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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第34章
  第九章

  1

  巴比特喜愛他的朋友,也喜愛那種當個主人的被人看重的感覺,不時這麼嚷嚷:「當然囉,你得多吃點雞皮——這真棒!」他也喜愛奇姆·福林克的天才,然則雞尾酒的魔力逐漸消退,他愈吃下去,就愈發不爽快了。而後,碰巧,晚餐和睦的氛圍被史旺森夫婦的拌嘴破壞了。

  在花崗住宅區,以及天頂市其他繁榮的地區,尤其在「早婚的社會」裡,女人總是無所事事。雖然她們並無多少僕人,然而廚房內備有瓦斯爐灶?洗碗機,吸塵器以及四壁瓷磚,一切十分方便,沒有多少家事可做,此外又從麵包店和熟食店買回來現成的食品。她們有兩個、一個,或者沒有孩子;雖然,世界大戰神話的影響,工作是受人尊重了,她們的丈夫仍反對她們做那種無報酬的社會工作,因為「浪費時間,又從其中學些古怪的念頭。」而且,更反對她們出外賺錢,會被人說閒話,說他們養不起老婆。她們每天做家事近二小時,其餘時間她們嚼嚼巧克力,看電影、逛逛街,兩三個人相偕嘰嘰呱呱地打牌去,讀雜誌,幻想一些永不會出現的情人,優裕的環境令她們不安,她們就尋丈夫出氣,而丈夫也同她們頂嘴。

  這些拌嘴的夫婦中,艾迪·史旺森夫婦即是一對典型代表。

  晚餐中,艾迪·史旺森一直公開地抱怨他太太的新衣裳。他說,太短了,太低級,薄得誘惑人,而且太貴了。他朝巴比特訴苦說:

  「說真的,喬治,你覺得洛迪跑去買那件破衣服怎麼樣?你看是不是難以忍受?」

  「你吃錯啥囉,艾迪?我可認為那是一件漂亮的小衣裳。」

  「喔,是漂亮,史旺森先生。真是一件漂亮的衣服!」巴比特太太抗議說。

  「現在,你瞧瞧,傲慢的人!虧你在服飾上還說是個權威!」洛依塔生氣了,而其他人沉默著,一面偷窺她的香肩。

  「甭說啦,」史旺森說。「就因為我是個夠格的權威,所以我知道這是在浪費錢,每次我看到你有整櫃子從來不穿出去的衣服,我就煩。我已經跟你說多少次了,而你自以為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我得步步看著你做任何一件事——」

  還扯攙入了一大堆話,大家都旁觀著,除了巴比特。他感覺每樣東西都朦朦朧朧的,除了他的胃,他覺得胃裡熱烘烘的。「吃太多囉;真不該吃這麼多東西,」他喃怨著——然則,他繼續吃,一氣吞下一片黏稠的冰淇淋,和一塊似刮胡膏般的椰子蛋糕。他感覺胃內仿似塞滿了黏土,身子要撐穿了,喉嚨也要爆開了,腦瓜裡是一氣熱烘烘的泥土;然則,他只有強撐著,繼續展示作為一位花崗住宅區宴會中的主人應有的笑容和嘩叫。

  如果沒有客人,他早已溜出門去散步,讓食物消化消化,然則現在他模糊地意識到,坐在這房內的像似會永遠坐下去,扯談,再扯談,他痛苦地晃移著身子,「該死!吃這麼多食物——一口也別再吃囉,」而,他發現自己又嘗起他盤子上一塊溶化了的軟癱的冰淇淋。他的朋友變得沒有什麼魅力了;哈伍德·小野從他的知識的寶庫中,抖出一則消息說,生橡膠化學符號C10H10分裂成人工橡膠2C5H8,巴比特聽了一點也不感到興奮。突然,頭一回,巴比特不僅感到厭煩,而且也承認了這厭煩。如果能逃離這餐桌,這折磨人的直背椅子,閑躺在客廳的長沙發上,那是多麼爽快的事。

