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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欺負他》第5章
第五章

  21.

  童若感覺自己問得太多了,出了口就後悔。但這個問題他掛念了很久,終於得到答案,莫名地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他目光又習慣性地移開,後退一步,道:「您休息吧。」

  發現房間裡太亮了,他又跑過去,把窗簾拉上。服務周全了,他才準備退出房間。

  晏堯已經上了床,眼神依舊黏在他身上。他不太自然地點點頭,快要關上門了,發現晏堯手上還戴著手錶。

  「那個,不摘下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晏堯把它往被子裡藏了藏,道:「我習慣戴著睡。」

  「嗯……」童若出了一聲,眼睛眨了眨,有些躊躇,心裡有個想法始終纏繞著他,最後還是張口,說,「腳……能治的話還是治一下……」

  晏堯那麼驕傲的人,究竟為什麼能忍受自己瘸了這件事?他無法想像,也無法釋懷。

  童若說完便更加緊張,他胡亂向晏堯說了再見便關上門,奔回自己房間裡。

  晏堯坐在床上,被他這一句話激得睡意都沒了。

  來自童若的、不帶畏懼的、甚至有些關心的反饋,哪怕只是一點點,都能讓他欣喜若狂。他眼神微黯,許久沒有動彈。

  他那處心裡混亂,童若也好不到哪裡去。

  矛盾和掙扎又一次回到他的心裡,讓他煩悶地倒回床上。他的睡衣還沒有換,衣領亂了些,在床上滾了兩圈,掩住自己的臉。

  十分鐘後他下樓找點兒東西吃,依舊愁眉不展。

  最後他咬著麵包,拿不定主意,拿出手機,給經理打了電話。

  他說不清自己想問些什麼,大概是想知道晏堯發生了什麼事,不僅瘸了腿還失憶——他的直覺其實在不斷地告訴他,這事很大可能和他有關。

  他垂下眼瞼,聽著手機裡「嘟嘟」的聲音,在心裡組織自己該說的話。經理在半分鐘後才接了電話,似乎有些忙,道:「又有什麼事?晏總要來公司了?」

  「啊,不是,」童若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再膽怯,道,「我想問您一點事……」

  他把自己的疑問托出了,經理在對面略微思索起來。等待回應的過程無疑是煎熬的,童若手心泌出細汗,不知道自己會聽見怎樣的回答。

  難免胡思亂想。

  經理終於開口道:「這幾年,沒聽說他出過什麼事。」

  童若有點蒙:「啊?」馬上,他又說,「有沒有,類似車禍之類的?」

  「沒有。」經理似乎還奇怪他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晏總大概是三年前開始接手的公司,邊上學邊學著管理公司,一直都做得很好。」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更上面的事其實也有點傳聞吧……看你比較特殊我才告訴你的。晏總和他家裡人好像不太合得來,但他能力強,這幾年是好像是又和他媽媽那邊的親戚聯繫得更緊了,他父親才會放權給他。」

  童若迷惑道:「這中間……沒有什麼中斷之類的嗎?例如他消失一段時間什麼的……」

  「沒有。」

  「五,五年前有嗎?」

  「五年前他還在上高中吧,那時候我才是個普通職員,對上面的八卦也不太瞭解。我只知道最近四年的事。」經理疑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童若也不能把自己和晏堯的前情說出來,支支吾吾,只好說:「因為我……我和晏總也不認識,突然被選出來,覺得很奇怪。」

  經理在對面沒說話了,童若撒了謊,自己先覺得心虛,又生硬地轉移話題問:「晏總最近……有什麼反常嗎?為什麼會突然來我們這個分公司?」

  經理在對面沉默了幾秒,好像憋笑了一聲,讓童若有些不知所措。他又馬上回答說:「沒有,就是按慣例,這次該輪到我們公司了。」

  童若問了這一通,自己的疑惑仍然沒有得到多少解決,也沒有什麼可以問的了,跟經理道謝好幾句,沮喪地趴到桌子上。

  晏堯四年間沒有出過意外……那是在自己走了的那段時間裡嗎?

