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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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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直辛勤勞動著,這些可靠的市民。花崗住宅區的這個山坡地,如今有著閃亮的屋頂,潔淨的草皮,是令人咋舌的舒適了。二十年前這裡原是一片荒野,叢生著原始林破壞後滋長的榆樹、橡樹和楓樹林。沿著現在考究的街道,彼時還是幾塊長滿樹木的空地,和一個廢棄了的果園敗殘的遺跡。如今,這兒是光彩奪目的了;蘋果樹鮮亮的葉子似燃著綠焰的火把。櫻桃花開的第一朵純白輕拂著溪澗,知更鳥成天噪聒著。

  巴比特嗅著泥土香味,朝歇斯底裡叫著的知更鳥咯咯發笑,就像他一向朝小貓或滑稽的影片咯咯發笑一般。他看來是那種躊躇滿志的正要上班的經理主管級人物——一個豐潤的男人,戴一頂標準式的褐色軟帽,無框眼鏡,抽著一根大號雪茄,駕一輛蠻棒的汽車,馳在鄰郊區的林陰大道上。在他的內心裡,有某種對他的鄰居,他居住的城市,他隸屬的宗派團體,懷著無可懷疑的摯愛的強烈天性。冬天——將過去,建築業將活躍起來,可以預見未來的擴展,這些即是他可引為誇耀的成就。他已拋開黎明時的那種沮喪,把車子停在史密斯街,拿那件褐色褲子送洗,又把油箱灌滿了油,他赤紅的臉顯得開朗快樂了。

  熟稔的景象和過程,更加深了他的愉悅和信心:高大紅色鐵製的打油機,空心瓷磚,赤褐色的修車間,窗口吊滿了令人愉快的雜碎——磨得發亮的外胎,純色瓷制保護套的火星塞,金製與銀製的胎鏈。經驗豐富但髒兮兮的汽車修理工人希勒貝斯特·蒙恩,走近來殷勤地招呼他。「早啊,巴比特先生!」蒙恩說。這下子,巴比特覺得自己可是位要人囉,一個人的名字甚至連這樣忙的修車工人都記得一清二楚——可不是那種在蹩腳汽車內轉來轉去的小氣鬼囉。他喜歡自動碼表的精巧,一加侖一加侖咔啦地跳過去;喜歡廣告標語中的機智:「及時加滿免得陷入困境——今天汽油一升三十一角。」他也喜歡汽油注入油箱時發出一定節奏的咯咯聲,以及蒙恩轉動把柄時有規律的機器聲。

  「今天,打算加多少哪?」蒙恩問,用一種態度,既顯示自己是那種自主的重要的專家,夠資格親密地跟對方閒談,又顯示自己尊敬社交場上的要人,像喬治·福·巴比特這類人。

  「加滿。」

  「您支持哪位共和黨候選人呢,巴比特先生?」

  「現在還太早囉,無法預測。到底,還有整整一個月零兩個星期——不,三個星期——該差不多有三個星期——是囉,離共和黨提名大會總共還有六個星期多一點,我覺得,一個人該保持一種開放的心靈,給所有候選人一個表現的機會——從頭到尾瞧著他們,打量打量他們,再仔細作個決定。」

  「那倒是真的,巴比特先生。」

  「不過囉,我可得告訴你——我四年前,哦,八年前就同樣堅持這個立場,從現在算起四年後,這也將是我的立場——是囉,從現在算起八年後也一樣!我常跟每個人說,不過一般人不十分了解的就是,我們首先、最後和所有的時候需要的是,一個完美的、和諧的商業至上的政府!」

  「噫嘻,那真不錯!」

  「你瞧兩個前胎情況怎樣?」

  「棒!很棒!假使每個人學您這般照顧自己的車子,那修車廠可沒生意做啦。」

  「喲,我不過稍稍用點心罷了。」巴比特付了鈔,還適時地說,「喔,余錢免找了,」隨即,深陷在一種自我陶醉中開車離去。他以那種「大善人」的姿態,朝一位等候電車看來尚體面的男人喊說,「搭個便車嗎?」那人爬進車來,巴比特以一種紆尊降貴的口氣說,「上商業區?不管啥時候,我瞧見等電車的傢伙,我總習慣讓他搭個便車——除非,當然囉,他看來像個小癟三。」