  其他人,從他們乏緩無力的談話,痛苦窒悶的表情看來,似乎也同巴比特一般,為社交生活的過多和可怕的美食所苦。當有人提議打橋牌時,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巴比特從煩厭的情緒中恢復過來。他贏了幾回牌。他又能忍受伯吉樂·楊齊過分的玩笑了。然則,他一面想象著,他同保羅·李爾斯林在緬因的一處湖畔閒蕩。它強烈又逼真,仿似鄉愁一般。他從未見過緬因,然則,他想見了那罩著霧氣的山峰,以及夜晚靜謐的湖水。「保羅那孩子抵得上所有這些嗷嗷叫的高級人士,」他喃喃著,「我真想離開——這一切。」

  甚至,洛依塔·史旺森也無法令他振奮起來。

  史旺森太太十分漂亮柔媚。巴比特並非是位分析女性的專家,除了懂得她們對帶傢具出租的房子的興趣。他把女人分成幾類:淑女,職業婦女,老怪物和黃毛丫頭。他對她們的魅力一無所覺,然則他也有意見,認為所有她們(除了他自己家內的女人)都是「各有特色」,「神秘的」。而,他本能覺得洛依塔·史旺森是那種可以勾引的女人。她的眼睛和嘴唇俱是濕漉漉的,寬額窄縮下一個尖尖的下巴,嘴唇薄薄的,然則看來多麼堅毅而誘人,而且她的雙眉中間,向外展延著兩條多愁善感的皺紋。她看來是饑渴的,也許,或是因為較年輕罷。她從未有花邊新聞,不過每個男人同她說話時,自然會湧上一股挑逗她的衝動,而每個女人則僵成一種冷漠的樣子凝盯她。

  牌戲間休息時,巴比特坐在長沙發上,同洛依塔說些禮貌上殷勤的話,那種屬於花崗住宅區大嚷大叫的殷勤,它可非挑逗,而卻是畏怯挑逗的一種逃避:

  「你今晚看來像家新鮮的蘇打水小店,洛依塔。」

  「是嗎?」

  「老艾迪剛剛是胡鬧罷了。」

  「是嘛。我真討厭。」

  「哦,有一天你真厭了你老公,不妨跟喬治叔叔私奔。」

  「如果我跑得掉——噢,哦——」

  「有人跟你說過你的手十分漂亮嗎?」

  她低臉瞧了一下雙手,牽扯過衣裳的花邊遮了手,而後便不再睬他了。她迷失在一種無法為人所知的恍惚中。

  巴比特今晚太疲累了,他無法貫徹作為一位有魅力(然則,可是極其道德的)男人的義務。他踱回牌桌。福林克太太,一位聲音悅耳的小婦人,提議「試著玩一下招魂術和通靈術——你們町知道,奇姆能把魂召回來——真的,他就會嚇我!」巴比特仍鼓不起勁來。

  整晚,女士們都沒有表現,而現在,因為女性適合這一類精神上的事,正如男人一向掙扎在那些低俗的物質瑣屑上,她們一哄而起,嬌嚷著,「喔,讓我們玩玩嘛!」在昏暗的燈光下,男人看來既嚴肅又可笑,而這些良家婦人圍著桌子齊齊坐下時,她們一面哆嗦著,一面又樂癲了。當身旁男人握住她們手的時候,她們笑嚷著,「喔,規矩點,否則我可要告人囉!」

  洛依塔緊攫住巴比特的手,剎那間,巴比特重又感覺生命的興味盎然了。

  眾人都拱背凝神。某人抽了一口冷氣時,他們卻嚇了一跳。從走廊透來帶灰塵的燈光,他們看來都不真實,仿似靈魂棄了軀殼。楊齊太太扭了下身子,他們都做作而滑稽地跳起來,可是在福林克的噓聲下,他們又沉入靜默的虔畏裡。突然,不可思議地,他們聽見了一聲敲擊。他們齊齊注視福林克半掩的雙手,發現它們一動也未動。他們動了動身子,極力佯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福林克煞有介事地問:「有人在那兒嗎?」叩地一聲。「敲一聲可是否代表‘是’?」叩地一聲。「兩聲是否代表‘不’?」叩地一聲。