  光是這樣設想,他就不由得坐立不安起來,彷彿是自己害了晏堯一樣,心中惴惴。

  經理掛了電話後,則對著手機搖了搖頭。

  晏總其實早就來到這個城市了,甚至已經住了有一個多月,他聽見總公司那邊的朋友抱怨,最近的工作量都因為老闆離開而大了許多。

  老闆專門跑到這裡來,買了房子,走後門把童若安排進公司。結果又要裝成來視察的樣子,把家政人員辭退,大費周章地讓公司也準備好章程,特地讓童若接待。

  那天為了把戲演得逼真一些,還特地要自己去陪同他到公司來。

  有錢人的想法讓人猜不透。經理嘖嘖歎了兩聲,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面前的文件上。

  22.

  晏堯基本上是宅了四五天,再之前的一個月,工作也都是用網絡處理的。總公司那邊對他稍微有了點意見,被他壓下來。

  他去年拿下了一個大單子,自那之後,在公司的地位也算穩固一些。他和他爸仍然關係很差,公司一小半在他手裡,另外的部分都還在他爸手中。

  但他爸對他的事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他才能在這裡呆這麼久。

  他感覺到他終於和童若的關係有稍許緩和,心裡馬上又打起別的主意——能不能把童若拐回去,什麼時候和童若更進一步。

  童若在住進來的第六天終於有工作可幹。公司買下了城西的一塊地,正在籌備建一條步行街,要與投資方商談,晏堯親自前去,決定帶上他。

  他哪裡出席過這樣的場合,嚇得連連搖頭拒絕,晏堯卻說:「沒什麼要做的,你跟在我後面就可以。」

  為了避免他緊張,晏堯又勉強給他安排了一點點簡單的工作,讓他準備了兩份文件。

  好在童若應對這種事時高度謹慎,這天的運氣也算可以,沒有出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待到投資方離開時,他還渾身緊繃地站在晏堯身邊,一動不動,生怕有哪個動作出錯出醜。晏堯微笑著要他扶自己一把,好讓自己站起來,結果他因為太久沒動了渾身僵硬,沒站穩,一不小心就被晏堯帶過去。

  他驚叫一聲,晏堯反應快,把他扯進自己懷裡,兩個人一起跌坐回座椅上,童若穩穩地被他摟住,靠在他身上。

  周邊還有幾個下屬,默契地都轉過了身,裝作沒看到。

  童若臉色頓時躥紅,跳起來,想道歉,面前的人卻只是提醒道:「小心一些。」

  「好,好的,對不起……」

  晏堯又一次把手伸給他,竟然還要讓他拉自己一把。童若簡直快臊死了,不安地眨了眨眼睛,小聲說:「您不能自己站起來嗎?」

  「坐得太久了,腿麻。」

  晏堯說假話騙他就是習慣,信口胡諂,童若腦子日常短路,只好乖乖地又伸了一次手。

  他的手很軟,比自己的小了一圈,晏堯不動聲色多握了幾秒,還不捨得放開。

  晚上回去別墅時,童若也不太敢拿正眼看他。雖然今天的工作基本完成得算還可以,但出了那樣一個小意外……總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吃過晚飯後,晏堯要暫回書房處理文件,他可以自己休息一下。童若求之不得,跑回房間,對著手機屏幕看了半天,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他被晏堯拐到這裡來,好幾天沒回去,前兩天的時候總是提心吊膽,接到媽媽的電話時不敢多說,但還是會小小聲地、撒嬌一樣抱怨幾句工作。他這幾年來很是孤僻,別說住別人家裡了,連多和人接觸一下都不敢,媽媽聽了他的話,不心疼,反而還取笑他,說他跟小孩子一樣。