  「希望有更多人對他們的汽車能這般慷慨!」這位在善心之下的受難者盡責地說。

  「噢不,說到這慷慨倒是個問題。其實,我總覺得——前幾天晚上我就這樣對我兒子說——一個人的責任,是和鄰人分享這世上美好的事物,而今我感到被嘲弄與生氣的是。一個人自我陶醉,到處去吹他的喇叭,僅僅因為他是仁慈慷慨的。」

  這位遭難者似乎尋不到恰當的回話。巴比特嗡嗡地繼續說:

  「電車公司在這些線路上給我們帶來許多不方便。跑一趟波特蘭路,甚至得費上七分鐘。冬天早晨,站在街角等車,冷風刺痛著腳踝,人可會凍壞囉。」

  「那倒是真的。街頭公司一點也沒顧到他們給我們的是怎樣一種鬼待遇。應該弄點什麼整整他們。」

  巴比特可吃驚了。「不過話說回來囉,當然不該只管我電車公司的碴,而不去體會他們私底下的難處,像那些激進分子只想奪內部的控制權。這些工人要挾公司提高工資的方式就是一種罪惡,當然囉,負擔還不是落在你我頭上,車票漲到七分錢!事實上,他們所有的線路服務上也有顯著的改善囉——總而言之。」

  「噢——」對方不以為然。

  「怪好的早晨,」巴比特解釋說,「春天來得快了。」

  「是,真是春天了。」

  這位受難者沒有獨到的風味,也無機智,於是巴比特陷入長長的沉默,專心玩起一種遊戲,要在交叉口前趕過電車:一種衝刺,街尾的追逐,令人神經吃緊地加速,飛馳在電車巨大的黃線區與一列停靠得歪歪斜斜的汽車間,當電車驟停時,他的車子子彈似的掠過——一種珍奇的、勇敢的遊戲。

  然則,他始終意識到一種對天頂市的愛。幾星期來,他一無所見,除了顧客和那幫帶著討厭的「租」的標記的競爭經紀人。今天,在一種神秘的不安裡,他帶著同樣神經質的敏感,一下子發怒一下子高興,而今天春天的光色如此迷人,讓他不由得抬起頭來欣賞著周遭了。

  他喜愛這到辦公室熟稔的路途中每一地區的景物:花崗區的別墅平房,灌木叢和蜿蜒交纏的車道。史密斯街上的單層商宅,厚玻璃閃著炫眼的光,新砌了的黃色磚牆,雜貨店、洗衣店與藥房供給東區的家庭主婦日用品。荷蘭移民聚集的低窪區的蔬菜園,簡陋的住屋,補綴著波狀鐵皮和竊來的木板門。廣告招貼板上,一位九尺高深紅色的美女,廣告著電影、煙草與爽身粉。沿第九街東南的老「公寓大廈區」,似年華老去的紈褲子弟穿著污髒的麻布衣衫;本應是森林城堡,如今卻是公寓房子,塵土泥路,紅褐色的灌木樹籬,四處緊挨著停車間,低廉的公寓,和殷勤圓滑的雅典人經營的水果店。鐵道兩邊是工廠,高高的水塔,高大的煙囪——生產煉乳、紙箱、照明器具和汽車。而後,到達商業中心了,密集匆驟的交通,擠得沙丁魚般的電車正停下來吞吐著乘客,一些高級建築的門廊鑲嵌著大理石與閃耀著光澤的花崗石。

  這一切是偉大的——而巴比特尊敬任何大的事物,高山、珠寶、膂力、財富以及所有相關的字眼。他沉醉在春天的氛圍裡,對天頂市汩湧著抒情的、幾乎無私的愛。他想及偏遠的工廠郊區;查爾露莎河及兩岸被侵蝕的灘地;華達山上斑駁的果樹林綿延向北,以及那一大片肥沃的乳酪農場,大穀倉和優游自在的獸群。他讓他的乘客下車,同時大呼道,「喔噓,我覺得今早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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