  「現在!女士先生們,我們可要請求靈媒為我們和經過這兒的偉大的靈魂彼此作一番溝通?」福林克含糊地說。

  奧維羅·瓊斯太太請求說,「喔,讓我們跟但丁說說話!我們在讀書社裡研究過他。你可曉得他是何許人嗎,奧維羅?」

  「我當然曉得他是誰!那個南歐的詩人。你以為我是在哪兒長大的?」她那位覺得受辱的丈夫說。

  「對囉——就是那個搞什麼游地獄的累人玩意的傢伙囉。我沒有好好研究過他的詩,不過我們在大學裡都讀過他。」巴比特說。

  「召——但——丁先生!」艾迪·史旺森拉長聲腔。

  「你不難召他來,福林克先生,你和他是同行詩人。」洛依塔·史旺森說。

  「同行詩人,胡扯!你哪來這鬼念頭?」伯吉樂·楊齊抗議說。「我想,但丁可讓古人見識到詩的速度了——當然,我從不讀他的作品的——不過,就鐵一般的事實來說,他就學不了一、二、三不斷的驅策,如果他也從事實用文學,每天變出一首詩供報紙聯合發表,像奇姆這樣!」

  「說的是,」艾迪·史旺森說,「那些老鳥能慢慢來。老天,如果我有整年時間,我也能寫詩,就寫一些像但丁那般老掉牙的垃圾。」

  福林克喝說,「噓,安靜!我要召他了……喔,天靈地靈,嗯,萬能的靈,請帶但丁的靈魂,讓我們這些俗人請教一下他的金玉良言。」

  「你忘了給他地址了,花崗住宅區,伯林斯村大街一六五八號,天哪,」楊齊咯咯發笑,然則其他人以為這是大不敬。而,他又說——「可能是奇姆在敲什麼的搞鬼,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有什麼新鮮的事發生,那麼能跟一位老頭子談談也是蠻刺激的一個返回遠古的方法嘛——」

  叩地一聲。但丁的靈魂已降臨喬治·福·巴比特的客廳。

  他似乎準備妥要回答他們的問題了。他「很高興今晚能跟他們在一起」。

  福林克逐一拼出字母,靈媒便在正確的字眼上敲擊一下,如此湊成靈魂的信息。

  小野用一種博學的口吻問,「閣下喜歡天堂嗎?」

  「我們在天堂十分快樂,先生。我們也很高興你們正在研究招魂術這門偉大的真理。」但丁回答說。

  整圈的人晃了晃身子,束腹和襯衣的前端發著沙沙的聲音。「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巴比特另有隱憂。「也許奇姆·福林克真是一位通靈人!奇姆作為一個文學家,一向看來是一位高尚正經的傢伙;他屬於齊盛路長老教堂,也常到擁護者俱樂部來用餐,又喜愛雪茄啦,汽車啦,葷話啦。不過,萬一他私底下——到底,這些鬼知識分子你永遠拿他不準;而,通靈人就像社會主義者一般糟糕!」

  有伯吉樂。楊齊在,誰也無法長時顯得正經。「問一下但丁,看傑克·莎士比亞跟老伯吉——那個照我的名字命名的傢伙——相處得如何,他們可期望搞入電影圈!」他大聲吼著,立刻大家笑作一團。瓊斯太太尖叫著,而艾迪·史旺森希望知道但丁除了花圈外光溜溜的,是否會感冒。

  愉悅的但丁低聲下氣地作答著。

  然則,巴比特——那可詛咒的不滿的感覺,又在這非人世的黑暗裡重重地折騰著他。他尋思著,「我不——我們都這般輕浮隨便,卻自以為我們聰明。有——一個像但丁的傢伙——我真希望我讀過他的某些作品。現在,我也不敢肯定我會讀他。」

  他無來由地產生一種幻像,一個孤獨冷峻的人影,站在火山岩斷崖上,面對洶湧而來的雲。他突然有一種鄙視他這些好朋友的感覺,而這感覺令他心慌。他攫緊洛依塔·史旺森的手,搜索著人體溫暖的慰藉。原始的欲又來了,一種百戰不死的老兵;他喚醒他自己。「我惹上什麼鬼麻煩了,今晚?」

  他輕拍洛依塔的手,表示他捏它並無他意,一面要求福林克,「喂,看看你能否讓老但丁為我們念念他的詩。跟他打個商量。告訴他‘晚安,先生,近來可好?唸段小詩如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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