  取笑完再安慰他,就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磨練的機會。

  母子二人每天會交流上幾句,確認雙方一切都好。今天童若覺得時間應該有所空餘,可以聊得久一點,才主動給媽媽打了電話。

  童若坐在床上,一不留神就說得有點兒久了,連晏堯敲門也沒注意。敲門聲規律地「叩叩」響了兩聲,他沒聽見,媽媽正講到一件好笑的事,聽得他笑個不停。

  待他笑完,門才敲了第二次。

  童若「啊」了一聲,連忙跟媽媽先再見了,才趕緊跳下床跑過去開門。晏堯正站在門外,看他這麼急,還扶了他一把:「你在和誰打電話?」

  「是我媽媽。」童若小心翼翼抽回手。

  晏堯看著他的臉,剛才笑得太開心,眼角還略帶了一點紅色。他很久沒見到童若這樣的表情了,盯了好一會兒,突然俯下身去,手掌摸上了童若的面頰。

  他問:「我還沒見你那樣笑過,你們在講什麼?」

  童若哪裡想得到自己會突然被他摸,大腦登時空了,眼睛眨了兩下,說:「不,不記得了……」

  晏堯眼睛微微瞇起來,像是在笑。他的手掌輕輕托著童若的臉,兩隻大拇指分別點在嘴唇兩邊,向上拉了拉,道:「記不得在講什麼了,那至少讓我看看你的笑吧?」

  童若頓時面上發燙,無所適從,沒兩秒鐘,白嫩的皮膚都蒸出嫣紅來了,嘴唇張了張,很誠實地說:「對不起,笑不出來……」

  他真的是個傻子,聲音裡竟然還有一點點抱歉的意思,細細的眉毛微蹙,眼神傻氣而無害,甚至有點招人欺負。

  晏堯一瞬間覺得,笑不出來也不要緊。

  想讓他哭。

  23.

  他的本性壞得要死了。

  晏堯眸色不知不覺深了下來,那些每日在他心裡翻騰的情緒這一刻被勾得更加熱烈。他捧著童若的臉,手指扯著童若的嘴角讓它上揚,弄出一個笑容的弧度。

  但童若這個人的臉,好像天生就帶了一點兒可憐,這樣翹起嘴角時也顯不出開心。他面色通紅,很是窘迫的模樣,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艱難地說:「別,別這樣……」

  細聲細氣的,都不像求饒。

  晏堯差點就要親下去了。

  童若這個時候抓住他的手,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往下拉,小臉左右搖了一下,頭又向後仰,從他手中脫開。晏堯也沒抵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道:「你真可愛。」

  「謝謝……」童若說,「就是,不要再這樣摸我了……」

  他的臉熱得快燒起來,覺得很不對勁。他也不是全然沒有察覺,自己和晏堯好像突然就拉近了關係,光是今天就有了好幾次曖昧接觸。

  童若沒敢看人,低下了頭,問:「您有什麼事嗎?」

  晏堯視線投在他的頭髮上,發旋又小又軟,看起來很是可愛。他彎了一點腰過去,聲音都低沉了,學童若剛才的話說:「我也不記得了。」

  他的嘴唇幾乎要碰到童若的發旋上。童若連忙後退,眼神都不知道往那兒放,眨了好幾下眼睛,還沒憋出來一句話,晏堯又自己站了起來,笑著對他說:「聽到你和你媽媽說話,有點羨慕,羨慕得把該做的事都給忘了。」

  童若不明所以:「羨慕什麼?」

  晏堯這次不回答了,只是還是笑,眼神直接而熱烈地鎖在童若臉上,見童若慢慢抬頭了,才收斂一些。

  童若還是沒看他,眼神放在他旁邊的門上,不太自然地問:「你是想起什麼了嗎?」

  他後來也聽過一點關於晏堯的事,晏堯媽媽死後,父親飛快再娶的事他也知道。看人不回答,他越發以為晏堯是被勾起了傷心事,鼓起勇氣,終於敢去看他了,嘴笨地安慰說:「如果想起什麼傷心事的話……」

  晏堯忽然向前走了兩步,又用雙手捧住他的臉。

  童若像一個機器人,被觸摸就會應激觸發僵直程序。晏堯和他面對面地互視著,一雙大手幾乎包住他的大半張臉,掌心的觸感和溫度感受無遺,他臉上還沒消退的熱度頓時漲得更高。

  晏堯說:「想起什麼傷心事的話,你可以笑一下安慰我嗎?」

  「你,你先放開我……」

  晏堯選擇性忽略他的話:「你不願意嗎?」

  童若張口結舌,說不出話,最後只好又自力更生,想把他的手扯下來。但晏堯一旦抵抗了,他的力氣是比不過的,咬著牙用力也只能勉強拉開一點點,無意之間,竟然還把晏堯的手錶往下扯了一段。

  晏堯頓時收回手,但童若的反應慢,手還抓在他臂上,被他帶得一跌,一不小心,竟然看見他左手腕上一道肉色的疤痕。

  這時候再把手藏起來也來不及了。

  那道疤痕大概三厘米多,直直一條橫貫數道筋脈,似乎已經時間很長,完全癒合了。童若一下子呆住,整個人栽到他懷裡,又手忙腳亂爬起來站好,愣愣地問:「那是什麼?」

  晏堯嘴唇抿起,先抬起手,將手錶戴回原位。

  童若心慌意亂——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用晏堯回答,他也能知道。

  24.

