肚子裡的時候,五個月,還沒這一半大呢,」童爸爸感歎道,「都不知道該說你這肚子是爭氣還是不爭氣。」
童若討好一般地說:「他肯定比我爭氣,等他出來了,我第一件事教他喊爺爺好不好?」
童媽媽橫眉豎目:「憑什麼先喊他?是我才對吧!」
夫妻倆眼神一對上,馬上就著第一個先喊誰的問題爭起來了,童若一句話引發這麼大的戰爭,自己也不知所措,轉頭求助地看向晏堯。
晏堯把他攬過來,牽著他的手,也不說話,只是微笑著,彷彿在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