  自殺這種事情童若不是沒想過。

  在剛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在剛剛做完手術的時候,在搬動了新城市,不敢踏出新家門一步的時候。

  他是個懦弱的人,一點點小事都能輕易壓垮他,讓他哭得恨不得去死。羞恥感和自己殺死了一個小生命的愧疚感在那段時間讓他連睡覺都沒能睡得太深,一閉上眼睛好像就被拽到無底深淵,遭受無數指責。

  但他終究還是膽小,一次也沒敢實踐過。

  他沒想到晏堯這麼做了。

  這個在他心中始終高大驕傲的人,嘗試過去死。

  就好像什麼固有的東西被打碎了一樣,童若反應過來之後,全身都涼得透底。他怔怔地睜大了眼睛,抬起頭,手指抓住了這個人的手臂,又一次問道:「這個是……你,割……割腕過……」

  說到那個詞的時候他還卡了一下,甚至懷疑自己在說什麼。

  晏堯用手錶重新把那個疤痕遮住了,只說:「是的。」

  童若無助地看著他,想從他表情中找出一點兒可以否認的痕跡。但是晏堯裝得很好,他用另一隻手摸摸童若的頭髮,很是鎮定的模樣。

  真的割腕過?為什麼?

  只不過兩秒,童若馬上想到了原因。

  除了自己以外還能是什麼?

  他骨髓發冷,嘴唇的顏色都變白了,心裡一瞬間揪緊,跟要被捏碎了一樣,疼得厲害。他放開手,低下了頭,整個人放空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想問晏堯是出了什麼意外。

  但這個人搶先他一步說話了,大手放在他頭上,又揉了兩下,只叫他:「童若。」

  「嗯……」

  晏堯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讓他仰起臉,兩個人對視。他整張臉都是蒼白的,只是憑著本能睜著眼睛,像只迷途的小鹿,希望能得到一點兒指引。

  哪怕他尚且不確定晏堯是怎樣的一種狀態,他已經確定和自己脫不了干係了。

  鋪天蓋地的內疚感,和一點他辨不清的感情,讓他眼睛濕潤。晏堯和他互相凝視,兩個人的臉都湊得很近了,他在等待著這一個人的下一句話給這件事一點兒信息,晏堯卻忽然說:「我可以親你嗎?」

  「什麼?」童若一時間都沒有聽懂。

  「我能不能,親你一下。」晏堯冷靜地重複了一遍。

  童若哪裡想得到會在這種時刻聽到這句話,茫然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狀態。他都忘了自己不喜歡肢體接觸,忘了這個人曾經和自己發生過的事,他呼吸紊亂,搖了搖頭,雖然拒絕了,但表情簡直就是在等人親吻。

  又是片刻後,他突兀地急促呼吸了起來,眼皮連著扇動了好幾下。他胸膛劇烈起伏,仰著頭,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為什麼會割腕?為什麼……為什麼,」他兩隻手無處安放,於是舉起來,打開晏堯的手,抓住了晏堯胸前的衣服,「為什麼這次會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他這是逼問的姿態,這輩子最為咄咄逼人的樣子。

  他就是再笨,這個時候也能感覺到不對勁了。晏堯也不避開眼神,由著他繼續逼問:「晏堯……你是不是根本沒失憶?你是不是根本就在騙我?你來找我是想做什麼?」他的臉慢慢漲紅,語氣也變得激烈起來,都快踮起腳尖臉貼著臉,好讓自己顯得更有氣勢。

  但他大腦混亂,心裡惶然,停了好一會兒,再次開口時,聲音都帶上了哭腔:「為什麼會自殺呢……」

  童若眼睛通紅,眼淚已經凝結成珠滾了下來。

  晏堯凝視著他,說:「你想聽實話嗎?」

  童若哭著質問:「不然呢?」

  晏堯又看了他好一會兒,眼神慢慢地剝去了平日裡偽裝的溫和紳士,變得深沉,變得銳利。童若眼睛眨也不眨,只是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吸吸鼻子,等待回應。

  卻聽見這個人歎息了一聲。

  歎息並不像是歎息——而像是終於解開了什麼禁制的警示,陰鷙而釋然。

  「我想做的事情很簡單。」

  晏堯猝然發力,一把攬住他的腰,反身將他整個人壓在牆上,手掌鉗制住他的下巴,迫他抬臉,兩張臉逼近到快要觸上的程度。

  童若還沒張口說「不」,晏堯就不容拒絕地吻了上來。

  25.

  童若的腦子裡頓時炸開了,「轟」的一聲,靜默卻震撼。他瞪大了眼睛,兩隻手還被夾在自己和晏堯的胸膛之間,動彈不得,這個人已經強勢地摟住他,牢牢地親上了他的嘴唇。

  晏堯與五年前相比已經成長了許多了,他長得更高,體格也越發健壯,像一頭正到了最剽悍時期的野狼,一呼一吸都散發著灼人的熱度。他抱著童若猶如用爪子抓著自己的獵物,親吻童若如同已然飢腸轆轆,要大力啃咬了,要將自己的獵物拆吃入腹了,掠奪的氣勢滿滿撲向童若。

  但他的親吻中卻只有侵佔,沒有粗暴。

  極端的渴望與對這個人的憐愛維持住了一個危險的平衡,他的舌頭向前探,一路撬開童若的牙關攻進童若口中去,吻得太用力了連牙齒都能時不時碰到那柔軟的肉唇,啃咬的慾望不斷地冒出來。但他沒有咬,他只是越發用力地吸吮,舌頭貪婪、狂熱地在童若口中攪動,讓自己的味道和童若的混在一起。

  童若由著他親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幾秒鐘也可能是幾分鐘,手腳終於開始掙動了。他的腿想頂開晏堯,卻被晏堯將大腿擠進他兩腿之間,要他險些失了平衡站不穩;他的手推晏堯的胸膛,卻沒能起半分作用。

  手掌隔著一層布料貼著晏堯的皮膚,毫無保留地感受到這具軀體的蓬勃高熱,心臟使勁地飛快地撞擊著,一下一下,幾乎讓他覺得馬上就要撞到自己的手中來。

  他的呼吸被對方奪走,津液被對方品嚐,眼中的淚水越積越多,承載不住地溢了出來。他幾乎要軟倒下來了,但晏堯還是穩穩地抱著他,要他貼在自己身上。

  兩個人接吻得幾乎要融在一塊了,呼吸成了一體的,彼此的皮膚也都相貼著。童若根本無法思考,這個被強吻的感受太過霸道蠻橫,他有一絲畏懼,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化成了酸楚,注進眼中和喉嚨裡。他低低地「唔」了幾聲,沒法成為正常的發音,更像小動物的可憐呻吟,眼淚也濡濕了一張臉,更激起面前這人的獸性。

  他想說「不要」,也想說「住手」,但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無異於縱容。晏堯的親吻動作越發放肆,已經接近於色情了,他逗弄童若的舌頭,將那個和主人一樣無助的小東西逗得無處可逃,只能被他戳弄纏舔。他吞吃童若的唾液,攪得發出「滋滋」的聲音,他急促而粗重地喘息著,把童若親得渾身顫抖,才終於願意放開。

  他先前已經在童若被迷暈時偷親過了,那讓他滿足,有所緩解。但他現在才發現,那次的經驗與現在一比根本不值一提,童若永遠能讓他發瘋,醒著的時候只要是一點點反應,於他而言也是至高無上的鼓動與催情。

  他簡直想把這當做稍微的休息,馬上再親一次。但童若在他離開之後便哭了,手掌弱兮兮地又推了一把,發覺沒用,轉而掩住自己的臉,想要抹乾臉上的眼淚,卻無果。

  童若的聲音幾近於哽咽,而晏堯正在喘氣。他又一次抓住了童若的手,扯下來,和童若直直地對視,見童若想移開臉,直接與童若額頭頂著額頭,沉聲說:「我就是想對你做這種事。」

  童若兩隻大大的眼睛都哭得紅腫了,滿是水色,鼻頭也是紅的,這樣看著人時如同在控訴。

  「這算什麼事?」童若嗚咽著吸氣,「我弄不懂,你到底想做什麼呢?還是和以前一樣,和我上床……」

  「我想和你上床。」晏堯說。

  童若咬住了嘴唇,眼淚馬上又要湧出來了。

  但下一刻,晏堯又接著說:「我想和你上床,和你接吻。」他的手攬得更緊一些,讓童若完全倚在自己懷裡,嗓音完完全全沙啞了,「我想這樣碰你,抱你。我想讓你像以前一樣和我說話,敢叫我的名字,讓我抱,讓我親,對我笑。」

  童若慌張地避開眼神,他又逼著童若直視自己,臉上的神情壓抑得可怕:「我幾年前就查到你在這裡了,慢慢地學著掌權,好讓我爸再也不能干涉我。我讓人向你發面試的通知,讓人叫你接待我,我又怕你看見我就跑,才裝成失憶,把你拐到這裡來。」

  「童若,我想了你五年,都快成了瘋子了。我看見你就想把你綁住,把你鎖到床上,像一頭禽獸那樣上你,就算你哭著求我也沒用。」他的手有一絲顫抖,過於努力克制自己而情不自禁的顫抖,「但是你膽子太小了,你如果又不要我,被我嚇到了,怎麼辦呢……」

  童若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喉嚨裡不斷擠出抽泣的聲音。

  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他也懷疑過晏堯是否是真的失憶,懷疑過晏堯的目的,他甚至還擔心過晏堯是不是恨極了他想報復他,但他沒想過會聽到這麼一番話。

  與他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張開嘴用力地呼吸了兩下,彷彿馬上就要窒息了,可憐到了極點。他想問晏堯是不是騙自己,但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他想問自己是什麼感受,但卻發現自己因為過去震驚,不敢得出任何一點答案。

  所有的想法都雜亂無章在他腦海裡掙扎狂動,他最後哭著開口了,出口的卻不是先前任何一個問題:「你的腳和你割腕,是怎麼回事?」

  晏堯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瞳孔微微放大,片刻後一陣狂喜和慶幸猛烈地淹過他的心。

  「你做手術那天,我想去找你,從二樓跳下去摔的。」他回答說,「你做完手術之後離開了,我被我爸鎖著,沒心情治也不想治。」

  童若濕著眼睛看他:「那割腕呢?」

  晏堯這次頓了幾秒鐘,感覺到童若的手抓緊了自己的衣服,才開口說:「我和我爸鬧了一年。」

  他鬧了整整一年,先是被禁足,後面到了高三的要緊時刻又不肯去上學。繼母跟他爸吹枕邊風,終日明裡暗裡諷刺他,他爸也恨鐵不成鋼,甚至有一次鬧得狠了給了他一巴掌。

  他死氣沉沉,根本不願意在乎這些,只把自己關起來。只不過有一次到半夜醒來,他會忽然魔怔,想要再次從窗邊跳下去,跑去找童若,掘地三尺也要把童若重新找出來。但他的房門被鎖著,窗戶也安上了防盜窗,他抄起椅子用力砸防盜窗,進程到一半時驚動了保鏢,幾個人衝進來,把他按倒。

  什麼也做不了,他就是個廢物。

  某天他終於肯從自己房間裡走出來了,臉上依舊毫無生氣,連他那個便宜弟弟見了都躲得遠遠的。他只到廚房隨便拿了點吃的上樓,就又鎖進房間,一直到半夜,他發現自己忽然有了一種衝動,就拿出刀子來,在手腕上仔仔細細地橫著切了一道。

  他切得不深也不淺,能感受到劇烈的疼痛,血液也從那個刀口爭先恐後地湧出來。他盯著自己的血,它們沿著手臂流了滿手,又滴到被子上,在燈光下顯得異常猩紅。

  一分鐘後,他猝然後悔了。他瀕死一般大口呼吸起來,大吼了一聲,把刀子擲到地上。

  他不甘心,他不想去死!

  他想要童若!

  那次他鬧的動靜嚇得他爸沒敢再對他說重話,治好了接回來後,他卻肯出門上學了。

  只不過他變得陰沉而易怒,像一匹孤狼,再沒人敢招惹他。

  他活到了現在,磨利了爪牙,重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晏堯執拗地盯著童若,開口說:「我是為了你才活下來的。如果你這次不要我,那我就去死。」

  童若愣愣地看了他許久,眼淚再次決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仍像是抗拒,推了推晏堯,但他又收回了手,幾秒鐘之後,把頭埋到晏堯身上,眼淚濡濕了晏堯的衣服。

  他啜泣著說:「你怎麼能這樣……」

  終於也放棄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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